保良局馬錦明夫人章馥仙中學

中四級 中國語文科
單元二：遊踪處處(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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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話篇章︰《煙花港與夜廟街》
學習重點︰

閱讀︰
(1) 掌握內容重點，概括段意，歸納主旨。
(2) 掌握文章選材和主旨的關係。
(3) 掌握作者的思想感情。
(4) 掌握寫作手法︰綜合運用記敘、描寫來抒發感情；內容的詳略安排；綜合運用各種描寫手法。

品德情意︰
珍惜所有，務實處事。

作者簡介
王良和博士，原籍浙江紹興，1963 年在香港出生，畢業於香港中文
大學中文系，現任教於香港教育學院。曾獲多項文學獎，作品有詩集
《驚髮》、《柚燈》、《火中之磨》、《樹根頌》、《尚未誕生》等 ，
散文集《秋水》、《山水之間》，以及小說集《魚咒》等。詩集《柚
燈》與小說集《魚咒》曾獲中文文學雙年獎。他的作品文字精煉，往
往在描寫景物寄寓自己對人、事及生活的體會和看法。

課文內容
(1) 「啾——啾——啾——」三條金蛇從黑暗的海中高速游向天空。
(2) 「叭——砰——嘣——」半空爆開了一朵朵金燦燦的菊花。

(3) 「嘩﹗嘩！嘩！」海邊看煙花的人群爆響此起彼落的驚歎。

(4) 第一次看煙花匯演是一九八二年農曆正月初一，那是香港

一次煙花匯演。我和哥哥、弟弟吃過早飯，沿薄扶林水塘的山

路，一直走到太平山頂。那時山頂的「老襯亭」(爐峰塔)，像

橢圓形的東瀛木屐，亭裡亭外，可以俯瞰山下滿街「老襯」。

名字通俗、富民間氣息的「老襯亭」，一九九六年八月變身成

為高雅脫俗的「凌霄閣」，像科幻片中的半月形飛船，銀色的

冷金屬與綠色的暖玻璃，翼然欲飛，令人仰望，令人想到回歸

前後，不斷看到、聽到「經濟發達」、「繁榮穩定」——整個白港都要騰飛的樣子。

(5) 第一次在山頂看煙花，感覺非常新鮮。山高海遠，煙花爆破之聲並不震耳欲聾。俯視低空爆

開的一球球的蒲公英，種子一樣被風吹散，而高空綻放的火樹銀花，只需平視——看光球由小變

大，看無數光點飛鏢似的快要射進眼中，卻在眼鏡片外溫柔地落下，融入黑暗，消失得無影無蹤

……

(6) 「嘩﹗8 字呀！」一聲聲驚歎把我從記憶中的山頂拉回海邊，「叭——砰」之間，光球中忽

然斜斜爆出一個一個拉長了的「8」字，諧音「發」。煙花叢中一忽兒又拋出一個一個「金元

寶」，寓意「財源滾滾來」。然後呢，一張大圓臉，兩點眼睛，一彎笑口，啊，竟是愈哈愈大的

「哈哈笑」，象徵「笑口常開」。

(7) 「噢！」人群中一個男人高聲大喊，其他人緊隨起哄，「嗚——嘩——啊」的尖聲大叫四起，

彷彿煙花的配樂穿雲越霧直沖九霄——原來煙花匯演已到尾聲，只見滿天紅色的螢火蟲飛來飛去，

「呯」的一聲巨響，當空一個大金球爆洶湧的火浪，螢火蟲瞬息驚散。一條一條飛天金蛇，前仆

後繼，噴泉般激濺，金亮的蛇頭滿溢力孚上游的意志，擺尾飛到半空「叭叭」爆破，化成傘狀的

億萬金蝌蚪。「嘣」，一個深藍的摩天輪剛升起，中心又爆放集束炸彈，呯呯呯呯呯呯，一團團

光如白晝的銀光中，又爆開一圈一圈的雨花石，小圈罩不住大圈，大圈困不住更大的圈，所有圓

心突然一齊引爆，滿天裂帛，無數仿如陽光中的鑽石閃閃發亮，閃得人眼花繚亂。片刻不尋常的

寂靜後，低空、半空、高空，彷彿一齊張開了黑洞，把商廈的霓虹，海底的珠彩，所有的燈光，

所有的星光，全吸進去。忽然，啊忽然，琉璃幻象激撞得粉碎，燦然的眾色終極爆放，霹靂啪啦
霹靂啪啦，滿天不可逼視的彩虹光圈，一圈圈籠世界，一圈圈籠罩世人。夜風一吹，煙消火滅終

場的一刻，歡呼、尖叫、掌聲、噓聲，立時震撼維港。我稍一定神，目光越過黑壓壓的人頭，浮

向天邊，只見一海船燈，滿天煙霧。

(8) 有一段時間，我在香港島上班。黃昏下班，我不想趕著回家，不想坐地鐵，而到中環的天星

碼頭乘渡海小輪到尖沙嘴。這是一段可以「慢」下來的旅程，讓我好好用眼睛認識我出生、成長

的地方。

(9) 船開了，我站在船尾，倚著欄杆，看著碼頭慢慢遠去。中環、金鐘、灣仔高聳入雲的商業大

廈，佔據了海景最優美的位置。玻璃幕牆的商廈愈來愈多，有的更是整幢金色，像一條條大金磚。

(10) 小時候，難得坐一回船。記憶中的天星碼頭，外面總有幾輛紅色的人力車和膚色黝黑的車夫，

專候遊客。碼頭裡面售賣油畫的商店，總有香港的「漁舟晚唱」、維多利亞港的「孤帆遠影」，

和戴著竹笠的老漁人滿臉皺紋的「歲月留痕」。那時，維多利亞港已經罕見老舊漁帆，怎麼畫家

總愛繪畫遊客「想像」中的香港？

(11) 望著這繁榮、不停「拆建」的海港，我其實感到有點陌生。中銀大廈、匯豐銀行大廈、國際

金融中心，這些赫赫有名的商廈，我都沒有進去過。我曾經在一個講座上說︰匯豐銀行發行的二

十元紙幣上，印著山頂纜車、凌霄閣的圖片；一百元紙幣上，是青馬大橋：五百元呢，是赤鱲角

新機場——香港這顆金錢掛帥的「東方之珠」，好像已經約化成幾個舉世聞名的地標。我真怕

「我」的香港，在我的記憶中，也慢慢約化，變成只有某些建築物的「外殼」，以及每年慶祝國

慶、新春，滿天花雨的「煙花港」。

(12) 此刻倒是天藍雲白，耳邊只有引擎的聲音和

浪花生滅的輕響。耳邊只有引擎的聲音和浪

花生

滅的輕響。一隻鷹在商廈之間盤旋，我看見玻璃

牆上，牠展著雙翅的孤單的影，在半空中飄著浮

著，好像找不到落腳的地方。

(13) 在尖沙嘴碼頭下了船，我習慣轉乘巴士往油

麻地。天已經黑了，下了車，路口左轉，一

條明亮的街道吸引著我的目光。
(14) 外父外母就在入夜的廟街擺檔營生。和他們打過招呼，寒暄幾句，我總愛四處逛。滿街攤子，

賣鞋、賣牛仔褲、墳手錶、賣飾物、賣舊書，煲仔飯、煎蠔餅、炸大腸、蘿蔔牛雜、蝦蟹田螺，

還有看相、唱曲、賣藥酒、推拿拔罐，這樣的「平民夜總會」，從「耶穌在廟街」的傳福音，到

「一葉輕舟去」的傷離別，再到「涼風有信，秋月無邊」的感懷身世，慨歎歷史興亡。多少江湖

落難之士，在這裡用自己的生命演繹不為人知的哀歌，卻又不動聲色，閑閑度日，售可售的東西，

賣可賣的本領，養妻活兒，活在當下、燈下。

(15) 我原以為這是中年人和老年人的街道，逛街的日子久了，才發覺不少年輕人喜歡在這裡田買

銀鏈飾物，或向盤坐地上的尼泊爾人買蜜蠟手串；也有十八廿二的少女，在友人相伴下，坐在小

板凳上，任由相士舉大光燈照看臉上的氣息，求姻緣，問前程；更有高中學生手拿工作紙、照相

機，拍攝，訪問，搜集廟街文化專題報告的資料。

(16) 榕樹頭飢停車場不遠處，賣藥酒的夫婦，在地攤上放著滿玻璃瓶的藥酒，裡面浸著飯鏟頭、

蛤蚧，地上放著一隻一隻身體被竹枝撐開的蛤蚧乾。一個光著上身、腰酸背痛的男人，坐在圓凳

上，正試用獨門祕方浸製的跌打藥酒，任由賣藥人按摩推拿，旁人圍觀。女人則坐在小板凳上邊

吃盒飯邊做生意。最神奇的，是她懂得「點穴」——正在地上爬動的啡褐色蛤川蚧，被女人用手

指點幾下，竟直了手腳，或反轉或俯伏著僵硬不動，像在熟睡。一會禿，她在蛤蚧的身上再點幾

下，蛤蚧即時解了穴，爬來爬去。一條形體更大，在夜色和燈光下閃著幽藍光彩的石龍子，左右

張望，輕吐長舌，像在尋找獵物。地上的紙板寫著︰「眼看手勿動，小心咬人！」一個洋婦鑽進

人群看得嘖嘖稱奇，禁不住指著那隻石籠子；正在吃飯的女人默不作聲，用手撥開她的手。隔了

一會，洋婦又忍不住伸出驚歎的手指，這回女人還是默不作聲，一聲輕「噗」，洋婦的手指竟被

她的筷子倏的夾住，旋即被她的柔勁帶開，像武俠電影中近鏡頭的比武過招，令我嘖嘖稱奇。我

也算食過「夜粥」，看這女人的出手，肯定身懷絕技。

(17) 妻子說，她小時候常見一對八、刈九歲的小姐妹，在榕樹頭唱流行曲，唱得街知巷聞，好聽

極了。那時真有賣武的人舞刀弄槍，更有說書的伯伯邊喝燒酒邊講故事。天氣清朗的時候，站在

陽台上還可以看到對岸太平山的「老襯亭」呢。她記憶中的廟街，更像我小時候去過、在上環的

「大笪地」，而「大笪地」已經成為歷數數檔案中的「香港記憶」了。香港高速發展，舊街多已

面目全非，我所認識的廟街，已非妻子記憶中的廟街；廟街，有一天會連同那富於本土色彩的民

間文化一同消失嗎？

(18) 站在四棲外父租住的板間房的陽台，我喜歡俯看廟街、榕樹頭燦爛的燈籠。一個個討生活的
小燈火。一個個討生活的小燈泡，每一夜，隨夜幕低垂而低垂，在鐵枝鋼架帳篷之間，升起輝煌

的夜市。在我的感覺裡，這樣的人間煙火，比起在太平山頂，在中環的海邊觀賞瑰麗奪目的煙花

匯演，更實在，更耐看，更有人氣人情。我感念這平凡而又充滿江湖氣的街道，養活了多少人，

讓芸芸眾生在黑夜中帶著自己在塵世點亮的燈，熱熱鬧鬧的匯聚，融成河水一樣流動的光海。

注釋︰

(1) 推拿︰一種中醫治療方法。用手在人體上按經絡、穴位，用推、捏、揉等手法治療。
(2) 拔罐︰一種中醫治療方法。在小罐內點火燃燒片刻，把罐扣在皮膚上，造成局部充血現象，以調理
氣血。亦作「拔罐子」或「拔火罐兒」。
(3) 一葉輕舟去︰出自粵劑《鳳閣恩仇未了情》中小曲《胡地蠻歌》的歌詞。該劇內容講述主公耶律君
雄要與情人紅鶯郡主分別，表達了依依不捨之情。
(4) 涼風有信，秋月無邊︰出自南音曲《客途秋恨》的歌詞，內容講述主人公繆蓮仙在異鄉思念歌女麥
秋絹，表達了寂寞的心情和對時局混亂的擔憂。
(5) 飯鏟頭︰即中華眼鏡蛇，屬大型蛇類，有劇毒，其頭部橢圓形，發怒時頭頸暴脹呈 扁平飯鸢勺狀，
故俗稱「飯鏟頭」。
(6) 蛤蚧︰爬蟲類動物，形狀像壁虎而較大，有藥用價值。
(7) 點穴︰中國武術中一種神秘的功夫，在武俠小說和電影中常有提及。其法是通過對身體穴位的打撃 ，
使對方動彈不得、麻木暈厥或受傷。
(8) 石龍子︰蜥蝪的一種，四肢較短，身上有光滑鱗川。
(9) 夜粥︰廣東地區俗語誥，指學習武術。從前廣東一帶的武館會在晚上練習，武術師傅的妻子多會準
備粥品這類食物給弟子作夜宵，於是以「食夜粥」表示習武。
(10) 大笪地︰1840 年代開始在上環荷里活道，有江湖賣藝者、相士等聚集，也有售賣廉價日常用品和熟
食的攤檔。「大笪地」在 1970 年代遷至港澳碼頭一帶。到了 1992 年，配合中區填海計劃把該處改
建作巴士總站。「大笪地」也隨之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