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niversary　紀念日

Rachel Bonds

角色
潘妮洛普，29 歲至三十出頭
麥特，三十初至中
卡洛琳，29 歲至三十出頭
尼爾，29 歲至三十出頭

劇作家備註：
卡洛琳和尼爾的表現應該要有一點誇張到讓人難以忍受；他們的熱情要充滿整
個空間，包圍著潘妮洛普。

在我的想像中，這是一個荒涼的世界，只有一些家具和道具。設計每一個擺設
時，都應該盡可能地越簡單越好。

（潘妮洛普站在聚光燈下。赤裸且明亮的。）

潘妮洛普 在你的忌日這一天，我決定去轉角那間普通的餐廳吃午餐。我不
想品嚐任何食物的真實味道。我不想去享受烤甜菜根沙拉或香煎
鮪魚那樣豐富的口感，因為，我只想吃烤的灰灰的牛肉，和沒什
麼味道的圓麵包，在這漫長且陰鬱的日子，讓整個忌日變成一個
巨大的灰色不明物體。

（燈光轉換至普通餐廳內詭異的燈光色；背景是微弱的廣播，正播著 40 首熱門
排行歌）

　麥特 介意我坐這嗎？
潘妮洛普 什麼？
　麥特 現在沒有別的空位了。
潘妮洛普 喔──當然。

（他們靜坐一會。潘妮洛普看著她的三明治。）

　麥特 你看起來不像是會來這種地方的人。
潘妮洛普 為什麼？
　麥特 不知道。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吃這種食物的人。
潘妮洛普 喔。嗯。
　麥特 我叫麥特。
潘妮洛普 麥特，你好。
　麥特 嗨。
你不打算告訴我妳的名字嗎？
潘妮洛普 呃。
　麥特 我剛跟你說我的了。
潘妮洛普 對。你說了。
　麥特 你可以跟我說假的。
潘妮洛普 假的名字？
　麥特 對啊。

（她凝視著他。）

潘妮洛普 OK。德布拉。
　麥特 嗨，小布。
潘妮洛普 德布拉。
　麥特 德布拉。很高興認識妳。

（她猶豫了一會，然後和他握手。）

潘妮洛普 我也是。
　麥特 妳握得真緊，德布拉。
潘妮洛普 謝謝，你也是。
　麥特 我想我之前看過妳。
潘妮洛普 是嗎？
　麥特 妳住這附近，對吧？我想我看過妳。
潘妮洛普 不知道。
　麥特 妳不住這附近？
潘妮洛普 抱歉，我只想坐在這裡，然後吃這個烤的灰灰的牛肉，不打算跟
任何人說話。
　麥特 喔，好，對不起。
潘妮洛普 （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不，沒關係。只是，我今天真的、真的很
想自己一個人。
　麥特 當然──妳不需要離開。／我會挪到別的地方或是──
潘妮洛普 不用，沒關係，反正我要去別的地方了。

　麥特 好。對不起。
 很高興認識妳。
潘妮洛普 （離開）是啊。

＊＊＊

（一間小公寓傳來大型派對的聲音）

潘妮洛普 在你忌日後的兩個月，我在一個派對裡撞見麥特。那時，我真的
很不想去這個派對。但卡洛琳和尼爾堅持要我去。他們剛訂婚。
卡洛琳 潘妮洛普！妳來了！
尼爾 謝謝妳來──
卡洛琳 見到妳真好──
尼爾 妳看起來棒極了──
卡洛琳尼爾 妳看起來真的棒極了。
潘妮洛普 恭喜你們。
卡洛琳、尼爾 謝謝！
卡洛琳 是啊──我們終於放手一搏了。喔！──我們還決定
尼爾 我們決定要在墨西哥辦婚禮！
卡洛琳 海灘婚禮！
尼爾 在日落的時候！
卡洛琳 然後，全部的人都要去游泳！
潘妮洛普 哇。
尼爾 一定超威的──
卡洛琳 一定超讚的──
卡洛琳、尼爾 妳一定要來！
潘妮洛普 聽起來滿好玩的。
卡洛琳 潘妮，妳氣色真好。
尼爾 把外套脫下來吧──
卡洛琳 去喝點東西──
尼爾 去吃點東西──
卡洛琳、尼爾 拜託去吃點東西──我們準備太多食物了！
潘妮洛普 好喔。
卡洛琳、尼爾 玩開心點！
潘妮洛普 謝謝你們。
在你忌日後的兩個月，我在我們大學好友的訂婚派對上，喝多了。
麥特 哈囉。
潘妮洛普 喔，嗨。
麥特 妳還記得我嗎？
潘妮洛普 我吃灰色牛肉的那天。
麥特 麥特。
潘妮洛普 麥特，對。
麥特 妳好嗎？
潘妮洛普 喔喔喔喔。我已經喝四杯琴通寧了。
麥特 好喔。所以，過得還不錯？
潘妮洛普 對啊，還不錯。外表。
麥特 那內在呢？
潘妮洛普 喔──像是超────大一堆的灰燼。和塵土。和瓦礫。
麥特 妳在一片廢墟中？
潘妮洛普 沒錯。
麥特 聽到你這樣說，我很難過。
潘妮洛普 呃，我習慣了。
麥特 聽你這樣說，我也很難過。
潘妮洛普 你心腸真好，真善良。
麥特 謝謝。
潘妮洛普 它狀態很好。
麥特 嗯──謝謝。
潘妮洛普 我的意思是，你的心，運作得很好。不是在斷垣殘壁中。
麥特 我懂了。
潘妮洛普 我敢打賭，如果我們打開你的身體，拿出心臟好好地看一看，會
發現它是鮮紅色和寶藍色的，充滿熱血，盲目卻開心地單獨跳動
著。
麥特 或許。
潘妮洛普 它還不清楚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麥特 Yikes.（表示驚訝的語助詞）
潘妮洛普 你是卡洛琳和尼爾的好朋友嗎？
麥特 其實，我跟卡洛琳是同事。
潘妮洛普 喔。一起拯救孩童？
麥特 嗯──算是。那是一間人權機構，所以……
潘妮洛普 喔，拯救所有的人。
（他聳聳肩）
他們要結婚了。
麥特 我知道。
潘妮洛普 我在他們認識彼此之前，就已經認識他們兩個了。
麥特 喔，是嗎？
潘妮洛普 是啊，想想覺得很有趣。
麥特 是。
潘妮洛普 時間不斷地、不斷地、不斷地過去。
麥特 是啊……
我向卡洛琳問起妳。
潘妮洛普 是嗎？
麥特 她跟我說了妳的名字。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妳真正的名字。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潘妮洛普。
潘妮洛普 對。
麥特 這名字真美。
潘妮洛普 謝謝。
麥特 妳為什麼會在廢墟之中，潘妮洛普？
潘妮洛普 喔該死。
麥特 什麼？
潘妮洛普 我真不應該──。這樣說。
麥特 沒關係的。
潘妮洛普 我不需要拯救。
麥特 什麼？
潘妮洛普 我不需要被拯救。
麥特 好。
潘妮洛普 感覺你有拯救情結。
麥特 我不這麼認為。
嗯。
或許。
潘妮洛普 是啊，或許。
（她變得安靜。）
不要救我，好嗎？
麥特 好。
潘妮洛普 好。
麥特 你真的喝了四杯琴通寧嗎？
潘妮洛普 這是第五杯。
麥特 我想問妳一件事，但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潘妮洛普 因為我喝醉了？
麥特 不不不……
潘妮洛普 你問吧。
麥特 嗯……（他斜眼看著她，猶豫著。然後，正式地。）
你願意跟我吃頓晚餐嗎，潘妮洛普？
潘妮洛普 我不知道。
麥特 好。
為什麼？
潘妮洛普 我需要想一下。
麥特 喔，好……那這樣如何──
潘妮洛普 你在訂定計畫。
　麥特 這樣如何──我跟卡洛琳要妳的電話，然後我……多久可以打給
你？
潘妮洛普 八天。
麥特 八天，好。我跟卡洛琳拿妳的聯絡方式，然後八天內打電話給你，
　　
　　　　　問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吃晚餐。
潘妮洛普 好。
麥特 很好。
那，就這麼說定了。
（他伸出手。）
（她接受了。）
潘妮洛普 （他還在握著手上下晃。）麥特，我有點暈。
麥特 呃喔。
這。
（他帶她到椅子旁坐下。）
潘妮洛普 謝了。
麥特 等等。一下就好。
（他消失。）
（他拿著一塊麵包重新出現。）
來。
潘妮洛普 你拿了塊麵包給我。
麥特 我想，你應該吃點東西。
潘妮洛普 我很抱歉那天對你有點失禮。
麥特 沒關係。
潘妮洛普 （接過麵包）謝謝你，好心的麥特。
麥特 不客氣。

（她慢慢地吃著麵包。他站在她身旁。他們看著派對其他人繞著他們轉，燈光
在他們臉上閃爍旋轉）

＊＊＊
（清晨。潘妮洛普坐在扶手椅上。麥特睡在地板上。）

潘妮洛普 在你忌日後四個月又兩個禮拜，我和麥特上床了。在客廳地板上。
在沙發和茶几之間。
在家具上面做，感覺像某種背叛，所以我沒跟他說。
麥特 嘿。
潘妮洛普 嘿。
麥特 你還好嗎？
潘妮洛普 嗯，還好。
你好嗎？
麥特 很好。
潘妮洛普 好。
麥特 幾點了？
潘妮洛普 嗯……不知道。還早。
麥特 我不記得自己怎麼睡著的。
潘妮洛普 嗯。
麥特 我們出門吧，今天早餐要大吃特吃。
潘妮洛普 好。
麥特 你喜歡在天還沒亮時就起床嗎？
潘妮洛普 有時候。
麥特 我愛死那種感覺了。就像是，在這城市裡，可能有一兩個人現在
也　　
　　　　　起床了，光線很微妙，感覺像是什麼偉大的秘密。對吧？
潘妮洛普 是啊，是啊。
那讓我想起長途旅行。
麥特 對──……
我高中的時候，我爸照顧著幾隻馬……但牠們的主人都住得很遠
很遠，大概兩個半小時的車程，然後我爸他會在星期六早上起得
很早很早，開車去那邊照顧那些馬。某個日子……我不記得原因
了……我開始跟他去──所以我們會在大概四點的時候起床，四
點半時，坐上他的卡車去那些人的農場。然後，外面總是漆黑一
片，又冷，路上幾乎沒什麼人，或許有一兩部其他的車，然後我
們會開一大段路到鄉野間，喝著熱水瓶裡的咖啡，車子裡真的、
真的很安靜，我們一句話也沒說，天空是很深的藏青色，把人帶
入冬天，而我總是穿著大件的長袖帽 T，甚至會把帽 T 的帽子戴上，
我看著車窗外快速閃過，模糊不清的田野，而我們，就只是不斷
地像那樣，開過早晨。
 但我現在仍能感受到當時那種感覺，你知道嗎？就是，我其實能
感受到，清晨四點半，一片漆黑中，和我爸一起坐在卡車裡的那
種感覺。
這樣不是很怪嗎？有些回憶就像那樣──像是，那真的不只是我
記得的一個畫面，還包括整個感覺。你知道嗎？就像是，它佔據
了我整個身體，這個回憶……

（潘妮洛普正在哭，非常安靜的。麥特坐起身。）

麥特 妳在哭嗎？
潘妮洛普 （擦著她的臉）啊──抱歉。
麥特 （起身）妳還好嗎？
潘妮洛普 還好，還好，抱歉，對不起。
麥特 發生什麼事了？
潘妮洛普 （笑著／哭著）我不知道。
該死。
牠們病了嗎？
麥特 誰？那些馬嗎？
潘妮洛普 （笑著／哭著）是呀。
麥特 喔！沒。我爸只是習慣給牠們做些例行檢查。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我想，其中一隻有一次腳受傷了。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但牠還好。
潘妮洛普 好。
麥特 妳剛是在擔心馬？
潘妮洛普 我不知道。
麥特 我──／抱歉──
潘妮洛普 不，不──沒事。
該死。
抱歉。
你讓我想家了。
（她笑著。）
麥特 潘妮洛普，我覺得妳很美。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我是認真的。
（她擦擦自己的臉。）
這，這嚇壞妳了嗎？
 （他用手示意沙發與茶几之間的地板。）
潘妮洛普 呃嗯──……
麥特 妳希望我──用什麼不一樣的方式嗎？或是──
潘妮洛普 不──不用！你很棒。
麥特 好。
但是。
妳剛剛在哭。
潘妮洛普 我／知道。
麥特 我的自信被打擊了。
潘妮洛普 那不是──呃呃呃呃──／該死。
麥特 除非，妳是因為被我高超的做愛技巧征服而太激動。
潘妮洛普 我有時候會感到難過。
麥特 嗯。
潘妮洛普 所以……我不知道。我覺得，你就別放在心上了？
麥特 好……
可能有點難。
（她聳肩，兩手一攤）
想不想出去吃點早餐就好？
潘妮洛普 好啊。
麥特 好。我們去吃早餐吧。
（他伸出他的手。）
（她握住他的手。）
（兩人一起站了起來。然後看著彼此。）

＊＊＊

（某個海灘。傍晚結束時。）

潘妮洛普 在你忌日前一個月又三天，好心腸的麥特帶我到蒙托克度過周末。
麥特 我們今晚就睡這吧。
潘妮洛普 好啊。
麥特 我們就把自己捲在毛毯裡，然後睡在這。
潘妮洛普 BNB 的那傢伙不會同意的。
他看起來像恐怖電影裡的漁夫。
麥特 對！他很……飽經風霜。
潘妮洛普 我覺得他有一隻眼睛是假的。
麥特 什麼！不。
潘妮洛普 他有！我認為他有。
麥特 你怎麼知道？

潘妮洛普 他左眼很奇怪，而且……眼神很空洞。
像是裡面什麼都沒有。
麥特 喔天啊。
潘妮洛普 然後，如果，他發現我們把他的毯子拿到海灘上，他會在午夜時
分一路追殺我們。
麥特 用一隻生鏽的釣魚鉤。
潘妮洛普 對。
麥特 然後砍進我們的肉裡。
潘妮洛普 對。
麥特 然後把我們當魚餌用。
潘妮洛普 沒錯。
（他們笑著。他們接吻。）
麥特 玩得開心嗎？
潘妮洛普 當然。
麥特 我要你過得快樂。
潘妮洛普 我很開心。
麥特 嗯。
潘妮洛普 什麼？
麥特 我要你開心。
潘妮洛普 我知道。
麥特 是嗎？
潘妮洛普 麥特。
麥特 什麼事？
潘妮洛普 我……很滿足。
麥特 好。
潘妮洛普 不過……我想我們兩個人的「快樂」是不一樣的。我想，某些時
刻，我感到快樂，但那樣的時刻總會過去。然後，新的時刻會緊
接而來。
麥特 嗯，我很快樂。
潘妮洛普 嗯──那很好。
麥特 我感覺到的幸福幾乎是一種常態。
潘妮洛普 真的嗎？
麥特 和你在一起時，是的。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除了當你出現那樣的神情。
潘妮洛普 什麼神情。
麥特 你去了很遠的地方。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而我不認為你想要我知道你去了哪裡。
潘妮洛普 不是我不想要你──
麥特 沒關係。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渴望瞭解。你去哪。只要你想，我
願　　
　　　　　意跟著你。
潘妮洛普 有著一副好心腸的麥特。
麥特 別這樣。
潘妮洛普 怎樣？
麥特 把我看得很天真。
潘妮洛普 我沒有／這個意思。
麥特 好像我是一朵溫室的小花之類的。
潘妮洛普 嗯。我的意思是。你的確是。
麥特 什麼？
潘妮洛普 我是說──你父母還在一起。你長得不錯，大家也都喜歡你。你
很聰明，兄弟姊妹真的都很善良，你的家庭是真的很好，每個人
都很健康，脾氣也都很溫和，你的外公、外婆、爺爺、奶奶也都
還健在，種種的一切都很好。
麥特 這樣說不公平，潘妮洛普。
潘妮洛普 呃嗯。
麥特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鳥事。
潘妮洛普 那你有什麼鳥事？
麥特 你認真？
潘妮洛普 說件你必須面對的鳥事。
麥特 他媽的在說什麼？
潘妮洛普 說一件啊。
麥特 潘妮洛普，你現在這樣很白目。
潘妮洛普 白目？！
麥特 你要我說什麼？我妹妹曾經有段時間有暴食症。我媽有的時候很
憂　　
　　　　　 鬱。我哥抽太多菸。這樣可以了嗎？
潘妮洛普 我只是—－
麥特 這樣真的很惡劣。
潘妮洛普 我是說我曾經面對──我現在仍在處理一件非常困難的關卡，而
我有時候覺得你可能無法理解這些難關。
麥特 我正在試著理解。我曾努力試著要／有耐心。
潘妮洛普 是，我知道……
麥特 但是，對──當你躺在床上三天，一句話也不跟我說，或是當你
上一秒鐘還很開心，下一秒又在地上啜泣的時候，我真的越來越
難理解了。
潘妮洛普 好吧，是啊──我很難過啊！

麥特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表現得非常清楚。只是。
別
這樣控訴我──不要因為我生命中不曾發生過悲慘的事就怪我。
潘妮洛普 （安靜）好。
抱歉，我他媽的搞砸了。
麥特 你沒有搞砸什麼。不要這麼戲劇性。
（他們看著海）
潘妮洛普 我想回家了。
（他點點頭）
（燈光轉換）

＊＊＊

（普通餐廳內詭異的燈光色；背景是微弱的廣播，正播著 40 首熱門排行歌。潘
妮洛普獨自坐著，瞪著眼前的三明治。）

潘妮洛普 在你忌日這天，我回到這間餐廳的角落吃午餐。我想麥特或許會
走進門。
他沒有。

（潘妮洛普獨自坐著，燈光不斷轉換，時光匆匆而逝。）

＊＊＊

（背景是下班尖峰時刻的聲音。潘妮洛普緊張地站在城市的街上。）

潘妮洛普 在你忌日後的兩個月又四天，我站在麥特辦公室外的街道上等他。
（麥特出現在街上，剛下班。）
嗨。
麥特 （驚訝的）嘿。
潘妮洛普 我有打給你──但。
麥特 我知道。
潘妮洛普 所以我想。我可以來這。
麥特 好喔。
潘妮洛普 然後，見你一面。
麥特 嗯，你見到了。
潘妮洛普 我想你。很想。
麥特 好。
潘妮洛普 拜託跟我說話。
麥特 你見到我了。也跟我說到話了。
潘妮洛普 好喔。
嗯。
我要試著解釋一下。
麥特 好。
潘妮洛普 好，所以，好──就像是──。在我心裡有一張巨大的地圖。然
後
在其中一個地方，我有……我把這件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放在那裡。
這地方是……是愛荷華。OK？所以，有那麼幾天，當我站在紐約
往外看時，眼角餘光會瞄到愛荷華就在那，我知道他就在那，但
我很好。我還站在紐約。但有那麼幾天，當愛荷華氾濫時，它會
不斷擴大、擴大、擴大，最後淹沒整張地圖，我努力要游過愛荷
華但無法，因為除了愛荷華，我哪都去不了。
但你卻站在紐約……
可是現在……當我在愛荷華游泳時，我想和你站在一起。我正試
著要回到你身邊。
而我認為。這會越來越容易的。然後。最後，我就會有能力站在
紐約，任憑愛荷華出現在我眼角餘光，僅只如此。
所以。
麥特 所以。
潘妮洛普 所以，我想，我需要你──等待。等我。
（他們注視著彼此。）
麥特 你不可以好幾天都不跟我說話，封閉自己，只因為你在愛荷華。
潘妮洛普 好。
麥特 你必須告訴我……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潘妮洛普 有很多隻牛。
麥特 我是認真的。
潘妮洛普 我知道。
麥特 你要和我對話。
潘妮洛普 好。
麥特 好。
（他們注視彼此，背景仍是下班尖峰時期的街景聲。）

＊＊＊

（潘妮洛普站在聚光燈下。可能是傍晚時分或清晨，溫暖而昏暗的。）

潘妮洛普 在你忌日這天，麥特和我搬進位在紐約溫莎社區，一間沒有電梯
的公寓裡的三樓。這裡採光很好，每天早上都很明亮，下午有微
微的光，很溫暖。
麥特 我認為我們應該把這間房漆成黃色。
潘妮洛普 好。
麥特 你覺得怎麼樣？
潘妮洛普 我喜歡這裡。
麥特 我也是。
潘妮洛普 在你忌日這天，麥特和我為了要去哪吃晚餐而吵架。
麥特 隨便選個點，我無所謂。
潘妮洛普 我也無所謂。
麥特 呃呃呃呃呃呃！好，泰式。
潘妮洛普 呃，我不曉得。
麥特 好吧，那你選，潘妮洛普！
潘妮洛普 在你忌日這天，麥特和我在一個派對上喝多了，我們醉醺醺的坐
地鐵回家。
麥特 （半夢半醒）我們到哪站了？
潘妮洛普 還沒到。
麥特 我喝太多了。
潘妮洛普 我也是。
麥特 潘妮洛普，我愛你。
潘妮洛普 我愛你。
在你忌日這天，我姊姊從華盛頓搭火車北上，幫我選婚紗。我們
找到一件包扣一路沿著後背到底的。
好美。
在你忌日這天，我在切大蒜時切到自己的手，縫了三針。
在你忌日這天，下了一場好大的暴風雨，一棵樹倒在我們家街區。
在你忌日這天，麥特和我叫了披薩外送，坐在地板上玩拼字遊戲，
我們決定不避孕。
 在你忌日這天，我終於自己出門走走了，自從艾莉莎出生後，這
是第一次出門。
在你忌日這天，我們去新罕布夏州拜訪我爸，一路上，孩子吐得
整車都是。
在你忌日這天，我已經六個月了，超累的。
在你忌日這天，我們一起寫數學作業，然後打包午餐，
麥特 我們擔心她太害羞，
潘妮洛普 我們擔心他不開心，
麥特 我們選了位保母，
潘妮洛普 我們在禮堂哭了，
麥特 我們一起學游泳，
潘妮洛普 我們弄晚餐，
麥特 我們弄早餐，
潘妮洛普 我們弄得一團亂，
麥特 我們度過每一週，
潘妮洛普 然後，在某一刻，我無法判斷是哪時候，關於你的記憶，轉變了。
變得像舊照片的色調，寧靜的。
（潘妮洛普加入麥特；他們坐在某處；經歷漫長的一天，他半睡
半醒。此時，非常、非常地安靜──像是時間已經很晚、很晚了。
他們握著彼此的手。）
麥特 你好嗎？
潘妮洛普 還行。
麥特 我剛剛才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
潘妮洛普 我懂。直到幾個小時前，在洗碗的時候我才想起來，然後我就，
「喔，對。」
麥特 還好嗎？
潘妮洛普 很好。你好嗎？
麥特 累。
潘妮洛普 是啊。
麥特 我試著講故事給納撒尼爾聽。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他說他不需要我這麼做。「沒關係，」他說，「我不需要。」
潘妮洛普 喔。
麥特 我想說：「但我需要。」
（他們靜默一陣）
時間不斷地、不斷地、不斷地過去。
潘妮洛普 是啊。
（她微笑著，往下看著他，然後注視著他們的家。夜晚的聲響和
 光淡出）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