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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一色处

原先的时候,世上只有石子们和海子们,石子孕育了大地,又生活在大地;
海子们抱在一起,产生水气,总是湿漉漉的。石子们怕碰见海子,按前辈讲:
“潮乎乎的,会侵蚀人的!猛得滚过来,会拍碎人的!”,海子们也怕石子,
打精卫填海那件事起他们就深知石子的厉害,可不愿意让石子限制它们的恣意
酣畅,两个世界因此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的故事发生在石子的世界,起初的它
只是石子世界一代代新孕育的生命之一,谁也没想过它将改变一切的一切。
它有种怪病,每当犯的时候,身上就生着水气,水气侵蚀着它,让它觉得
很疼。前辈说那不是病,那是自身结构导致的,这种情况时常有,只能忍耐一
下了,毕竟是坚硬的石子。它不曾怀疑前辈的判断。直到它越长越大,见到它
那么多兄弟的时候,才有了别的看法。有一次它正犯着疼,不曾想已经严重到
这个地步了,扭动着身体,呻吟着,它平日就看不惯有石子扭着身子,摆出一
副做作的姿态,本来嘛,石子就应该有石子的气概,坚硬,挺拔,扭来扭去算
什么样子……“你怎么回事?”它的兄弟们围过来,“你是一向瞧不起做作的
姿态的,怎么今天你也这样?”兄弟们嘴角扬起,嘲弄它。“难道你们没有这
样吗?身上会有水气啊,疼得不行”石子们面面相觑,“身上会时不时生水气,
会侵蚀人的!”它学着前辈的话连忙解释。“我小时候也会那样,只是长大了
就好了”其中一个石子含糊地回应到。它慢慢有些怀疑了,但毕竟是石子,它
也没太在乎这个。
随着岁月流逝,它开始承担石子世界的一些事务,像前辈那样影响一些后
辈了,可犯疼的频率越来越高,程度也越来越深,它常常蜷缩着身体,周围泛
满了水气。石子们有些不爽了,“它成天这样怎么行呢,它那些水汽很危险啊!
它自己可以受着,我们这些该怎么办呢?一些年轻的石子已经被它的水汽侵蚀
了!”,它伴着自己的水汽,石子们的不满也积累着,它们断言“它肯定不能
是石子!石子怎么会产生水汽伤害自己呢?”按道理是如此的,它想,可我是
石子,可以受着啊……
无疑,它被无情地赶出了石子的世界,任何文明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延续受
个体的威胁。它泛着厚厚的水汽游荡在自己世界的边缘,怕侵蚀眼前的世界而
遭到唾弃,怕身后的海子们侵蚀自己;海子们放肆地卷起浪花,不想让这个坚
硬的家伙阻碍它们的舞步;石子们努力地挤在一起,不愿让这个危险的同族侵
蚀自己,最终它被完全侵蚀了,粉身碎骨,可它却没有消失,它既不畏惧石子
的限制,也不怕海子的侵蚀,只是受着一切。它后来被叫做沙子。
从此,山川耸立,海流不止,海陆更迭,哪里有石子与海子,哪里就有沙
子;它痛苦地扭动着身躯,砸不烂,冲不掉,卧倒在石子与海子的相接处。说
甚岁月无声,只是沙子絮絮的呻吟听着无声胜有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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