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学 评 论

“妖孽”尹雪艳
◎田 元
（吉林大学文学院 吉林·长春 130012）
摘 要 在《永远的尹雪艳》中，男性作者塑造了一个独具魅力的女性形象—— —尹雪艳，在她的身上承载着男性中心话语对女性主
体性的压制，她成为男权话语下男性欲望的投射， 为男性中心话语所异化和物化。
关键词 妖孽 男性中心 尹雪艳 异化
文章编号 1671-0703 （2011 ）10-0005-02

在白先勇的短篇 小说 中 , 以女 性作 为主 人公的 作品 , 几 尹 雪 艳 至 多 也 就 是 有 些 姿 色 的 所 谓 的 “红 颜 ”，是 男 性 人 物

乎 占 一 半 以 上 , 他 所 塑 造 的 女 性 形 象 , 如 尹 雪 艳 、钱 夫 人 、李 对她进一步的蔑视。 同时，由 于尹雪 艳的 特殊 身份 ，男人除

彤、玉卿嫂、一把青等都绰约多姿、各具风采。 了对尹雪艳美色的垂涎，还因为男性之间竞逐的征服欲。 通

本 文 探 讨 《永 远 的 尹 雪 艳 》中 的 尹 雪 艳 这 一 女 性 形 象 过争夺得到尹雪艳，于男 性人 物来 说，可 以使他 们的 虚荣 心

中所承载的男性中心 话语对 女性 主体 性的压 制， 以 及在 男 充分得到满足，不但体现了比其 他男 性更 强的 胜利感 ，也体

性价值体系中， 女性人物 是如何 在被 妖魔 化中 异化和 物化 现了男性对女性在性别 等级 上的 优越 感， 同时 满足 了男 性

的。 的占有欲和物欲，这是男 人最 看重 的和 最终目 的，而 尹雪 艳

一、“看”与“被看” 不过是顺便得到的猎物，也是男人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

我们首先来界定一下 “妖孽”这 个词 。 妖孽 ：顾名思 义， 另一方面，尹雪艳 的高级 舞女 身份 ，使她 在与男 性的 关

指像妖一样诡异且偶尔表现 出邪 恶、轻浮 等特 质的 人，以 及 系多为情欲关系，并且在这种 关系中 ，是女 性诱 惑的 女性主

特指 一个 人的 处事 方式和 作风 、 性格 —包
—— 括 特 立 独 行 、 动模式。 这种性诱惑，往 往被 作者 建构 为对男 性的 考验 ，同

天性不羁、报复心强、生存 能力 强、为达 目的 不择 手段 、藐视 时通过那些未能经受考验的男性人物最终的悲剧性命运 ，

道德。 这类人物一般有特别悲惨的经历或强烈的复仇心理， 向读者暗示性的危险。 在《永远的尹雪艳》中，尹雪艳替吴经

外表看起来很柔弱、漂亮，但内 心强 大无 比。 尹雪 艳正 是这 理做六十大寿那天，“尹雪 艳着 实装 饰了 一番， 穿 着一 袭月

样一个女性人物形象。 白短袖的织锦旗袍， …… 尹 雪艳破 例的 在右 鬓上 一朵酒 杯

《永 远 的 尹 雪 艳 》一 开 始 ，作 者 对 尹 雪 艳 进 行 了 细 致 的 大血红的郁金香，而耳朵上却吊着一对寸把长的银坠子 。 ”[1]

描写。 外貌的靓丽、服饰的淡雅、行事的个性，使尹雪艳颇具 这种刻意的修饰是为了诱惑 徐壮 图，是 一种含 蓄的 、隐含 的

魅力。 但是，对于尹雪艳的总体评价是“不老的”、“永远的”。 性诱惑。 很显然，徐壮图没 有经受 住诱 惑，尹 雪艳 佩戴的 那

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永 葆青春 ， 所以 从这 个评价 中， 名 为赞 朵酒杯大的血红色的郁金香 ， 一股 血腥气 袭面 而来 ，“一对

美，实是对尹雪艳的妖魔化 。 在对尹 雪艳 描写 的过 程中，使 寸把长的银坠子”，就像是 妖精 害人 的武 器，杀人 的凶 器，这

她处于“被看”的位置，表 面的赞 美和 内在 的异化 ，都是 男性 —“ 一 把 扁 钻 从 前 胸 刺 到 后

预 示 着 徐 壮 图 的 悲 剧 结 局——

中 心 话 语 的 评 判 ，使 其 成 为 男 性 人 物 和 男 性 作 者 “看 ”的 结 背”。 在这里，作者将尹雪 艳这 一女 性人 物形象 设置 为一 个

果，成为“看”的客体。 而尹 雪艳 之所 以“被 看”，是因 为男 性 性符号，借以显示男性未能通过 情欲 考验 的悲 剧结局 ，通过

作者赋予了她符合男性 欲望 的形象 ， 体现 了男 性社 会对女 展示性的危险，对读者进行道德的劝诫。 对于这个情景的描

性的规范和欲望投射。 写，首先体现出了男性作 者对 女性 的异 化，尹雪 艳的 身份 在

尹雪艳是男 人的 煞星 ， 沾上她 的人 轻者 家败， 重 者人 作者看来，是男性人物可欲的对 象，符 合传 统男 性文化 价值

亡。 但是，依然不断有男性人物争相追逐她。 但是，无论尹雪 体 系 中 “色 ”的 能 指 对 象 ，而 一 旦 这 个 人 物 形 象 本 身 具 有 的

艳 多 么 得 宠 ，台 面 多 么 大 ，追 捧 的 人 是 多 么 多 ，也 无 论 她 如 光彩使男性权威地位受到 威胁 ， 女性 人物 就被男 性作 者妖

何美艳、动人，她所扮演 的只 是一个 猎物 的角 色。 女 性主义 魔化，这是男性中心话语 对女 性的 异化 压制。 同 时，男 性作

者经常抨击和批判在 传统的 男性 中心 文化下 ， 女性 沦为 男 者对女性人物的设置，使尹雪艳符号化、工具化。 由此可见，

性情欲的发泄对象和传宗接代的工具。 在这里，男人对尹雪 在男性文化价值体系中，女性 永远 处于 客体的 位置 ，是作 者

艳的追逐，甚至不是为了传宗 接代 ，“娶妻 娶德，娶 妾娶 色”， 男性中心思想批判的对 象， 也是 男性 主体 位置 权威思 想宣

5
2011 年第 10 期 安徽文学
 文 学 评 论
扬的载体，而女性形象的主体性则完全丧失。 和对宋太太、徐太太的同 情。 作 为儒 家女 性，在遭 遇丈 夫背

二、尹雪艳对追逐她的那些男性的死亡的态度 叛的时候，宋太太和徐太太 尚且感 到悲 愤，但 是尹 雪艳却 没

尹雪艳对追逐她 的那 些男性 的死 亡的 态度， 发 生了 一 有感情，情绪不会波动，她是个 非人 的异类 ，是冷 漠、狠 毒的

系列的变化。 从中我们可以窥到尹雪艳内心的异化过程。 妖孽。 但是，我们不得不问，尹雪艳是何以成为妖孽的呢？ 在

在文中，首先提到的一个男性是王贵生。 他对尹雪艳的 她的生活中，曾经发生了 什么 事，遇 到了 什么人 ？ 没有 任何

“情意”匪浅。 而当王贵生犯罪下狱枪毙的那一天 ，尹雪艳只 一个女人愿意成为人 人不 耻的交 际花 ， 也没 有任 何一个 女

在百乐门停了一宵就算是对 王贵 生致 了哀。 而 当上 海金 融 人愿意变成妖孽。 在尹雪艳逐渐“成妖”的过程中，男性必然

界热可炙手的洪处长休掉了前 妻，抛 弃了 三个 儿女，答 应了 是决定性的因素。 男性统 治的 社会 的压 迫，男人 的欲 望，以

尹雪艳十条条件，使尹雪艳 变成 了洪夫 人。 最 后，洪 处长 虽 及男性的伤害等，无疑不是男性中心权威作用的结果。

没有“人亡”，但也“家破”了。 尹雪艳离开洪处长时还算有良 女 性 被 父 权 社 会 压 制 、驯 化 , 乃 至 沉 入 历 史 的 地 心 ，活

心。 当徐壮图死了之后，尹雪艳 到他 的灵 堂致哀 之后 ，没有 在有躯体而无灵魂，有生命 而无 历史的 边缘 化中 ；她们 在书

丝毫的慌乱，她的生活也没 有受到 打扰 ，至多 不过 是使尹 雪 写中被父权意志掠夺，被父权 意识 重塑 ，成为承 载男 性欲 望

艳多参加了一席追悼会而已 ，晚上 照样打 牌。 在 他死 后，又 与想象投射的沉默“他者”。 [4]

在《永远 的尹 雪艳 》中，男 性作

出 现 了 余 经 理 、周 董 事 长 ，徐 壮 图 于 尹 雪 艳 ，不 过 是 无 数 男 者对尹雪艳的妖孽化以及对 男性 人物 悲剧命 运的 描写 体现

人中的一个，没有任何存在感。 了男性中心话语对女性主体性的剥夺 ，并将其异化、物化。

在 这 些 男 人 的 死 亡 （或 家 破 ）之 后 ，尹 雪 艳 的 态 度 越 来

越冷漠无情，这看似是女性 意识 的觉醒 和对 男性 的反 抗，其 参考文献

实，这是男性作者对女性人物的另一种压制性塑造 。 通过男 [1][2][3] 白先勇 . 永远的尹雪艳 [A]// 首届北京文学节获奖作品

性人物的悲剧性结局 及其对 尹雪 艳冷 漠态度 的描 写， 进 一 精选集白先勇卷 [M]. 同心出版社 ,2005:6,5,6.

步强化女性人物的妖孽形象，对 她的 叙事 描写 非常的 苛刻 ， [4] 常 彬 . 中 国 女 性 文 学 话 语 流 变 1898-1949[M]. 人 民 出 版

运用男性中心论的话 语， 试 图通 过对女 性人 物的 妖魔 化处 社 ,2007:11.

理维护男性的意识形态。

三、与其他女性人物的对比

在文中，对尹雪艳的描 写使其 成为 “妖孽 ”之外，男 性作

者赋予她的另一形象是“巫 女”。 “当 牌局进 展激 烈的 当儿 ，

尹雪艳便换上轻装，周旋在几 个牌 桌之 间，踏 着她那 风一 般

的 步 子 ，轻 盈 盈 地 来 回 巡 视 着 ，像 个 通 身 银 白 的 女 祭 司 ，替

那些作战的人们祈祷和祭祀。 ”[2]在麻将桌上，尹雪艳的话被

人们奉为神谕一般。 客 人们都 讨尹 雪艳 的口彩 来恢 复信 心

及加强斗志。 “尹雪艳 站在 一旁，…… 以 悲天 悯人 的眼光 看

着她这一群得意的、失意的、老 年的 、壮年的 、曾经 叱咤 风云

的、曾经风华绝代的客人们，狂热地互相厮杀，互相宰割。 ”[3]

这种场景的描写， 使人 不寒而 栗， 尹 雪艳 在作者 笔下 被异

化。

在文章中也不乏儒家女性。 例如宋太太和徐太太。 宋太

太受到了一些资本主 义思想 的影 响， 而 徐太太 则是 典型 的

传统贤妻良母型的女性。 但是，她们的遭遇大概相同——
—丈

夫的外遇。 在这种情况下，宋太太于苦闷中寻求娱乐——
—打

麻将等，而徐太太则不断地追问、诉求。

作者通过吴家阿 婆之 口， 表达 了对 尹雪 艳的真 实评 价

6
2011 年第 10 期 安徽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