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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卷 第 1 期 哈尔滨学院学报 Vol. 36 No. 1

2015 年 1 月 JOURNAL OF HARBIN UNIVERSITY Jan. 2015

[文章编号]1004—5856( 2015) 01—0064—05

论白先勇短篇小说中的女性命运与上海
罗秋香

(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摘 要]白先勇的小说因为一系列的女性形象刻画而享誉中外,而这一系列的女性形象中,上海
女性则更显得光彩夺目。白先勇以回忆的思维方式将上海这个城市的一些属性与女性人物形象塑造联
系起来,刻画了一系列的上海女性,包括旧式的女子、现代都市里的风尘女子以及显赫的世家后代。白
先勇正是通过刻画这些女性表达自己的独特思考,使得他的小说在内容和主题上显得更加厚重。
[关键词]白先勇; 上海; 女性命运
[中图分类号]I207. 42 [文献标识码]A doi: 10. 3969 / j. issn. 1004 - 5856. 2015. 01. 14

伴随着时代的发展,女性逐渐走出家门,在 悲可叹的悲剧命运; 呈现了作为都市风尘女子


城市舞台上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 因此,女 的尹雪艳、金兆丽以及她们回忆起的上海繁华
性自然成为作家们对一座城市的书写和表达情 时光; 呈现了作为显赫世家后代的李彤、黄凤仪
感的重要切入点。早在 20 世纪初,上海就已经 以及她们无限的流离与放逐。 同时,暗示了这
成为一个重要的书写对象,开始醒目地凸显在 些女人各自的命运与上海这个城市的关系 。白
文学作品中。更有一大批的作家将上海的女性 先勇的上海女性书写并非出自偶然,他在自己
作为表现对象,刻画了许多经典的文学形象。 的一部散文集序言中说过,“这些恐怕并非偶
白先勇是当代台湾文坛具有鲜明创作特色的作 然,而是我的‘上海童年 ’逐渐酝酿发酵,那些
家,他曾说,女性是他进行创作挖不尽的宝藏, 存在记忆档案里的旧照片拼拼凑凑,开始排列
他的小说也因为一系列的女性形象而享誉中 出一幅幅悲欢离合的人生百相来,而照片的背
[1]( P3)
外。在他笔下的一系列女性形象中,上海女性 景总还是当年的上海。” 可以说,白先勇的
尤其显得光彩夺目。白先勇刻画的上海女性形 小说 正 是 因 为 有 了 上 海 与 这 些 女 性 而 增 添
象主要体现在他的小说《金大奶奶》《永远的尹 异彩。
雪艳》《金大班的最后一夜》《谪仙记 》以及《谪
一、上海的罪恶属性与旧式女性的悲
仙怨》这五篇小说中。 金大奶奶、尹雪艳、金兆
剧命运
丽、李彤、黄凤仪这个五个女性都曾在上海上演
过自己的悲欢离合。 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在 旅美作家於梨华曾评价白先勇说,“在廿
这五篇小说中的后四篇,“上海 ”是出现在女性 世纪六十年代的中国,没有任何一位作家,刻画
主人公的记忆中的,而《金大奶奶 》直接是以回 女人,能胜过他的 ”。① 白先勇非常善于刻画女
忆的口吻叙述的。 白先勇采用回忆的思维方 性形象,他刻画女性始于他的第一篇小说《金
式,呈现了作为旧式女子的金大奶奶以及她可 大奶奶》。这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发生在上海

[收稿日期]2014 - 03 - 20
[作者简介]罗秋香( 1988 - ) ,女,苗族,贵州福泉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与中外文化研究。
第1 期 罗秋香: 论白先勇短篇小说中的女性命运与上海 65

近郊虹桥镇的故事。小说以回忆的口吻开始叙 个人呢 ”,而“我 ”也认为“金大先生不像坏人


述,“记得抗战胜利那一年,我跟奶妈顺嫂回上 嘛”。这反复的强调更是极具讽刺性地揭示了
海”。小说以“我”( 容哥儿) 的视角来看待邻居 金大先生的虚伪嘴脸,正如这个时期的上海,华
金家上演的一场悲剧,金大奶奶有过两任丈夫, 丽堂皇的外表下包裹着的是虚伪和罪恶 。金大
第一任丈夫有钱但却薄命,在她三十出头的时 先生身上的习气正带着明显的上海特征,他在
候再嫁,有了人生中的第二任丈夫———金大先 金大奶奶守寡的寂寞时光里伪装成救世主,当
生。金大先生是一个“白相人 ”,之所以娶金大 得到金大奶奶的财产后,便在精神和肉体上折
奶奶不是为了爱情,是为了她从前夫那里继承 磨金大奶奶,使她未老先衰,过着不人不鬼的生
来的财产。这段婚姻从一开始便包含了一个谋 活,最后还将她逼入绝境,死得惨不忍睹。金大
财害命的阴谋,也就注定了金大奶奶的悲剧结 先生集流氓性和虚伪性于一身,一步步将金大
局。她在金家饱受折磨,连下人和小孩子都可 奶奶推向绝望的深渊,而导致金大奶奶自杀的
以藐视她的存在,丈夫对她视若无睹、任意践踏 直接导火索则是新金大奶奶的出现 。新的金大
她的尊严。最终她在金大先生另娶的“喜宴 ” 奶奶是“一个上海唱戏的女人”,“年轻貌美,为
上,为维护自己的尊严而结束了生命 。 人慷慨又有手段 ”,这是个新兴都市女子,外表
金大奶奶是个曾经富有的女人,因为被欺 漂亮且善于周旋,为人善于技巧,而且很快就取
骗而失去了一切。 一边忍受悲愤屈辱,一边渐 代了金大奶奶。
渐年老色衰。金大奶奶在她所处的时代能够勇 白先勇在《金大奶奶 》这篇小说中,采用回
敢地自由恋爱,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就 忆的思维方式,借助细腻的笔调描述了金大奶
再婚。她不屈于命运,以各种方式决然反抗,而 奶一生的悲剧命运,为金大奶奶谱了一曲哀婉
这些反抗终究是于事无补。她只能将自己一步 的悼歌。白先勇对金大奶奶这种敢于追求爱情
步逼到绝境,以死亡而告终。 金大先生人声鼎 婚姻,却在爱情婚姻中迷失的旧式女子给予了
沸的婚礼与金大奶奶凄冷悲凉的房间形成强烈 深切的同情和悲悯。 但他并不“避讳这传统文
的对照,金大奶奶在凄凉中死去。 随着故事的 化的丑陋,他笔下的金大奶奶斑白短发、缠着小
层层推进,不难知道造成金大奶奶悲剧的主要 脚、走路跛行、涂着厚厚的雪花膏、一对假眉一
[3]
因素是金大先生。 作者借“顺嫂 ”之口介绍了 高一低”。 正是对传统文化与新兴都市文化
金大先生,他“从上海读了点书回来”,“是一个 毫不避讳的揭示,表明了白先勇在现代文明进
不折不扣的白相人,他在上海徐家汇一带有些 程中对传统与现代的思考。 以上海作为载体,
黑势力”,“在上海结交了不少不三不四的人 ”。 在旧与新的冲突中,在传统与现代的过渡中,白
从“顺嫂”的介绍中,“上海”是金大先生日常生 先勇选用悲剧形式刻画了金大奶奶这一旧式女
活交际的场所,有意无意地暗示了“上海 ”对金 子形象,揭示人性的自私与残忍。 而女性作为
大先生行为的影响,同时还可能是造成金大奶 弱者的代表,长期以来就是被无情伤害的对象,
奶悲剧的重要因素。 在历史的冲突与过渡中,金大奶奶也不过是无
上海是一个国际的传奇,是一个“与传统 数受害者中的一个而已。
中国的其他地区截然不同的充满现代魅力的世
二、上海的梦幻属性与风尘女子的繁
界”。“‘上海’意味着‘被鸦片变得麻木不仁,
华旧梦
随后被卖给需要人手的海船 ’,或者是,‘用欺
骗和暴力发动的一场打斗 ’”,这座城市被看成 “十 里 洋 场 春 似 海 ”,上 海 正 是 这 所 谓 的
[2]( P4)
是“罪恶的渊数 ”。 在《金大奶奶 》这篇小 “十里洋场 ”,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异域”。“上

说中 金大先生被作为上海这个城市罪恶的符 海的子夜因无数的珠宝而闪闪发亮,夜生活的
号,直接地参与了对金大奶奶的扼杀 ,上海间接 中心就在那巨大的灯火电焰处。”② 这分明展示
地造成了金大奶奶的悲剧。 另外,白先勇还在 的是上海舞厅跃动闪烁着的如梦如幻的魅力。
小说中借其他人物之口反复强调金大先生是 舞厅是上海具有代表性的公共场所,上海的舞
“数一数二的好老”,“镇上系领带的只有他一 厅“当以 1923 年开办的百乐门舞厅为翘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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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潢 考 究 华 丽,曾 有‘远 东 第 一 乐 府 ’的 艳 门里的那间厕所只怕比夜巴黎的舞池还宽敞


[4]( P21)
称”。 这里的百乐门,便是白先勇小说中 些”,“她在百乐门走红的时候,一夜转出来的
尹雪艳和金兆丽暗示的那个繁华旧梦时代的百 台子钱恐怕还不止那点 ”。 金兆丽在风月场里
乐门。 摸爬滚打了二十几年后,从一个讨厌“饿嫁 ”之
《永远的尹雪艳 》和《金大班的最后一夜 》 人变成了一个“饿嫁 ”之人,可悲的不仅是岁月
是白先勇小说集《台北人 》中两篇具有代表性 催得红颜老去,更是岁月可笑地将她变成了她
的小说。在这两篇小说中,白先勇以“上海 ”作 曾经最不想成为的人。 最终她不得不随波逐
为主人公的回忆支点,再现了都市风月场里两 流,选择一条和百乐门时候的姐妹们一样的道
个风尘美人关于上海昔日繁荣岁月的回忆,好 路,嫁作商人妇,正所谓殊途同归而已。如同尹
似又走进了一个旧的繁华世界里,好似又做了 雪艳那些“旧雨新知 ”在她那里想寻得身份认
一场繁华旧梦。 同、身份想象和时代想象一样,在这里金兆丽不
《永远的尹雪艳 》中,尹雪艳迁到台北,她 过是“靠着这一完美无缺、不被时间冲淡的回
坐落在“仁爱路”的新公馆“从来不肯把它降低 忆来‘救赎’”,借助回忆她才可以“保留住她那
[7]( P195)
于上海霞飞路的排场。”与在上海时“五陵年少 份人性与做人的尊严”。
争缠头”的场面相比,在台北的尹公馆门前也 “记忆包含着一个认知和识别的过程,包
仍是车水马龙。尹公馆“成为她旧雨新知的聚 含着一种非常复杂的观念化过程。以前的印象
会所”和“世外桃源 ”。 尹雪艳满口的“吴侬软 不仅必须被重复,而且还必须被整理和定位,被
[8]( P64)
语”,她“几句苏州腔的上海话 ”就能安抚肉身 归在不同的时间瞬间上。” 白先勇在小说
渐腐、命运多舛的吴经理。 她的身上透着“上 中将自己的上海记忆激活,进行整理和定位,他
海大千世界荣华的麝香 ”,可以让“往事沧桑的 笔下的回忆并不只是简单地沉迷于旧日的记
中年妇女都进入半醉状态 ”。 就连徐壮图这个 忆。尹雪艳只是一个已经过去了的旧时代象
“台北市新兴的实业巨子 ”也无法抗拒她的诱 征,尽管她“有她自己的旋律”,“有她自己的拍
惑,最后家破人亡。 可以说在这篇小说中,“尹 子”,而她那句“‘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谁
雪艳不过是一个‘符号 ’———一个关于上海旧 又能保得住一辈子享荣华、受福贵呢?”这句自
[5]
梦的符号与象征 ”。 来到尹公馆的人看到她, 勉式的发问则暗示人生无常、世事多变、命运难
似乎就 能 清 晰 地 记 起 过 去 繁 荣 风 光 的 岁 月。 料的悲歌主题,金兆丽面对残酷的现实,不得不
“好像 尹 雪 艳 便 是 上 海 百 乐 门 时 代 永 恒 的 象 随波逐流。这两个来自上海百乐门辉煌时代的
征,京沪繁华的佐证一般。”尹雪艳“沉睡在众 风尘女子,回顾起上海的繁华时光,他们将上海
人的上海记忆中,是众人眼中的上海旧梦,每个 的繁荣时光用复制或者回忆的方式放置到现实
人都在这里寻得昔日的身份认同、身份想象和 生活中,以此来弥足现实生活的空虚,通过一场
[5]
时代想象。” 回忆式的上海旧梦,来对自己进行现实定位,来
吴福辉在一篇文章里说: “白先勇的小说 进行自我价值的确认。
整个儿就是历史回忆。仿佛是白头宫女在述说 白先勇笔下尹雪艳的笑语盈盈与金大班的
天宝遗事,但用的是一颗纯粹现代人的心灵,叙 嬉笑怒骂,在自欺麻木的欢娱背后,展现的是这
[6]
述中国人在 20 世纪被放逐的悲剧。” 在另一 些舞女在大时代突转中难以言说的伤痛,使人
篇小说《金大班的最后一夜 》中,主人公金兆丽 们看到一群人在摇摇晃晃中做着一个关于永恒
回忆了自己半生的生活,其中包括追求真实爱 上海的繁荣时代旧梦。
情的艰难,留住青春和保持尊严的无奈以及各
三、上海的飘摇属性与世家后代的放
种艰难的生存状态。金兆丽是台北闹市区西门
逐流离
町夜巴黎的红人,在体悟了人世种种艰难的生
存之后,她决定脱离风月场,选择嫁人。最后一 白先勇幼时因患痨病被家人隔离,过早体
晚上的风尘生活,她不禁开始回忆过去,她的记 验了孤独。 战争时期又随家人不断的辗转迁
忆是从“当年的上海 ”开始的。当年上海“百乐 移,在这过程中他目睹了人事变迁的迅速 ,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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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人生幻灭的无常。 在国民党迁台后,由于种 写给母亲的信,就知道她的母亲“从前在上海


种政治原因,白先勇的父亲受到排挤,家族地位 是过惯了好日子的 ”,而她自己童年的时候,他
急转直下,父亲的荣辱与家族的衰微使白先勇 们家“在上海霞飞路 ”有一幢法国房子,可见,
对人生、人世无常感加深。 在小说集《台北人 》 黄凤仪家在上海时也是有一段繁荣时光的 。可
的卷首语中他写下了“纪念先父母以及他们那 是现在她母亲,曾经的一位官宦之家的太太,却
个忧患重重的时代 ”,同时又毅然题下刘禹锡 不得不为了生存向别人低声下气的借钱 。黄凤
的《乌衣巷》: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 仪以前也曾心高气傲,男朋友司徒英在学校生
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这也 病住院时,因一时冲动和一个美国护士发生了
是抒发了白先勇的今昔与无常之感。 当然,这 性关系,当黄凤仪知道后毅然觉得无法原谅 ,于
是他大多数小说的主题所在,他的小说总是着 是他们就分手了。城市使人们物质生活得到极
力去为没落的贵族世家及世家后代唱一曲悲伤 大满足,同时也容易导致人性的异化。 黄凤仪
的挽歌。 和李彤一样,同是家族的没落,同样从一个大都
短篇小说《谪仙记 》讲述贵族世家后代李 市来到另一个大都市,她们在物质和精神都失
彤一生的起落。由于国家政权的更迭和战争的 去了依靠后,生命感觉已经异化变形,游戏感和
突如其来,李彤从一个贵族世家的小姐沦落为 幻灭感充斥着她们的人生,对自我的确认彻底
异乡一个可怜的漂泊者。当与她境遇相似的姐 地发生畸变。 最终李彤在执着高傲中死去,而
妹都逐渐向现实妥协的时候,她仍以任性高傲、 黄凤仪却选择出卖肉体,在纽约第六街 Rendez-
骄纵奢华的姿态生活。最后因为内心的极度绝 vous 的地下室里,苟且偷生,“渐渐忘却了自己
望在威尼斯自沉身亡,以一种决绝的方式离世。 的身份”。
小说在一开篇就交待了她的父亲官做得很大。 “谪仙”在古汉语里有用来指被谪降的官
“那时候他们在上海开舞会,总爱到李彤家虹 吏,如刘禹锡就有诗句“谪仙年月今应满,戆谏
桥路那幢别墅去。”父亲高居的官位以及生活 声名众所知”。“谪仙记”意指高贵美丽的神仙
的排场就显示了李彤显赫的身世 。在文学书写 被贬至凡间经历的记事。 李彤便是那美丽的
中,上 海 往 往“是 影 响 人 物 性 格 的 潜 在 因 神,历尽人世沧桑和命运的流离之后,最终走向
[9]
子”。 在李彤身上可以看到,上海贵族世家小 死亡。黄凤仪从自己心目中高贵的神,堕落为
姐的任性与骄傲,以及他们骄奢的生活态度。 肉体凡胎,陷入肉欲里自我放逐。 她们二人共
李彤作为独身女在父母那里得到的娇宠,加上 同的上海世家后代身份,与她们丢失了这种身
她身上无法剔除的贵族习气最终导致了她的悲 份之后的自我流离与放逐,形成今昔的强烈对
剧。父母意外死亡和家族轰然倒塌后,她以一 照,这种对照明显表明了沧海桑田与富贵浮云 ,
系列极端的行为来作困兽之斗,比如,打牌时 命运的逆转有时候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白
“只和大牌 ”的豪气赌博,专饮烈酒,故意违背 先勇便是将古典诗词“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
他人的意见,随性赌马等。 时代和城市的风雨 一堆草没了”中的无常感贯穿于他的小说创作
飘摇,生活上有了天上人间的逆变,她对上海时 中,这正是在人类的“理想国 ”塌陷之后,必然
期所拥有生活的极度依附都在顷刻间消失,物 产生的生命感觉。
质和心灵的无所依附又不愿依附,她最终只能 白先勇人生里短暂的上海时光,却在他的
一步步把自己逼向死亡。 她曾以“中国 ”自喻, 脑海里“印下了千千百百幅‘上海印象 ’,把一
她“向往自强却又无力自救,只能以病态畸形 个即将结束的旧时代,最后的一抹繁华,匆匆拍
[10] [1]( P3)
的方式来疏解心中的苦闷 ”, 最终因无法自 摄下来”。 《谪仙记》和《谪仙怨》这两篇小
拔而自沉身亡。 说以上海的两个没落世家后代为叙述主体,表
另一短篇《谪仙怨 》中,黄凤仪出生于官宦 现了一种世事多变的无常感。同是作为没落的
世家。可惜父亲早逝,她带着母亲的一身债和 贵族,感同身受的家族经历,使白先勇能够切身
去找一个丈夫的愿望,去到纽约留学。 而两年 体会到李彤和黄凤仪她们流离放逐的无奈,以
之后,因生活所迫,最终沦落风尘。通过黄凤仪 及生存抗争的苍白。他正是用他手中的笔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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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为自己谱下一曲悲伤的时代挽歌 。 市文化在 中 国 1930 - 1945 》,北 京 大 学 出 版 社,2001


白先勇塑造了金大奶奶、尹雪艳、金兆丽、 年,第 28 页。

李彤、黄凤仪等身处社会转型中的人,她们“于 [参 考 文 献]
[1]白先勇. 第六只手指[M]. 上海: 文汇出版社,
2004.
各种两极空当中颠簸,传统与现代,物质与精
[2]〔美〕李欧梵. 上海摩登———一种新都市文化在中
神,叛逆与屈从,真诚与虚伪,神性与兽性,颠簸
[4]( P158) 国 1930 - 1945[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1.
而备受苦楚 ”。 她们中间,有的是从生活
[3]赵艳. 论白先勇的上海书写[J]. 文学评论,2011,
的高处跌下了的,有的是没落的,有被生活压扁
( 4) .
了的,有被社会排挤出来的不幸的。 她们处在 [4]吴福辉. 都市漩流中的海派小说[M]. 上海: 复旦大
夹缝中,虚空然后陷落。 白先勇在上海只住了 学出版社,
2009.
两年,对上海而言只不过是一个匆匆的过客 ,所 [5]李博泓. 尹雪艳: 永远的上海象征———浅析白先勇
以,他看到的只是“‘冒险家乐园 ’夜夜笙歌的 《永远的尹雪艳》[J]. 考试周刊,
2011,( 41) .
奢靡、歌舞升平的享乐,看到的只是作为‘夜巴 [6]吴福辉. 背负历史记忆而流离的中国人———白先勇

黎’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所以他的上海故事 1993,( 3) .
小说新论[J]. 文艺争鸣,
[7]白先勇. 台北人[M]. 广州: 花城出版社,
2000.
不是百乐门就是万春楼,永远逃不开夜总会的
[11] [8]〔德〕恩斯特·卡西尔. 人论[M]. 上海: 上海译文
大背景”。 因此,白先勇的小说表现上海更多
出版社,
1985.
的是去感伤交际花们年华的老去,无奈于没有
[9]崔良乐. 从《台北人》中的“上海”意象看白先勇的
爱情的婚姻,感伤于对物欲肉欲的妥协,感伤于
心理郁结[J]. 新乡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5,
绝然无果的抗争,他展示的上海远不如张爱玲 ( 1) .
那样深刻。但可以说,白先勇的小说,正是因为 [10]刘承海. 将“零余者”推向死亡深渊的“黑手”———
有了作为背景的上海与作为创作底色的女性刻 小说《沉沦》人物悲剧命运的再分析[J]. 哈尔滨
画,在内容和主题上才显得更加厚重 。 2012,( 4) .
学院学报,
注释: [11]吴国华. 一座“伤城”的两种感伤———张爱玲与白
①转引自方忠,《20 世纪台湾文学史论》,百花洲 先勇的上海比较[J]. 宁波教育学院学报,2011,
文艺出版社,
2004 年,第 57 页。 ( 3) .
②转引自〔美〕李欧梵.《上海摩登———一种新都
责任编辑: 张新潮

The Fate of Women and Shanghai in Bai Xianyong’s Short Stories


LUO Qiu-xiang
( Southwest University,Chongqing 400715,China)
Abstract: Bai Xianyong’s novels are famous for a series of vivid female characters where
the Shanghai ladies are more brilliant. The writer connected the city characteristics of Shanghai
to the characterization of the female figures with reminiscent writing styles. The Shanghai ladies,
including traditional ladies,prostitutes and high born ladies,are portrayed vividly. The writer’s
voice and ideas are expressed through the female characters,which also highlight the content
and theme of the stories.
Key words: Bai Xianyong; Shanghai; the fate of wom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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