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３ 年 ９ 月 　　　　　　　　　　　　 河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Ｓｅｐ．２０１３ 　

　 第 １３ 卷第 ３ 期 　　　 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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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号：
１６７１－１６５３（
２０１３）
０３－００７６－０５

论赖声川 《暗恋桃花源 》的破坏与统一

田 　 娇 ，　 李 　 江

（广西师范大学 文学院，广西 　 桂林 　５４１００６）

　　 摘 　 要：解构是《暗恋桃花源》中最基本的表达方式，而复调结构则是这出戏能够成为有机
整体的最基本框架。从《暗恋桃花源》运用的解构手法 出 发，试 图 尽 可 能 全 面 地 分 离 出 剧 作 的
各个层次，还原全剧隐含的复调结构，从而探究出导演与主创人员对戏剧，以及对人生、爱情等
哲理的深沉思考。
　　 关键词：赖声川；《暗恋桃花源》；解构；复调
　　 中图分类号：Ｉ ３　　 文献标识码：
２０７． Ａ　　ＤＯＩ
　 ３９６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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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６７１－１６５３．
２０１３．
０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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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台湾，乃 至 全 国 最 有 影 响 力 的 戏 剧 导 演 戏剧、人生、爱情等哲理的深沉思考。
之一，赖声川近几十年来一直处在众人瞩目之下。 《暗恋桃花源》由两个戏中戏组成，舞台之上，
他的代表作品《暗 恋 桃 花 源》自 １９８６ 年 台 北 首 演 《暗恋》和《桃花源》两个剧组交替彩排，这种情节设
以来，一直在舞台上常演不衰，并获奖无数。对于 计形成了两条线索，如同复调音乐中的两个声部，
这部反响巨大的舞台剧大多数论者从剧作巧妙的 既可以拆开来单独欣赏，更可以合奏，享受双线 互
情节设置、互文的语言技巧，以及剧作对传统戏剧 文的和谐之美。在《暗恋桃花源》中，分别欣赏《暗
的反叛等方面进行论述，分析了剧作在打破“第四 恋》和《桃花源》两部戏剧，观众会不断感到惊喜，因
堵墙”的状态下，通过一出悲剧和一出喜剧的相互 为它在不断挑战观众观剧的思维定式，用解构的手
碰撞所达到 的 独 特 的 戏 剧 效 果。 笔 者 认 为，解 构 法传达着作者对“戏剧”的理解。而两部作品中提
是《暗恋桃花源》中 最 基 本 的 表 达 方 式，而 复 调 结 出的许多关于人生和爱情的问题，答案都藏在对方
构则是这出戏能 够 成 为 有 机 整 体 的 最 基 本 框 架。 的剧中，需将两个戏合二为一才能找到。
本文从《暗恋桃花 源》运 用 的 解 构 手 法 出 发，试 图
　　 一 、在解构中破坏
尽可能全面地分 离 出 剧 作 的 各 个 层 次，还 原 全 剧
隐含的复调结构，从 而 探 究 出 导 演 与 主 创 人 员 对 解构，既是《暗恋桃花源》对传统戏剧形式进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０５－２３
作者简介：田 　 娇（ １９８９－ ），女，河北石家庄人，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 ２０１１ 级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
　 第 ３ 期 　　　　　　　　　　　 田 　 娇，李 　 江：论赖声川《暗恋桃花源》的破坏与统一
行突破的实验，也是用来表达戏剧思想的重要方
式。作为戏剧实验，作 者 通 过 破 坏 “剧 场 幻 觉”和
正常的时空关系，实现了剧作结构上的创新，体现
了作者对传统戏剧观念的突破；作为表达方式，使
用解构时可以充 分 引 起 观 众 的 注 意，从 而 发 现 其
中隐含的意义。下面笔者将从三个方面分别论述
《暗恋桃花源》中的解构及其意义所在。
（一）对“剧场幻觉”的解构
对于大部分观 众 来 说，看 戏 就 是 在 两 个 小 时
当中坐在剧场里，将全部感情融入剧情，随着人物
或喜或悲，完全忘却自我，在如同梦境的戏剧中获
得情感的净化与升华，即亚里士多德所谓的“卡塔
西斯”作用。在漫长戏剧的历史中，创作风格和理
论不断演变，但让 观 众 在 剧 场 中 产 生 幻 觉 这 一 手
法却几乎始终存 在 着，直 至 近 代 现 代 主 义 的 思 潮
兴起，才开始了打破“第四堵墙”的实验。对于《暗
恋桃花源》 来 说，表 演 刚 刚 开 始 时 是 很 符 合 “常
①
规”的。灯光缓缓打亮，一架秋千、一支小曲、一对
凄美离别的恋人将观众带入了一场老上海温婉凄
美的旧梦。当灯光熄灭，观众还沉浸在梦中，期待
着这对恋人 之 后 的 遭 遇。 然 而 灯 光 再 次 亮 起 时，
观众们看 到 的 却 是 《暗 恋 》剧 组 的 导 演 在 大 发 牢
骚，一个个与刚才 神 态 大 为 不 同 的 演 员 也 都 怨 言
满腹。这意外的 场 景 仿 佛 一 记 重 锤，一 下 子 击 碎
了观众的梦境，使 观 众 有 种 恍 然 大 悟 并 且 格 外 清
醒的感觉。这就是《暗恋桃花源》中出现的第一次
解构，它果断地破坏了《暗恋》原有的凄美氛围，使
观众由幻觉回到了现实。这时观众也许会回想起
刚刚入场时舞台 上 打 扫 卫 生 的 管 理 员，这 是 导 演
一个非常巧妙的设置，他既是一个工作人员，也是
戏剧人物之一，戏剧在观众入场时就已经开始了。
由此也可以说，正 在 入 场 的 观 众 也 成 为 了 戏 剧 表
演的 一 部 分，因 此，舞 台 的 范 围 被 大 大 扩 展，而 观
剧的现实和演剧的幻象都混淆在了剧场之中。
虽然 舞 台 上 的 “演 员”也 是 由 演 员 扮 演 的，但
相对于《暗恋》来说，此时的舞台已经打破了“第四
堵墙”，实现了与 观 众 的 互 动，具 有 了 布 莱 希 特 戏
剧的特征。有意思 的 是，《暗 恋》的 导 演 使 用 的 却
是斯坦尼斯拉夫斯 基 “体 验 派”的 导 演 方 法，年 轻
演员缺乏生 活 的 表 演 总 是 无 法 使 他 满 意。 这 样，
舞台上布莱希特与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戏剧方法
同时出现，给 观 众 带 来 了 全 新 的 戏 剧 体 验。 而 赖
声川将本不能示 之 于 众 的 排 练 场 景 搬 上 舞 台，让
观众看到演员戏 里 戏 外 完 全 不 同 的 状 态，同 样 也
７７
解构了观众习以为常的剧场幻觉，并告诉观众，演
员并非角色，一切都是假的，用不着投入地置身其
中。当《暗恋》导演要求重排时，灯光、场景再次回
到黄浦江畔，这种解构就发挥了效果，观众不再醉
心于江滨柳与云 之 凡 的 爱 情 故 事，而 是 饶 有 兴 趣
的观察起两位演 员 来，看 他 们 究 竟 能 否 达 到 导 演
的要求。而 两 位 演 员 也 因 为 《桃 花 源 》剧 组 的 干
扰，游离于角色与自我之间。这样，观众和演员都
从角色中脱 离 了 出 来，形 成 冷 静 的 观 演 态 度。 总
之，戏剧 原 有 的 特 殊 的 幻 觉 “气 场 ”已 经 完 全 消
失了。
（二）对《桃花源记》的解构
《暗恋桃花源》中的另一个剧组排演的是陶渊
明《桃花源记》中 的 故 事。 但 这 出 喜 剧 用 一 个 “武
陵三角”解构了陶 渊 明 原 本 唯 美 而 带 点 幽 怨 的 避
世幻景，使之成为 描 述 现 实 男 女 生 活 窘 境 的 浮 世
绘。剧组对“武陵 三 角”的 主 人 公 老 陶、春 花 和 袁
老板的完全世俗化 的 表 现，在 《暗 恋》的 导 演 看 来
完全是糟蹋了陶渊明。其实对于《桃花源》剧组来
说，《桃花源记》仅仅是一个题材引子，而并不表示
价值立场或标准，对 严 肃 经 典 的 世 俗 化 颠 覆 正 是
导演传达内涵的手段。陶渊明因社会黑暗混乱而
归隐的故事在现代社会的环境下已经没有太大的
现实意义，对于现实生活中的男男女女来说，剪不
断理还乱的爱 情 故 事 更 能 吸 引 他 们 的 注 意。《桃
花源》在表演上虽然并不严肃，但却并非是毫无意
义的闹剧，现实版的逃避、忘却与回归在现代的观
众们看来更加值得思考。
另外，《桃花 源》的 台 词 中 出 现 了 文 言 与 白 话
相互拆解的情况。例如老陶顺流而上时：
老陶：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这
怎么可能呢？（弯腰抓 一 把，嗅）芳 草 鲜 美；（展 望）
呵，落英缤纷。复前行！哎嗨———嗨哟———……林
尽水源，便 得 一 山，山 有 小 口，仿 佛 若 有 光。干 嘛
“仿佛”，根本有光嘛！便舍船，不需要“便”，舍船！
这种拼贴首先打乱了文言原有的严肃性和优
美的诗意，“生 发 出 一 种 反 讽 和 戏 拟 的 修 辞 性 效
果，有力地暗示现 代 人 颠 覆 古 典 法 则 时 语 言 呈 现
的大众狂欢化图 景”［１］（Ｐ３５～３８），符 合 《桃 花 源》喜 剧
的语言特点。另外，“台词中现代口语和经典文言
的拼贴又绝不仅仅是构成语言情境的落差从而达
到娱众的目的，这 种 拼 贴 还 显 示 了 两 种 语 言 分 别
具有的隐喻功能。……陶渊明的桃花源和赖声川
７８ 河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３ 年 　

的桃花源显然具 有 不 同 的 所 指 功 能，前 者 依 托 凝 晰地表现了人物 从 年 轻 到 老 年 的 内 心 世 界，使 观

练诗化的语言借 以 区 分 现 世 的 不 幸 与 纷 扰，后 者 众可以更深入地理解角色，体会剧情。同时，也丰
的口语表达则指向了现代人所认知的此岸与彼岸 富了舞台表现手段和感染力。
具 有 同 一 性。” ［
１］（
Ｐ３５～３８）
在 这 里，语 言 的 对 比 是 意 另外，《桃花 源》剧 组 的 布 景 上 出 现 的 一 块 留
蕴的对比，同时也是凸显导演意图，消解陶渊明原 白，作为一个二维空间，与现实的三维空间产生了
作在观众的潜意识中的影响的一种手段。 贯通，这块留白究竟象征着什么，引起了评论者很
另一处典型的对 文 言 的 “误 解”是 顺 子 对 “留 大的兴趣。有人认 为 它 就 是 桃 花 源 的 所 谓 “山 有
白”的理解。“顺子以其傻瓜式的愚钝颠覆了中国 小口”，在《桃花源》的后半部分，舞台上一边排练，
古典美学中‘留白’和 ‘意 境’的 传 统 意 义，对 其 语 美工小余一边在 补 画 布 景 上 的 留 白，这 亦 真 亦 幻
义进行了现代化解 构，并 通 过 ‘留 白’后 的 布 景 展 的情景也消解了戏剧“第四堵墙”的假定性。当留
示将这种愚钝彻底外化，造成了极强的喜剧效果。 白被 补 好，桃 花 源 就 又 成 为 遥 不 可 及 的 传 说
而这种傻瓜式的愚钝又蕴含着一种反面的智慧与 了 ［３］（Ｐ２７）。有人认为 导 演 抓 狂 地 喝 问：“这 棵 桃 树
象征意义，……具有‘狂欢化哲学’的内涵；更折射 为 什 么 要 逃 出 来？”是 对 老 陶 离 家 出 走 原 因 的 质
出一部分民众在社会文化转型时期对中国古典文 询 ［４］（Ｐ６２～６６）。更有 人 认 为 “当 这 样 和 谐 的 布 景 上
化所产生的‘集体 愚 钝’，具 有 深 刻 的 象 征 与 讽 刺 出现一块人为掏 空 的 留 白 时，空 间 和 心 理 上 的 断
意味。” ［
２］（
的 确，在 现 在 这 个 消 费 的 时 代，随
Ｐ８５～８７）
裂感就以直 观 的 形 式 出 现 了。 在 这 背 后，导 演 实
着社会对所谓“现 代 化”的 不 断 追 求，古 典 文 化 逐 际上暗喻的是中国人共有的传统文化血脉被割裂
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成为了高阁之上的“精英文 后造成的社 会 景 象。”［５］（Ｐ４８～５０）这 一 块 空 白 的 画 布
化”，人们对古典文化的肤浅理解已经成为了值得 不仅是布景中的“留白”，更是戏剧的“留白”，它的
警惕的文化危机现象，这是时代的进步，但同时也 多重含义的不确定性给观众带去了更多的思考。
是文化的悲哀。《桃花源》通过从情节和语言两方 除了《暗恋》和《桃花源》两个戏剧中使用解构
面对《桃花源记》的 解 构，在 笑 闹 中 也 传 达 了 作 者 手法外，两个剧组由于争抢舞台，演员们不断地打
对古典文化的担忧。 断对方的表演，使两个戏剧都变得支离破碎，这也
（三）对时空的解构 是两个戏剧之间 的 相 互 解 构，但 在 剧 组 布 置 舞 台
《暗恋 桃 花 源 》的 舞 台 被 设 定 为 一 个 排 练 场 的间隙，作者安排 了 一 个 在 剧 场 寻 找 南 阳 街 刘 子
地，这样就实现了不同时空的任意转换，一时在老 骥的女人。“刘子骥”一名源自《桃花源记》：“南阳
上海，一 时 在 台 北 医 院，一 时 在 古 代，一 时 又 回 到 刘子骥，高尚士也，闻之，欣然规往，未果，寻病终。
现实，使观众 始 终 无 法 专 注 于 一 个 故 事。 经 历 了 后遂 无 问 津 者。”南 阳 刘 子 骥 寻 找 桃 花 源 未 果，南
《桃花源》的一阵 无 厘 头，观 众 很 难 静 下 心 来 去 产 阳街的刘子骥也 失 踪 了，作 者 通 过 这 古 今 二 人 的
生悲剧的情绪；而 当 观 众 好 不 容 易 沉 浸 于 《暗 恋》 遥相呼应，用无名女 子 将 《暗 恋》和 《桃 花 源》两 场
哀戚婉转的 氛 围，剧 场 又 产 生 一 阵 混 乱。 赖 声 川 戏串了 起 来。 无 名 女 子 的 两 句 台 词 十 分 耐 人 寻
让观众在时空不停的转换之中时刻与剧情保持间 味：是刘子骥将她“约 到 这 里 来 的”，是 “他 说 要 在
离关系，以旁观者的姿态观赏戏剧。 这儿当面把事 情 给 弄 清 楚 的”。 作 者 意 图 通 过 无
在《暗 恋》一 戏 中，病 房 中 的 江 滨 柳 被 老 上 海 名女子提醒观众 注 意 两 戏 之 间 的 联 系，通 过 两 戏
的情歌吸引，“神会”云之凡。舞台一边，江妈妈正 的互文来寻找人生与爱情的答案。
向护士讲述他们 夫 妻 二 人 的 幸 福 与 坎 坷，而 另 一
　　 二 、在破坏中统一
边，病危的江滨柳又回到了外滩公园的秋千架下，
和云之凡重温旧梦。但这两个时空也并非完全分 虽然《暗恋 桃 花 源》这 样 一 出 戏 剧 看 似 混 乱，
离并行，期间当江 妈 妈 接 听 电 话 痛 诉 江 滨 柳 的 病 但其实两个戏剧 中 存 在 着 千 丝 万 缕 的 联 系，生 成
情时，江 滨 柳 转 而 面 向 江 妈 妈，表 情 为 难，似 乎 暗 了复调结构，并从中产生出一种秩序来。有人说，
示了江滨柳一生 在 妻 子 与 情 人 之 间 的 艰 难 选 择。 将悲剧与喜剧同 台 演 出 是 赖 声 川 最 大 的 创 造，而
此时，过 去 与 现 在、现 实 与 幻 觉 的 界 限 被 打 破，剧 赖声 川 则 说，大 悲 如 同 大 喜，大 喜 即 大 悲，狂 笑 的
作超现实主义的特征被凸现出来。这种借鉴了电 表情就像是在哭泣，这才是真实的生活。而《暗恋
影的表现手法，因 为 对 时 空 界 限 的 突 破 而 更 加 清 桃花源》在混乱中产生的秩序，就是创作者们对人
　 第 ３ 期 　　　　　　　　　　　 田 　 娇，李 　 江：论赖声川《暗恋桃花源》的破坏与统一
生、爱情等等的思考。
如果对《暗恋》和《桃花源》两出戏稍加注意就
会发现，这两个剧 作 在 情 节 和 台 词 等 方 面 有 很 多
相似之处，这些相 似 之 处 就 是 二 者 进 行 互 文 的 契
合点，也是戏剧整体意义的生发之处。
（一）梦中的桃花源
桃花源，自古以来是理想世界的代名词，这里
与外世隔绝、自给自足、怡然自乐。对于热恋中的
人们，桃花源自然是他们向往的、可以逃避现实纷
扰的园地。在《暗 恋》中，云 之 凡 描 绘 了 一 个 逃 难
时无意中发现的 小 山 村：“那 满 山 都 是 野 花，那 儿
的 人 说 话 我 们 完 全 听 不 懂，可 是 他 们 对 我 们 好
好。”这个“小山村”后 来 出 现 在 了 《桃 花 源》中，但
是江滨柳和云之凡没能躲开战乱一起到达这里。
《桃花源》中春花与袁老板心中也有一个桃花
源：“在那遥远的地方，我们绵延不绝的子孙，手牵
着手，肩并着肩。他们左手拿着葡萄，右手捧着美
酒，口里含着凤梨，有吃不完的水果。”为了实现这
个抱负，他们合力赶走了老陶。老陶离家出走，误
闯桃花源，碰到了 另 一 对 与 春 花 和 袁 老 板 相 貌 相
同的幸福夫妇，他们声称已经实现了祖先“手牵着
手，肩并着肩”的理想。这时似乎是在暗示春花和
袁老板在武 陵 的 家 里，也 过 上 了 幸 福 的 生 活。 然
而，当老陶执意回到武陵，却看到袁老板已经将家
里赌得倾家荡产，春 花 被 孩 子 和 家 务 折 磨 得 狼 狈
不堪，二人争吵不休，家中一片混乱。这理想与现
实的差距既是针 对 春 花 和 袁 老 板 的，也 暗 示 了 江
滨柳和云之凡之 间 的 一 种 可 能 性，如 果 他 们 终 成
眷属，很可能也会陷入家务的烦恼中。
那么真正的桃花源究竟在哪里呢？其实剧中
通过台词的契合已给出了答案。老陶初到桃花源
时感叹“空气里好 像 有 一 股 说 不 出 来 的 味 道”，这
与云之凡在 外 滩 公 园 的 台 词 如 出 一 辙。 原 来，民
国三十七年，云之凡和江滨柳度过的“这辈子最快
乐的一个夏天”，其实就已经身处桃花源了。相爱
的恋人只要可以 厮 守 在 一 起，哪 怕 是 战 后 满 目 疮
痍的上海滩也可以是桃花源。不过如果恋人最终
走到了一起，桃花源还能否存在，夫妇二人能否在
现实中为琐碎和美好找到平衡，这就是《暗恋桃花
源》留给观众思考的问题了。
（二）回忆还是忘记
除了爱情与 婚 姻，《暗 恋 桃 花 源》还 讨 论 了 对
于过往，我 们 究 竟 应 该 沉 迷 还 是 应 该 忘 记。《暗
恋》中，江 滨 柳 一 生 都 沉 迷 在 对 云 之 凡 的 回 忆 之
７９
中。当走到了生 命 的 最 后，江 滨 柳 最 放 不 下 的 还
是云之凡，他决定不再默默地回忆和等待，他登报
寻找云之凡，希望能给自己一生的回忆一个答案。
而在《桃花源》中，老 陶 离 家 之 后 一 直 想 拼 命 地 忘
了春花和袁老板，他一面划船一面不停地说“忘了
忘了忘了忘 了 ……”。 但 正 像 江 滨 柳 所 说，“有 些
事情不是你想忘就能忘得掉的”，事实上老陶一直
在思念着春花。当老陶在桃花源度过了一段与世
隔绝的日子后，他执意要回到武陵。
这时，正在分 用 舞 台 的 两 个 剧 组 由 于 台 词 的
相似而产生 了 奇 妙 的 碰 撞。 一 方 面，江 滨 柳 让 江
妈妈“回去吧”，以便自己继续回忆从前，或是以免
撞见随时可 能 出 现 的 云 之 凡。 另 一 方 面，白 衣 夫
妇不让老陶回去，因为“回去会惹事”，这种看法与
护士所说的“说不定云小姐真的来的话，事情反而
会更麻烦”不 谋 而 合。 当 两 出 戏 剧 的 台 词 对 到 了
一起，剧中人对于是 “回 去”还 是 “不 回 去”的 挣 扎
达到了顶点。 最 终 老 陶 还 是 回 到 了 武 陵，看 到 了
家中令他无奈的 一 幕；江 滨 柳 还 是 见 到 了 其 实 一
直近在咫 尺 的 云 之 凡，明 白 了 自 己 当 初 “无 论 在
哪，无论何时，我们 一 定 会 认 识”的 自 信 是 多 么 可
笑。此时，两出 戏 剧 合 二 为 一。 回 忆 和 想 象 总 是
美好的、充满希望的，但如果真的满足了想象的好
奇，大多会以 失 望 为 结 局。 正 像 老 陶 所 说：“我 回
去看看我就死心了。”
（三）雅与俗
在整场戏剧 中，《暗 恋 桃 花 源》还 体 现 了 雅 与
俗的结合。原本《暗 恋》是 一 出 “严 肃 戏 剧”，是 高
雅艺术的代表，而《桃花源》是一出喜剧，是通俗文
化的代表。但这两 出 戏 剧 中 却 都 有 着 一 些 “不 和
谐”的成分。一是《暗恋》中的小护士，显然是个世
俗又赶时髦的城 市 姑 娘，她 根 本 无 法 理 解 江 滨 柳
和云之凡的精神恋爱。而代表高雅的绅士江滨柳
在“回去”还是“不 回 去”的 争 吵 中 也 破 口 大 骂，所
谓的“严肃”与“高雅”都荡然无存。二是《桃花源》
中原本最为世俗 的 春 花 和 袁 老 板，却 在 桃 花 源 中
化身 白 衣 夫 妇，他 们 超 凡 脱 俗，仿 佛 是 仙 界 人 物。
“而两套剧在台词 与 人 物 动 作 上 的 互 相 交 融 与 互
相对话使得整个 舞 台 热 闹 非 凡，造 成 了 一 种 复 调
式的 音 乐 效 果 和 一 种 狂 欢 到 极 致 的 喜 剧 效
果。”［２］（Ｐ８５～８７）在 当 今 这 个 浮 躁 的 社 会，纯 粹 的 高
雅已经是凤毛麟角，也许只有雅俗共赏，文化才会
表现出更充分的活力，更强劲的生命力。
 ８０ 河北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２０１３ 年 　

　　 三 、结语
赖声川曾说：“《暗 恋 桃 花 源》的 成 功，在 于 它
满足了台湾人潜 意 识 的 某 种 愿 望：台 湾 实 在 太 乱
了，这出戏便是在混乱与干扰当中，钻出一个秩序
来。让完全不搭调的东西放到一起，看久了，也就
搭调了。”在《暗恋 桃 花 源》的 舞 台 上，演 员 们 总 是
说着“我不能受干扰”、“我们总是被干扰”，但就是
在这，干扰也就是 相 互 阐 释 中 有 了 意 义 生 成 的 可
能。《暗恋》与《桃 花 源》看 似 毫 不 相 干，但 二 者 的
复调结构却 产 生 了 完 美 的 和 声。 甚 至 可 以 说，单
独的《暗恋》和《桃 花 源》两 个 戏 剧 远 没 有 一 场 《暗
恋桃花源》来 的 丰 富。１９８６ 年，“实 验 戏 剧 ”刚 刚
开始不久，观众还很少有欣赏这种戏剧的经验，尝
试这种戏剧的 导 演 也 还 寥 寥 无 几。 赖 声 川 在 《暗
恋桃花源》中使用 的 独 特 的 结 构 方 式 让 整 个 戏 剧
界耳目一新，使它既成为了一个经典的剧作，也成
为了其后戏剧实验的重要参考。在 ２０ 世纪 ９０ 年
代后先锋戏剧中常 见 的 “戏 仿”、“拼 贴”等 表 现 手
法在《暗恋桃花源》中 亦 有 体 现，但 两 个 戏 剧 能 够
“拼贴”到如此天衣无缝的地步的，迄今为止《暗恋
桃花源》还可谓独一无二。因此，在 ２０ 世纪 ８０ 年
代戏剧创作理念 转 型 的 重 要 时 期，《暗 恋 桃 花 源》
作为戏剧实验的 先 驱 之 作，在 戏 剧 史 上 具 有 重 要
的意义。

注 　　 释：
① 本文分析文本为 １９９９ 年 ９ 月由金士杰、萧 艾、冯 翊 纲 等 主 演 的 台北国父纪念馆演出版。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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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 ６８ 页）
思潮。可以说，在 理 学 视 域 下 审 视 姜 夔 的 诗 论 与 书画合流之雅文艺思潮的影响有待进一步努力。
书论的会通只是 一 个 突 破 口，深 入 研 究 理 学 对 诗

注 　　 释：
① 本文所引姜夔《白石道人诗说》及 《诗 集 自 叙》内 容 均 来 自 夏 承 册，台湾商务印书馆 １９８６ 年版，第 ５５３～５６２ 页，《续 书 谱》共 分
焘校辑：《白石诗词集》，人民文学出版社 １９５９ 年版。 《总论》、《真书》、《用笔》、《草 书 》等 凡 二 十 篇，下 文 凡 《续 书 谱 》

② 本文所引《续书谱》内 容 均 来 自 影 印 文 渊 阁 《四 库 全 书 》第 ８１３ 引文仅随文注出各篇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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