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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汉对音资料 :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施向东

摘 要 梵汉对音资料对于中古音研究来说,是非常重要而有意义的。 因此,对于研究汉
语上古音到中古音的发展演变来说 ,了解和熟悉梵汉对音,弄清楚它的原理、一般规则和
应须注意的事项,熟悉这一时期梵汉对音的基本文献,是十分必要的。 文章扼要介绍了
梵语梵文、梵汉对音的基本知识和反映从上古到中古的梵汉对音材料 ,以供研究者参考。
关键词 上古音 中古音 梵汉对音
DOI:10.16134/j.cnki.cn31-1997/g2.2020.04.007

汉语上古音指的是先秦两汉时期的语音 ,一般以《诗经 》音为代表; 中古音指的是两晋


南北朝隋唐几百年间的汉语通语语音,一般以《切韵 》音为代表。 梵汉对音的发生则在上
古后期,后汉三国时代就有了佛经翻译事业。 俞敏先生 ( 1984 /1999)
1-62
的《后汉三国梵汉
对音谱》提供了这一阶段的对音资料,已经是音韵学界众所周知的了。 而梵汉对音资料最
多的则是在中古时期。佛经翻译最著名的三大家———鸠摩罗什、玄奘、不空都是这一时期
的人。所以,梵汉对音资料对于中古音研究来说,是很重要的,是非常有意义的。 也因此,
对于研究汉语上古音到中古音的发展演变来说 ,了解和熟悉梵汉对音,弄清楚它的原理、一
般规则和应须注意的事项,熟悉这一时期梵汉对音的基本文献 ,就是十分必要的了。

一、梵语、佛教梵语和梵汉对音

梵语是古代印度地区通行的雅言,古代印度教经典“四吠陀 ”、史诗《摩诃婆罗多》《罗
摩衍那》、闻名世界的语言学著作《波尼尼经 》、迦梨陀娑等作家的大量文学作品,以及大乘
佛教的主要经典都是用梵语写成的。 佛经语言中掺杂着一些方言土语的词汇、语音、语法
[1]
现象,已经不是纯粹的经典梵语,但它仍然是梵语,被称为“佛教混合梵语 ” 。 有些学者
曾经认为早期传入中土的佛经原本不是梵本 ,而是某些中亚语言 ( 比如吐火罗语、健陀罗
等) 。俞敏( 1984 /1999) 则认为,早期传入的佛经原文是梵文本。
5

梵汉对音就是利用佛经汉译本中音译词与它的梵文原文的语音形式进行对比 ,以发现
汉语在翻译当时的读音。 比如梵文 buddha 一词,后汉时译作“佛 ”,省略了后音节中的元
音,或不省,如《后汉书 · 西域传 》中译作“浮图 ”,李贤注: “浮图,即佛也。”而到南北朝以
后,就译作“佛”或“佛陀”,这里体现了从上古到中古汉语语音的演变轨迹。“浮 ”,上古幽
[2]
部字,音 ** bu, “图 ”,上古鱼部字,音 ** da,“浮图 ”** buda 对梵文 buddha,可谓切近。
“佛”,上古物部字,音 ** bd,对译省略了后音节中 a 元音的 bud,也是比较切近的。 到中
古,“浮” bu 字在“尤韵”,主元音变为 ,u 成了韵尾,不能准确对应 bu 音节; “图 ” duo /
* *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49

du 字在“模韵”,主元音变为 o→u,也无法对应 da 音节。“陀”,上古歌部字,音 ** dal,中古


丢失韵尾,读音 da,正好代替“图”字,打了个接力,去对应梵文 buddha 的第二个音节。 而
*

“佛”字,中古音 * bt,与上古音相比变化细微,所以继续用来与 bud 对音,或者单用,或者


与“陀”字一起组成双音节的“佛陀”。
从这个例子我们看到,梵汉对音在汉语语音史、音韵学的研究中,确实具有非常重要的
地位。它可以作为一个外部的尺度来衡量汉语的静态状况和动态的变化 。 汉语语音的状
态和变化,当然有它自身的内部尺度和证据,但往往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
中”,如果同时也有这么一个外部的尺度和证据 ,内外交互印证,岂不是可以更加清晰明了
地认识汉语语音的“真面目”了么?
佛教经典传入东土,翻译时有些词语不用意译,而用音译,即玄奘所总结的“五不翻 ”,
主张在五种情况下( 一秘密故,二含多义故,三此无故,四顺古故,五生善故 ) 必须用音译而
[3]
不用义译 。音译词就是借词。借词是一种语言或方言通过接触 / 模仿引进另一种语言或
方言的词,有时候借词准确反映原语的音素 ,有时候借词经过改造,使之适合于借语的音素
模式和词素模式。( 哈特曼,斯托克 1981) 这些音译成分就是梵汉对音研究的对象 。
法国汉学家马伯乐( 1920 /2005) 《唐代长安方言考 》最先利用唐代不空的汉译梵咒材
料发现了唐代长安音鼻音声母字兼对梵文鼻音和浊塞音 ,提出汉语鼻音声母包含鼻音和浊
塞音两个成分的见解。稍后,俄国汉学家钢和泰 ( 1923) 《音译梵书和中国古音 》一文也倡
导用梵汉对音研究汉语音韵。汪荣宝( 1923) 《歌戈鱼虞模古读考 》一文利用梵汉对音的方
法考证出唐宋以上歌戈韵的音值是 a,而魏晋以上鱼虞模韵的音值是 a,不读 u、ü 音。 罗常
培( 1931 /2004) 《知彻澄娘音值考》利用梵汉对音资料考证出 6 世纪末至 11 世纪初知彻澄
三个声纽 的 音 值,订 正 了 高 本 汉 ( 1987 ) 在《中 国 音 韵 学 研 究 》里 所 做 的 构 拟。 陆 志 韦
( 1947) 273-278
和李荣( 1956) 用梵汉对音论证了《切韵》的浊音声母不送气。
由此可见,在面对佛教文献中音译词的时候 ,梵汉对音的知识是非常重要的,尤其是音
韵学者,有必要懂得梵汉对音的基础知识 。

二、梵文基础知识

梵文有各种字体,常用于印刷体的有“天城体 ”devangari。 除此以外,还有“婆罗迷 ”


bhrahmi,“悉昙”siddham。悉昙是手写体,适合毛笔书写,汉地佛经抄本中如果有梵文都是
悉昙体。所以中国的和尚都学习悉昙字。
天城体 devangari 举例: ka kha ga gha n- a( a)
悉昙体 siddham 举例: ka kha ga gha n- a( a)
梵文的元音,单独写的时候各有字母,如: 天城体 a、 i 、 u 、 e 、 o,但在辅音后时,
却不用这些单独的字形,而是依附于辅音字母,辅音字母天然带着短 a 元音,其他元音则采
取上下左右添加辅助符号来表示 。如: ka、 ki、 ku、 ke、 ko。
玄奘《大唐西域记》卷二说“详其文字,梵天所制,原始垂则,四十七言。”就是 33 个辅
音加 14 个元音。
梵文辅音 Vyajanam 旧称“体文”,共 33 个。 是 25 比声 + 8 超声。 比声是 5 个发音部
50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位( 喉、腭、舌、齿、唇) 的各 5 种塞音 ( 清不送气、清送气、浊不送气、浊送气、鼻,如 k / kh / g /


gh /  等) “五五相比”,超声是 4 个半元音 ( y / r / l / v) 和 4 个擦音 ( s' /s
·
/ s / h) 。 而悉昙章中是
34 个辅音,即多出来一个 ks
·


梵文元音 mt,旧称“摩多 ”,即 a /  / i / ī / u / ū / e / i / o / u /r· /r·- / 爜 /爜 十四个长短对立的元
音。按照拉丁文的传统写法,字母上头有横标 ˉ 的是长元音,没有的是短元音。但是 e 和 o
算长元音,e < ai,o < au。梵文的元音分三级,简单元音 a / i / ī / u / ū /r· /r·- / 爜 / ,二合音 gu爟a,就是
前加 a: a + i > e,a + u > o,a +· r ,a + 爜 > a爜; 三合音 v·
r > a· r dhhi,就是前面再加 a,亦即简单元
音加 :  + i > i, + u > u, +·r > ·
r。
义净《南海寄归内法传》中说梵文“本有 49 字 ”,是指玄奘说的 47 字外加上两个辅助
·
音而言的。一个是m ,
或者在字母上头加一点,叫作 Anusvra“大空点”,表示鼻化音。它的来
源,
一部分是 m 变来的; 一部分不是,叫做 Anunsika,写作 ,加在字的上头。如: ·
kam 、
·
kn 。另一个是 Visarga“h
·
”,写作“: ”,如: ,
· 表示把前边的元音轻微地带出来
kah 。传统
上把 Anusvra 和 Visarga 算在元音里头,所以有人说梵文 16 个元音。 也有人说梵文是 12

元音,那就是把 16 元音去掉 ·
r /r·- / 爜 /爜 四个,悉昙章就是只有 a /  / i / ī / u / ū / e / i / o / u / m
·
h这

12 个。
梵文拼写是不分词的,当前面的词以辅音结尾时,要跟后面连写: sīt rj → sīdrj
“从前有个国王”。当一个字以 anusvra 及 visarga 结尾时,才断开。 比如
·
sut + aham ·
+ ca→sutaham ca“女儿和我”。梵文分音节时,辅音一律属下,所有音节 ( 除了
句末可能有闭音节) 都是开音节。

三、梵汉对音的基本原则

( 一) 注意梵汉两种语言的音系结构与音系成分差异
梵汉对音其实就是梵语借词的梵汉语音形式的对比 。 这种对比必须建立在音系学的
对比研究的基础上,而不能仅仅孤立地进行语音学的比附或类推 。 举一个例子说,比如,我
们不能因为有“bhūta”译为“浮多”、“vibhs
·
”译作“鞞婆沙”、“buddha”“dharma”译作“佛
陀”“达摩”、“ghana”“ghos
· 译作 伽那
a” “ ”“瞿沙”等译例就轻易断言汉语中古音有送气浊塞
音声母。汉语究竟有没有送气浊塞音声母 ,必须从音系结构的层面来判断。
1. 梵汉语言辅音系统的差异与汉语译例
梵汉语言辅音系统的结构差异最显著的表现有三点 。
第一,梵语 25 比声,即 5 个发音部位,每个部位 5 个塞音,包括不送气清音、送气清音、
不送气浊音、送气浊音和鼻音:
ka kha ga gha a
ca cha ja jha ńa
ta
·
tha
·
da ·
·
dha 爟a
ta tha da dha na
pa pha ba bha ma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51

而汉语每个发音部位的塞音只有 4 个,即不送气清音、送气清音、浊音和鼻音。 每个发


音部位只有一个全浊塞音:
见 溪 群 疑
端 透 定 泥
知 彻 澄 娘
帮 滂 並 明
因此,梵语的不送气浊音和送气浊音跟汉语的对音就混而为一了 ,如:
bhūta 浮多 buddha 浮屠
vibhs
·
 鞞婆沙 bimbara 频婆罗
buddha 佛陀 veda 吠陀
dharma 达摩 darada 达罗陀
·
ghana 伽那 gang 恒伽
ghos
·
a 瞿沙 godhni 瞿陀尼

这样,汉语的浊塞音到底是送气的还是不送气的 ,就成了问题。 高本汉 ( 1987) 构拟的汉语


中古音,並、定、群 等 全 浊 声 母 构 拟 为 送 气 音 b ‘、d ‘、g ‘,而 陆 志 韦 ( 1947 )
273-278
、李 荣
( 1956) 116-124
、李方桂( 1980) 等学者构拟的汉语中古音这几个全浊声母则为不送气音 b、d、
6

g。不管哪一种构拟正确,总之,是以汉语的一个浊音音位去对梵语的两个浊音音位,其中
必有一个对音存在误差。这种误差是音系的不同造成的。
那么到底是把汉语的全浊声母看成送气的好 ,还是看成不送气的更妥当? 上文已经谈
到陆志韦( 1947) 和李荣( 1956) 根据梵汉对音的实例主张《切韵 》的浊音声母不送气。 在唐
代玄奘译例中,也有有力的证据。 玄奘在翻译梵语浊塞音的时候,梵汉间存在若干偏差的
例子,若以汉语浊塞音不送气来解释,可以达到“最小误差”,如表 1 所示:
表1

梵 音 唐 音

偏差译例举例 特 点
例数
送气 清浊 送气 清浊

1 送 浊 送 清 mgha 磨祛( 祛 kh) 2 都送气


 
2 送 浊 不 清 无 0 无共同点
3 不 浊 不 清 badaks
·
na 钵铎创那( 钵 p) 2 都不送气
 
4 不 浊 送 清 无 0 无共同点
5 送 清 不 清 jyes
··
t)
tha 逝瑟咤( 咤· 1 都是清音
 
6 送 清 不 浊 无 0 无共同点
7 不 清 送 清 kothari 朅他罗( 朅 kh) 6 都是清音
 
8 不 清 不 浊 nīlapit
·
d)
a 尼禄蔽荼( 荼· 9 都不送气
 
而若假设汉语浊塞音送气,则上面的第 6 类为什么一个译例也没有,而第 8 类为什么那么
多译例,就根本无法解释。因此,从梵汉对音的立场,汉语浊塞音不送气的构拟是最有说服
52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力的。
[4]
梵汉语言辅音系统的结构差异显著表现的第二点是 ,梵语几乎没有塞擦音 ,而中古
[5]
汉语里有多达 3 组 9 个塞擦音: 精清从 / 庄初崇 / 章昌禅 。悉昙章中有辅音 ks ,
· 圆明字轮
四十二字中有 tsa、ks
·
a( >[t‘a]) 二字,这种由本来两个辅音合成的音,不空《大方广佛华
严经·入法界品·四十二字观门 》译为“哆娑 二合、乞洒 二合 ”,它们与汉语中单纯的塞擦音
不同,它的两个成分之间的结合不很紧密 ,因此听起来好像是一个送气的塞擦音 。 玄奘《大
般若波罗蜜多经》卷 53、 490 论文字陀罗尼门,均译为“蹉 ( 清纽) 、羼 ( 初纽) ”。 基于语音
415、
的系统性,既然有了清纽、初纽,我们相信中古汉语中应该有了“精清从 / 庄初崇 ”这两组塞
擦音声母。梵语的 c 组辅音本来是舌面塞音而不是塞擦音 ,但是,从发音机理说,舌面音后
最容易衍生[j]介音,所以这一组音跟汉语中古的章组声母最近。 后汉三国时代译经中梵
语 c 组音的对音很混乱,所以俞敏( 1984 /1999)
12
认定彼时汉语中章组声母还没有形成 。两
晋南北 朝 时 期,梵 语 c 组 音 与 汉 语 章 组 的 对 应 渐 趋 整 齐 ( 刘 广 和 2002 ,施 向 东
156,
185-186

2009 103,120 ) 。到唐初玄奘译经中两者的对应已经是系统的 、整齐的( 施向东 1983) 28


,如:
campaka 瞻博迦 cīnni 至那儞
cunda 准陀 colya 珠利耶( 瞻、至、准、珠,章纽)
cheka 掣迦 chandas 阐陀( 掣、阐,昌纽)
jambu 赡部 jayasena 阇耶犀那
jīvaka 时缚迦 jeta 逝多
jye·t ha 誓瑟搋
s· s ka 殊底色迦( 赡、阇、时、逝、誓、殊,禅纽)
jyoti·

梵汉对音中用章组声母对译梵语 c 组辅音,是借语使用最接近的音素去表达原语语音的一
个绝佳例证。
梵汉语言辅音系统的差异显著表现的第三点是 ,梵语辅音系统中有两个流音: r 和 l。
而中古汉语声母系统中只有来母 l,没有跟 r 相应的声母。 因此,翻译梵文 r 和 l 开头的音
节,都用来母字,如:
laks
·
 罗叉 rks
·
asa 罗剎
lava 罗婆 rva爟a 逻伐拏
mluka 摩楼迦 purus
·
a 富楼沙
mallik 摩利迦 s'riputra 舍利弗
mleccha 弥梨车 revata 离婆多
这里就产生了一个问题: 来母到底是什么读音? 根据汉语上古音的研究,来母上古音是 r,
但是到中古,来母已经变成了 l,用它对音 r,已经不是那么自然准确了,所以在音译 r-的时
候玄奘特意加一个匣母字来强调他的发音动作 : rjapura 译作“曷逻阇补罗 ”、revata 译作
“褐丽筏多”; 不空在翻译 r-时多用加口字旁的字: “啰 嚧”等,并加注“弹舌呼之”。
2. 梵汉语言元音系统的差异与汉语译例
梵汉语言元音系统有诸多的不同点 ,元音的数量、音值都存在差异,但是最显著的差异
有两点。
[6]
其一是梵语元音有长短的区别,而汉语元音没有这种区别 。为了表现梵语原词中元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53

音的长短,译家在翻译时煞费苦心,运用了各种手段来尽可能准确地将梵音表达出来。 手
段之一是利用声调。汉语入声是短促的,上声也是短调,故常常用来翻译梵语短元音,而平
声、去声是长调,去声尤长,故常常用来翻译梵语长元音 ( 详见下文关于声调的讨论 ) 。 如
玄奘译《阿毗达磨顺正理论》卷十四: “字,谓 、阿、壹、伊等字。”梵文元音字母排列的顺序
是 a  i ī。玄奘用平声字阿、伊对  ī,用上声字 对 a,入声字壹对 i。玄奘《大唐西域记》卷
s爟ika,“霜 ”本来是平声字,而特意注上“去声 ”,来对长元音,
一“屈霜去声尔迦国”对音 ku·
可见去声是个长调。智广《悉昙字记》: “kya 己也二合 ky 纪耶二合 kyi 纪以二合 kyī 纪夷二合
kyu 矩庾二合 kyū 矩俞二合 kye 枳曳二合 kyai 枳 与盖反 kyo 句俞二合 kyau 句曜庾告反 ”,凡是
短元音的都用上声字( 也以庾) 翻译,长元音的或用平声字( 耶夷俞) ,或用去声字 ( 曳曜 ) 翻
译,“与盖反”的音也是去声字。
手段之二是逢长元音音节加注“引 ”字,逢短元音则不加,如不空译《大日经略摄念诵
随行法》,mah 作“摩贺( 引) ”,svh 作“娑嚩( 二合引) 诃( 引) ”。
手段之三是将上述两者结合起来 ,如《悉昙字记》: “韵有六,长短两分,字十有二,将冠
下章之首……即 a 阿上声短呼, 阿平声长呼等是也。”慧琳《一切经音义 》卷二十五注《大般涅
槃经》,为梵文元音注音,a ( 阿可反) , 阿( 阿个反,阿字去声兼引) ,i 贀( 伊以反,伊字上声) ,ī 缢 ( 伊异
反,伊字去声兼引) ,u 坞( 乌古反) ,ū 污 ( 坞固反,引) 。 凡是短元音,他都用上声,凡是长元音,他都
用去声,兼注“引”。
梵汉语言元音系统显著的不同点之二是 : 梵语所有元音都可以跟所有辅音结合,这在
[7]
悉昙章中表现得十分明显; 而汉语的元音跟声母的结合是有条件的,某些元音只能跟某
些声母结合,这在中古等韵图上可以看得很清楚 ,如 i 元音只能出现在三等位置,而端组声
母只能出现在一、四等位置,因此汉语里不会有 ti、thi、di 之类的音节。 而梵语中此类音节
是常有的。遇到这种音节,汉语的译音就很困难。照顾了声母的准确性,韵母就失真; 照顾
了韵母,声母就走样。因此译家往往会在译音上做特别的说明。 如: 梵语 tin- anta,《大慈恩
寺三藏法师传》译作“底丁履反彦多”。“底 ”是端母荠韵四等字,按反切应该读 te,跟“ti”的
读音声母相同而和韵母有差距,所以要用“丁履反”这样的反切 ( 四等声母,三等韵母 ) 来标
示 ti 的读音。大体上说,译家的译音在不能两全其美的情况下往往只好顾全一头,从梵汉
对音的实践来看,译家对声母辅音准确性的关注会更多一些 。
( 二) 音节结构与音节划分的同异和汉译梵音的增音、减音问题
汉语的音节与汉字形式基本统一,一个汉字就是一个音节。 汉语的音节结构,尽管研
究者对其上古形式的认识还有分歧 ,但是自有梵汉对音以来,也就是自汉末以下,汉语音节
的结构,研究者的看法是基本一致的。 大体上说,一个汉语音节,最多由“头颈腹尾神 ”五
个部分即声母、介音、韵腹、韵尾、声调构成,其中声母、韵腹和韵尾都不能超过一个音位,只
有介音最多可能有两个音位; 而且声母、介音、韵尾可以缺位。 基于这种音节结构,汉语音
节的划分,就有如下规则:
一个音节可以由辅音声母起首,也可以由介音( 半元音) 起首;
一个音节可以由韵腹元音结尾,也可以由元音韵尾( 高元音 i / u) 结尾,也可以由辅音韵尾( m / n /
 / p / t / k / r / l / s[8] ) 结尾;
54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一个音节的辅音声母可以和一个或两个介音共现,但是不允许和另一个辅音声母共现,也就是
说不允许复辅音声母出现;
一个音节如果有韵尾,一定是唯一的,不允许同时出现元音韵尾和辅音韵尾,也不允许同时出现
两个元音韵尾或两个辅音韵尾。
梵语不是单音节语言,它的音节划分,按照古印度的传统 ( 如《悉昙藏 》所示 ) ,全部都
是元音结尾的,所有的辅音都在音节的前部。 只有当一个词是辅音结尾时,最后一个音节
才是闭音节。梵语的一个音节可以元音起首,也可以单辅音起首,也可以复辅音起首。 不
管有几个辅音连缀,它们跟后边的元音一起只算一个音节,如悉昙章的第十七章有 ska、
dga、ktra、vca、jn' a、·
s爟a、sta、bdha、rtsna、spa、rks
·
ma、rks
·
vya、rks
·
vrya 等复杂的音节。
正因为梵汉两种语言的音节结构和划分音节的原则 、习惯有很大的不同,音译梵词时
就会遇到各种问题,如何处理梵语的音节、如何处理复辅音,译家在翻译实践中是有一定的
对音规则的。下面略揭几端:
1. 梵语元音起首的音节,对音用影母字
汉语影母,高本汉( 1987) 等构拟为喉塞音 ,王力 ( 1957 /2004) 等构拟为零声母 。 我
们赞成高本汉等的构拟,因为影母的地位是清声母,与零声母的喻母 ( 为浊声母 ) 在音类上
是对立的音位。如果影母为零声母,则三等影母字与喻母字就没有区别,那就不能解释在
韵书中和等韵图中三等影母字与喻母字的对立 ,也不能解释后世清浊对立消失后平声的三
等影母与喻母字的阴阳调的对立 ,如表 2 所示:
表2

影母字 医於其切 腰於霄切 邕於容切 优於求切 威於非切 淤央居切 因於真切 烟乌前切

喻母字 饴与之切 摇余昭切 容余封切 由以周切 违雨非切 余以诸切 寅翼真切 延以然切

影母字 鸳於袁切 煴於云切 央於良切 汪乌光切 婴於盈切 音於金切 膺於陵切 淹央炎切

喻母字 袁雨元切 云王分切 羊与章切 王雨方切 盈以成切 淫余针切 蝇余陵切 炎于廉切

因此在梵汉对音中,影母字和喻母字有分工。喻母字都是三等字,都带颚介音,汉语颚介音
[j]相当于梵语的超声 y,所以喻 四 母开口字 ( 都不带合口介音 ) 都用来译梵语 y 起首的
音节:
sat-kyadars'ana 萨迦耶见 nayuta 那庾多
nrya爟a 那罗延 yma 夜摩
yama 阎摩 pyattika 波逸底迦
而影母字则一律用来对译梵语元音起首的音节 :
anuttara 阿耨多罗 andhra 案达罗
indra 因达罗 īs'vara 伊湿伐罗
·
upsaka 邬波索迦 uttarsanga 郁多罗僧
elpattra 医罗钵呾罗 airvati 蔼罗筏底
汉语影母字虽然有喉塞音声母,但因直出喉中,与纯元音起首最为接近。 所以,在梵汉对音
中,梵语元音起首的音节,用影母字对译,既自然,又不失准确。
我们还发现,这些例子中影母字对译的元音起首音节都在词首。 这是因为,如果在词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55

中,那么这些元音就跟前边音节连读,发生 sandhi( 连读音变 ) ,如 Tath-gata( 如 - 来 ) >


Tathgata( a /  + a /  > 。《慧琳音义》“怛他蘗多,唐云如来也 ”) ,又如 Avalokita-is' vara( 观
- 自在) > Avalokites' vara( a + i > e。《大唐西域记》: “阿缚卢枳低湿伐罗,唐言观自在 ……
旧译为……观世音”) 。关于 sandhi( 连读音变) 详见下文。
2. 将梵语复辅音的头一个辅音移作前一音节的韵尾
如上述,汉语的音节允许有一个辅音作为韵尾,因此当一个梵语词的非首音节有复辅
音时,将头一个辅音作为前一音节的韵尾 ,在音译时对汉语而言没有结构上的困难 ,并且可
以减少这个音节因为起首复辅音带来的汉译上的困难 。 比如,梵语词 at··t at··t a( 八寒地狱之
一) ,玄奘译为“頞哳咤”。( 笔者按: 《广韵》“頞,乌葛切”,音 ɑt,“哳,陟辖切”,音 ·t at。) 可
见,译音将原来 a-t··t a-t··t a 的音节划分改变为 at·-t·at·-t·a,便适合了汉语的音节结构类型。 此类
译例甚多,如:
adbhuta 遏部多( a-dbhu° →ad-bhu°) mra 庵罗( -mra→m-ra)
ucca 嗢遮( u-cca→uc-ca) uttar 郁多罗( u-tta° →ut-ta°)
karpūra 羯布罗( ka-rpū° →kar-pū°) kunda 荤陀( ku-nda→kun-da)
can
··
dla 旃荼罗( ca-·

d° →can-d°)
··
camp 瞻波( ca-mp→cam-p)

3. 梵语两个音节之间的一个辅音,汉译时既把它作为前一音节的韵尾,又把它作
为后一音节的声母,一音两用
日本僧人明觉《悉昙要诀》中称之为“连声之法”,即“以下字之头音为上字终响也。”如
梵语词 ghana( 体声 ghanam) ,玄奘译作“键南”: ghan + nam,n 音前后兼用。特别是当前一
音节的元音为短元音时,更注意和下一音节的头音连声,如梵语人名 nadi-ks' yapa,旧译“那
地迦叶”,玄奘改译为“捺地迦叶波”,捺地: nad + di,叶波: s' yap + pa,d 和 p 都是前后两音
节兼用。此类译音又如:
aks
·
a 恶叉( aksa ak + ks
·→ ·
a) īra爟a 伊烂拏( īra爟a→īra爟 + 爟a)
utkat
·
a 嗢羯咤( °kat
·→
a °kat
· ·
+ ta) udaka 乌铎迦( °daka→°dak + ka)
kat
·
asī 羯咤斯( kat a° kat + ta°)
· → · ·
kamaka 迦莫迦( °maka→°mak + ka)
gati 揭底( gati→gat + ti) campaka 瞻博迦( °paka→°pak + ka)
4. 增音
在两个辅音中插入元音,化一音节为两音节。这是解决汉语音节没有复辅音之困难的
常见办法。插入的元音,多与后面紧跟的元音相同。 如梵语词 indra,玄奘译作“因陀罗 ”:
indra→indara; 后面的辅音如果是 y,则多插入元音 i,如 crya 译作“阿遮利耶 ”( ° rya →
°riya) ; 也可以和“连声之法 ”兼用,如 skandha 译作“塞建陀 ”: skan° → sak + kan°。 此类译
例又如:
·
arhan( < arhat) 阿罗汉( arhan→arahan) asam khya 阿僧企耶( °khya→°khiya)
ahicchattra 垩酰掣呾逻( °tra→°tar + ra) crya 阿遮利耶( °rya→°riya)
ugra 邬揭罗( °gra→°gar + ra) elpattra 医罗钵呾罗( °tra→°tar + ra)
增音使汉译形式增加了一个音节,因此,汉译增加的音节常常用短促的入声字 ,而且插入的
元音多数与后面紧跟的元音相同,以使译音尽量靠近梵语原音。但是因为梵语原先没有这
56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样一个音节,所以增加的音节主要反映梵语的那个辅音 ,因此所插入的元音有时也不与后
面紧跟的元音严格一致。如:
瑟: kharos
·
·
t ha 佉卢瑟咤 kos
·
·
t hila 拘瑟祉罗
湿: īs'vara 伊湿伐逻 kas'mīra 迦湿弥罗
室: s'rava爟a 室罗伐拏 s'rīgupta 室利毱多
还有一种情况造成增音。 译家为了表现汉语所无的特殊读音———梵语卷舌颤音 r,在
译音时增加一个辅助音,如梵语 rjagr·hi 玄奘译作“曷罗阇姞利呬 ”、revata 译作“褐丽 筏
多”; 智广《悉昙字记》将rka 译为阿勒迦上,rki 译为伊 上 力紀,rku 译为欧鹿苟 上 等。 这种增
音,目的是教授不会发颤音的华人怎么学会发出这个特别的音 。
5. 减音
减音是早期译经常常采用的办法,特别是梵语双音节或多音节词词尾元音常常被忽
略,如佛号 buddha,译为“佛”; 佛的名字 gautama,玄奘在《大唐西域记》中译作“乔答摩”,并
加注曰: “旧曰‘瞿昙’,讹略也”; vr·hatphala,《一切经音义》卷九作“惟于颇罗 ( 天 ) ”,而支娄
迦谶译《道行般若经》卷二作“惟于潘 ( 天 ) ”,皆减省最后的元音 a。parinirv爟a 译作“般涅
槃”,除了减省最后的元音 a 还减省了 r 后的 i。 在后来的译经中,由于梵汉音节结构的差
异,即使严谨如玄奘,减音有时也不可避免。 如梵语人名 kau爟d
·
inya,旧译“憍陈如 ”,玄奘、
慧琳都译作“憍陈那”。汉语没有 kau爟 这样的音节 ( 汉语音节结构排斥双韵尾 ) ,于是辅音
爟 被删除; nya 旧译“如”,至唐代声母韵母都已经不合,于是新译为“那 ”,y 被删除。 梵语人
名s' īlditya,玄奘译作“尸罗阿迭多”,“多”对 tya,y 被删除。
( 三) 语流音变问题
语流音变在借词时具有很大的影响。 梵语本身有系统的语流音变规则,称为 sandhi。
如 a /  + i / ī→e: avalokita + īs' vara → avalokites' vara 玄奘译作“阿嚩卢枳低湿伐罗 ”( 观自在,
笔者 按: 即 观 世 音 ) ; 又 as + 浊 辅 音、鼻 音 或 元 音 a → o: namas + ratnatrayya →
namoratnatrayya 玄奘译作“那慕曷喇怛那怛喇夜耶 ”。 梵文 sandhi 的规则有很多,这里不
一一细说。
梵语的元音· r 注解成“音哩 上声弹舌呼 ”,把 ·r-
r 在语流中常常读成 ri,因此悉昙家多数把 ·
[9]
注解成“音哩去声弹舌”。 梵语山名 gr·dhrakūt·a 玄奘译作“姞栗陀罗矩咤”,反映了 gr·d → grid
→gir + rid; kr·tv,玄奘译作“讫埵”: kr·tv→ krit + tv; vr·ji,玄奘译作“佛栗氏 ”: vr·ji → vriji →
vur + rij + ji; rjagr·hi 玄奘译作“曷罗阇姞利呬”: gr·→gri→gir + ri。
梵语悉昙章十二元音中的 anusvra“大空点 ”,是附加在元音上的符号,拉丁转写作 m
·

实际就是使前边的元音鼻化。 在语流中,常常依照后接辅音的发音部位读作相应的鼻
音,如:
· ·
sam gha 僧伽,实际读 sagha sam tus
·
ita 珊睹史多,实际读 santus
·
ita
· ·
sam jaya 珊阇耶,实际读 sanjaya kim nara 紧那罗,实际读 kinnara
·
s'ūram gama 首楞伽摩,实际读s'ūragama
译家在译经时遵守梵语的 sandhi 规则,故不同时代不同译者,虽有异译,而大体条贯不紊。
不仅梵语有 sandhi 的规则,汉语也有语流音变现象。 虽然译家并没有明确指出其条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57

例,但是我 们 分 析 译 例,还 是 可 以 看 到 这 种 语 流 音 变 的 现 象 确 实 是 存 在 的 。( 施 向 东
现亦略揭数端如下:
133-146
2009)
1. 同化
anavatapta 龙王名,旧译作“阿耨达”,表明-p-受到后边-t-的逆同化;
kalpa 译作“劫”或“劫波”,“劫”字收-p,可见-l-受到后边-p 的同化;
par爟otsa 北印度国名,译作“半笯蹉国”,-r-受后面-爟 的同化,故用“半”来译 par;
· 旧译根据巴利文
bhiksu, bhikkhu 译作“比丘 ”,玄奘新译作“苾蒭、苾刍”,“苾 ”字收-t,
可见-k-受了后面-s ; ks,
·的同化变为舌尖音 梵语 · 玄奘对音都用初母 · 字 刹忏羼叉蒭刍
tsh “ ”
等,很明显就是逆同化;
mucilinda 龙王名,译作“目真邻陀”,cil 译成鼻音“真”,-l-受了后面-n 的远同化;
s' ymaka 菩萨名,玄奘译作“商莫迦菩萨”,“商”字收-,受到后面-k 的远同化。 也有顺
同化的例子:
kon-goda 东印度国名,译作“恭御陀国”,go 受前面 n- ( ) 同化。 译疑母字“御 ”。 顺同化
和逆同化有时同时存在:
·
s' ūram gama,旧译作“首楞严”,“楞”字收-,显然是 m
·
受了 g 的逆同化,而 g 也受到 m
·

顺同化,变为鼻音 ,所以用疑母字“严”来对译。
2. 异化
bimbisra 摩揭陀国王,旧译作“瓶沙”“萍沙 ”,玄奘译作“频毗娑罗”。“瓶、萍 ”都收
-,“频”字收-n,是-m 受下一音节开头的 b 异化所致;
anuttara,译作“阿耨多罗”。耨是入声沃韵字,收-k,前 t 为后 t 异化所致;
ujjanta 山名,译作“郁鄯多山”,“郁”是入声屋韵字,收-k,前 j 受后 j 异化所致;
kukkut·apda 山名,译作“屈屈咤播陀山”,“屈”字收-t,后 k 使前 k 异化所致;
kammasa 地名,译作“劫磨沙”,“劫”字收-p,是前 m 为后 m 异化所致;
kumbhīra 蛟龙,译作“宫毗罗”,“宫”收-,是 m 受 bh 异化所致;
pippala 树名,译作“必钵罗、毕钵罗”等,“必、毕”都收-t,前 p 为后 p 异化。可见梵语中
两个相同辅音( 或发音部位相同的辅音) 连缀时,前一辅音多被异化。
掌握了梵汉对音的基本原则,我们看佛经中的音译词,就大体心中有数了,对一些怀疑
梵汉对音的说法和异见也就能够有自己的主见了 。

四、反映从上古到中古汉语的梵汉对音材料

反映上古晚期的梵汉对音材料,主要见于东汉末和三国时代的译经,涉及的译经师有
东汉摄摩腾、竺法兰、牟融、安世高、支娄迦谶、康巨、康孟详、竺大力、昙果、三国魏康僧铠、
昙谛、帛延、三国吴康僧会、支谦、维祇难、竺律炎等。上古之后到中古时期的梵汉对音资料
包括从两晋南北朝到隋唐的佛教文献 ,涉及的译经师有西晋竺法护、法矩、法立、帛法祖、聂
承远、聂道真、安法钦、无罗叉、支法度、若罗严; 东晋法显、佛驮跋陀罗、僧伽提婆、昙无兰、
尸梨密多罗、祗多密、迦留陀伽,十六国时代鸠摩罗什、僧伽提婆、竺佛念、佛陀耶舍、昙摩耶
昙摩崛多、昙无谶、浮陀跋摩、道泰,南北朝瞿昙般若流支、慧觉、昙曜、阇那耶舍、菩提留
舍、
58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支、昙林、勒那摩提、僧朗、毗目智仙、般若流支、昙摩流支、佛陀扇多、那连提耶舍、吉迦夜、
昙曜、月婆首那,隋朝阇那崛多、耶舍崛多、达摩岌多,唐代玄奘、义净、不空等高僧的译作,
以及像杨衒之《洛阳伽蓝记》,玄奘《大唐西域记》,玄应、慧琳《一切经音义》等著作。
从东汉末到唐,时代绵延六七百年,译经地跨西北到中原甚至东南,译经者所操母语及
汉语的情况,都必须要留意。因此对材料的处理,必须有“时 - 地 ”的观念,不可一概而论。
在处理梵汉对音材料时,必须要看到汉语语音系统的演变在梵汉对音中的反映 ,必须要看
到汉语方言对梵汉对音存在的影响 ,还要看到书面语 ( 读书音 ) 与口语的差别,并且要认识
到梵汉对音的局限性。下面我们重点谈谈前两点。
( 一) 汉语语音系统的演变在梵汉对音中的反映
两晋南北朝在中国历史上正处于汉语上古期向中古期转变的过渡时期 。 汉末社会动
荡分裂,经过西晋短暂的统一,又陷入南北分裂的格局,中国北方经历十六国割据、北魏独
大,又分裂为东魏、西魏、继之以北齐、北周; 南方则经历东晋、宋、齐、梁、陈的轮替,其间南
北方又互相冲突,战乱不断。三百年间,汉族和匈奴、鲜卑、羯、氐、羌、柔然等各族在动荡冲
突中逐渐融合。民族的融合,带来语言的巨变。 汉语的语音系统,也从上古音转变为中古
音。隋朝陆法言的《切韵 》,就是中古音的典型代表。 拿这一时期的梵汉对音材料跟上古
音[以俞敏先生( 1984 /1999) 为代表]比较,跟《切韵 》比较,就可以看出汉语语音系统的发
展演变的线索。
1. 声母系统的演变
上古的声母系统,诸家所构拟的声母数量、声母类型都有出入,特别是上古汉语中有没
有复辅音,对立的意见甚至势同水火。 但是俞敏先生 ( 1984 /1999) 所揭示的上古末期的汉
语声母系统,已经清清楚楚地显示,此时的汉语声母系统中,已经只有单辅音声母了。
后汉三国时代的汉语声母系统如下 ( 俞敏 1984 /1999) :
17

k见 kh 溪 g 群,匣 1 n-[]疑
t端 th 透 d定 n泥
p邦 ph 滂 b並 m明
( ts) 精 ( tsh) 清 ( dz) 从

·
·
t s[t]庄 t s h[t h]初
·
·
(d
··
z[d]) 床

y[j]喻 l来 v 匣2
s'[]审 s[
·
]山 s心 h晓

这个声母表中,没有“非敷奉微”和“知彻澄娘”这两组音,正符合钱大昕所谓古无轻唇
音和古无舌上音的上古声母观; 也没有“日”母,符合章太炎“娘日归泥 ”的上古声母观。 此
外,也没有“章”组即“照三”组声母。
西晋时,声母系统发生了几点变化( 刘广和 2002) :
178-188

A. “舌上音”组产生了: ·t[]知、·t h[h]彻、·


d[]澄。 如竺法护 akanis
··
t ha 译“阿迦腻
咤”,ras
··
t rapla 译“赖咤和罗”;
B. 日母独立了: ń[]日。如竺法护 sarvajńna 译“萨芸若”;
C. “章”组即“照 三 ”组声母产生了: ts' [t]章、ts' h[th]昌、dz' [d]禅、z' []船。 如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59

mańjus' rī 译“文殊师利”;
D. 一部分匣纽字清化,与晓纽混并。如竺法护 mahoraga 译“摩睺勒 ”。 但是这一点只
牵涉少数字的归属,不影响整个系统,并没有增加或减少声母的数量。( 刘广和 2002)
178-188

“舌上音”组声母、“日”母和“章”组声母的产生,标志着上古声母系统开始向中古声母
系统转化。这一变化为后来北方十六国时代和北朝时代的声母系统所继承 ,也为后来东晋
和南朝的声母系统所继承,一直传到隋唐而没有变化。
E. 但是,“泥”母和“娘”母西晋时并没有分开。如竺法护译《光赞经 》42 字门,na 和 爟a
都译为“那之门”; 又 bhiks
·
u爟i 译“比丘尼”,muni 译“文尼”,“尼 ”字译 ni 也译 爟i。 但是到十
六国时代,昙无谶译《大般涅槃经》卷八佛论根本字一节,将梵文 爟a 译为“拏 ”,以区别于 na
“那”。可见泥、娘两纽已经有了分别。 但是鸠摩罗什对音中两母不甚分别。 似乎这两个
声纽的分化还在进行之中。到北朝时,“泥”“娘”两母大体分开了。而在南方,东晋时“泥 ”
“娘”两母已经分开了。在“泥”“娘 ”分纽这一点上,南方的变化领先于北方。 隋唐时代梵
汉对音也是泥、娘分立的。( 尉迟治平 1982 ; 施向东 1983 ; 刘广和 2002 )
22 30 43,
154

F. 来母的读音,在早先的音韵学界一直认为就是 l-。但是从后汉三国时代起,来母字
兼译梵语的 l、r,西晋如此,十六国时代如此,北朝也如此; 南方的东晋如此,南朝梁也如此。
这就让人踌躇,来母到底是 l 还是 r。一种看法是汉语没有 r 声母,拿来母对 r 是音近替代。
另一种看法是汉语上古音有 r 声母,李方桂 ( 1980) 认为上古喻 四 是 r,郑张尚芳 ( 1987) 认
14

为上古来纽是 r。假定来纽上古是 r,那么后汉以下来纽译 r 是它的本音,译 l 倒是音近替代


了。从后汉以下,译梵语 ·t 组辅音的,常常混有来母字,r 的卷舌音色容易解释这一现象。
但是,看来来母在南北朝时正在向 l 转变。 在鸠摩罗什所译的《大智度论 》卷 48 佛说根本
字,
以“罗”字译 ra( 罗阇 rajas,秦言垢 ) ,以“逻 ”字译 la( 逻求 laghu,秦言轻 ) 。 相比之下,
“罗”字较为常用。 所以我们认为在鸠摩罗什那里,来纽似乎更倾向于 r。 在昙无谶所译
《大般涅槃经》卷 8 佛论根本字一节中,梵文 ra 译“啰”,la 译“罗”。“罗 ”字比“啰 ”字常用
得多。我们知道,六朝以下经师译经时常常用加口字旁来表示不常有的音,全真《悉昙次
第》这样为啰字注音: “罗字上声兼弹舌呼之。”谢灵运在描述这个啰字时说: “此音旧反‘荷
[10]
罗’,今谓‘来家’反。” 所谓“荷罗反”,只是帮助那些不会发“弹舌”音的人学习发此音的
权宜说法。到唐代玄奘译音也是如此。 据此可以知悉南朝以下来纽清清楚楚地是 l 而不
是 r 了。然则十六国时期正是来纽音值转变的关键时期 。
G. “章”组 的“禅 ”母,西 晋 时 代 在 梵 汉 对 音 中 多 数 对 译 塞 擦 音 j[d ],( 刘 广 和
2002) 186
,以后无论在北方还是在南方都是如此 ,直到隋唐都是如此。 这与后世等韵图将它
归属为擦音是不相符的。陆志韦( 1947) 主张将等韵图中“船”“禅 ”的位置对调,是很正
12-13

确的,至少在梵汉对音中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但是南朝梁僧伽婆罗除了用禅母字,也拿船
母的“述蛇”译梵语辅音 j,混淆了禅、船的界限。这正好证明了颜之推《家训 · 音辞篇》“南
染吴越”的话,反过来也证明了中原正音禅母应该是个塞擦音 。( 刘广和 2004)
有意思的是,章组声母还常常对梵音的 t 组辅音,西晋时 t 的对音有“支旃 ”、d 的对音
有“蝉禅”、dh 的对音有“禅 ”; 十六国时鸠摩罗什 t 的对音有“旃遮蔗支舟 ”、dh 的对音有
“禅阇”; 东晋时 t 的对音有“支遮旃 ”、dh 的对音有“禅 ”。 俞敏先生《后汉三国梵汉对音
60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谱》中就已经有这类对音。可见这是古音的遗留。黄侃 ( 1936 /1980) 《音略 》认为章组古归


端组,李方桂 ( 1980) 指出中古章组有一部分来源于上古的 tj-、thj-、dj-、nj 等,两晋南北
10-11

朝的梵汉对音,正透露出了这一转变的轨迹。
H. 喉音组声母的对音,“匣 ”母的表现发人深思。 在早期等韵图反映的中古音系里,
“匣”母没有三等字,而“喻”母可以分成两类: “云”( 喻 3 ) 母和“以”( 喻 4 ) 母。 曾运乾主张
“喻三归匣,喻四归定。”但是中古见组的“群”纽也只有三等字,这是很奇怪的系统“空格 ”。
俞敏先生已经指出,中古“匣”母字一部分在后汉三国时代梵汉对音中是对 g,另一部分和
“喻 3 ”一起对 v。这种现象在西晋、十六国、北朝、东晋和南朝的梵汉对音中仍然存在。 但
是对这种现象该如何解释呢? 俞敏先生认为,三十六字母中的“匣 ”母,就是唐时人们把这
15-16
两部分合起来形成的。( 俞敏 1999)
东晋译音有一些匣母字对译清辅音 h( 刘广和 2002)
155
,直到唐初玄奘译音仍然有这
种现象。这可以理解为在口语中一些匣母字清化,译经僧采用口语音,故有这类对音。 但
是口语中这种清化的现象未被以反映规范读书音为己任的韵书采纳 ,所以梵汉对音与韵书
有一定距离。
I. 轻唇音的产生,是汉语语音史上一个争论很多的问题 。从梵汉对音看,隋代以前,还
没有轻唇音的痕迹。唐初玄奘对音中,轻唇音已经有分化出来的迹象。 对译辅音 p 的,除
了一个“芬”字,全是重唇字。pun
··
darika 译作“芬陀利迦 ”,这是承用了旧译。 新译作“奔荼
利迦”,重唇字。此外,如:
purus
·
a 旧译富楼沙,奘译补卢沙。
pūr爟a 旧译富兰那,奘译布剌拏。
putan 旧译富单那,奘译布怛那。
pudgala 旧译福伽罗或富特伽罗,奘译补特伽罗。
旧译轻重唇不分的,玄奘都分清了。
对译 ph 的全是重唇字。 对译 bh 的除一个例外字也都是重唇字。 对译 m 的有“文、
物”两个例外字,都是出现在旧译名中的。 而《大唐西域记 》mańjus' rī 作曼殊室利,夹注说:
“旧曰……文殊师利……讹也。”“曼”是明母字,“文”是微母字,这正说明玄奘是能分辨明、
微两纽的。
b 和 v 两音的对音表面上看来有些混乱。 译 b 的轻唇字只有“佛、梵 ”两字,但出现率
几乎达 20% 。这主要是因“佛”字在内典中使用频率太高造成的。 这个字远在唇音分化之
前就进入佛典,碍于宗教本身的崇拜对象,又不好轻易更改,只好沿用下来。“梵 ”字的情
况大致也如此。撇开这两个字,则轻唇字对译 b 的问题便不复存在。 半元音 v 的对译字,
除了少量例外字以外,还有相当数量的並纽字,主要是三等的並纽字。 但是我们几乎马上
就能发现,这些並三纽字的元音全部都是前元音 ( 关于元音见下文 ) ,而元音是前元音的重
既然汉语中没有相应的轻唇字,因此对译含前元音
62-63
唇字是不轻唇化的。( 陆志韦 1947)
的音节时使用並三纽字,这根本就不成为轻重唇音分化的反证 。
在《大唐西域记》改正旧译的夹注中还有更强硬的证据 :
jambu-dvipa 赡部洲旧曰阎浮提洲,又曰剡浮洲,讹也。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61

subuti 苏部底旧曰须扶提……讹也。
ajitavati 阿恃多伐底河旧曰阿利罗跋提河,讹也。
jīvaka 时缚迦旧曰耆婆,讹也。
nivasana 泥缚些那旧曰涅槃僧,讹也。
vaks
·
u 缚刍河旧曰博叉河,讹也。

vasubandhu 伐苏畔度旧曰婆薮盘豆……讹也。
这些更改再清楚不过地向我们表明 ,在玄奘方音中並、奉两纽是分得开的。
玄奘之 后 的 梵 汉 对 音 材 料,如 不 空 译 经,轻 重 唇 音 都 显 著 地 分 开 了。 ( 刘 广 和
40-43
2002)
2. 韵母系统的演变
上古音的韵部,诸家构拟不同,董同龢 ( 1944) 是 22 部,李方桂 ( 1980) 也是 22 部,王力
( 1980) 是 29 /30 部,郑张尚芳( 2003) 是 30 部。董、李两家入声不独立,如果将入声独立出
来,则大约也是 30 部。《切韵》193 韵,《广韵》206 韵,若将平、上、去相承,与入声一起一共
有 90 多个韵。从上古到中古,韵母系统的变化是巨大的。两晋南北朝韵部的变化,正是从
上古到《切韵》系统韵部变化的枢纽。
A. 韵部和主元音
鱼部音值为 a,歌部音值为 ai( < al / ar) ,这是汉语上古音的标志性特征。( 郑张尚芳
13,
23
2003) 直到后汉三国时代的梵汉对音仍然反映出这一特征 。( 俞敏 1999) 西晋对音首先
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的是这两部的音值发生了变化 ,鱼部 ( 模部 ) 变成了 o,歌部变成了 a,
197-198
开创了中古音的格局。( 刘广和 2002) 十六国、北朝、东晋、南朝都继承了这一格局。
韵部的数量,从西晋开始逐渐增加。 汉代的元部、月部,西晋分为寒部、先部、曷部、屑
部,洪音细音分为两组,相应地,闭口韵谈部、盍部也分为覃部、盐部、合部、叶部,洪音细音
到十六国时代,泰部也分出相应的细音祭部,蒸、登分开、
201-202
也分为两组。( 刘广和 2002)
职、德分开,各以洪细不同为特征。( 施向东 2009) 南方的东晋,蒸、登、职、德也各以洪
111-114

细不同为 特 征 分 别 为 不 同 的 韵 部; 与 先 部、屑 部 相 应,也 有 了 阴 声 的 齐 部。( 刘 广 和


到隋唐,《切韵》系韵书韵部数量大增,达到 193 /195 个。梵汉对音反映的数量虽然
172
2002)
没有那么多,但据尉迟治平( 1982) ,隋代韵部不算入声就达到 34 个。
31

韵部数量的增加反映了主元音数量的增加 。两晋南北朝韵母的主元音系统,与上古时
代相比,有了较大的变化,变化之一是元音数量增多。上古音韵母系统中元音数量,李方桂
( 1980) 31
构拟的古音系统是 4 个( a、i、u、) ,王力 ( 1980) 构拟了 6 个 ( a、u、、e、o、 ) ,郑张
尚芳( 2003) 也是 6 个,但是具体成员有不同 ( a、i、u、、e、o) 。 俞敏 ( 1999)
38 42
构拟的后汉
三国时代主元音有 6 个( a、i、u、、e、o) 。从梵汉对音看,西晋时主元音有 8 个 ( ɑ、、u、、e、
o、ε、) ( 刘广和 2002) 201-202
,十六国和北朝时代,主元音是 9 个 ( ɑ、i、u、、e、o、、、) ( 施
向东 2009)
116-130
,而南方的东晋时主元音是 7 个 ( ɑ、i、u、、e、o、 ) ( 刘广和 2002) 172-173
,南
朝梁时主元音是 9 个( ɑ、a、i、、u、、e、o、ε) ( 刘广和 2005) ,隋代 8 个 ( ɑ、a、、e、、i、u、o)
( 尉迟治平 1982) 31
。西晋寒先、覃盐洪细分部,就增添了 ε、 元音; 十六国时蒸登、职德分
部,就增添了  元音; 南朝梁麻部独立,标志着低元音分裂为前后两个独立的音位 / ɑ / 和
62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 a / ,这是中古音区别于上古音的主要标志之一 。
中古汉语韵母的主元音系统,除了数量逐渐增加以外,也显示了汉语元音音位系统的
[11]
链式变化。上古歌部的主元音与鱼部的主元音都是 a,不同的是歌部有韵尾 r / l / i 。俞敏
( 1999) 42
证明直到后汉三国时歌部-l 韵尾仍然存在。 到西晋,歌部韵尾失落,占据了原鱼
部的音值,因而推动了鱼部的音值高化。在北方的十六国和北朝时代,鱼部上升为 ,虞模
部上升为 o,幽侯部为 u。在南方的东晋,鱼部上升到 o,南朝梁时尤侯部甚至“高顶出位 ”,
成为复合元音  u。 到唐朝,中原汉语虞模也上升到 u,挤压推动原来占据 u 音位的尤侯部
“高顶出位”,元音裂化,这就与《切韵》所反映的隋唐音歌 a 鱼 o 虞模 u 侯 u 衔接起来了。
B. 尾音
两晋南北朝的韵尾系统,跟中古音比较一致,阳声韵有鼻音韵尾 m、n、,入声韵有塞音
韵尾 p、t、k,阴声韵为零韵尾或有元音韵尾 i、u。
但是,有一些去声字在对音中对梵语带 -s 尾的音节。西晋泰祭部对 at / as,在十六国和
北朝时代,泰祭部有 as 和 ai 两种对音情况,南方的东晋也是如此,显示-s 韵尾正在逐渐弱
化并向-i 韵尾过渡。南朝时这部个别字仍有对-s 尾的,但是多数是对 ai 或 e。e 可以理解
为 ai > e。除了泰祭部,其他去声字也有对-s 尾的。 东晋“腻 ”nis , ” nis,
· 十六国 贰腻 对 · 北

,“ ”nis
朝“泪”ris
· 贰

· 等等

十六国和北朝时去声字的对音中还有一些带有塞音韵尾 ,如: ajtas' atru 作“阿阇世 ”、
tus
·
ita 作“兜率”、avīci 作“阿鼻”、samdhi 作“三昧”,等等。陆法言《切韵序 》说: “秦陇则去
声为入”,十六国和北朝梵汉对音可以证明陆法言的话真实不虚 。 南方的东晋虽然也有这
种现象,但可以看作是旧译的遗留,因为出现了新的译法,tus
·
ita 译作“兜瑟哆”“兜师哆 ”,
前者用入声字“瑟”对· si,干脆把 t 留给了下一个音节,总之是不用去声字
sit,后者用“师”对·
对塞音韵尾。这里可以看出南方和北方确实存在一些方音的差别 。
C. 介音
介音是汉语区分开合洪细的重要音节成分 。中古汉语有[j]、[w]介音,上古汉语尤其
是上古后期,大多数学者也认为有这两个介音。 两晋南北朝直至隋唐时代的梵汉对音显
示,该时代汉语中也有这两个介音。[w]介音区分开合,[j]介音区分洪细。 梵文的 v 相当
于[w],梵文的 y 相当于[j]。对音中汉梵两者总的倾向是一致和清晰的 ,虽然也还常常存
在不是十分严格对应的情况。
梵文音节有 la 与 lva、da 与 dva、ta 与 tva 的对立,译 la 的常用字是开口歌韵字“罗 ”,偶
尔也用开口个韵字“逻”,译 lva 则用合口戈韵字“骡、螺、蠃”; 译 da 的常用字是开口歌韵的
“陀”,而译 dva 的常用字是合口果韵的“堕”; 译 ta 的常用字是开口歌韵的“多”,而译 tva 则
用合口果韵的“埵”,对立十分明显。 此外,As' vajit 译作“阿说示”,“说 ”是薛韵合口字。 所
以,中古汉语的合口字应当有[w]介音。
梵语凡是有 y 的音节,中古对音材料中多以细音字对译。 在我们所观察到的对音字
中,对译含有 y 的音节绝大部分为三等字,只有极少数为一、二、四等字。 所以,三等字有 y
[j]介音,应该是没有疑义的。梵语 c、ch、j、jh、ń、s' 六个舌面辅音,在与元音相拼时会伴生一
个舌面介音[j],这和汉语中章组( 章昌船书禅日 ) 只能做三等字的声母如出一辙。 章组声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63

母字有的对 ty ( 如 ktyyana 作 迦 栴 延 ) 、有 的 对 dy ( 如 udyna 作 欝 阇 延 ) 、有 的 对 dhy


( ayodhy 作阿踰阇) ,这与章组的来源于端组的腭化音是完全吻合的 。
此外,对音还显示了,除了 w、j 介音外,两晋南北朝时代汉语可能还有一个带卷舌音色
的介音。俞敏( 1999)
49-50
从三国时代支谦以“班 ”字译 bar爟、西晋竺法护以“谏 ”字译 kar爟,
假定存在一个“易位”( metathesis) 现象,证明了李方桂构拟的上古二等介音 r,并根据汉藏
比较推测重纽三等字也有-r-介音。 这一现象在北朝译经中仍有反映。 例如,“乾、犍、揵 ”
三字( 仙韵重纽三等字 ) ,对梵语 gran ( 如 nirgrantha 译作“尼乾子、尼 乾 陀、尼 犍 子、尼 揵
子”) ,“耆”字( 脂韵重纽三等字) 对 gri( < gr·,如 gr·dhrakūt·a 译作“耆阇崛”) ,“姞”字 ( 巨乙
切,以重纽三等字“乙”为切下字,《韵镜 》列为重纽三等字 ) 对 kri( 如 s' takri 译作“娑多姞
利”) ; 纯三等韵的地位相当于重纽三等 ( 陆志韦 1947 /1985) ,“讫”字 ( 纯三等迄韵字 ) 对
25

krit( < kr·t,如 kr·ta 译作“讫多”) ,“越”字( 纯三等月韵字) 对 vrit( < vr·t,如 itivr·taka 译作“伊
谛越多伽”) 。这种情况到唐代仍然存在。 如玄奘译音中,重纽三等字与四等字的介音不
同,四等: 企 khya 吉 ki( = kyi) ,而三等: 姞 grid 讫 krit 乾 grn 佛 vrij。 玄奘译带-y-介音的
梵语音节从不用重纽三等字。对译以 i 为主元音的音节的,只要有重纽,就一定用四等字,
不用三等字,例如 pramit 一词,在佛典中出现极其频繁,玄奘全部译作“波罗蜜多 ”,mit 对
“蜜”,从不省笔作常见的“密 ”,因为“蜜 ”在重纽四等,“密 ”在重纽三等。 所以,南北朝至
隋唐时代北方共同汉语中除了腭介音 j、合口介音 w 之外,应当还有一个卷舌介音 r 存在。
这个介音的音值,可能是[]。( 施向东 1983 ; 刘广和 2002 )
34-35 205-220

3. 声调
刘复著名的四声实验揭示,声调的本质,无非就是音节的高低、长短、升降的不同。 通
过梵汉对音考察古代汉语四声调值是十分便利的 ,因为梵语的元音有长短的区别,梵语的
词具有乐调重音: 重读音节读高调 ( udtta) ,非重读音节读低调 ( anudtta) ,而部分单词的
重音位置是可以确定的。我们根据梵汉对音材料可以做一些探索声调的尝试 。
上古汉语音节是否一直存在音位意义上的四声,目前还存在着很大的争论。 段玉裁
( 1981) 说: “古四声不同今韵,犹古本音不同今韵也。 考周秦汉初之文,有平上入而无去,
[12]
洎乎魏晋,上入声多转而为去声,平声多转为仄声,于是乎四声大备,而与古不侔。” 魏晋
以后“四声大备”这是学界都没有分歧的。 俞敏 ( 1999)
46-49
根据对音推测了汉末至唐代声
调的音高状况,并推测后汉时代平声是中高调,去声是中调,入声高低调都有。 晋代以后,
梵汉对音资料可供声调研究的线索很多 。下面我们从音长和音高两个方面来观察 。
A. 音长
郑张尚芳( 2003) 主张上古汉语中有成对的长短元音,中古三等字在上古有短元音,
108

而一二四等字在上古有长元音。早期的梵汉对音材料已经处于上古末期了 ,从中我们看不
出此时汉语元音有长短对立的迹象 。如东汉支娄迦谶,一等字“头”既译短元音的 tu、du,也
译长元音的 d、dhū; “陀”,既译 ta、tha、dhar,也译 t、th、d; “波 ”,既译 pa,也译 p; “檀 ”,
既译 dan,也译 dhn; 三等字“旃 ”,既译 can,也译 cn。 三国吴支谦,一等字“钵 ”兼译 pad
和 pt; “多”兼译 ta 和 t; 三等字“迦”兼译 gha 和 g; “翅”兼译 kin 和 kī。如此等等。 但是
晋代以后汉语音节声调的诸特征中 ,长短却是一个显著的特征。
64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十六国时北凉昙无谶译《大般涅槃经 》,卷 8 译根本字 a 作恶, 作阿,i 作亿,ī 作伊,u


作郁,ū 作优,用入声字“恶亿郁 ”译短元音,平声字“阿伊优 ”译长元音; 唐玄奘译《阿毗达
磨顺正理论》卷 14 说: “字,谓 、阿、壹、伊等字”,用平声字阿、伊对  ī,用上声字 对 a,入
声字壹对 i,又同书卷 77 说: “ 鲁波体名阿鲁波,声虽短长而义无别。” 鲁波( arūpa) 与阿
鲁波( rūpa) 声有短长之别,玄奘用上声的 字译短元音 a,用平声的阿字译长元音 。 可
知平声是长调,上声和入声是短调。去声的调值较长,常对译含长元音的音节。 如《大般若
波罗蜜多经》yma 夜摩 ( 对比 yama 阎摩) ,《大唐西域记 》有° rja 逻阇 ( 对比《成唯识论 》
raja 剌阇) ,夜、逻都是去声字。悉昙家也用平声和去声为长元音注音,而用上声和入声为
短元音注音,如唐代智广《悉昙字记》: “a,短阿字,上声短呼,音近恶; ,长阿字,依声长呼;
i,短伊字,上声,声近於翼反; ī 长伊字,依字长呼; u,短瓯字,上声,声近屋; ū,长瓯字,长
呼。”e 和 ai、o 和 au 两对音,虽然也被视为长短对立,但却是 gu爟a 二合音和 vr·dhhi 三合音
的对立,e 和 o 也属于长元音。智广注曰: “e,短蔼字,去声,声近樱系反; ai,长蔼字,近於界
[12]
反; o,短奥字,去声,近污 ; au 长奥字,依字长呼。”( 大正藏,No. 2132) 可以看出,a i u 三
个短元音,都用“上声”注音,并“音近 / 声近”入声字; 而长元音  ī ū au 都是“依声 / 依字”长
呼,所依之字都是平声( 阿伊瓯) 或去声 ( 奥 ) 字; 长元音 e 和 o 都标“去声 ”,声近之字也是
去声。
从玄奘《大唐西域记》对旧译的改正中,可以看出他对调值长短的在意:
《西域记》卷 6 kapilavastu 劫比罗伐窣堵 旧曰迦 罗卫 国,讹也。 两个 a 都是短音,迦改为
獉 獉
劫,卫改为伐,平去声改为入声。
《西域记》卷 3 upades' a 邬波第铄论 旧曰优波提舍论,讹也。 u 短音,优改为邬,平声改为
上声; s' a 短音,舍改为铄,去声改为入声; e 长音,提改为第,两字声韵全同,只是平声改为去
声,可见去声比平声还要长一些。
《西域记》卷 5 ghos
·
ila 具史罗旧曰瞿师罗,讹也。 o 长音,瞿改为具,平声改去声; i 短音,师
改为史,平声改为上声。
可以看出,四声和音长间具有明显的对应关系 。我们收集到的玄奘全部对音字对译长
元音的情况如表 3 所示:
表3

声 调 平 上 去 入 合 计

总字数 228 91 140 160 619

对译长音节的字数 101 21 72 14 208

出现率( 占本调字数% ) 44% 23% 51% 9% 33%

占译长音节总字数的% 48. 6% 10% 34. 6% 6. 7% 100%

如表 3,平声有近半数的字译长音节,去声有一半以上的字译长音节,上声只有不足四分之
一的字译长音节,而入声字极少译长音节,平去声字的出现率高。 综合以上情况,唐初中原
方音各调按音长排列的顺序应是 : 去声 > 平声 > 上声 > 入声。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65

B. 音高
佛经中所谓“根本字”,
就是梵文元音字母和辅音字母( 带 a 元音) ,每一个根本字就是一
个带重音的音节。我们观察根本字的译音,
可以看到汉语声调音高的大致倾向如表 4 所示:

表4

译者 ka kha ga gha n- a ca cha ja jha ńa ta t ha da dha 爟a


· · · ·

东晋法显 重





迦 呿 伽 音
俄 遮 车 阇 音
若上 吒[13] 侘 茶 音

《大般泥洹·经文字品》

北凉昙无谶
迦 佉 伽 俄 遮 车 阇 膳去 喏上 吒 侘 荼 袒去 拏
《大般涅槃经·如来性品》

梁僧伽婆罗
迦 佉 伽 恒 誐 遮 车 阇 禅 若上 多[14] 他 陀 檀 那
《文殊师利问·经字母品》

隋阇那崛多
迦 佉 伽 俄 遮 车 阇 社上 若上 吒 咤 荼 拏
《佛本行·集经》

其中,绝大多数都用平声字来译,说明平声对应梵语的高调 ( udtta) ,也有一些上声字 ( 若、


喏、社) 。智广《悉昙字记 》为梵语体文记音,也是多数用平声字,但是却用上声字作切下
字,
如“ka 迦字”注: “居下反,音近姜可 ”反,说明上声的调值也比较高。 去声字绝少用,说
明去声不是高调。入声字没有出现,这是因为根本字都是开音节的缘故 。
唐代玄奘在梵语轻重音与译音汉字声调的关系上极为讲究。《大唐西域记 》中对旧译
的改正给我们以极大的启示:
《西域记》卷 2 s' ūdr[15] 戍陀罗 旧曰首陀,讹也。 s' ū,低调,旧译首 ( 上声 ) ,改作戍 ( 去
声) ,可见去声是低调,低于上声; r,高调,译作罗( 平声) ,可见平声是高调。
《西域记》卷 4 súbhūti 苏部底 旧曰须扶提,或须菩提……皆讹也。 sú,高调,译为苏 ( 平声 ) ,
°bhūti两音节皆低调,旧译扶提、菩提,都是平声字,改为上声字部底,可见上声比平声低。
《西域记》卷 6 gautam 乔答摩旧曰瞿昙,讹略也。 tam,低调,旧译昙 ( 平声 ) ,改为答 ( 入
声) ,可见入声低于平声。如此等等。
玄奘全部译经字中各调字对译重音音节的情况如表 5 所示:

表5

声 调 平 上 去 入 合 计

对译重音音节次数 263 27 33 79 402

占重音音节总数% 65% 6. 7% 8. 2% 19. 7% 100%

本调字在对译中出现字次 967 117 170 370 1630

译重音节次数占总字次的% 27% 23% 19% 21% 24%

平声字译重音音节的次数最多,占重音音节的比重最大,占字次的百分比也最高。 去
声字则相反。可知在唐初中原方音中平声是高调,去声是低调。 上入声介于二者之间,当
66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是中调,入声字出现率高于上声字,而占总字次百分比略低于上声字 ,它们之间音高大致差
不多。
声调是音长和音高的统一。但译经师的注意力有时可能偏重于某一因素 ,而于另一因
素便有所忽略。去声虽是低调,但却又是长调,当遇到高调长音节时,译经师有时便用去声
字,这就是低调的去声有时会对译重音音节的主要原因 。 当然,高调长音节的 65% 是由高
长调的平声字译的,这是理所当然的。
玄奘译注反映的初唐中原方音中的声调的特性 ,与当时基本形成的近体诗格律,是具
有很好的解释功能的。近体诗要求用字平仄交替粘对。从我们对音的结果看来,这实际上
就是声调高低和长短的相对。平声是高长调,仄声非低即短,总能与平声构成对比,平仄错
综排比,诗的节奏自然抑扬顿挫,优美动听了。
而根据刘广和( 2002) 的研究,唐代不空译经所反映的关中音系,其声调的特征与中
83

原方音有相同之处,也有所不同。相同之处是音长。不空音系跟玄奘音系一样,去声最长,
平声次长,上声较短,入声最短。不同之处是音高,不空音上声最高,去声次高,平声最低。
( 二) 汉语方言在梵汉对音中的表现
1. 玄奘与不空读音的差异
接触过梵汉对音资料的人都会发现 ,唐代梵汉对音资料明显地分为两大派: 玄奘、义
净等人为一派,不空、慧琳等人为另一派。他们的对音存在许多一致性,但是也存在显著的
差别。现在学界大体上一致地认为玄奘一派反映了中原方音音系 ,不空一派反映了关中方
言音系。下面我们先来看以下事实( 以玄奘和不空为例) :
A. 全浊塞音的对音( 见表 6 所示)

表6

梵音 ga ja da
·
da ba 译音特点

奘译 伽群纽 阇禅纽 荼澄纽 柁定纽 婆並纽 都是全浊塞音声母阴声字。

空译 誐疑纽 惹日纽 拏娘纽 娜泥纽 么明纽 都是同部位鼻音声母阴声字。

梵音 gha jha dha


·
dha bha 译音特点

奘译 键群纽 — 择澄纽 达定纽 薄並纽 都是全浊塞音非阴声( 阳声 / 入声) 字。


[16]
空译 伽群纽 酂 从纽 荼澄纽 柁定纽 婆並纽 都是全浊塞音声母阴声字。

对比可以发现,玄奘用来对译梵文不送气和送气浊塞音的字都是相同发音部位的浊塞
音字: 群纽∶ g / gh 澄纽∶ ·
d /·
dh 定纽∶ d / dh 並纽∶ b / bh,而不空用来对译梵文不送气和送
气浊塞音的字却是不同发音部位的字 : 对译不送气浊塞音用同部位鼻音声母阴声字 ,对译
送气浊塞音的却恰恰用的是玄奘用来对译梵文不送气浊塞音的那些字 。 这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在玄奘看来,不送气浊塞音是无标记的,所以就用简单的浊塞音字阴声字来对音 ,而送
[17]
气浊塞音是有标记的,所以对音时要加一点东西 ( 鼻音或塞音韵尾 ) 上去。 而在不空看
来,
送气浊塞音是无标记的,所以就用简单的浊塞音字阴声字来对音 ,而不送气浊塞音是有
标记的,所以对音时要加一点东西( 鼻音) 上去。 这进一步说明,在玄奘译音所代表的中原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67

方音里,全浊声母是不送气的,而在不空译音所代表的关中方音里 ,全浊声母是送气的。
B. 鼻辅音的对音( 见表 7 所示)

表7

梵音 n- a( a) ńa( a) 爟a( ?a) na ma 译音特点

奘译 ( 我疑纽) 若日纽 拏娘纽 娜泥纽 磨明纽 都是鼻音声母阴声字。

空译 仰鼻音呼 娘轻呼上 儜上 曩舌头呼 莽轻呼 都是鼻音声母阳声字。

比较玄奘和不空的对音可以发现,中原方音的鼻音是纯粹的鼻音,而关中方言的鼻音
不是那么纯粹,它既然可以对译浊塞音,说明它有塞音的成分,它还可以对译鼻音,则说明
它同时还有鼻音成分: ga、ja、?·
da、nda、mba,等等。 此外,它们还都带有鼻音韵尾。 这一
鼻音韵尾加强了声母中的鼻音成分 ,使它们区别于跟浊塞音的对音。小字注的“鼻音呼、轻
呼”等在作用大约也在于此。
C. 梵文腭音( c 组辅音) 的对音( 见表 8 所示)
梵文腭音是指的 c ch j jh ń 这一组舌面辅音。从拉丁转写看,欧洲学者认为它们是塞
音,但是在梵汉对音中( ń 除外) ,几乎都是用汉语的塞擦音声母字来对音的 :
表8

梵音 ca cha ja jha ńa 译音特点

奘译 者章纽 绰昌纽 阇禅纽 若日纽 都是章组声母字。

空译 左精纽 磋清纽 惹日纽 酂从纽 娘日纽 左磋酂,精组声母字; 惹娘,日母字。

比较两者的对音可以发现,玄奘用章组字对应梵文的 c 组辅音,而不空对音 c / ch / jh 用
精组字,对音 ja / ńa 用日母字。章组与日母是发音部位相同的舌面音声母 ,因此玄奘对音是
很规范的( jha 在梵文中很少出现,玄奘对音中未找到 jha 的对音) 。不空对音 ja / ńa 也用日
母字。日母字对 ja,这跟不空用鼻音对音同部位不送气浊塞音的规则是一致的 。 可是日母
字跟其他三个精组字发音部位并不相同 ( 精组是舌尖前音,传统上叫齿头音 ) 。 但是在其
他各组辅音的对音中,不空都用发音部位相同的字对音梵文的塞音和鼻音 。 因而不空的这
一组对音看起来很奇怪。这里的原因,罗常培 ( 1932 /2004) 、刘广和 ( 2002)
25-28
等学者都做
过解释。藏文是受梵文影响产生的,藏文也有 c / ch / j 这一组音,其读音也有读精组音和章
组音两派,可以印证玄奘和不空对这组音读的分歧 。
2. 梵汉对音中方言现象和历时现象的双视角观察
玄奘译音跟不空译音的差别,除了需要考虑方言音素之外,还有两个值得思考的重要
问题。一个是,不空译音所反映的唐代长安音跟不空之前的梵汉对音所反映的“长安音 ”
有很大的区别,原因何在? 另一个是,不空译音中除了根本字和陀罗尼所反映的唐代长安
音之外,还有其他音系的成分,这种现象该如何理解?
A. 周隋“长安方音”近于玄奘译音,异于不空译音
尉迟治平( 1982) 《周、隋长安方音初探 》指出: “长安方音並、定、澄、群、从、船等几
20-23
68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个全浊声母应该是不送气的”; “章组字对译梵文舌面音”,即章 c、昌 ch、禅 j、书 ; “长安方


音精组声纽是舌尖音”,“蹉”字对译 tsha; 鼻音声母明 m、泥 n、娘爟、日 ń、疑 n- ,只对梵文鼻辅
音,不对梵文浊塞音。这几点与玄奘译音全同,而与不空译音迥异。 更早的十六国后秦时
鸠摩罗什的译音,这三个特征也完全与玄奘译音相同 ( 施向东 2009)
89-91
。 鸠摩罗什译经地
也在长安。这就启示我们,梵汉对音时所使用的汉语,不能简单地依据译经地的方音来确
定。我们只有假定当时存在一种超出各地方言的通语 ,才能解释从鸠摩罗什一直到唐代玄
奘译音在这三个关键点上的一致性 。长安虽然是后秦和隋唐的首都,但是其当地方音并不
一定就成为当时的通语。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认为,从后汉三国一直到玄奘、义净的译音,
大体上反映了汉语通语的历史演变 ( 尽管我们可以找出方言影响的蛛丝马迹,如上文所指
出的) 。而直到唐代中叶不空以后的时代 ,长安音方才取得优势地位,因此在不空一派的根
本字与陀罗尼译音中得以表现出来 。这类似于近代的北京虽然从元朝起就做了首都 ,但是
北京话直到清中叶才成为通语。
B. 不空译经中的双音系现象
由上文我们已经知道不空译音与玄奘译音不同的三大特征 ,主要表现在根本字和陀罗
尼( 咒语、真言) 的译音中,以及个别的成篇文章 ( 如《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 中。 但是,往往
在不空所译的其他经文中,甚至同一经卷中,不同部分的音译词有不同的译法,在根本字和
咒语之外的部分,音译词所体现的汉语音系与咒语音译所体现的汉语音系有着明显的不
[18] [19]
同,
这里我们试以《宝悉地成佛陀罗尼经 》 、《观自在菩萨说普贤陀罗尼经 》 、《文殊问
[20]
经字母品》 三篇译经中咒语与根本字译音,与该三文中其他译音字进行对比 ( 部分对比
所缺的音节补以不空其他译经中的非咒语译音 ) ,对译音分歧现象进行描写和分析。 表 9
表现了同一个梵语音节在两种不同情况下的不同译音 :
表9

梵语 根本字、 梵语 在其余部 梵语 根本字、 梵语 在其余部


音节 咒语译音 音节 分的译音 音节 咒语译音 音节 分的译音

ga 誐( 疑母) ga 伽( 群母) gat 蘖( 疑母) gt 偈( 群母)


ja 惹( 日母) ju 殊( 禅母) ji 尔( 日母) jī 耆( = 嗜[21] 禅母)

·
da 拏( 娘母) da
· 荼( 澄母) da 娜( 泥母) da 陀( 定母)
d( ya) 儞( 也) ( 泥母) dyn 禅( 禅母) d( va) 曩( 嚩) ( 泥母) dv 堕( 定母)
ba 么( 明母) ba 婆( 並母) bo 冒( 明母) bo 菩( 並母)
bu 谟( 明母) bu 浮( 奉母 < 並母) bud 没( 明母) bud 佛( 奉母 < 並母)

n- a 仰( 疑母阳声字) ńa 娘穰( 日母阳声字) ( j) ńa 若( 日母)

·
na 拏尼爽反( 娘母阳声字) na
· 拏( 娘母) na 曩( 泥母阳声字) na 那( 泥母)
ma 莽鼻声呼( 明母阳声字) ma 摩,魔( 明母)
ca 左( 精母) ca 遮( 章母) cha 磋上( 清母) cha 车( 昌母)

如表 9,不空一方面在根本字和咒语的译音中一丝不苟地体现了他这一派的译音特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69

点,
而在其他部分的译音字的选用,则完全继承了从鸠摩罗什、昙无谶、竺法护、玄奘、窥基、
义净等人一脉相承的通语音传统 。很明显的事实就是随顺前人的翻译 ,所谓“顺古”是也。
不空译经中存在双音系,这是一个矛盾的现象。但是这两个音系出现的条件却是互补
的。体现前代通语音系的那些音译词 ,出现在经卷的叙述部分 ( 包括偈颂 ) ; 而体现唐代西
北方言音系的那些译音,则出现在密咒部分和根本字的译音中 。
C. 梵汉对音中双音系现象的宗教学和语言学解释
梵汉对音中像不空译经那样鲜明的双音系现象,或多或少地也存在在其他翻译家身
上,就像玄奘那样的“新译”大家,继承“旧译 ”的音译词亦复不少。 对此,必须有一个合理
的解释,才能对梵汉对音资料的价值有正确的认识 。
佛教词语最神秘的部分是其所谓“根本字 ”和“真言 ”。 佛教尤其是密宗有所谓“三
密”: 身密、语密、意密。不空译《金刚顶瑜伽中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论 》曰: “凡修习瑜
伽观行人,当须具修三密行,证悟五相成身义也。 所言三密者: 一、身密者,如结契印召请
圣众是也。二、语密者,如密诵真言令文句了了分明无谬误也。 三、意密者。 如住瑜伽相
应白净月圆观菩提心。”其中“语密 ”的观念就是对“真言 ”的语音准确性不断追求的动力。
在佛教徒尤其是密教徒看来,颂咒是直接与佛对话,对所念的咒语,可以不必懂得它的意
义,但是语音上必须绝对准确,“了了分明无谬误 ”,否则非但不能得福,反而可能致祸。 汉
人学念梵咒,当然首先是要把音念准,因此译音的准确是生死攸关的。 正如与玄奘同时的
[22]
大乘昉所说: “针石一违,有死生之巨痛; 纤毫错学,有升坠之异涂。” 而根本字也就是真
言、陀罗尼。《文殊问经字母品》就这样说: “文殊师利白佛言: ‘世尊! 一切诸字母,云何一
切诸法,入于此及陀罗尼字?’佛告文殊师利: ‘一切诸法,入于字母及陀罗尼字。’”( 不空
译,大正藏 No. 469) 唐释一行《大毗卢遮那成佛经疏》云: “谓阿字门等。是真言教相。虽相
不异体体不异相。相非造作修成不可示人。 而能不离解脱现作声字。 一一声字即是入法
界门故。得名为真言法教也。”因此玄奘、义净、不空等人对根本字和密咒的译音都极其精
益求精,却由于所持音系的不同而有差异 。从根本上说,他们都以为自己的译音是近真的,
是“了了分明无谬误”的,可得一乘教之真如法性。
另一方面,佛经翻译,作为一种语言学的现象,它除了需要顾及宗教本身的特殊诉求以
外,还应当符合语言学的一般规则,使用的词语应当具有社会性即约定俗成的原则。 词语
一经使用,就要相对稳定,这样才便于其本身的传播和普及 ,也便于使用这种语言的人能够
掌握和应用。佛教音译词中一般的人名地名物名及术语,其语音形式作为一个符号,与源
语言是不是严格对应实际上是不重要的 ,只要其能指和所指在佛典的流传中被传习者约定
俗成地固定在一起,听者能听其音而知其义,读者能识其形而知其音义,交流者中能互相理
解其意义而不失坠,这些音译词语就完成了其作为语言符号的使命 。 佛教经典从东汉开始
翻译为汉文,经过鸠摩罗什、玄奘等大家巨擘的翻译,有许多词语已经广泛传播,深入人心,
后人虽欲改译,总是难以取代。比如“比丘”一词,并非梵语正译,而是译自巴利文 bhikkhu,
后汉时已经广泛流传。“丘 ”字上古音属溪母之部,潘悟云拟作 ** kh ,读音正近。 此词
w

梵语作 bhiks
· 玄奘 义净都译作 苾蒭
u, 、 “ ”,可谓正读。但是后者并不流行,相反,到中古时那
[23]
个既不近梵音也不近巴利的“比丘 ( pikhiu) ”读音反而大行其道。 用 CBETA 检索,“比
70 辞书研究 2020 年第 4 期

丘”在佛藏中出现 186365 次,“苾蒭”仅出现 678 次,加上“苾刍、煏刍 ”等形式,总共才出现


26178 次,与“比丘”相比,仅为 14% 。可见佛典一般译音词在音准方面的要求 ,与密咒相比
是远远不可同日而语的。佛典一般译音词的流传使用,更大程度是服从于其社会性即约定
俗成的要求。不空译经中两种不同音系的存在 ,正是他作为伟大的翻译家为了兼顾上述两
个方面,对这两者的翻译采取了不同的态度的结果 。不空可谓深得此要旨者也。
对于汉语语音和方言的断代研究而言 ,不同时代译家的根本字译音和密咒译音是最重
要的梵汉对音资料,但是对于汉语语音史和方言语音史的研究而言 ,梵汉对音资料中保留
的同一梵语词的不同音译形式( 包括不同时代和不同译者的音译形式 ) 同样具有重要的意
义。对于我们研究梵汉对音,则于此可见材料的轻重缓急,取舍之机了。

附 注
[1] 佛教混合梵语( Buddhist Hybrid Sanskrit) ,见彭建华( 2015) 。
[2] 音标前的双 ** 号表示上古拟音,单 * 号表示中古拟音。本文梵语佛经汉译的传统拟音除有说明
外都依据郑张尚芳( 2003 /2013) 。
[3] “五不翻”之说,见周敦义( 宋) . 翻译名义集序. ∥大正新修大藏经( 以下简称《大正藏》) 第 54
册,No. 2131. 下文凡引《大正藏》者不再出注,请参见“参考文献”。
[4] 梵语字母表 33 辅音,
25 比声为塞音,
8 超声为通音和擦音,没有塞擦音。佛教文献中“圆明字轮
四十二字”则有 tsa、ks
·
a( > t‘a) 二字,仅此而已。
[5] 禅母视为塞擦音,是依据陆志韦( 1947) 12-13
的说法。
[6] 汉语中古音的元音,绝大多数研究者都不认为存在长短的区别。
[7] 见智广. 悉昙字记. ∥大正藏,第 54 册,No. 2132. 按: 这里就一般情况而言。实际上梵语的辅音
跟元音结合还是有一定限制的,如 jh 只出现在 a 之前,·
r 不出现在·
t·th ·
d·dh 爟 之后等。但这只是为数很少
的现象,而不像在汉语中有很普遍整齐的规律。参见 Иванов,Топоров( 1960) 。
[8] 关于 s 尾,见俞敏( 1984 /1999) 41
、施向东( 2009) 111

[9] 见空海. 梵字悉昙字母并释义. ∥大正藏,第 84 册,No. 2701。
[10] 全真《悉昙次第》,《大正藏》第 84 册,No. 2710。
[11] 歌部韵尾,李方桂( 1980) 构拟为-r,王力( 1980) 构拟为-i,俞敏( 1984; 1989) 、郑张尚芳( 2003) 构
拟为-l。
[12] “污”字《广韵》乌路切,去声。
[13] 按: “吒”字《广韵》去声,但是《一切经音义》卷 12《大宝积经音义》: 吒音摘家反,卷 18《大乘大
集地藏十轮经音》: 吒音讁家反,卷 26《大般涅槃经》音义: 吒竹家反,皆作平声读。
[14] 僧伽婆罗译根本字·
t 组用“多、他、陀、檀、那”,而译 t 组用“轻多、轻他、轻陀、轻檀、轻那”,其意
t 组的“多”等字是“重”的。
·
[15] 元音上方的“' ”号表示重音,下同。
[16] “酂”字原注“才舸反”,是作阴声字读。
[17] 这种情况在十六国时代的昙无谶译《大般涅槃经》卷 8 佛论根本字一节已经存在,昙无谶译送
气浊音都用阳声字: gha jha 膳·
dha 袒 dha 弹 bha 滼,南朝梁僧伽婆罗译《文殊师利问经》送气浊音也都
用阳声字: gha jha 禅·
dha 檀 dha 轻檀 bha 梵,皆与玄奘译音具有内在的一致性。
[18] 不空译. 宝悉地成佛陀罗尼经. ∥大正藏,第 19 册,No. 962。
梵汉对音资料: 从上古音到中古音 71

[19] 不空译. 观自在菩萨说普贤陀罗尼经. ∥大正藏,第 20 册,No. 1037.


[20] 不空译. 文殊问经字母品. ∥大正藏,第 14 册,No. 469.
[21] 《庄子·齐物论》“鸱鸦耆鼠”,耆 = 嗜,常利切,禅母。Jīva( Jīvaka) ,六朝以下常译“耆婆”。
[22] 大乘昉.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序. ∥大正藏,第 13 册,No. 411,玄奘译. 大乘大集地藏十轮经,
末附.
[23] CBETA( 台湾中华电子佛典协会) 电子佛典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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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 天津 300071)
( 责任编辑 马 沙)
Demand for English Dictionaries and Their Compilation and Publication in
Modern China: A Case Study of English Dictionaries Published by
the Commercial Press ( 1897—1949)

Zhao Lianzhen Li Bin

Abstract: Since the end of the Qing dynasty,there had been an upsurge in English learning in
China,which gave rise to the great demand for English dictionaries. With the Commercial Press as
the center,China’s modern publishing institutions compiled and published a variety of English
dictionaries,which to a certain extent catered to Chinese people’s diverse needs for reference
books in English learning. The main characteristics of dictionary compilation and publication in
this period include: 1) English dictionaries of different sizes were published to meet the needs of
users with different English proficiency; 2) Emphasis was placed on the shift in users’needs from
decoding to coding English dictionaries; 3) Efforts were made to satisfy users’needs for specialized
English dictionaries in their acquisition of in-depth knowledge of English. These findings have
implications for the compilation and publication of English dictionaries today.
Keywords: modern,English dictionaries,users’needs,the Commercial Press

Resources of Transcription between Sanskrit and Chinese:


From Archaic to Ancient Chinese Sounds

Shi Xiangdong

Abstract: Resources of transcription between Sanskrit and Chinese are very important for the
study of ancient Chinese phonology. Therefore,it is necessary to understand and be familiar with
transcrip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Sanskrit,its principles,general rules and matters to be noted,
and the basic documents of the transcrip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Sanskrit in this period. This
paper briefly introduces the basic knowledge of Sanskrit,its writing and sound,and the materials
of transcrip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Sanskrit from the archaic to the ancient.
Keywords: archaic Chinese sounds,ancient Chinese sounds,transcription between Chinese and
Sanskrit

Application of the Lexicon-Grammar Theory to


Chinese-English Dictionaries for Foreign Learners of Chinese:
A Review of the Chinese Essential Dictionary ( Chinese-English)

Liao Chengmin Xia Lixin

Abstract: The Chinese Essential Dictionary ( Chinese-English ) complied by professor Zheng


Dingou is a dictionary for CFL ( Chinese as a Foreign language) learners based on the lexicon-
grammar theory. It features a perfect combination of scientific theories and continuous innovations
in dictionary making. This paper first discusses the lexicon-grammar theory and then makes a
brief review of the dictionary. It summarizes its main features in entry collection,arrangement,
annotation,and exemplification,and puts forward some suggestions for improvement.
Keywords: lexicon-grammar theory,Chinese-English dictionaries for CFL learners,dictionary
review,Chinese Essential Dictionary ( Chinese-Engl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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