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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場外的長廊悄然無聲,陽光穿透窗戶灑進走廊,在地上形成長長的影子。我攥緊

拳頭,手心的溫暖湧上心頭。

數個月前,距離公開試開考的日子尚餘一百多天,那段時間的我,每天除了吃飯和
睡覺,就是伏在書桌前奮筆疾書,彷彿要把書本上的知識吃至透爛,誓要在這場沒有
硝煙的戰爭獲勝。我的性格很倔強,因此我也無法接受自己在任何一件事上失手,更
加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文憑試。

對我來說,這場考試就像是通往康莊大道的入場券,我緊緊攥著手中能夠換領入場
券的本錢,有時卻也感到無力。幾乎是每個中六考生的日與夜:白天睜開眼就在唸誦
《前赤壁賦》,深夜閉上眼睛時也仍然思索著未解開的數學難題,不外乎廢寢忘餐、息
交絕遊,當然肩負在背上的不只是壓力,也是芊芊學子的大學夢。

那段日子,我成為「重點關注對象」,凡事都以我為先,變成家裏的中心。母親很嘮
叨,會叮囑我要吃三餐、要按時休息。可是當一把板正的聲音從我房間傳出,「等一下
再吃吧」,母親便不再多嘴,卻經常等著等著沒有了下文。

有好幾次,當我走出房門,看見母親左右忙碌,準備著一大桌我愛吃的飯菜,我坐
下,嘴巴除了用來咀嚼食物防止失去生命表徵、甚至沒有說一句話。只吃了兩口飯便
要起身,「多吃兩口吧,」母親為我夾菜,「這是你最喜歡的吃的啊」,我抬頭看了看母
親那佈滿繭的雙手,只覺得她毫不體諒我,亦不理解我。我轉頭便回到房間去,回到
那個永遠緊閉著門的房間。

那道門,成為了我和母親之間的一堵牆。

時間一點點從沙漏裏流逝,對於每個考生而言,眼前的公開試就是天大的一切,任
何事都不足掛齒。我越發努力溫習,緊緊將倒流的沙子從手指的間隙中夾緊。

儘管我很固執,但母親還是會定時喊我吃飯。「快吃飯吧,小心熬出胃病來,壞了身
體。」我假裝聽不見。

我盯著桌上的答題簿,紙上的文字隨意跳動,手中持著的圓珠筆滑落手心,胃裏的
翻滾令我癱軟無力。我堅定著意志,告訴自己要打起精神。這時傳來熟悉的聲音:「你
要吃飯嗎?我放在冰箱裏,餓了記得翻熱了吃。」

母親這不合時宜的叮嚀使我生理上更加難受,我強忍著胃裏的劇痛,重新拾起藍
筆,很快便將母親的話拋諸腦後。我不理解,這種關頭,母親的多言只是在給我添
亂。
不一會兒,母親又敲敲我的房門,端來一杯溫水。「喝點吧,總好過一天都沒有東西
下肚,會生病的。」

我沒有回應,母親踏出房門,我回頭看著她離開的落寞背影,在燈光照射下拉出了
一道瘦瘦的影子。

半年的時間、一晃眼就過去了。此時此刻,我正坐在試場外的走廊的長椅上,不久
後我將成為驍勇的戰士,在戰場上大殺四方,用盡畢生所學證明自己、有足夠的資
格,獲得那張黃金入場券。

「滴答...滴答...」我盯著牆上的時鐘看得入神。不知是緊張抑或真的熬出點毛病,胃
裏突然生出一陣灼熱感,胃酸刺激著胃璧使痛楚更為強烈。手中的溫習筆記被我抓得
變成皺皺的紙張,忐忑不安的心情始終未能平靜下來。

生理上的不適令我變得更加揣揣不安。我拉開後背包的拉鏈,翻找准考證和考生條
碼,最後一次檢查它們都安好無恙。忽爾我摸到一股熱氣。拿出來看,才發現是一盒
熱牛奶和半塊用保鮮膜包好、放在玻璃盒裏的三文治。

「胃痛記得要吃早餐,吃點熱的下肚舒服點。零錢包裏放了幾顆胃藥,有需要就用
吧。吃藥前記得先吃點東西。」

便利貼上工整的字跡,語句間帶著母親平日嘮叨的氣息。平日不察覺的小事,在這
一刻面前,竟如此龐然;平日令我厭煩的隻言片語,此刻卻一字一句重重錘在我心
尖。

我捏著尚有餘溫的牛奶和三文治,一時竟分不清是微波爐的餘熱還是母愛的溫暖。
我撕開包裝、大口大口喝著溫熱的牛奶,溫熱令我的胃痛好了不少。我想起母親瘦瘦
的身影,才驚覺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察覺、沒有珍惜母親為我做的一切。

這一件小事,包含了母親對我無微不至的愛。

我看著地上的影子,從容不迫地站了起身,大步邁入考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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