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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名称: 命定沦陷

本书作者: 花恒
本书简介: 霸道强势演员攻 x 冰山(职业待定)受

高中时,沈郁追过一个人,没皮赖脸,软磨硬泡,使出浑身解数,终于把一座冰山给暖化了。

然而,在一起的第一天,那人突然犯了个事,进去了。

从 17 岁到 27 岁,整整十年,沈郁十年如一日的苦等,把自己等成了个家喻户晓的大明星,把周围朋友们等的孩
子都会打酱油,才终于把人给等出来。

殊不知,那人踏出大铁门后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冷漠的来了句:“你谁啊?滚开别挡道!”

沈郁一愣,心说这狗东西是打算装失忆呢! 他压了压火:“老子是你男朋友,谈了十年,还没分呢。”

那人闻言终于瞥他一眼,但脸上表情比刚才更为冷漠:“现在分了。”

草!

沈郁当时就受不了了,心说怎么回事!进去的时候还他妈是个人,怎么改造了几年,反而给改造成个渣男了?

苦等十年,等来个负心汉?

那不行! 必须教他重新做人。

于是自此开始,沈郁致力于改造“渣男”,动用自己手上全部资源和关系,把那人牢牢的圈在自己的地盘,用尽
一切办法勾人,勾心,甚至不惜强取豪夺,直到那人再次被他彻底征服,老老实实爬下。

某天夜里,一场云雨,酣畅淋漓,那人手指轻触他的眉心,眼尾绯红:“没见过你这样的傻子,放着光鲜亮丽的
大明星不做,非跟个劳改犯纠缠不清。”

“少废话!”

沈郁低头咬上他的下巴,语气暴躁,但动作温柔:“你要不是,老子还他妈不要呢!”

PS: 沈郁,一个在外面强势霸道咋咋呼呼横天横地的男人,背地后最爱干的事儿: 1,追他哥屁股后边哭哭唧唧


求复合。2,粘着他哥装乖卖惨委屈巴巴求抱抱。3,把他哥哄上炕这样这样再那样,事后再说一些违心的话,比
如“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大概就是个非你不可玩命追妻的故事,1v1,he,都洁,都是好人,受是为了保护攻,防卫过当,过失误伤,
没有主观犯罪行为。
画重点:入狱经历系剧情需要,纯属虚构,请大家不要代入现实生活,远离违法犯罪行为,珍爱生命,积极向上,
共同为我们自己、家人和朋友创造一个和谐安全的社会环境,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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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温暖大哥哥 X 内向孤僻小可怜

5 岁时。

小宋仰浑身是伤蜷缩在楼下角落,眼神空洞的望着屹立眼前的万家灯火,问身旁的少年。“ 只有我家是这样的,
对吗?”

许澄阳红着眼眶帮他处理完伤口,摸摸他的头,温声安慰:“别难过,都会过去的,等你长大就好了。”

12 岁。

宋仰单手掐着男人的脖子,将其牢牢摁在地上,眼神里带着毁灭般的阴沉和狠戾。

看到这一幕,许澄阳无比痛心,他说:“宋仰,长大,是成为可以保护好自己和妈妈的人,而不是成为和他一样
的人。”

少年闻言一怔,半晌后低下头,眼中狠戾退去,松开了掐着男人的手。

17 岁。

宋仰的生活终于平静了下来,不再有暴力和血腥,不再有不安和动荡,生日那天,他看看眼前的奶油蛋糕,再看
看送他蛋糕的人,内心热意汹涌。

许澄阳点起蜡烛,笑颜温柔:“许个愿吧,听说成年前的最后一个生日很灵验,许什么愿望都会实现的哦。”

少年沉默许久,垂下眸子,努力藏起眼中的热切,以及不敢宣之于口的念想。

什么愿望都会实现吗,可如果是…

想要你呢?
是一个从懵懂酸涩,暗恋成真的故事,攻童年经历凄惨,受是邻居家大哥哥,一路陪伴着他长大,给予温暖和呵
护,引导他走正确的人生方向,成年前是救赎,成年后是爱情,1V1 ,HE,都洁,都是好人。

^_^

第 1 章
初冬时节,即便阳光晴好的午后,空气中依旧透着几分寒凉。
车子停在路边,落叶时不时坠落车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沈郁懒散的靠在驾驶座椅背上,正透过挡风玻璃
看向马路斜对面。
那里有家蔬果配货站,运输车横在大门口,工人们正在搬运卸货,其中有个男人穿着纯黑色工装衣裤,身型
高挑,轮廓清瘦,鸭舌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侧面锋利的下颌线。
不似其他工人边干活儿边相互说笑打闹,男人沉默的搬着水果箱,稳拿轻放,动作利落,举手投足间都透着
冷峻和干练。
沈郁坐姿虽然懒散,但目光却很专注,始终追着不远处的那道身影,眼睛都几乎不眨一下。
配货站工人不少,蔬果很快全部卸完,货车开走之后,店员们大部分都回了店里,黑色工装的男人留下清扫。
视线里没有了其他干扰,沈郁轻轻吐了口气,从置物箱里摸出了烟盒,刚打算点支烟,旁边烟酒店的老板凑
了上来。
那人抄着手,猫着腰,站车窗前左顾右盼了好大一会儿,最后压着声音鬼鬼祟祟问了句:“哥们儿,你是警
察吧?”
沈郁闻言,停住打算点烟的动作,随手落下了一截车窗,他带了口罩和帽子,其实看不到脸和表情。
但烟酒店老板扒着窗户缝儿往里瞄了眼,却就像是从他脸上看到了肯定的回答似的,显的很是得意。“ 我都
知道,对面那水果店老板和店员一半都是劳改出来的,没几个好人,你跟这儿盯了少说也得半个月了吧,肯定是
监视他们的。”
沈郁没应声,也没理人,只看态度就能很明显的让人感觉的到,他这人并不和善。
不过烟酒店老板大概误以为这是作为警察身份该有的严肃,见他一直盯着对面那个男人,琢磨了下什么,一
脸好奇的开始瞎打听。“哎警察同志,那男的好像刚放出来没多久吧,听说之前是个杀人犯,杀的还是自己好朋
友的亲爹,这事儿是真的吗?”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眸光忽的一下变得阴沉,车里气压也几乎是瞬间就变得极低。
然而车烟酒店老板似乎并没有感受到,仍然站那儿嘴欠。“杀人这么恶劣的刑事案件,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枪
毙,还给放出来了,瞧丫那德行,见了人从来不知道言语,整天拽逼哄哄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啪!
沈郁突然扔掉了手里的打火机,目光从马路对面收回,转头看向车窗外的人。
两道视线对上,烟酒店老板先是一愣,随后立刻抬起手来象征性的抽了自己一嘴巴,同时谄笑着重新放低了
声音。“低调,保密,我懂,我懂。”
但这丝毫没有缓解车里的低气压,只见沈郁阴沉的目光扫过烟酒店前光秃秃的电线杆之后,干脆利落的解开
安全带,下车扯上烟酒店老板的衣领,二话不说直接把人带进了店里。
大约十分钟之后…
屋里惨烈的嚎叫声告一段落,沈郁踹开大门走出来,转着脖子,揉着手腕,习惯性的抬头看向马路对面。
于此同时,配货站穿黑色工装的男人也正好回头看向这边。
两道目光对上,沈郁动作顿了顿,对方蹙了蹙眉,随后不到两秒钟,两个人又几乎同时移开了视线。
话说,对面那人叫邢延,今年 25 岁,长得很帅,是那种身形挺阔,五官硬朗,自带正义凛然气质的帅,看上
去完全不像是坐过十年牢的人,更不像渣男。
但很遗憾,他确实刚出狱不久,而且对于如今的沈郁来说,得算是个妥妥的大渣男。
这事儿,还得从当年俩人一起上高中的时候说起。
高中时,邢延个子高,长的帅,学习成绩也好,是全校闻名的校草兼学霸,更是无数男生女生为之倾心爱慕
的对象。
沈郁当年也没能例外,先是一见钟情,后又疯狂迷恋,为了追人,骄傲的少年不惜扔掉面子里子,整天跟在
人家屁股后边软磨硬泡,死缠烂打。
邢延为人性子冷,沉默寡言,从不回应他的示好,但沈郁太能坚持了,拿出攻坚克难不屈不挠的架势,不折
不扣的一追就是两年,最终愣是把一座冰山暖化,把人给追到手了。
原以为得偿所愿,奔赴美满,谁知造化弄人,好景不长,俩人刚正式确定关系邢延就突然犯了事儿,刑期一
判就是十年。
沈郁这人,对待感情专一且固执,但凡认准了一个人,他这辈子都不会变,这十年来,他坚守初心,不离不
弃,满怀希望的等待着男朋友出来再续前缘。
万万没想到,等到最后却等来了一盆冷水,浇了他个透心凉。
邢延出狱那天正好全城大降温,还下着雨,沈郁接人心切,天不亮就去监狱大门口蹲着等,在冰冷的天气里
生生冻了好几个小时。
终于等到邢延踏出大铁门的那一刻,他激动的浑身颤抖,眼眶发热,哽咽到一度都说不出话。
但邢延表现的却很平静,眼神扫过他身上的时候没什么波澜,甚至很冷漠,完全一副已经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了的样子。
沈郁踉踉跄跄的走过去,红着眼睛张开怀抱,追锦江连载文,加企鹅君羊八六一齐齐三三零四得到的是对方
强势的一把推开,不夸张的说,他当时原地愣住,懵了足足得有五分钟之久。
十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或许不足以让一个人忘记另一个人,但足够可以让一段曾经被动接受
且并没有持续很久的感情消耗殆尽。
那天的沈郁是崩溃的,但他极力克制着即将碎裂的情绪,拿出了此生最大限度的包容和耐心,对邢延说了好
多话。
然而自始至终,邢延的态度都是冷淡的,沉默的,没有给予任何正面回应,只是在临走时丢了一句话给他:
都过去了,往前看吧。
十年苦守,不改初心,守的却是个负心汉,日复一日,虔诚等待,等来的却是一句分手,这大概是谁都无论
如何也都不能接受也不甘心接受的。
便是从那天起,沈郁就像疯魔了一样,生活不要了,工作也不干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放在了邢延身上,
自从邢延适应监外生活开始出来工作,但凡邢延出现在哪儿,他人就在哪儿,从不缺席。
不过可能是还没有琢磨出收复渣男的好方法,也可能是其他原因,这段时间沈郁虽然整天开个显眼的大越野
车,没事往亮堂的马路边一停,生怕别人看不见似的明目张胆,但也只是远远的坐车里待着,从来没到跟前去,
也没采取过什么行动。
当然,邢延也没搭理过他,人家平时该做什么做什么,权当他不存在。
绝大多数时候,俩人各忙活各的,相安无事。
但…
今天的这个对视,大概是冥冥之中打破了某些平衡。
下意识的移开目光之后,沈郁原地继续愣了会儿,眉头皱了会儿,随后就如同忽然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整理
了下衣帽,奔着那边就去了。
邢延在配货站的工作都是些杂活,偶尔还要做一些外送服务,清扫完卸货现场之后,他进店收拾好已经打包
好的外卖,出来时,沈郁已经站在他的电瓶车前了。
再次四目相对,沈郁没有再像刚才那样下意识闪躲,甚至凭借自身不到半寸的身高优势,以一种居高临下的
姿态直视对方。
不出意外,邢延没搭理他,非但没理,甚至直接装作没看见,绕过他把提着的打包袋放进外送箱,长腿一抬,
跨上电瓶车就准备走。
只不过还没等起步,沈郁就抓住了他的车把,原地给他摁回去了。
俩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更加明显,再配合沈郁要吃人一样的眼神,压迫感属实很强烈。
然而这在邢延那里似乎并没有什么震慑力,他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低沉而冷淡。“起开。”
沈郁没有恼怒,但也没有松手,邢延偏了偏车把试图甩开他,他就立刻用力给扯回来并且抓的更紧,俩人就
像是博弈似的,一个甩,一个拽,来回拉扯。
僵持了得有三分钟之后,马路对面烟酒店的老板扒着门框从屋里探出脑袋四处张望,发现沈郁之后立刻举起
手机:“喂!110 吗…”
那人此刻鼻青脸肿的,嘴角还带着血,看起来被揍的不轻,举着手机很显然是正在报警。
邢延往那边瞥了一眼,回头看向沈郁。“你打人的理由?”
沈郁耸耸肩。“看丫不顺眼。”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蹙眉沉了口气,随后下车把电瓶车随手一扔,二话不说,上去咣一脚便把他给踹在了地
上。
对面正打电话的烟酒店老板看到此情此形,人当时猛的一怔,嘴里正说着的话也戛然而止。
配货站这边的其他人听到动静后也纷纷跑出来,看到邢延把人踹翻在地上,也立刻相继瞪大了眼睛。
邢延并没理会众人的目光,踹完人之后又随手抄了根棍子,把地上的沈郁给拖起来,拽着他直接过马路走向
烟酒店那边。
俩人都到跟前了烟酒店老板才回了神,他下意识想躲回屋里,但还没等动作,邢延先喊了一声:“站那
儿!”
说起来,“杀过人”以及“做过牢”这两个头衔本身就会让普通人产生很强烈的畏惧感,何况邢延本人五官
轮廓长的非常锋利,冷着脸的时候整个人看上去很凶很有压迫感。
更何况,他手上还拎着棍子。
反正刚刚亲眼目睹他一脚就能把人踹倒的烟酒店老板当时立刻就原地定住了,半点儿没敢动弹。
他手里的电话还没挂断,里面传来问话的声音,邢延朝他手机上看了眼,他立刻懂了什么似的,含含糊糊的
说了几句“没事了拨错了”就立刻把电话挂掉了。
如是,邢延把沈郁往前一推,又把手里的棍子往烟酒店老板那儿一递。“打回来,或者收医药费,选一
个?”
烟酒店老板先是愣了愣,随后看了看眼前仿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你敢动我一下试试”的沈郁,毫不迟疑。
“我这人讲文明,我,我不爱跟人动手。”
邢延闻言收回棍子。“说个数。”
烟酒店老板先是观察了下沈郁的穿着,又瞄了眼他的车,挺了挺脑袋,伸出一个巴掌。“五万。”
一听这数,邢延立刻抬眼看过去,烟酒店老板被盯的慌了下,又缩了缩脖子,立马改口。“一万,最少也得
一万,我,我这伤挺严重的,再说店里还碎了几瓶好酒呢。”
邢延没说什么,收回了目光。
沈郁也没墨迹,掏出手机扫了门口贴着的二维码,干脆利落的转了一万块过去。
事情解决完,邢延转身就要走,这时,整个过程一直老老实实听安排的沈郁不干了,跟上去抓住邢延的手臂,
直接把人拽住。“我的呢?”
邢延脚步停住,回头看他。
沈郁下巴指指,示意他看自己衣服上的脚印。“医药费。”
邢延立刻瞪了瞪眼。
不过这对沈郁而言似乎没什么震慑力,他直接瞪了回去。
或许是实在懒得跟他废话,邢延直接掏出自己的手机,示意他说数字。
沈郁:“不要钱。”
只见听到这三个字,邢延眼眸凝了凝,看向他。
“不要钱。”
沈郁又重复了一遍,随后倾身过去凑到邢延脸前,盯着他的眼睛,轻扯了下嘴角。
“要人。”

第 2 章
都是狮子大开口,烟酒店老板最起码还有个谱,无非是想讹点钱,可沈郁这种张嘴就直接要人的,那就纯粹
属于找揍了。
若不是旁边开始有路过的人停留围观,就看邢延那架势,少不了得动手抡他几棍子。
配货站那边的小伙伴们很有眼色,见驻足围观的人里有的掏出了手机明显就是要拍照拍视频,立刻过来了几
个人,阻止他们的同时,把邢延和沈郁一起拉回了店里。
配货站不做零售,店里相对就没那么明亮宽敞,满满当当的都是货架,不过倒是挺干净。
俩人被带进去之后,从二楼下来一个身型魁梧的男人,目测四十岁左右,大冷天穿着短袖,两条大花臂非常
抢眼。
这是配货站的老板,叫魏强,是邢延服刑期间认识的一位大哥,他目光扫过沈郁抓着邢延始终没有松开的手,
看向沈郁。“小伙子,店里人手稀缺,不好让你带走,打个商量,两千医药费行不行?”
沈郁回答的非常干脆。“不行。”
旁边有伙计看不下去直接接骂骂咧咧了起来。“要点脸,你以为自己谁呢,两千块能买十个你了好吗!”
沈郁没搭理那人,一把扯掉帽子和口罩露出了整张脸,很直观的告诉了大家他是谁。
如是,店里的一些年轻些的伙计们,尤其前台和账务俩小姑娘,盯着他的脸愣了几秒钟之后,几乎是同时张
大嘴吧发出了异常整齐的惊呼:“啊啊啊啊啊啊沈郁!是沈郁!”
说起来,邢延入狱的这十年里,沈郁的感情经历虽然戛然而止,但学习和事业上的履历却一直在稳步前行。
高中毕业之后,沈郁凭借不错的天资和优秀的颜值考上了电影学院,边读书边接戏,并在短时间内迅速成名。
正式进入娱乐圈之后,沈郁也是保持初心,不骄不躁,努力奋斗多年,成绩非常傲人,前阵子更是刚拿到了
本年度“金鼎奖”影帝的提名,如今也算是风头正盛,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了。
真要论起身价…
反正刚才骂骂咧咧的伙计们顿时都哑了声,老老实实闭了嘴。
相比之下,魏强就淡定多了,毕竟自从邢延过来上班,马路对面的黑色越野就没缺席过,做大哥的都是很敏
锐的人,其实早就查过了。
魏强不是个喜欢多事的人,尤其知道沈郁和邢延之间的关系,原本并不想插手他们的事,但见邢延蹙着眉,
沉着脸,一副很抗拒的样子,他无奈的笑了笑,回头对沈郁说。“大明星,我们底层打工人混口饭吃不容易,邢
延这样的,两千块已经是他大半个月的工资了,真不能商量一下?”
这话明面上是说好话,但着重强调了“邢延这样的”,敲打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
本身没有学历,还顶着个劳改犯的头衔,目前只能有一份这样靠体力劳动的工作已经很不容易了,作为曾经
的男朋友,若真心还放不下他,就不应该给他这样的难堪。
也恰好这时,邢延裤兜里的手机发出了外卖订单即将超时的提示音,邢延整个人立刻就显得有些着急了。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皱着眉头迟疑片刻,看上去极其不情愿,但也还是松了手。
邢延也没踌躇,沈郁松手之后他立刻转身跑出去,扶起倒在地上的电瓶车,骑上就没了影儿,自始至终头都
没回一下。
沈郁没追上去,只是盯着邢延离开的方向,眼神非常怨愤。
明星光环还是很能唬人的,伙计们陆续意识到他俩是旧相识,也就不再为邢延发愁。
打发大家继续去干活之后,屋里就剩下两个人,魏强看着沈郁笑了会儿,问他。“小子,能不能告诉我,你
跟着他是想干什么啊,打击报复,还是想再续前缘?”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怨愤的目光才舍得从早就空荡了的马路上收回来,看向魏强。“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语气可谓是很不客气了,但魏强并没在意,他到店里的茶水台边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说话不疾不徐。
“因为这直接决定我接下来对待你的态度。”
话外之音很明显。
沈郁站那儿琢磨了会儿,走到茶水台的另一侧坐下来,二郎腿一翘。“咖啡,谢谢。”
“入乡随俗吧。”魏强笑着给他倒了杯茶。“我们这月薪两千的,每天都只喝白开水。”
“…”沈郁皱了皱眉,直接没吱声。
接下来是挺长一段时间的冷场时间。
魏强原本在等他先开口,最后都等乐了,他问沈郁:“我说这位大明星,你以前追他追的挺困难吧?”
只见听到这话,沈郁眉头一松立刻问了句。“他跟你说过我?”
“没有。”魏强说:“他嘴挺严的,自己的事从来不跟别人说,也从来没提过你。”
“…” 沈郁刚松开的眉头立刻重新皱了起来。
魏强被他的反应逗笑。“所以,是不打算讨好一下他身边的人?”
沈郁说。“如果你有本事让他跟我走,我现在立刻给你跪下磕三个响头。”
“哈哈。”魏强再次被他逗笑。“你这人确实挺有意思的。”
沈郁没接话,他从来不讨好别人,也不喜欢陪笑。
魏强坐那儿看着他自顾自乐了会儿,耳后,便是语重心长。“小子,你应该很清楚你们之间的根本矛盾在哪,
他的心结不是简单的情情爱爱就能跨过去的,需要时间,如果你还想往好的方向发展,最好缓和点,别逼他太
紧。”
沈郁听完沉默了片刻,说。“不,他不需要时间 ,否则也不至于十年了还没想明白。”
“…”
身为局中人,该走的弯路一步都少不了,魏强也算过来人,见他挺固执,就不再继续劝什么,从茶水台下的
抽屉里取了张纸放在他面前。“这是他的排班表。”
沈郁抬眸看向他,以示不解。
魏强说。“以后不要在工作时间找他闹,你身份特殊,大庭广众的出点什么状况,你麻烦,他也难堪。”
沈郁低头看着那张表沉默片刻,随后拿起来说了句“谢谢”,起身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去送外卖的人一直都没有回来,沈郁在车里坐着等了很久之后,决定先回邢延租的房子。
邢延租住的房子距离配货站不远,在一条偏僻的胡同背面,一间矮矮的小屋,没有院子,门前正对一个废弃
公园的角落,都是枯树和荒草。
门前的小路很窄,沈郁的车开不进去,只能步行,前两天刚下过雨,路面坑坑洼洼的稍不注意就是一脚泥。
之前和邢延之间保持距离的平衡没打破,沈郁虽然知道他住这儿,但从没进来过,现在因为挨了一脚成为了
债主,他砸人家锁都砸的理直气壮了。
打开小屋的门,里面有一张床,一个衣柜,还有个小桌子和两个小板凳,整间屋子一眼看到底。
沈郁环视四周,注意到衣柜旁的角落里放着一瓶洗衣液,青柠薄荷味道。
他盯着那瓶洗衣液上的海报愣了会儿神,随后走过去打开衣柜,把里面挂着的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都拿出来
分别闻了闻。
再次愣神片刻后,他坐床上往后一躺,先是笑了一声,紧接着把手臂往额前一搭,挡住了眼睛。
邢延是傍晚回来的,可能是在外面看到了沈郁的车,进屋看到床上躺了个人也没意外,把提回来的饭菜往小
桌上一放,直接无视他去打水洗脸。
在拿脸盆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下意识的看了沈郁一眼,同时,迅速的把那瓶洗衣液给塞到了床底下看
不见的位置。
等他洗完脸回来,沈郁的装睡也告一段落,睁开眼睛看着他,明明面无表情,但语气听起来愣像是带着笑。
“你衣服的味道挺好闻的。”
邢延听后脚步很明显顿了顿,随后只当作没听见,在小桌前坐下来,打开饭盒开始吃饭。
他的饭是两个馒头,一个素菜,干干巴巴的看上去就很没有食欲,不过他似乎习惯了,看起来居然也吃的很
香。
沈郁躺那盯着他看了会儿,起身下床,走到他对面坐下,歪着脑袋凑了过去。
说起来,沈郁性格虽然凶悍,但长了一张很精致的脸,五官很立体,皮肤也很白净,还留了长头发,白天头
发扎起来显得很酷,现在头发散落下来,看上去又有些魅,甚至都可以用“漂亮”二字来形容。
他本人向来也很放得开,小的时候就总爱不经允许就自行动手动脚,以至于他就这么忽然凑上来,跟要干什
么似的,邢延直接吓一跳,愣住两秒钟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往后躲了躲。
看这反应,沈郁先是轻轻扯了下嘴角,片刻后退回去,哼了一声。“我也饿了。”
邢延没理他。
沈郁又说:“欠着我两千万呢。”
邢延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把另一个馒头扔给了他。
俩大老爷们,一个馒头是不可能填饱肚子的,不过俩人非常默契的谁也没支声,吃完之后,邢延去给去扔了
垃圾,洗了两件衣服,扫了扫屋门前的地,又去擦了电瓶车…没事找事的忙活了很久很久,沈郁也没有要走的意
思。
大概知道撵也撵不走,邢延就干脆连口都没开,洗漱完之后直接上床睡觉,继续权当他不存在。
当然,沈郁也没闲着,邢延瞎忙活的时间里,他下单了被褥枕头隔凉垫等一堆东西,等配送到之后,非常不
客气的直接在邢延的屋里打起了地铺。
而地铺打好后他刚准备躺下去,手机嗡嗡的响了起来,是他的经纪人,接通之后根本都没有给他出声的机会,
上来就是一顿骂。
“沈郁!你疯了吧!好不容易谈下来的工作你说不干就不干!你知道工作室的伙伴们为了帮你拿到这个项目
付出了多少努力吗,你对得起……”
啪。
没等那边骂完,沈郁又迅速挂了电话。
这条胡同本就偏僻,背面又只这么一间房子,没有邻居,面对荒地,白天都特别安静,更别说关起门来的夜
里。
沈郁的经纪人又是个性格很泼辣的女人,脾气暴,嗓门大,即便是通过电话,也还是给人一种连房顶都要被
她的声音给掀翻了的感觉。
邢延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
如此,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邢延轻轻吐了口气,总算主动开口说了话。“回去吧,跟我耗下去没有任何意
义。”
沈郁听后站那看了他片刻,拉着脸去关了灯,回来蹬掉鞋子,躺下盖上被子闭上眼,学他装作没听见。
关了灯的屋子里到处漆黑一片,只有窗户透进来的一点亮光,正好打在沈郁的脸上。
邢延脸侧过去看向他,片刻的沉默之后,说。“沈郁,到目前为止,我对自己做的任何事都没有后悔过,你
不要逼我后悔。”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身体很明显的僵了下。
那一瞬间,邢延几乎是下意识的移开了目光。
初冬时节昼夜温差很大,往往白天越是天气晴好,夜里就越爱刮风,一阵一阵的,吹得窗户上贴的旧报纸呼
呼的响。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之后,沈郁问他:“邢延,说实话,你怨过我吗,或者,恨我吗?”
邢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闭上眼睛轻轻吐了口气。“你应该很清楚,以我们之间现在的关系,不可能再在一
起了。”
“我不同意!”
沈郁突然就变得激动了起来,他翻了个身从地上爬起来,愤怒的盯着邢延。“我不管你怎么想,有什么顾虑,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不会反悔’,这是当初你答应我时亲口说的,你必须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别自欺欺人了。”邢延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我不管!”
沈郁又愤怒的吼了一声,继续盯着邢延:“谈恋爱是两个人的事,当初要在一起,我一个人说了不算,现在
要分手,你一个人说了也不算,只要我不点头,你就永远还是我男朋友!”
邢延没再说话。
如是,恶狠狠的眼神已经不足以用来表达情绪似的,沈郁又忽然站起来,走到床边俯身下去,一把掐住了邢
延的下巴
屋里黑漆漆的,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被掐住的瞬间猛地睁开眼睛对上沈郁的目光之后,邢延就像是能从他
眼神里读懂什么似的,不等他有什么动作,立刻一把扯开他的手,起身下床拽着他一路到门口,开门直接就把他
给扔了出去。
紧接着,他又回屋里把地上的铺盖卷了卷,连同沈郁的外套和鞋子,一股脑儿的也给扔了出去。
那速度之快,直到门哐啷一下被关上,沈郁才反应过来,他立刻过去照着屋门狠狠踹了两脚,但不知道邢延
拿什么东西挡的,愣是没能让他踹开。
深夜小北风不疾不徐的刮着,沈郁就穿了件 T 恤,光着脚站在冰凉的地上,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就给冻的开始
哆嗦了。
继续踹门发火,里面没反应。
收着愤怒喊人,里面也没反应。
折腾了好几轮门都没有再被打开,最后,他泄了气似的一屁股坐在门槛上,耷拉着脑袋许久,再说话时,声
音里就带上了浓重的鼻音。
“邢延,你丫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第 3 章
沈郁,一个曾经追人一追就是两年,等人一等就是十年的男人,论及忍耐力和毅力,属实非平常人能比。
大半夜被毫不留情的扫地出门,他居然也没走,就在门口的屋檐下把铺盖卷儿原地摊开,躺下就直接睡那了。
可知早上打开门看着裹着被子卷缩在地上的人,邢延脑袋都肉眼可见的大了能有两圈。
邢延住的地方没有厨房,他也不怎么会做饭,家里只有一个插电的小锅,每天早上煮个清水挂面,再就点小
咸菜,对付对付就是一顿早饭。
沈郁迷迷糊糊的爬起来的时候,邢延已经煮好了面,坐在小桌前正准备吃。
这个季节,清晨往往比深夜更冷,沈郁爬起来后先打了两个喷嚏,他蹬上鞋子披上外套,径自走进屋里找了
个杯子漱了漱口,紧接着到桌前把小锅和筷子从邢延那里拖过来,坐下就开始吃。
全程可谓非常的自然而然,理所应当,仿佛这面就是专门给他煮的,完全不受昨晚被扫地出门的影响。
不仅如此,见邢延脸色难看的盯着他,他甚至立刻理直气壮的瞪了回去。
俩脾气都不怎么样的人,就这么互相瞪着,随时都可能掀翻桌子。
但从昨天到现在着实也算是没少动手,俩人肉眼可见的都在忍。
长达一分钟之久都对峙之后,邢延先移开了目光,他低头捏了捏眉心,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无奈。“你到底
想怎么样啊?”
“没想怎么样。” 沈郁也移开目光,低头继续吃面,边吃边说。“想和男朋友一起生活。”
“我们已经分手了。”
“没分。”
“你成熟一点,别那么固执。”
“你也自觉一点,别那么多废话。”
“强求是没有好结果的。”
“ 那就大家一起倒霉!”
啪!
邢延最终还是忍无可忍,夺过沈郁手里的筷子往桌子上一拍。“沈郁,我没功夫整天陪你扯这点破事儿,你
现在马上给我走,别逼我揍你!”
“行啊。”
沈郁直接冷笑一声,推开煮面锅,抬头对上邢延的视线,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故意挑衅。“我把话放这儿,
除非你今儿把我给揍服了,否则我不可能走。”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当时就眉心蹙起,气的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气氛忽然变得更加紧张,形势不容乐观,桌子眼看着的就是不能幸免的最终还是要被掀翻了…
这时,邢延的手机嗡嗡的震动了起来,是他定的闹钟,提示他已经到出发去上班的最后时限了。
说起来,虽然打工的配货站老板是熟人,但出现迟到早退以及工作出错这种情况,也一样会被扣工资。
邢延抓过手机摁掉闹铃,犹豫一秒钟,最终在揍人和立刻出发去上班之间,他选择了后者。
有人选择偃旗息鼓,就有人扬起胜利的旗帜。
邢延拿外套出门的时候,沈郁表现的非常得意。“中午记得回来给我送饭。”
不出意外,邢延没搭理他,但瞥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疑惑他今天居然不继续跟着自己了。
沈郁也没解释,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面,然后在邢延骑上车之后又喊了一句:“我现在很娇气,中午不吃
饭,晚上就会饿死在你家里。”
邢延不知道听没听见,反正人上车之后立刻就没了影。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差了点,阴沉沉的,还刮着北风。
吃完那点清汤挂面之后,沈郁把自己的铺盖卷儿搬回了屋里。
说起来,这段时间他整天跟着邢延,懒得来回跑,大多数时候就不回家直接睡在车里,休息的也就很差,非
常的缺觉,把地铺重新打好之后,他躺上去,几乎是脑袋一挨枕头人就睡了过去。
追着人到处蹲守和直接入驻老巢,大概感觉还是会很不一样,如今睡在家里,知道等的人无论去哪晚上都会
回来,心里会很踏实,睡的也就格外沉。
不过作为一个毅力异于常人的存在,睡的再香再踏实,中午的时候,沈郁也还是醒了。
迷迷瞪瞪的爬起来,去拿了个小板凳,开始坐门口等。
按照邢延的排班表,中午 12:00 到 1:00,他有一个小时吃饭的时间,配货站距离小胡同骑车顶多十分钟,
如果邢延会回来送中午饭,最晚不会超过 12:30。
然而即便是超过这个时间外面依旧连个人影都没有,沈郁也还是坚持等到了 1:00。
也许是早就猜到了,沈郁脸上并没有看出有多少失望,关上门,回去盖上被子继续补觉。
这一觉依然睡的很沉,再次醒来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左右,邢延下班的时间。
天已经黑的很透,天气也似乎变的更差了,一开门,冷风猛的灌进来,沈郁直接被冻了个激灵。
如中午一样,他喝了两口水,然后坐门口的小板凳上等。
一开始,人还比较淡定,坐那儿翘着二郎腿,眯缝着个眼,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坏事儿。
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就开始坐不踏实了,二郎腿翘不下去,眼睛也精神起来,往外探脑袋的频率越来越多。
接近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外面还是没个动静,他的脸色就开始逐渐变得难看了。
而过了凌晨十二点,他终于再也淡定不下去,整个人肉眼可见的变得愤怒。
毕竟至此,他不得不接受一个残酷的现实:
别说什么午饭晚饭,为了躲他,邢延直接不回来了。

第 4 章
脾气暴躁如沈郁,当他终于意识到计划落空,他立刻站起来一脚踢飞陪他等了一整天的小凳子,黑着脸回屋
里把手机找出来开了机。
作为一个内娱在逃大明星,找他的人实在太多了,开机之后,短信微信提示音响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
没有一条是他想看到的。
好不容易等手机响完,他愤恨的摁下一串号码拨了出去,不出意外,没有打通,邢延早就把他给放入了黑名
单。
但他赌气似的,仍然连续拨了三遍,然后,他闭上眼睛平息了下怒火,关上门,钻回被窝继续睡觉。
沈郁这人,性格里除了坚韧,固执,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爱较劲,并且较起劲来不计后果。
接下来的两天,邢延一直没回来,他就一直没出去,不出门,不下床,甚至不吃也不喝,就在屋里那么躺着,
干等。
就跟拿命在赌邢延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就那么生生饿死似的。
正常情况下,人不吃不喝,三天已经是极限,再多就真的要出问题了。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家里终于是有了点动静。
可知,屋门被推开的那一瞬间,沈郁异常得意,立刻翘起了嘴角。
但紧接着,灯被打开,等他看清出现在屋里的人,他脸上的得意又戛然而止,眼睛里刚刚亮起的零星光亮,
也立刻破灭。
与此同时,进来的人看到他之后也吓了一跳,脱口就一声:“卧槽!”
不是别的,主要沈郁刚才过早的得意,翘嘴角的幅度太大,干巴了两天的嘴唇没绷住,裂开了个口子,他已
经饿了两天,脸色本就惨白,嘴角再一流血,面相实在太过凄惨,任谁冷不丁一看都得吓个跟头。
话说,来的这人叫梁骋,是邢延邻居家的小孩儿,以前沈郁追邢延的时候不方便追到家里,经常让这小孩儿
给送东西,算是这些年看着长大的。
而看到来人是他,沈郁神色失望难掩,很费劲的从床上爬起来,人都有气无力了,嘴上还在横。“你上这儿
来干什么?”
见他还有力气凶人,梁骋先是松了口气,随后进屋关上门,抽了张纸递给他。“我学校就在附近,正好今天
下课早,过来看看延哥。”
沈郁接下纸巾,顺便瞥了眼他手上提着的东西。“拿的什么?”
梁骋说:“是我们学校食堂的饭菜,上次延哥说挺好吃的,我就打包了点过来。”
梁骋这孩子,从小嗓子好,学的又是播音专业,说话向来中气十足,稳稳当当,但刚刚这两句,气息明显就
有点急,说完之后还清了清嗓子,表现可谓是肉眼可见的不自然。
沈郁盯着他观察了片刻,强调般的重复了下他刚才话里的两个字:“上次?”
梁骋听后,脸上的表情很快就从不自然转换到无语。“我没常来找延哥,他搬到这之后这是第一回。”
沈郁继续盯着他观察了会儿,把逼人的目光收了回来。
梁骋把饭菜放桌上,坐下来四处看了看,开始没话找话。“延哥不在是吧,还没回来呢?”
沈郁没理他,他自己在那儿坐了会儿,继续没话找话。“那个,沈郁哥,这么晚了延哥估计在外面吃了,要
不这些饭菜你吃吧,不然一会儿就凉了。”
说实话,这话的逻辑可以,问题也不大,但沈郁很明显的扯了下嘴角,随后过去扒拉开拿几盒饭,问他:
“你给邢延送饭,照着我的口味买?”
“啊?” 梁骋愣了愣,紧接着立刻说:“没啊,那什么,你俩口味不是一样吗?”
沈郁:“他现在吃素。”
梁骋:“…”
小孩儿今年刚上大学,岁数还小,比较单纯,实在不太擅长说谎忽悠人。
沈郁没再为难他,盯着那盒饭菜看了会儿,琢磨明白了什么似的,也没再为难自己,坐下开始吃。
孩子带来的饭菜很丰盛,有肉有汤,沈郁吃饱喝足,脸上总算恢复了点血色。
而他看上去没那么可怖了,梁骋才开始尝试跟他聊天。“沈郁哥,你和延哥现在是什么情况啊,你俩以后还
能继续好吗?”
沈郁闻言,根本不用张嘴,一个眼神就能把想说的话表达的清清楚楚:不用问,好不好的都轮不着你。
梁骋很显然很懂了,人顿时非常无语。“你这人真是一点都没变,要我我也不继续跟你好。”
沈郁直接瞪他一眼。“你小子现在胆儿肥了是吧?”
“本来就是。” 梁骋说。“就你这样的,不温柔,不体贴,任性,偏执,脾气还差,也就是延哥能忍,换个
人谁理你。”
“…”
大概是因为太久没被人这么评价过了,沈郁一时间气的都没顾上发火,反而瞪着眼前这小孩儿瞪了会之后,
直接点了点头。“对,你说的没错,你延哥本来也不喜欢我,当初能同意跟我好,那也是让我给逼的实在没了办
法。”
“…”
梁骋大概没想到他会是这反应,听他这么说,再注意到他表情也明显低落了,立刻又有点不忍心。“我也不
是这个意思,延哥也不是被逼一下就同意跟谁好的人,他肯定是喜欢你的,否则当年也不可能为了你……”
话说一半,忽然意识到有些事不能提,梁骋突然刹住车。
与此同时,沈郁眉心处直接拧出了个疙瘩。
梁骋是尝试了赶紧再说点别的好跳过这个话题的,但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能再说点什么合适此刻的,
最后,干脆耷拉下脑袋老老实实领骂。
不过沈郁并没有骂他,也没发火,只是拧着眉头沉默了会儿之后,叮嘱了一句。“以后管好自己的嘴,别在
他面前提这些。”
对于没挨骂,梁骋有些意外,然后,他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问了想问的。“沈郁哥,那个事儿…你怪
过延哥吗?”
“没有。” 沈郁回答的很干脆。“但他好像挺怨我的。”
“不可能。” 梁骋说的很笃定。“延哥从来没有埋怨过什么。”
沈郁抬眸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之前也这么问过他。”梁骋说。“他告诉我说,回想起来会有很多自责和内疚,但不后悔。”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垂下眸子,鼻尖就隐隐约约的开始有点泛起了红。
不过在小孩儿面前,眼泪是打死都不可能掉的,垂眸片刻,沈郁揉了揉鼻子,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又把眸子抬了起来。“你什么时候问的他?”
“两三年前吧。” 梁骋说:“我当时去看他的时候问的。”
“你去看他?” 沈郁立刻又问:“他见你了?”
梁骋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沈郁哥,你别多想,那次,那次是因为邢伯伯突然生
病了,伯母拜托我妈替她去,我妈又没空,他们才让我去的。”
然而,沈郁似乎已经听不进去了。
说起来,过去的这十年的时间里,沈郁曾无数次向监狱那边提交探视申请,但得到的回复都是犯人拒绝见除
自己父母之外的任何人,邢延一次也没见过他。
沈郁的眼神不加掩饰,失望与愤怒的情绪传达的非常直白。
梁骋很显然已经慌了,但为了缓解他的难过,仍然在很努力的解释。“真的,沈郁哥,我没骗你,那次确实
是例外,平时我们提出去看看他,延哥也是一样不见的。”
说实话,在沈郁这样一个被提名影帝的演员面前,小孩青涩的演技其实没半点说服力,但大概是因为选择不
相信的结果太让人难以接受,沈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拧着眉头问。“他现在在哪呢?”
“…”
受刚才接二连三说漏嘴的影响,梁骋感觉瞒也不住了,直接摆烂似的说了实话。“ 回他爸妈家了,我觉得你
要是一直不走,他估计会把这房子退了,以后都回家住。”
“…” 沈郁直接闭上眼睛揉起了太阳穴。
梁骋看他那样,很不忍心,但觉得为他好,还是劝了两句。“沈郁哥,你就不能缓和点吗,他刚出来没多久,
本来心态就不好,顾虑也多,你这又赌气不好好过日子,也不好好去工作,逼的那么紧,给他的压力太大了。”
“…”
“现在跟以前情况不同了,我觉得你如果还想让他继续跟你好,就得换换方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知道用
蛮劲儿,就算做不到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也别那么强势,他现在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
也就表面上强硬,心里肯定很脆弱,逼没用,你得哄。”
“…”
小孩儿劝的很认真,一口气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有些甚至有理有据,颇具建设性。
沈郁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揉着太阳穴揉了许久,情绪终于稍稍缓过来了点,抬头问他:“你今年几岁来
着?”
“…”
梁骋一时间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有点懵。“19 岁啊,怎么了?”
沈郁:“长大了啊。”
“…” 梁骋眼睛眨巴了眨巴,明白了,立刻说。“ 你放心,我喜欢乖巧可爱并且年龄比我小的。”
沈郁没再继续问。
但梁骋无语看了他一会儿,仍然继续说完了想说的话。“幸亏我不喜欢延哥,否则你指定没戏,我要是追他,
绝对不可能花两年那么久。”
“…” 沈郁直接一瞪眼,抬手指向门口。“赶紧的,不想挨揍的话,现在立刻给我消失!”
沈郁挺少吓唬人,往往说揍就真揍,梁骋小时候没少挨他收拾,见他拉下了脸,也没啰嗦,立马站了起来,
最多是在走出去之后,又回头重复强调了两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以后对延哥温柔点,感情的事不要急
于求成,找对方法再出手,事半功倍。”
不知道沈郁有没有听进去,但小孩儿走后,他回床上躺下,一夜都没再合眼,生生琢磨了一晚上。

第 5 章
少年时期的沈郁,莽撞,无畏,喜欢一个人赤诚热烈,追的急不可耐,看上了恨不得立刻就能占为己有,动
辄任性妄为,蛮横无理,因此时常用不对正确的方法,追人追的异常艰难。
如今已经二十七岁,历经十年岁月磋磨,少年稚气褪去,也成长了不少,虽说那仿佛是刻在骨子里的执拗没
什么改变,但性格里其他方面的优秀品质还是磨出了一些的。
最起码,知道听劝了。
同一个问题,单个人劝可能引不起太多在意,但好几个人都给出同样的建议,那就说明的确有一定道理。
琢磨了一整晚之后,第二天早上收拾了收拾,沈郁就离开了邢延租的房子。
蔬果配送站在距离邢延家第二个路口的位置,正常情况下,开车必定会经过,但今天开到第一个路口的时候
沈郁就转了弯,很显然没打算再去跟邢延碰一面。
然而好巧不巧,刚转过弯继续开了不到一百米,前方非机动车道上出现了一个黑衣外卖小哥的背影。
路上行人不多,邢延电瓶车骑的很快,风把他的外套吹的鼓鼓的,显得他整个人更加单薄。
下个路口正好红灯,停下来之后,他立刻划开车把固定支架上的手机,紧接着倾身过去凑到屏幕前,抿着个
嘴,皱着个眉,在上面点来点去的只用一根手指,眼神里还时不时闪过疑惑和迷茫,很显然操作的很不熟练。
趴在那里摆弄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研究明白什么,他抬起头盯着前面还剩 30 多秒的红灯,脸上表情是肉眼可
见的在着急,大概是外卖又要超时了。
数秒数的太专注,完全没注意到一直跟在他后面的车,更没注意到旁边站那儿已经盯上了他的老头儿。
老话讲,相由心生,经常干坏事儿的人是会挂相的,那老头儿长的尖嘴猴腮,贼眉鼠目,看起来是在等红灯,
其实眼睛余光一直紧紧瞄着邢延握着电瓶车闸的手,心里劈哩叭啦打小算盘的动静从脸上都能溢出来。
注意到那人之后,沈郁立刻靠边停车,解开安全带就要过去。
然而,打开车门的瞬间,他顿了顿,随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眯了眯眼睛,勾了下嘴角,又把车门关
上,坐了回去。
对面路口的红灯在某人焦急的等待下终于是变绿了,邢延一直在盯着数秒,灯变换之后他立刻转动车把启动
车子。
与此同时,旁边的老头也瞅准了时机,在邢延电瓶车动弹的瞬间,他直接扑过去,先是大喊了一声“哎呦”,
紧接着应声倒地,开始了他精彩的表演。
“哎呦!摔死我了!我的腿!腿不能动了!”
“哎呦我的腰!腰也不能动了!”
“哎呦疼啊,疼死我了啊…”
“…”
在碰瓷儿这方面,老头儿大概经验非常丰富,扑上去的时机把握的刚刚好,严丝合缝儿,他甚至提前准备了
血包刷,倒下去的时候还在脸上抹了下,给自己快速上了个擦伤妆。
老头儿就那么顶着一张带“血”的脸,抱着自己一条腿在地上打着滚儿又哭又喊,场面看起来确实很惨烈。
反正邢延是懵了,立刻停了车,两条长腿叉开原地站起来,人直接愣在那儿了。
老头儿自己在那打了会滚儿,左等右等不见有人过来扶他,回头发现对方吓傻了,于是继续嚎叫了两声,自
行开启下一个环节。
“小伙子!你怎么回事啊,怎么骑车的啊!怎么这么不小心,骑车不知道看路啊,不知道看人啊!你看你把
我给撞的,我的腿肯定断了,哎呀,疼啊,肯定断了!”
老头儿声情并茂的骂了能有五分钟,邢延懵了的神才终于回来了一些似的赶紧扔下手里的电瓶车,过去去扶
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刚才没看见您,是我的错。”
老头儿见他挺上道儿,就没再继续骂,被扶着坐起来之后,改为哭惨数落。“ 你说你这么大个小伙子,骑车
怎么能不看路呢,我这把年纪摔断了腿,动也动不了,你叫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对不起…”
邢延的自责和内疚可谓很直白的写在了脸上,他接连重复了几次对不起,又忙掏出手机打 120 。
不过没等他号码拨出去,老头儿直接夺过他的手机又给挂断了。“ 不用不用,别叫救护车,那费用我付不起,
去医院看病也看不起。”
“ 不用您。” 邢延立刻说:“这是我的错误,我会承担。”
“啊。” 大概是很少遇到这种肯老老实实任人宰割的人,老头儿看起来非常满意,见事情顺利,直接省略中
间步骤进入了最终环节。“ 哎呀,小伙子啊,我看你这送外卖也挺不容易的,我也不为难你,这样吧,你就给我
转三千块钱,我回家自己养养就行了。”
“ 不行。” 邢延立刻说:“还是去医院吧,费用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不用不用。” 老头说:“小伙子,这年头赚点钱都不容易,你看你这整天风餐露宿的送个外卖能挣几个钱,
去趟医院好几个月工资就没了,我可不忍心让你这么为难,不用去医院,你就转我点钱,我自己去买点药就
行。”
这尴尬的台词,是正常人听了都能笑出来的程度,但邢延听后脸上表情却更加沉重了,很显然他当了真,认
为自己遇到了善良大叔,被世界温柔以待了。
而一看他那表情,老头儿就知道事儿成了,又继续鬼扯了两句,然后拿出了收款码。
只不过,邢延却迟迟没有扫码去付。
作为一个才工作了半个月的人,平时租房和吃饭的钱都是魏强破例提前预支给他的工资,他现在根本没有三
千块。
遇上这么善解人意的温暖大叔,害人家摔断了腿,结果却不能立刻给钱让人家去买药…
只见邢延原地站在那里,拧着眉头,踌踌躇躇,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无助。
便是这时,坐车里看热闹看了个过瘾的沈郁重新打开车门,走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
作为一个真正的演员,沈郁的表演功底从来不容置疑,他下车时带上了口罩和帽子,没有用到表情,只用一
句台词就把“我什么都不知道”表达到位了。
说起来,人在很无助的情况下,心里的某些支点都会不自觉的被动摇,只见邢延闻声回头,看到他之后,拧
紧的眉心先是立刻松了下,紧接着便迎着他走过来的方向挪了两步。
这两个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是未经思考,源于本能的。
沈郁看到了,但没动声色,走到他身边站下来,目光扫过地上的老头,看向他。“别着急,人没事就好。 ”
安慰的也很纯粹,没带任何其他多余的情绪。
邢延和他对视片刻,移开目光,垂下了眸子。
沈郁也没继续看他,回头蹲下来,问地上的老头儿。“大叔,伤哪了,严重吗?”
看的出来他俩认识,老头儿指责和哭惨的台词又来一遍,甚至见沈郁穿着讲究,开着好车,直接把刚才的数
额从三千改成了五千。
沈郁没立刻拆穿,象征性查看了下老头儿的腿,对他说:“ 大叔,您这腿没摔断,疼可能是磕的,我给您点
药,也不用去医院。”
“别。”老头儿立刻摆摆手。“我这腿就是断了,很严重,没有个三个月根本好不了。”
沈郁没理会,只是回头把车钥匙递向邢延。“我车上的急救箱里有专治跌打损伤的药,去帮我拿一下?”
邢延听后半点没迟疑,拿了钥匙立刻就去了。
而目送他离开,再回过头来,沈郁的眼眸直接沉了下去。“ 这位大叔,演技挺好啊。”
老头儿愣了愣,立刻就要狡辩,不过沈郁没给他这个机会。“我的行车记录仪已经拍下了刚才整个经过,敲
诈勒索,五千块,刑拘七天起步。”
这一听就是碰上有经验的了,老头儿的底气瞬间消失了大半,但他仍然试图挣扎,指着自己脸上的“伤”:
“我没有,我真摔了,你看我的脸,这都流血了。”
沈郁直接冷笑了一声,懒得跟他废话。“给你三秒钟,自己站起来,否则我不保证会打断你几条腿!”
沈郁很少只是威胁人,话一旦说出来,事儿就一定会干,老头儿常年混迹街头,识人无数,知道这是碰到硬
茬了。
如是,等邢延回来的时候,老头儿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正向沈郁出示收款码。
大概是觉得尴尬,走过来的时候,邢延低着头,所以没注意到沈郁扫码转了个二百五。
老头儿迫于威胁,脸上的痛苦不是演的所以更加真实,又继续不得不安慰了邢延好几句,离开的时候走路也
仍然保持一瘸一拐。
弄的邢延那脑袋就一直没能抬起来。
沈郁去把歪倒的电瓶车扶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打包带捡起来放回外卖箱,整理好,回头对邢延说。“整天
在路上跑,出点意外很正常,别太过心,以后注意点儿就是了。”
邢延低着头沉默了会儿。“谢谢,这五千块我会尽快还你的。”
“不用吧。”沈郁说。“以前我打架打伤了人,都是你帮我付医药费,我也从来没还你。”
邢延皱皱眉,没说话。
沈郁又说。“邢延,我们十年没见,太久了,你出来之后我一直没缓过来,所以这段时间行为确实有点偏激,
对不起,但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抬眸看了他一眼,很明显是对他的表现有所疑惑,并且,持怀疑态度。
沈郁略显苦涩的笑了下。“我现在也是奔三的人了,不再是那个十七八岁的叛逆小子,没那么不懂事。”
邢延盯着他看了会儿,移开了目光。
“邢延,当初出事之后咱们就分开了,这些年稀里糊涂走过来,很多事其实都是不清不楚的,我一直觉得我
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邢延没吱声,他的手机抢先发出了外卖即将超时的提示音。
沈郁眯着眼睛琢磨了下。“这样,为了节省时间,我陪你去送外卖,路上顺便聊一聊,之后你该干嘛干嘛,
我也踏实回去工作,也算了了这个心结。”
说完,没等邢延说什么,他把电瓶车放路边锁上,取下上面的外送箱,搬着就去了自己车那边。
刚刚经历一场“车祸”,心理防线还没来得及修复,还欠上了五千块的债,并且这五千块还不同于前些天离
谱的两千万,是被承认的,是实实在在欠上了。
这时候,别人提出的要求就很难再开口拒绝。
如是,邢延皱着眉头站那儿看着沈郁的背影看了会儿,垂下眸子,抬腿跟了过去。

第 5 章
入狱那年,邢延刚满十八岁,高中还没有毕业,不说年少无知,至少心性足够单纯。
十年牢狱生涯,在绝对封闭的环境里,面对相对固定的人群,生活单调且重复。
他没有见识过外面世界的复杂,没有经历过现实社会的毒打,在心智的成长方面进步非常缓慢。
因此,虽然他如今已经二十八岁,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一副冷冰冰高深莫测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内核仍然还是
曾经那个单纯的十八岁少年。
这一点,与这些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着走过来的沈郁,可谓有着很鲜明的对比。
去送外卖的路上,邢延坐在副驾驶,偏头看向窗外。
沈郁开着车,时不时看一下后视镜,顺便,也观察一眼旁边坐着的人。
狭小密闭的空间里,沉默不宜持续太久。
观察了个差不多之后,沈郁就开了口。“邢延,这些天我行为有些偏激,给你造成了很多困扰和麻烦,对不
起啊。”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下意识传达出来的内容可谓非常直白:想
干什么?
说起来,沈郁这人,性格从小强势,坚韧,霸道,在任何自己感兴趣的事上,他都有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盲目
自信。
当年追邢延的时候,这种性格特质表现的尤为明显,毕竟确定自己要追人家之后,他根本不管对方什么态度,
直接单方面认领下人家男朋友的身份,提前就开始承担男朋友责任,并强行享受男朋友待遇。
可以说从他俩正式认识的第一天起,他就从来没跟邢延这么客气和见外过。
以至于,他现在说话这么的温和礼貌,客套疏远,邢延的狐疑都能从眼神里溢出来。
沈郁也转了转头,视线对上之后,他笑了下,淡淡的,带着点儿恰到好处的无奈。“别这么看我吧,刚刚说
过了,之前是因为一下子没缓过来,这些年,我其实还是成长了不少的。”
他在开车,没有和邢延对视很久,邢延继续看了他一会儿之后也移开了视线,不知道在想什么,但眼神里的
狐疑显然已经褪去了大半。
“在你家躺着的这几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儿,你说的对,人不能跟命争,强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注定得
不到好的结果,所以我不打算强求了。”
沈郁说着,轻轻叹了口气。“邢延,如果你真的确定,觉得分手对我们俩都更好一点,那就听你的。”
只见听他说完这话,邢延刚移开不久的目光立刻又抬起,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不过这次眼神里传达出的内
容显得有些复杂,让人看不太懂了。
“ 强扭的瓜不甜,十几年前我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希望现在也不算太晚吧。” 恰好前方路口红灯,沈郁
踩下刹车,回头对上邢延的视线。“邢延,从今天开始,咱们就算正式分手了。”
他始终表现的很平静,目光和语气都很平和,就算是叹气也是带着一种大彻大悟后的释然,目光没有半点儿
闪躲,非常的真诚坦荡。
如是,对视两秒钟,邢延点了点头,紧接着脑袋转回去重新看向车窗外面,本就不怎么舒展的眉心也变得更
紧。
很显然,他相信了。
红灯结束,车子重新开出去,路口车流量大,沈郁得专心看路,让车子里的空气突然安静了足足两分钟之久
之后,他才又开口说话。
“至于以前那件事儿,我相信你和我都心照不宣,我们谁也别说抱歉,甚至站在我的角度,我更感激你,所
以你也别再有什么负担,也让它成为过去吧,只有你放下了,我才会释然。”
邢延看着车窗外沉默了许久,问他。“你是认真的吗?”
“认真的。” 沈郁说。“你了解我的,我这个人从来不会轻言放弃,这些话既然说出来,那就是真的想通
了。”
邢延又继续沉默了会儿,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好。”
外送订单的配送距离不远,俩人把该聊的聊完,目的地也就到了。
跟着导航进小区后,沈郁把车停在楼下,邢延去上门送货。
说起来,这单配送的时间原本就紧张,邢延在路上又出了个“车祸”,导致送达之后超过了原定时间十来分
钟。
出来收货的是个男人,长的就是一张刻薄的脸,开门之后先就外卖超时的问题对着邢延一通指责,见邢延没
有还嘴,立刻又打开包装一通检查,然后以水果不新鲜为理由,要求邢延现场给予赔偿,态度可谓非常恶劣。
毕竟确实超时了,作为送货小哥被指责无可辩驳,水果新鲜不新鲜这个标准也很难界定,碰上故意吹毛求疵
硬挑毛病的也没办法。
邢延没有跟那人起冲突,在配货站那边的允许范围内给了一定补偿,全程忍耐着,甚至没有说半句多余的话。
这个小区是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那户人家又是一楼,距离楼道门口很近,以至于整个过程,沈郁就算是
大老远在车里也仿佛亲身跟着经历了一般听的真真切切。
那几分钟时间里,他低沉着眸子,把周围电线杆以及楼房外墙应该安装摄像头的地方都观察了个遍,发现这
个小区居然没有安装监控之后,眯缝着眼睛扯了下嘴角。
邢延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沈郁提前把车里的音响给打开了,放了首动静不小的音乐。
回去的路上,俩人谁都没说话。
一路绿灯,不到十分钟就到了邢延电瓶车停着的路口。
邢延下车之后,沈郁也跟着下去了,拿着手机,提前找出了添加好友的二维码,等邢延把外送箱重新绑回电
瓶车上,就朝他伸了过去。
“加个微信吧,咱俩现在分了手,以后我就不会经常来找你了,万一有什么事,有个微信联系起来也方
便。”
邢延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犹豫。
沈郁笑了下。“ 咱俩分开只是因为太久不见感情消耗尽了,没什么别的原因,实在是不至于老死不相往来,
你说对吧?”
邢延犹豫片刻,掏出手机,扫了他的码。
目送人骑电瓶车离开,沈郁回到车里,点开邢延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幼年哈士奇,奶凶奶凶的,他盯着这只
狗看了半天,又点开了邢延的朋友圈。
不出意外,邢延的朋友圈空空荡荡,什么内容都没发过,但是设置过封面图,是一只举在半空中的手,骨节
分明,手指修长,不知道是在遮挡阳光,还是正在触摸阳光。
沈郁盯着那只手看了很久,摁灭屏幕往座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深深吐了口气。
五分钟后,他睁开眼睛,启动车子,开往刚才邢延送货的小区。
虽然前后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但到楼下之后,沈郁还是又继续坐了会儿才去敲了刚才那户人家的门。
出来开门的还是那个男人,人刚一露面,沈郁立刻就抬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半点儿没含糊,直接把那人踹的连后退都没有就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结结实实的动静,摔的那
男人懵了至少得有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然后在他惨叫着试图爬起来的时候,沈郁立刻跟过去又在他身上狠狠补了两脚,直接把人踹的原地又坐了回
去。
这时候屋里有人听到动静跑了过来,是个女人,面相和这个男人如出一辙,上来就直接开始大吼大叫。“ 你
是什么人!要死啊!你要干什么啊!”
沈郁没理那女人,只是冷冷的盯着躺地上的人,恶狠狠的说了句:“ 你听着,张小红已经有男朋友了,再敢
去骚扰她,下次就直接打断你的腿!”
说完,他立刻转身,然后,在开车离开的时候,正好听到房子里传出来的那女人响彻云霄的愤怒嘶吼:“ 王
八蛋!你给我说清楚!张小红是谁!!”

第 7 章
回去工作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去了,沈郁也没食言,揍完人出过气之后,给经纪人打了个电话,得知目前最迫
切的一项工作是在郊区的山里参加一部综艺的录制,他就直接开车去了拍摄地。
如是,时隔大半个月,内娱在逃大明星总算是又回到了工作岗位上。
对于一个艺人而言,消失大半个月意味着什么呢,是无故缺席了三场活动,是错过明年最热暑期档大电影的
男主试镜,是丢掉了一个代言。
沈郁到达拍摄地的时候,车刚停下,他都还没下去,他的经纪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冲过来对着他就是一通骂。
“沈郁!你太过分了!你知道这段时间大家因为你遭受了多少麻烦吗!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负责任!简直毫无
职业操守!”
沈郁的经纪人叫孙萌,长相如同名字,小圆脸儿,大眼睛,萌萌哒,但性格和嗓门儿却是暴躁,粗犷,又凶
又悍,她跳脚骂人的时候,形象和行为之间的巨大反差仿佛能产生非常神奇的化学反应,每次都能把沈郁给逗乐。
“你还笑!”
孙萌见他在那儿乐,顿时更加愤怒,一巴掌拍在他的车窗上,像是恨不得要立刻打死他:“我他妈的因为你
天天得给人磕头赔罪呢!你就没有半点儿愧疚吗!”
很显然,从笑的还挺乐呵的表情来看,沈郁确实是没有半点儿愧疚的。
说起来,在邢延出狱之前,沈郁是没预料到自己会立刻被分手的,为了能在男朋友出来之后给予充分的陪伴,
他早就提前把邢延出狱之后的三个月时间都给空出来了,是孙萌不能接受他休假这么久,以为能控制的了他,所
以不顾他的意愿,强行继续给他安排了很多工作。
沈郁开门下车,孙萌也差不多骂痛快了,停下来缓了缓,问了他一句:“怎么样啊,这不惜撇家舍业的也要
去求复合,成了吗?”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表情里还带着的那点儿乐呵立刻顿住,紧接着脸一拉,笑意褪尽。
作为一手带过来的经纪人,他的事孙萌都知道,对他本人的了解程度也不亚于他自己,看他脸上那表情大概
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顿时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人就这样,不听劝,非得撞了南墙才肯回头,你就是该的!”
沈郁很少被骂成这样还不吱声,孙萌看他耷拉着脑袋的丧气模样,又生气又心疼,气呼呼的看了他一会儿,
走过去朝他张开了怀抱。“ 行了别拉个脸了,多大点事啊,过来,姐姐抱抱。”
毕竟是在拍摄现场,周围有很多摄像机,还有人举着手机,虽然都距离很远,但毫无疑问此刻摄像头基本都
在对着他们。
沈郁抬眼看看孙萌。“又想跟我传绯闻呢?”
孙萌直接瞪了瞪他:“你现在立刻官宣要娶我才好呢!省的被拍到点什么我还得费劲儿公关!知道我这些天
都是怎么提心吊胆的吗!”
“…”
沈郁余光扫了眼周围那些镜头,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倾身过去,抱了抱孙萌。
“哎。”
孙萌也叹了口气,抬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 大老爷们儿家家的,洒脱点,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干什么,
专心搞钱,搞事业才是王道。”
沈郁来参加的这档综艺是一档经营体验类的节目,一帮明星在山里开客栈。
节目录制已经是第三期,沈郁作为常驻嘉宾,已经缺席了两期,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告知观众他到场了,节目
组直接用官方账号开了个直播。
夸张的欢迎仪式之后,沈郁被其他嘉宾们簇拥着拉到客栈里,接受“审问”。
“沈大帅哥,说说吧,为什么迟到了这么久才来?”
“知不知道粉丝们见不着你都急的直挠墙呢。”
“最近也没在活动上见到你,老实交代,到底干嘛去了?”
“…”
“没干什么。” 沈郁不疾不徐,语气平淡。“陪男朋友去了。”
只见这话一出,现场其他嘉宾们互相交换了换眼神,紧接着便相继发出了无情的谑笑。
与此同时,直播公屏上弹幕区也直接炸了,满屏闪过的都是“哈哈哈哈哈哈”,其中还穿插几条被疯狂复制
的“开始了!开始了!这个男人他又开始了!”
话说,进入娱乐圈,沈郁走的是演员路线,不做职业爱豆,从来不立男友人设,也不给粉丝们当梦女梦男的
机会,他早就公开了自己的性向,直言过自己有男朋友。
逢年过节什么的,沈郁基本都不会出来出席活动,并且会发个声明,说大过节的大家都放假,那他也不工作,
得腾出时间去陪男朋友。
刚开始确实有大批粉丝相信他,但后来有一年情人节,他拒绝了公司组织的粉丝见面活动,说是去陪男朋友
过节,可当天却被拍到出现在城郊的野湖边上,一个人孤零零的蹲那儿钓了一整天的鱼。
还有一年七夕,他推掉了别人想上都上不去的七夕晚会的表演,也说是去陪男朋友,结果却在当晚被拍到其
实是去了之前那个野湖旁的山上,先是看了个日落,然后又在山头上坐了整夜,等着看了个明早的日出,整个过
程,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
接二连三的来了这么几次之后,粉丝们不仅对他到底有没有男朋友这件事持怀疑态度,还开始怀疑他的精神
状况是否良好,后援会的几个大粉甚至曾经一度发起过集资活动,打算众筹给他治病。
不过这么多年过来,眼看他生活上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工作上也很努力,在演戏这条路上越走路越稳,粉丝
们也就放心了。
所以,现在他提起男朋友,在大家看来,也就是个他本人传承了十来年的老梗,粉丝们根本不当回事,只会
调侃和戏谑。
现场的嘉宾们碍于镜头,不好闹的太过,但弹幕区的粉丝们就很肆无忌惮了。
【咱就是说!我哥这臆想症都这么多年了,药应该也没少吃啊 ,咋还就是治不好了呢!”
【哈哈哈哈劝楼上姐妹善良一点,我哥这病不能受刺激,这要让他看见,今晚不又得去陪男朋友去啊!】
【哈哈哈哈就是!这都第三期了,好不容易才给弄来的,别上来又给气走了。】
【哈哈哈呼叫萌萌姐!快来给我哥治治吧,让他务必留下把这节目拍完,我不想这么快就失去他啊啊!】
【姐妹们放心!萌萌姐安慰的抱抱已经到位!我亲眼见证并且拍了照片!请各位移步超话,欣赏绝美爱情啊
啊啊啊!】
【…】
弹幕区的刷屏速度明显断崖式下降了十秒钟,之后又重新回到巅峰,满屏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甜我人没
了!”
与此同时,蔬果配货站这边,前台和财务两位小姑娘也正抱着手机,激动的发着现场有声版的“啊啊啊啊”,
直接把正好进门的邢延给吓了一跳。
此前沈郁毕竟来找过邢延,还被踹了一脚,明显他俩关系就不一般,两个小姑娘没有往其他方面想,只感觉
的到他俩以前肯定很熟,这两天一直试图向邢延打听沈郁的过去。
邢延被问的时候要么沉默不理,要么直接说不知道,从来不啰嗦,他平时就不爱说话,整天冷冰冰的,小姑
娘们都有点怕他,也不太敢太放肆。
但今天俩小姑娘可能是太激动了,想也没想直接跑上去拉住他,把照片怼在了他脸前。 “延哥你快看!他俩
这是不是要官宣了啊!”
说起来,相比于沈郁口中那个从来没出现过的男朋友,真实的在身边陪伴了十来年,把他从一个青涩的毛头
小子带成了如今光芒万丈的大明星,且并比他大几岁的经纪人姐姐,在粉丝们看来,其实更好嗑。
尤其这些年沈郁从来没有过其他绯闻对象,所有被拍到的跟人稍微亲密些的照片,对方都是孙萌。
此刻这张照片拍摄的角度很好,很萌的身高差,很温暖的笑容,很亲密的拥抱,很踏实的依赖感,处处都恰
到好处的彰显着两个字:般配。
邢延盯着那照片看了很久,很久都没说话。
最后是俩小姑娘等不下去,晃了晃他的手臂。“延哥,求求了,你就告诉我们嘛,他俩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你放心我们就想知道一下,保证不会出去乱说的。”
邢延被晃的皱了皱眉,说。“ 我不知道。”
俩小姑娘一听还是这个回答,难掩失望,但转念一想,他才出狱没多久,不知道也不奇怪,就又问他:“ 那
沈郁以前说过自己是弯的,还说过有男朋友呢,这事儿是真的吗?”
邢延沉默了片刻,说:“ 以前上学的时候,他是喜欢女孩子的。”
“哈!果然!”
前台小姑娘一听立刻拍了把大腿。“狗男人!果然精神不正常,整天都在欺骗我们的感情。”
“就是!”财务小姑娘也哼道:“我这就去他微博骂他!什么时候才能像个男人一样,大大方方的给我们萌
萌姐个名分!”
俩小姑娘骂骂咧咧的走开,邢延去楼上仓库搬货,刚爬上楼,魏强笑滋滋的冲他挑了挑眉。“可以啊,学会
骗小姑娘了。”
邢延一开始直接没理会,但魏强一直看着他笑,给他看的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越来越不自在。
最后,他不得不停下来,郑重其事的对魏强说:“ 我没骗人,上学的时候他确实有过很喜欢的女生。”
话说,邢延这个人也相当有个性,任何事,他要么不说,要么不说谎。
魏强曾经和他住在同一个监室,同吃同睡生活六年,对他比较了解,以至于听了他的话,脸上笑容直接凝住。
“既然喜欢女生,为什么还会追你?”
邢延蹙着眉头沉默片刻,垂下眸子。“ 赌气,较劲。”

第 8 章
录制综艺的客栈是一栋中式茶楼建筑,装修风格非常气派华丽。
沈郁出来乍到,免不了要先被带着到处参观一轮,其中就包括节目组给他安排的房间。
毕竟刚刚被提名了本年度的“金鼎奖”影帝,风头正盛,即便他姗姗来迟,节目组也没怠慢他,专门为他留
了空间最大,装修也最豪华的一间房。
说起来,这个节目的导演是个细节控,为了追求最高品质的场景布置,特意去采买了一批青瓷玉器,石刻木
雕等作为装饰,虽然都是些仿制品,但基本都是出自当代名家之手,用料讲究,工艺上乘,价值也是不菲。
可知进门环视四周之后,沈郁一眼就注意到了床头柜上摆着的一个青瓷瓶。
那瓶子颜色古朴而又沉稳,釉面均匀而湿润,釉质坚韧而细腻,全身几乎明晃晃的写着俩字:值钱。
沈郁走过去,正要把它拿起来仔细看看,身边的小伙伴立刻阻止了他。“哎哎哎,这玩意儿轻易可别碰啊,
碎了可赔不起。”
沈郁收回手,问:“ 多少钱?”
“十几万吧。” 小伙伴说:“导演之前特意叮嘱过的,这是所有摆件里最贵的一个,没事别碰它,最好离远
点。”
“就是。”另一个小伙伴也说:“这万一要是不小心给摔了,就只能把自己赔给节目组了。”
说实话,作为一个已经努力工作了十来年的大明星,十几万还不至于把自己赔给人家,小伙伴们也就是为了
节目效果开开玩笑。
不过,沈郁听后,却盯着那瓶子若有所思了起来。
不知道他具体想到了什么,只见他琢磨了会儿之后,不是很明显的坏笑了下。
晚上,所有拍摄流程结束,大家各自回房间休息。
沈郁回去又继续盯着那青瓷瓶看了会儿之后,掏出手机,找出邢延的微信,先发了条微信:
——邢延,我的身份证找不到了,是不是丢在你家了,麻烦你帮我找找?
五分钟后,邢延回复了:
——给个地址,快递给你。
沈郁看着这条回复笑了笑,然后点了语音通话。
第一遍,邢延没接。
第二遍,邢延给挂断了。
第三遍…
总之,最后邢延接了,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克制隐忍的怒火。“说!”
沈郁反倒是态度很好,说话好声好气。“身份证这种东西太私密,尤其我这种工作的,实在不方便邮寄,能
麻烦你帮我送一趟吗?”
邢延回复的很干脆:“没时间。”
沈郁:“ 你家距离我这边不远,花不了多长点时间。”
邢延:“没空。”
沈郁:“ 那明天我在你们店里订份水果,你送外卖,顺便帮我把身份证带过来。”
邢延:“ 你自己来拿!”
沈郁:“ 节目组不放人,我出不去。”
邢延:“…”
沈郁:“ 我之前耽误太多工作,他们现在看我看的严,就差把我给绑起来了。”
邢延:“…”
沈郁:“ 邢延,拜托…”
啪。
没等他说完,邢延挂了电话。
一分钟后,他又收到一条微信:
——地址!
沈郁盯着这俩字笑了会儿,把地址发过去,然后,他转身看向床头柜上的青瓷瓶,伸手过去在瓶身上弹了弹:
“兄弟,对不住了啊。”

第 9 章
沈郁说不让人家白跑一趟,就真在配货站那边订了点水果,几个山竹,一挂红提,一盒圣女果,总重不到二
斤半。
可知早晨看着这张配货单的时候,魏强都气笑了。
地址是电瓶车电量不足以到达的地方,开车的话,就这点东西送又不值当的,再说邢延刚出来没多久,还没
来得及去考驾照,真要开车去还得再搭上个人,更不值当的。
这摆明了就是要邢延一个人去。
东西打包好之后,魏强特意问了邢延一句:“要实在不想去,找个人替你?”
邢延听后皱着眉头摸了摸口袋里装着的身份证,示意不用,然后提上水果就走了。
前阵子下过雨后,天气一直阴沉沉的,到了今天早上太阳终于冒出了头,才总算是晴回来了一些。
沈郁拍摄的地方距离配货站开车确实不远,但坐车去的话比较绕,需要先坐地铁,中途倒一条线路,然后再
坐一趟公交车,下了车还要再步行个十几分钟。
邢延已经太久没有乘坐过公共交通了,来到就近的地铁站,进去就是一脸懵。
十年前坐地铁都要先买票,两块钱一张票随便坐,但可现在是要先扫码,且地铁分段计费,必须要买到精确
的下车站点。
这站地铁的人工售票窗口已经取消了,买纸质要去自动售票机,不夸张的说,邢延站在售票机前研究了十几
分钟,票都还没买到手。
最后是一个乘务员小姐姐实在看不下去了,过去,帮他在手机上下载了个一卡通 app,然后帮他注册,开通,
又教了他如何操作。
他离开的时候,小姐姐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于一个年轻人居然什么都不会的疑惑。
路本来就绕,行路的人还哪哪都生疏,以至于,早晨出发,到达的时候都已经是中午了。
客栈在山脚下,位置还算显眼,拍摄区都被拦了起来,路口有很多安保人员,还有很多蹲守的粉丝。
邢延提前给沈郁拨了个语音通话,沈郁和门口的安保说了一声,安保就把他给带了进去。
路口也安置了几个机位,每每路过一个摄像头,邢延都会下意识的拉拉帽檐,整理下口罩。
走了挺长的一段路才进入到客栈的院子里,刚进去,他就看到了沈郁。
毕竟是在拍节目,沈郁今天有妆造,头发烫了纹理蓬松的披散着,刚好到耳朵下面,挡住了他锋利的下颌骨,
露出了精致的眉眼和高鼻梁。
他穿了一件宽松毛衣,天蓝色的,直筒卫裤,米色的,运动板鞋,纯白色的。
总之,妆造非常的清爽,加之他本人身型匀称,比例很好,挺阔的站在那里,高高帅帅的,显得他整个人很
青春,少年感十足。
并且乍一看,还有那么点零零星星的温柔感。
节目组给他安排的角色是大堂经理,名号挺响亮,但管理客栈也就那么回事儿,其他嘉宾们都各司其职,该
忙的事儿都有人忙,他基本上啥活儿都不用干,就杵在那儿供客人观赏就行。
五分钟前,他也确实啥也没干,并且没杵那儿站着,而是在收银台后的沙发椅上半躺半坐,翘着个二郎腿,
闭着个眼睛,零表情的脸上明显写着四个大字:生人勿近。
但接了个电话之后,他就跟被突然摁了下个什么开关似的,动起来了。
正值中午,客人们都在吃午饭,沈郁去配餐去端了个水壶,回到大堂之后,开始挨个桌子给人倒水,微微欠
身,面带微笑,倒完之后再问上一句:
“今天的餐食味道怎么样啊,还满意吗?”
态度很谦逊就算了,语气还很温柔,还歪着脑袋对着人家笑。
不夸张的说,大堂吃饭的就三桌人,直接全让他给吓的连筷子都不太敢动了。
毕竟,这也太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人设了。
说起来,沈郁这人从出道起就以脾气不怎么样著称,很少有平易近人的时候,他都很少笑,仿佛永远都在不
高兴,不管对谁,只要不痛快了,说怼就怼,嘴上半点儿也不留情面。
圈里人都知道他这个性格,本着少惹麻烦的原则,对他向来是能容忍的忍,忍不了的远离,都不招惹他。
他的粉丝们更是直接都有点害怕他,从来只敢在网上放肆,线下见到他本人,一个个格外的的老实乖巧,拍
他都不敢太近,至少要隔开三米远。
录节目来的人基本都是奔着这帮明星来的,都混饭圈,就算不是他的粉丝,也都知道他平时什么样。
以至于,他冷不丁的突然变得这么亲民,对于了解他的老饭圈们来说,实在是有些吓人了。
但这些沈郁就像是没看到似的,继续自顾自的给人服务,最多是微笑着向这帮都用异样眼光盯着他的小姑娘
们发出语气温和的提醒。“ 赶快吃吧,不然饭就要凉了哦。”
拍摄正在进行中,不宜打扰,邢延被安排在拍摄区等,跟一群摄像大哥们站在一起,他没有直接盯着现场看,
而是低着头,通过前方摄像大哥的镜头,看客栈里面笑盈盈的人。
沈郁的颜值很扛打,只要他不冷着脸一副苦大愁深的样子,就显得年龄很小,长头发遮一遮,再穿的清爽一
点,看起来跟十七八岁的时候差别也不大。
邢延就那么低头看着他,眼睛里的冷淡不知不觉的褪去了不少,甚至仔细看的话,目光似乎还渐渐多了几分
柔和。
或许因为沈郁的行为反常,客人们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了,吃饭吃的也就慢了很多。
等午饭环节终于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了,收拾打扫完成,嘉宾们可以休息,大场景的拍摄也
算是告一段落。
邢延这才把目光从机器上移到现场那边,等沈郁过来拿东西。
但奈何,沈郁一直在忙着跟别的嘉宾说话,迟迟不过来,也不往他这边看。
邢延等了会儿,掏出手机给沈郁拨了通话。
沈郁挂断没接,给他发了条微信:
——等我会儿,结束后一起吃午饭。
邢延回复:
——东西放这,记得过来拿。
回完,他直接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往旁边的凳子上一放,转身就走。
沈郁往那边扫了一眼,快速打字:
——镜头拍着呢,我不能出去,身份证放那不安全。
邢延看了,但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沈郁见状,立刻又发了一条:
——我房间号是 205,帮我放过去再走吧,改天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邢延看到信息,脚步顿了顿,又调走回来把袋子拿了起来。
正门还在拍其他场景的花絮,邢延从后门上楼,沈郁提前打过招呼,工作人员没拦他,还为他指了路。
大家都楼下忙活着,二楼安安静静,邢延很快就找到了 205 房间,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里干净整洁,只床上放着沈郁的几件衣服,邢延本来是没有打算进去的,把东西放在门口的鞋柜上之后
就要走。
然而,关门的瞬间,不经意的抬头往里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床头柜那里放着一个药瓶,白色的,小小的。
邢延视力很好,几乎是一眼就看清了上面写着的字:安非他酮
很显然,只看名字就能知道那不是什么普通的常用药。
邢延愣了愣,几乎是立刻就又重新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话说,这毕竟是整个客栈最豪华的一间房,软装非常丰富,床边铺了地毯,是乳白色的,没什么花纹,地毯
上面放着一个长条抱枕,也是乳白色的。
房间的窗帘没拉开,光线不太好,那长条抱枕横在床边,与地毯的颜色相融合,不仔细看,两者简直就是浑
然一体。
邢延注意力都在那个小药瓶上,根本没注意脚下,他走的也有点急,一步没能跨过去被绊了一脚。
而此刻,那件价值不菲的青瓷瓶就放在床头柜最边角的位置,大半个瓶身都悬空着,恨不得来阵风就能给吹
落到地上。
于是,邢延被绊了那么一脚之后为了防止摔倒,手在床头柜上扶了下,那件本就摇摇欲坠的青瓷瓶就毫无悬
念的掉在地上。
哗啦一声,碎了。

第 10 章
所有人都在楼下忙活,楼上没什么人,嘉宾们睡觉休息的屋子里也没装摄像头,瓶子碎裂的动静不算太大,
外面根本没人听到。
但邢延是个诚实的人,他先是过去拿起床头柜上的药拧着眉头看了半天,回头就去找了楼下的工作人员
只不过,他可能实在也没能想到就这么个小小的瓶子就能值十几万,此刻,他正在导演和嘉宾等一屋子人同
情的目光下,用眼神传达他的震惊。
导演是个非常讲道理的人,让人把电子版购物票据找出来给他看,对他说话也很客气。“小伙子,我们相信
你不是故意的,东西摔了就摔了,我们也不为难你,照价赔偿就行了。”
可知,“照价赔偿”这四个字,对于一个目前连三千块都拿不出的人来说,可太窒息了,邢延整个人顿时就
肉眼可见的呼吸变艰难了。
这时,沈郁站了出来。“我替他付吧。”
只见听了他这话,所有人立刻齐齐把目光投向了他。
“沈郁啊。” 导演笑着说。“咱这可不兴开玩笑的啊,不是小数目呢。”
“没开玩笑。” 沈郁说。“东西是我让他送到房间的,没考虑到这屋里面的物件贵重,没提醒他小心注意,
我也有一定责任。”
说起来,即便是在看钱不是钱的娱乐圈,十几万也不是随随便便说扔就能扔着玩的,导演是个很敏锐的人,
听沈郁这么说,又转头看了看邢延,明白了什么之后就没再墨迹,直接出示了收款码。
沈郁拿出手机的时候,邢延很明显踌躇了下,大概是想阻止,但可能又很清楚阻止之后自己并没有更好的解
决办法,最终,低头选择了沉默。
赔偿款到账,事情就算解决了,大家继续该忙什么忙什么,所有人都散去之后,房间里就剩下邢延和沈郁。
邢延沉默的站在那儿,浑身散发着低沉的气息。
关上门之后,沈郁回头先问了他一句。“你怎么样,刚才没伤着吧?”
语气里带着明显到恨不得要溢出来的关心。
然而,邢延并没回应他,继续站在那儿沉默。
这这反应大概在沈郁的预料之中,他也不在意似的,走过去在邢延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没事儿,
就是个意外,别放心上,别不高兴。”
沈郁平时不这么轻声细语的说话,或者说,他已经有十来年的时间没用这种态度和语气跟谁说过话了,这冷
不丁的,其实是有些别扭的。
但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他的内心支撑足够强大,即便别扭也不表现出尴尬,邢延抬起眸子看向他的时候,
他甚至还可以弯起眼睛,对着邢延笑。
如是,对视两秒之后,倒是邢延的目光先闪躲了。
沈郁就那么笑了会儿,然后看了下时间。“已经两点多了,我有点饿,可不可以先陪我去吃个午饭?”
这个“先”字用的就很巧妙,言外之意很明显:这回这事儿我可没打算就这么过去,你得给我个说法。
作为一个在监狱里过了十年单调生活的人,脑子虽然很久都没有那么灵活的运用了,但底子还是聪明的,不
可能听不出对方话里的意思。
邢延沉默了会儿,问他。“有纸和笔吗,给你写个欠条。”
沈郁闻言笑笑,说:“何必呢,咱们就算不是情侣了,可也还是老同学呢,没必要这么见外。”
说完,不等邢延有什么回应,他立刻又跟了句:“ 再说欠条有什么用啊,我又不可能拿着它去找你要。”
这话里的意思就更明显了,邢延再次抬眸看向他。
沈郁则再次对着他笑了笑:“你说对吧?”
这么一来,邢延就直接连半个字都再说不出来了。
毕竟之前欠人家的五千块还起来就挺艰难的,这下又一口气追加了十几万,更是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还完,
实在是没底气再说什么了。
而他不说话了,可沈郁还没完。“当然了,十几万也确实不是什么小数目,如果你实在是很过意不去的话,
我也可以帮你想想别的办法。”
邢延听后,看看他。“什么办法?”
沈郁说。“给你找份工资高点的工作。”
邢延皱皱眉,眼神里开始有所警惕。“什么工作?”
沈郁说。“比如,你可以来给我当助理,按照市场价,每个月工资一万块,逢年过节有奖金和红包,算一算,
不到一年半就能还完。”
邢延:“…”
见他有点要变脸的趋势,沈郁立刻又说。“你可别误会啊,我没有想趁机拿捏你的意思,你了解我,我这个
人就不是会吃回头草的性格,现在只是在帮普通朋友该帮的忙,没别的想法。”
邢延很显然并不信他。
沈郁也很显然预料到了自己并不被信任,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又说。“ 好吧,我承认,也不是纯粹的没有别
的想法,也有点私心的。”
邢延顿时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不过跟咱俩之间的事没关系。”沈郁说。“ 是因为我没办法,我现在身边是真的很需要一个让我可以完
全信任的人。”
这话大概是出乎邢延的预料了,他那脸上“果然如此”的表情立刻就褪了去,改为疑惑。
沈郁看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邢延,你也知道,我的成长经历和家庭背景都不太光彩,当年入行时为了
隐藏那些事,公司就费了很大力气,这些年为了防止被扒出来也花费巨大,我是不太敢让陌生人留在我身边
的。”
“因为你的事,咱们那些同学也都挺讨厌我的,即便我开出很高的工资,他们也没人愿意过来帮我。”
“这些年工作生活,里里外外,全都是我一个人,不管大事小事,我都得自己亲力亲为,有时候是真挺累
的。”
“…”
沈郁说这些的时候,语气很诚恳,情绪很低落,低着头,时不时的还要叹一口气。
邢延听完之后就那么看着他,目光很久都没移开,很显然是听进去了,并且当真了。
“邢延,我们曾经共同经历过那么多事,日更最新完结文,在企恶裙八留意齐齐散散零四就算现在分了手,
关系也还是应该比别人更亲近一些的。”
沈郁说着,在床边坐下来,垂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就隐约带上了点鼻音。“邢延,我没有亲人,
也没什么朋友,现在身边熟悉的人就只有你了,你就当帮帮我,行吗?”
说起来,沈郁身高比邢延是高一两厘米的,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就算是只有一厘米的身高优势,看上去
也还是他更强势一点。
但现在,此刻,他坐下了,耷拉着脑袋,垂着眸子,说话时还隐隐约约带上了点哭腔,这会儿在邢延面前别
说强势,他甚至都显得有点过分可怜了。
反正邢延看他的眼神当时就变了,再对他说话时,语气也没那么冷了。“可是,我什么都不懂。”
“不用懂。” 沈郁立刻抬起头,看着他说。“ 就平时帮我整理整理工作安排,记记行程什么的,不复杂,
很容易上手的。”
邢延仍然显得很犹豫,在纠结。
沈郁见状,吸了吸鼻子,叫了他一声:“邢延。”
邢延蹙了蹙眉。
沈郁观察着他的脸色,又叫了他一声:“延哥。”
邢延又蹙了蹙
沈郁试探性的伸手过去,拽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哥哥。”
邢延直接闭上了眼睛吐了口气,很明显,他心里作抗争的那口气泄了。
而见他总算是放弃了挣扎,沈郁立刻去床头的抽屉里拿了份文件出来,掀到最后一页,又把笔递给他。“虽
然是你帮我的忙,但劳务合同还是签一下的,不然不符合法律规范,我是要承担责任的。”
这话说的也算是非常义正严辞有道理了,邢延作为一个已经彻底放弃了挣扎的人,都没什么迟疑,接过笔就
签了。
沈郁这个人,着实是很能沉的住气,亲眼看着邢延在合同书上写下大名之后,眼睛里藏着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了,脸上表情愣是没变。
接下来是谁都没说话的一段沉默时间。
大约有一分钟之久,然后邢延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了句:“你在吃抗抑郁的药?”
“…” 沈郁不是很明显的愣了下,紧接着反应过来,立刻点了点头。
“为什么?”邢延问。
沈郁清清嗓子,说。“ 工作压力大,大夫给开的。”
“…” 邢延的眉头立刻又拧了起来。“多久了。”
“没多久。” 沈郁很显然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的回了个话就转身去放合同书。
把合同书放回抽屉,上了锁,回头看到地上的一片狼籍,他眯着眼睛琢磨了下,就又过去蹲下,开始收拾地
上的碎瓷片。
然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捡了没两片就“咝”了一声。
邢延闻声走过去把他拉起来,就看到了他划破了的手指。
“有药箱吗?”邢延问。
沈郁抬抬下巴,指了指旁边的衣柜。
邢延立刻去翻了翻,找到了药箱之后,拉着他到床边让他坐下,自己蹲下来帮他处理。
先用棉布帮他擦去手指上的血,又用酒精给消了毒,最后用两片创可贴交叠贴住伤口,贴出一个心的形状。
沈郁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他小心翼翼,仔细认真的样子,眼睛里的光影从亮晶晶慢慢开始变得雾蒙蒙。
等邢延帮他处理完,起身站起来的时候,他仰起头看着邢延,目光湿润的笑了笑:
“邢延,你还记不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那次,你也是这样帮我包扎伤口的。”

第 11 章
十几年前,沈郁刚升高中,正式开学第一天,他迟到了。
附中有规矩,迟到早退者但凡被抓到,一律罚跑绕操场十圈,很要命。
升旗仪式已经开始,所有班级都整齐列队,所有学生都穿着统一的校服,一时间分辨不清哪个是自己的班级,
为了不引起注意,奔入操场之后,沈郁就赶紧先随便找了个队伍插队站了进去。
沈郁长身量晚,从初中到高中,个头一直都比同龄的男生矮一点,而在这个班里,前后左右站着的男生更是
几乎全都比他高至少一个脑袋。
毕竟,这是一个高二的班级。
高二的学生们都是过来人,一看他这生面孔和小个头,以及跑的着急忙慌的那架势,立刻就什么都懂了,都
看着他笑。
少年要面子,被这么多人俯视就算了,还被笑话,他当然非常不爽,直接攥起拳头用眼神警告:都找打是吧!
高二的少年也是少年,也年轻气盛,容不得被个高一的小屁孩挑衅,当时就有几个刺头立刻围上来打算教训
他。
论打架,沈郁是不怵的,长这么大他就没怕过谁,见那几个人围上来,直接就撸起了袖子。
这时,背后忽然有人伸手过来,抓住他的后脖领子把他提溜起来,直接就给他拽到了身后。
说实话,沈郁个头儿虽然矮了点,但武力值还是很能扛的,曾几何时一个打五个都没落过下风,从来没被人
像这样单只手就给提溜起来过。
以至于这冷不丁的,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直接怒了,立刻反手抓着那人手臂,把人转过来就要抡
拳头。
只不过,拳头没抡起来,反倒是把人转过来看到对方的脸之后,他愣了下,人突然就定住了。
那男生比他高很多,身型修长,肩背挺阔,白皙干净的脸上,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长得很帅,是不管男生
还是女生只要看一眼就会打心底里认可的那种帅。
毫无疑问,沈郁看恍惚了。
而见他拽完自己之后也没什么后续反应,只是愣愣的盯着自己,男生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把,随后回过头去,
对围上来的同学说。“ 行了,跟个小孩置什么气。”
“邢延,你别管,这小子太嚣张了,今天哥哥们要是不教训教训他,明天他就得上房揭瓦了。”
“就是,哥哥们今天必须得教教他怎么做人,邢延,你让让。 ”
邢延?
沈郁听到这个名字,又往男生左胸前的校牌上瞄了眼,忽然莫名觉得这两个字很顺眼,跟这个人的气质很搭,
很好听。
邢延没再说什么,也没让开,情形眼看开始要进入僵持,这时,队伍后边有老师经过,注意到了他们。
这老师恰好是沈郁的班主任,看见他之后立刻喊了一声:“沈郁!你在人家班里干什么呢!出来!”
沈郁闻声回神,清了清嗓子,但没出去。“ 老师,我认错班级了,以为这是咱们班。”
“ 这都能认错。”老师说。“你瞅瞅自己那点小个头儿,跟人家能是一波的吗。”
“哈哈哈…”
周围顿时掀起一波哄笑。
沈郁再次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抬头看了看,发现邢延嘴角也动了动,似乎也隐约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他就更是有些不爽,眸子眨巴了两下,伸出自己的手展示给老师看,同时也指着邢延。“老师,这位同学刚
才不小心把我的手给磕破了。”
“…”
周围笑声直接停住,男生嘴角的隐约笑意也散了去。
沈郁掌关节的位置确实破了皮,像是击打什么导致的擦伤,很明显就不是磕破的。
老师走过来看了看,抬头问他:“你又跟人打架了?”
话说,沈郁这位班主任是一个对工作非常负责的老师,接手高一新生之后,先把所有学生的背调做了个清清
楚楚,知道沈郁平时什么样子,猜的大差不差。
但沈郁根本不承认,立刻摇头:“我没打架,这是刚才这位同学拽我的时候,他的手表给我磕的。”
邢延确实带了手表,但老师也根本不信沈郁,闻言立刻拿眼神瞪了瞪他。“ 怎么着,他那手表上有刀子啊,
能给你磕成这样?”
“那我怎么知道。”沈郁哼了哼。“反正就是他给我磕的。”
“快闭嘴吧你。”
老师对他非常无奈,懒得跟他废话,打算直接带他去医务室。
恰好这时,队伍前面的另一个老师朝这边打招呼,提醒他该上台讲话了,他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工作,想
了想,转头对邢延说:“ 邢延,这小子对学校不熟,你辛苦一下,帮我带他去趟医务室。”
说完就直接往主席台那边走去了。
沈郁笑着冲邢延挑了挑眉,非常得意,气的那帮高二学生蠢蠢欲动的更想他揍他了。
邢延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只是站那儿看了他一会儿后,抬抬下巴给了他个示意,转
身往操场大门的方向走去。
医务室在距离操场不远,走路十分钟。
由于是新学期开学第一天,又有新生报到,学校所有的教职工都去操场参加升旗仪式,其中也包括校医。
好在医务室免费对学生开放,校医不在时学生也可以自行处理。
把人送到,邢延就调头准备走。
一转身,沈郁拦在了他前面。“就这么走了?”
邢延站定看着他,没说话,但眼神表达意思明显:不然呢?
沈郁晃了晃自己伤着的手。“给我磕成这样,当然得负责给我处理好啊。”
邢延明显无语,站那儿看了他一会儿,拽着他进了医务室。
医务室有病床有椅子还有沙发,设施齐全,进去之后,沈郁挑了个最舒服的地方,直接过去一屁股坐下来,
伸手等着。
邢延去找了棉棒酒精碘伏纱布之类,找完回来,就着他的姿势在沙发前蹲下来,帮他处理伤口。
很显然,对处理伤口这种事,邢延是没什么经验的,沈郁的擦伤处沾了灰尘,他也不知道先用酒精冲洗一下,
直接上碘伏,动作也很笨拙的样子。
但是,他很小心。
帮沈郁擦碘伏的时候棉棒蘸的很轻很轻,生怕手稍微重一点就弄疼了他似的,每擦一下都格外的小心翼翼,
每一下擦完之后,都还会再低下头帮他吹一吹。
沈郁长这么以来,没有遇到过那么怕弄疼他的人,以至于当时,他心里忽然就涌现出了一股很浓烈的好感。
也恰好,彼时正坐在窗边,温柔的晨光透过玻璃窗洒下来,在邢延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他的睫毛很
长,在温暖的光影里一颤一颤的,撩人心动。
那也是沈郁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表面看起来冷冷淡淡的人,内核其实也是有可能很温柔,很细心的。
“高二一班,邢延。”
安静的盯着他看了很久之后,沈郁伸手过去摘掉他的校牌,攥在手里,笑着对他说:“ 我叫沈郁,高一十班,
交个朋友,怎么样?”
邢延闻言,抬头看了看他。“ 我为什么要跟你交朋友?”
“ 因为我帅啊。” 沈郁笑着说。“ 大家都很喜欢跟帅哥交朋友的。”
邢延说。“我不是‘大家’。”
“…” 所以颜值不能吸引他?沈郁想了想,又说:“跟我交朋友好处很多的,比如,我可以保护你,可以
骑车送你上下学,还可以给你买好吃的。”
邢延又看了看他,笑了,笑的很轻,很浅,但很明显不是高兴才笑,而是觉得他好笑才笑。
难得沈郁看出来了,但却没生气,反而兴趣更盛。
邢延帮他处理完伤口,用纱布帮他包了起来,没直接系绳结,而是用两片创可贴把纱布贴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受心情影响的缘故,沈郁觉得那两片创可贴交叠,从某个角度看,很像一个爱心的形状。
邢延把没用完的药品收拾了收拾,起身去放回消毒柜。
沈郁也跟着站起来,追在他屁股后面,歪着脑袋问他:“我请你吃饭吧,中午就去,你喜欢吃什么?”
邢延没理他。
沈郁脑袋歪到另一边,继续问。“ 京菜馆?川菜?淮扬菜?茶西图澜娅餐厅?”
邢延仍然没理他。
沈郁开始没耐心了,直接抓着他手臂把他转过来,逼着他和自己对视,语气也有点凶:“快说,到底喜欢吃
什么?”
此刻被抓着,对方还是一副他不说话就坚决不松手的架势,邢延就那么看着他看了会儿,总算是开了口。
“我喜欢吃马赛鱼羹,法式松露鹅肝,勃艮第香草汁焗蜗牛,俄式薄饼搭配鱼子酱,意式鲜烩浓汤。”
“…”
说实话,这些东西沈郁几乎是听都没听过,但他又莫名知道,这些菜品是存在的,而且很贵。
他杵那愣了会儿,脸色沉了下去。“我现在还请不起这些。”
“ 噢。” 邢延说。“ 那就等你请的起时候,再来找我说交朋友的事。”
说完,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把,转身走了。
沈郁被堵的没法再继续拦人,撅着嘴目送他出了门,可是想想又觉得不服气,就跟到门口,站那儿对着他的
背影喊:
“你等着吧,我以后会赚很多钱,到时候天天请你吃!顿顿请你吃!吃到你哭着喊着要跟我交朋友为止!”

第 12 章
虽然是综艺,但毕竟主打客栈经营,吃喝玩乐等各项服务必须到位,尤其是吃方面,不能随便凑合,所以导
演组特意请了专业大厨,负责客人和嘉宾们等所有人的一日三餐。
但午餐时间,沈郁还是以饭菜不合口味为理由提出了单独外出就餐的申请,然后驱车半小时,来到了市区的
一家米其林三星。
可知在门口看到西图澜娅餐厅招牌的时候,邢延很明显是有所迟疑的,但沈郁并没给他开口拒绝的机会,从
后面推着他直接就进去了。
沈郁提前预定了包厢,是西图澜娅餐厅里位置最好的一间,有大大的落地窗,可以俯瞰城市风景,餐桌是椭
圆形的,上面铺着乳白色的桌布,布置蜡烛和鲜花,其中还有几支红色的玫瑰。
沈郁把邢延带进去摁到椅子上,自己刚到对面坐了下来,服务员就送来了菜单。
菜单一人一份,邢延那份接下之后他就直接放在了桌上,没有打算看的意思。
沈郁问。“我看着随便点?”
话音刚落地,邢延的手机就叮了两声,他从裤兜里拿出来看了看,就开始打字回信息,点菜的事,没说行,
也没说不行。
沈郁等了会儿没等到回应,拿起菜单随便翻了翻,开始对服务员报菜名。“马赛鱼羹,法式松露鹅肝,勃艮
第香草汁焗蜗牛,俄式薄饼搭配鱼子酱。”
作为演员,沈郁的台词功底是真的很好,语速很合适,不快不慢,吐字也很清晰,不疾不徐,且每说一道菜
语气就要递进一层,提醒对方点什么的意思表达的不露声色,但却清清楚楚。
邢延低头摆弄着手机,沈郁每念一道菜,他就皱一下眉。
沈郁观察着对面人的反应,大概很满意,勾起唇角笑了笑,然后合上菜单,转头对服务员说。“再来一份意
式鲜烩浓汤就可以了,谢谢。”
服务员出去之后,包厢里有一分钟左右的安静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没发完信息,反正邢延一直在低头摆弄手机。
沈郁见他似乎也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就开口打破了安静。“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变没变,是
不是还喜欢吃这些菜。”
邢延没理他,头也没抬,很显然,他并没有陪某人回忆往昔的打算。
但话题既然已经开始了,沈郁似乎就并不打算点到为止,他眯缝着眼睛琢磨了琢磨,又说。“小时候穷,见
识少,你说的那些菜品我听都没听过,就知道挺贵的。”
邢延划拉手机的动作顿了顿。
沈郁又说。“ 你可能不知道,我那时候是难过了很久的。”
邢延皱皱眉,抬起了头。
两道目光对上,沈郁笑了下,带着点淡淡的苦涩,苦的挺真实。
毕竟,也不是纯演的。
说起来,十五六岁时的沈郁,年少气盛,知道那些东西贵,但很不服气,觉得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去了,那他
就必须要做到,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就开始频繁的逃课出去打工赚钱。
白天他在小饭馆里给人洗盘子,晚上他就沿着街道挨个儿去翻垃圾桶捡空瓶子,有时候还替人送送东西赚点
跑腿钱,很辛苦,但劲头十足。
就那么没黑没白的忙活了能有两个多月之后,他感觉钱攒的差不多了,就去找了几家看起来很贵的西图澜娅
餐厅,原本是想先提前尝一尝哪家的更好吃,到时候好带邢延直接去最好的那一家。
结果挨个儿进去一问,发现他攒的那点钱居然连人家西图澜娅餐厅的茶位费都不够付的。
沮丧和挫败感都不足以形容少年当时的心情,后来连续很久的时间里,他都很难过。
不是因为努力了很久也吃不起那顿昂贵的饭,而是他忽然意识到,人和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并不是生活在同
一片天空下,他们就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当然,这倒也不是说邢延的家境就有多么的好,他也是普通家庭,父母是工薪阶层,生活也就是小康水平,
当初随口说出的那些昂贵菜品他也没有真的吃过,他就是在故意逗沈郁而已。
但,他是一个在正常家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
邢延的父母都是高知,工作稳定,恩爱和睦,给了他一个很温暖和谐的成长环境,他自己也沉稳踏实,不骄
不躁,自我管理,学习成绩,方方面面都很优秀。
而这所有的一切,沈郁都是刚好相反的,他的父母,家庭,生活,自我,全都破烂不堪,一片狼籍。
“邢延,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特别羡慕你,你什么都好,什么都有。”
沈郁说着,垂下眸子,表情更显苦涩。“ 我什么都没有。”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眉间立刻紧了紧。“你别这么说,我那个时候不知道,不是故意的。”
“ 我知道你不是,但那时候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想不明白,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没有资格去交一个干干净净
的朋…”
“不许这么说。”
打断了他的话,邢延眉间直接拧出了个疙瘩。
沈郁没再继续,垂着眸子开始沉默。
气氛眼看就要变得有些压抑。
这时,包厢的门被敲响,服务员过来帮他们上菜。
西餐摆盘精致,餐具也很漂亮,满满一桌子搭配起来,很具观赏性,西图澜娅餐厅送了他们红酒,服务员贴
心的帮他们点起了蜡烛。
气氛无形之中被拉回来了一点。
服务员离开之后,沉默又持续了不到半分钟,沈郁抬眸看了看对面的人,说。“ 其实后来就算能吃得起了,
我也一直没吃过这些,自己一个人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邢延也看了看他,目光没有刻意回避,很明显没那么不想跟他说话了。
沈郁见状,揉了揉鼻子,又笑了笑。“今天就当是履行当年的承诺,我们一起尝尝?”
邢延没说话,但看得出来,没打算拒绝。
沈郁得不到确定的回应不踏实似的,起身把他的杯子拿过来给倒了点红酒,放回去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
试探性的又问了句:“ 邢延,吃过这顿饭之后,我们就算是重新认识的新朋友了,以后好好相处,互相帮助,好
不好?”
这次邢延没有再不理人,继续和他对视了片刻,移开目光,点了点头。
可知当时,沈郁整个人几乎是立刻就肉眼可见的高兴了起来,他就像是担心邢延会反悔似的,赶紧把就近的
那盘鹅肝端起来放在他面前。“ 快吃吧。”
邢延也没再墨迹,拿起了叉子。
可这时,包厢的门再次被敲响,孙萌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沈郁,你怎么回事儿,好好拍着节目呢怎么就
…”
话说一半,忽然注意到沈郁对面坐着的人,孙萌要说的话和她的人一起停住,脱口就一句:“这谁啊?”
说起来,沈郁毕竟是出了名的有个性,不怕得罪人,也不怕付违约金,导演实在担心他走了之后就又不回来,
就只好打电话给他的经纪人。
孙萌一直没见过邢延,并不认识他,但导演给她打电话的时候,顺便说了说沈郁帮人付了十几万赔偿款的事,
她就猜到了,她其实知道对面坐着的人那是谁,就是下意识的顺嘴那么一问。
沈郁也知道她知道,但也还是非常正式的给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邢延,现在也是我的助理了,
以后他会和我一起工作。”
只见听了这话,孙萌直接愣了愣,紧跟着脸色一沉,回头瞪着沈郁,眼神里传达出的愤怒简直震耳欲聋:什
么!你是不是疯了啊!!
说起来,就算是走实力派演员路线,沈郁毕竟也是个艺人,混娱乐圈的风评是生存根本,孙萌是不太愿意让
他和个劳改犯在一起的,何况这个劳改犯还牵扯着他的一些不太方便被大众所了解的过去。
但沈郁的固执孙萌是再清楚不过的,知道阻止他要非要跟人家在一起的事是阻止不了的,就只能叮嘱。
“沈郁,这十来年我在你身上花费了多少精力和心血我就不说了,但你自己是吃了多少苦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ИΑй F
,你可千万别忘了。”
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警告他平时要注意,不要被拍到爆出什么不该有的头条。
沈郁是懂的,他为了让孙萌快点说完快点离开别耽误功夫,一个劲儿的点头。
但此情此形,在邢延听来看来,可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俩人说话的时候,邢延默默的放下了手里的刀叉。
孙萌终于念叨完离开之后,邢延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沈郁或许没能第一时间明白过来他在想什么,但却看懂了他要做什么,立刻从桌子的另一边绕过去,拦在了
他面前。“你要去哪儿?”
邢延看看他,移开目光没说话。
沈郁其实是有点着急的,但他尽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甚至强行让自己笑了笑。“ 吃饭呢,先吃饭吧,有什么
事一会儿再说,不然菜就凉了。”
邢延沉默片刻,轻轻喘了口气。“ 沈郁,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觉得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
觉得互相交朋友这件事还需要资格。”
“邢延…”
预感他即将要说出什么自己很不愿意听到的话,沈郁叫了他一声,紧接着抓住他的手臂,用的是自己受了伤
的那只手。
邢延低头看了看他手上贴着的创可贴,沉默片刻,对他说。“我只是不想。”
“邢延…”
沈郁又叫了他一声,抓着他的手也更紧了紧,语气,眼神,动作,处处都都带着讨好和央求,求他别说,也
别走。
但似乎,没有作用。
邢延又继续沉默了会儿,扯开他的手,对他说:“我只是不想再跟你有什么瓜葛了。”
说完,直接一把推开他,转身走了出去。

第 13 章
“不再有瓜葛”什么的话,暂时还只能是说说,毕竟俩人之间还有十几万的债务牵扯,一时半儿会的也扯不
利索。
离开西图澜娅餐厅之后,邢延也没真的彻底甩手走掉,沈郁跟出来,俩人在门口站了会儿,谁也没说话,最
后默契的一起上了车。
斥巨资点的菜一口没吃,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心情着实好不了一点。
但可能是立志要将温柔体贴的人设进行到底,沈郁没有发作,最多就是闷头开车全程不说话。
到达客栈时,节目组的休息时间也正好结束,沈郁还没缓过来,带着情绪进入了下个环节的拍摄。
当然,他也没怎么着,不作,也不闹,就是耷拉着个脑袋,垮着个脸,别人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话,只是摇
摇头,然后把脑袋耷拉的更低,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的失落难过,无助可怜。
这…可高兴坏了导演。
话说关于当初这个综艺到底要不要请沈郁参加,导演是犹豫了很久的,毕竟沈大明星这个脾气在圈子里是出
了名的横,一个不高兴说撂挑子不干就撂挑子不干,实在不太受控。
但没办法,他红,不管是作品还是人气,人家样样拿的出手,有拽天拽地的资本,粉丝们就是喜欢他,导演
这才最终不得不屈服于大众的喜好。
原本也没指望他能整出什么有意思的活儿,就希望他能安安分分的在镜头里待着,供人观赏就好,倒是没想
到,他莫名其妙的就自己在那表演上了“弱小无助又可怜”。
这可太容易制造看点和话题了,导演当时就脑洞大开,把策划和后期喊了过来。“我听说孙萌这两天新签了
个男艺人,估计宣发正好是咱们这期播出的时候,你俩回头好好琢磨琢磨,就沈郁今天这个表现,搞个话题。”
策划几乎秒懂导演的意思。“就是往伤心和吃醋的方向带一带呗?”
后期也懂,但有疑虑。“这他能同意吗。”
导演:“管他呢,拍完之后的事儿咱们说了算。”
后期闻言点了点头,然后,顺嘴又问了句。“导演,他和孙经纪的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导演没回答,很显然他不爱聊这八卦。
但策划很喜欢,立刻接茬。“ 肯定是真的啊,不然就沈郁那脾气,孙经纪天天骂他跟骂小孩似的,他能
忍?”
“也是,我看沈郁在孙经纪跟前可老实了呢。” 后期说着,脸上渐渐露出了姨母笑。“哎你看了不,昨天他
们 cp 超话过年呢,小狼狗秒变小奶狗求抱抱,这谁顶的住啊!”
“看了!”策划说。“那个拥抱真的!我昨天亲眼目睹现场版,一点也不夸张,当时我人就没了!太甜
了!”
“当然甜,他们都已经快十年了,十年啊,互相陪伴互相扶持了十年啊,能不甜吗。”
“…”
俩姑娘越聊越兴奋,期间还不停的有其他工作人员加入掺合两句,聊的内容越来越丰富,就显的越来越真实。
彼时,邢延也正在旁边听着。
莫名其妙当上了助理,被迫留在不熟悉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沈郁在参加拍摄,他就站在拍摄
区外等。
一开始,他还会时不时的通过监视器看看镜头里的人,但越听这帮人聊,他的眼眸垂的越低,最后,就转身
走开了。
原本是想往人少安静的地方走去,也不知道怎么的,走着走着就到了总控室。
工作人员们正在整理各个机位昨天录制的片子,邢延经过时不经意的往里看了眼,发现里面有台电脑正在播
放沈郁的镜头,他就停住了。
话说,在昨晚之前,其实嘉宾们睡觉的房间里也是有摄像机位的,用来拍摄一些下班后的花絮之类,是沈郁
来了之后,那些机位才被迫撤掉的。
不过在被拆掉之前,倒是也录了他一段。
那是在昨晚的拍摄结束之后,睡觉之前,沈郁坐床边盯着床头柜上的青瓷瓶看了会儿,忽然起身把那瓶子拿
走,把床上的抱枕扔到地毯上,然后,他就开始在门口和床头柜之间来回折返。
第一趟走的大步流星,畅通无阻,他去把那抱枕挪了个位置。
第二趟踩了抱枕两脚,被绊了下,他去给抱枕换了个角度。
第三趟…
总之,以不同的速度,不同的姿态,把抱枕挪了好几个地方,换了好几个角度,就那么来来回回走了能有十
来趟,最后把自己绊倒了好几次他才终于停下来,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他这系列行为乍一看属实非常莫名其妙,工作人员们甚至都直接讨论起了他的精神状况。
邢延没多逗留,站那儿看完之后,抬腿继续往前走。
客栈背面是空地,没什么人在,很安静,邢延绕过来之后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扯下口罩,仰起脑袋,望
着天空发起了呆。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脸上表情淡淡的,眼神有些涣散,看起来不像是在生气,倒更像无奈,怅然。
下午和傍晚,客栈里相继来了两波新的客人和嘉宾,节目组安排的台本任务比较密集,拍摄一直持续到深夜
才彻底结束。
由于拍摄需要,沈郁整个下午和晚上一直在忙,没有休息空档,就没再和邢延有过什么交流。
邢延也没去打扰他,一直等到他工作结束回了房间,才向他提出疑问。“我可以下班了吗?”
“下班?”
大概从中午开始的那“难过”劲儿还没过去,沈郁关上房间的门,人往床上一躺,回答的阴阳怪气。“ 每月
一万块呢,贴身助理,24 小时工作制,就没有下班这回事。”
邢延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也不跟他急,只问他。“24 小时工作制,每月就给一万块,不合理吧?”
“合不合理的有什么关系,反正签了合同的。” 沈郁瞥瞥他。“怎么,你想毁约?”
邢延也没掩饰。“解约什么条件?”
“简单。”沈郁直接笑了笑。“签名落笔的那一刻开始生效,毁约十倍赔付违约金。”
“哦。”邢延说。“ 那我现在要求涨工资。”
沈郁又笑了,不过没拒绝他。“ 想涨多少?”
邢延说。“一天一万。”
“…” 沈郁笑容停住,扭头看着他。“多少?”
邢延说。“ 两万。”
“…”沈郁拉了拉脸。“怎么,我看起来很像智障吗?”
邢延没接他这茬,又继续加了个码。“五万。”
“…” 沈郁那情绪肉眼可见的开始按耐不住了。“ 你要不干脆直接说一天十三万吧,这样外债过了今晚就
直接还清了。”
邢延听后点了点头。“行。”
“行个屁!”
沈郁大概是无语到实在顾不上自己“温柔体贴”以及“无助弱小可怜”的人设了,直接从床上坐起来,瞪起
了眼。“ 你特么给我干什么了啊就一天十三万?”
“这得问你。”邢延说。“你是老板,你让我干什么我才干什么。”
“哈?”
沈郁哼了一声,要笑不笑的。“邢延,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对你的前男友说的这话很容易引起某些不能直言
的误会啊。”
邢延耸了下肩,什么话都没说,但表达的意思很清楚:随你,我没什么不行。
而从对方表情里读懂了这层意思,沈郁眯缝起眼睛,上下打量了他片刻,说。“好啊,既然你无所谓,那我
也没什么必要含蓄了,陪我睡一晚上,你欠我的这十三万就一笔勾销。”
邢延说。“你确定?”
“我当然确定。”沈郁说。“你别怂就行。”
邢延闻言站那儿,看了他片刻,点点头。“ 行,去洗澡吧。”

第 14 章
受家庭以及成长环境等多方面的影响,沈郁早熟,男女之间甚至男男之间的那点事,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已经
什么都懂了。
想当年追邢延的时候,追到手之后要对人家做一些这样这样又那样的事什么的,他也不是没想过。
只不过追人追的异常艰难,坚持了两年才勉强拿到正式男朋友这个身份,何况确认关系的第一天,邢延就出
事了。
满打满算,俩人以正式情侣关系在一起的时间也就一天,根本没来得及做点情侣之间的亲密行为。
虽然没正式确认关系的那两年时间里,沈郁也没少强行对邢延动手动脚,但毕竟那两年岁数还小,再胡作非
为,最多也就是搂一搂,抱一抱,最过分的是亲了一下脸。
严格一点讲,初吻都还在呢。
以至于,间隔十年,还分了手的情况下,这冷不丁的直接就要做到最后那步,多少是有点慌。
邢延先去洗了澡,洗的非常利索,从进卫生间到出来,总共不到十分钟。
但沈郁就不一样了,光是洗个澡就在卫生间里磨蹭了大半个小时,出来之后又是吹头发又是弄衣服的,接着
又折腾了半个小时。
邢延也不催,光个膀子靠坐在沙发上,边扒拉手机,边等着他。
最后大概是收拾的实在也没什么可收拾了,沈郁不得不停下来,准备进入睡觉那个环节,上床之前,他先瞥
了眼沙发坐上着的人。
正好邢延也抬眼看了看他,两道目光对上,沈郁立刻来了句。“看什么看,自己该去哪儿躺平不知道吗,还
等着我去公主抱你呢?”
邢延也没说什么,收回目光,摁灭手机屏幕往沙发上一扔,起身到床边,躺下了。
全程可谓是非常淡定,从容不迫,半点儿慌张感都没有。
沈郁站在那儿观察了他一会儿,舌头抵了抵腮帮子,眼睛眯了眯,随后抬腿走过去,上床就直接跨在了他身
上。
邢延仍然很淡定,仰头和他对视,目光半点儿也不闪躲。
“呵。” 沈郁哼了哼。“ 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啊,以为我不敢呢?”
邢延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挑了下眉,带着点明晃晃的挑衅。
沈郁轻扯了下嘴角,随后附身下去,捏起他的下巴,低头靠近。
邢延还是没挣扎,只是继续看着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这种情况下还能这么淡定,完全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嘴唇近到和他的只剩一厘米时,沈郁停住,眯着眸子看了他一会儿,又退开,松掉了他的下巴。“花十几万
还得我自己主动,你就不能识趣点?”
邢延没啰嗦,手搭在他的后背上揽着他翻了个身,直接把他压在了下面。
有那么一瞬间,沈郁是下意识的挣扎了的,但可能是碍于面子,也就一瞬间,之后他立刻控制住了自己,没
明显的表现出来。
不知道邢延发没发现,反正动作没停,把他的两只手腕交叠压在头顶,另一只手直接去撩他的睡衣。
同时,目光在他唇上流连片刻,头低了下来…
邢延不是演员,没什么演技,没有半点儿后退的迹象,看上去是真的要亲下来了。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有那么片刻的失神,两个人的嘴唇就要贴上的时候,他屏住呼吸,闭上了眼睛。
十秒钟后…
沈郁刚闭上的眼睛又忽的一下睁开,愤怒从目光里直冲而出:“ 邢延!你特么玩阴的!”
而此刻,邢延正用他的睡衣,把他的手腕给绑在床头的栏杆上。
“就知道你丫会怂!”沈郁愤怒道。“这么来可不算啊,十几万一分也消不了!”
邢延没理他,把他的手腕给绑结实之后,回头去抽屉里把那合同书拿出来,把工资栏的数字“1”改成了
“319”。
每月 319 万,一天正好 13 万。
条件是“陪我睡一晚上”,但并没说好具体怎么陪,在一张床上盖上被子单纯的睡一觉,也算是陪了,挑不
出毛病。
沈郁直接气的脸都红了。“ 邢延,你丫真特么诡计多端!”
邢延把合同书重新放回抽屉里,回来扯过被子帮他盖好,在他脸上轻轻拍了拍。“好好睡。”
虽然没有让这样这样再那样的事真正发生,但邢延也还是有部分契约精神的,至少没去睡沙发,去衣柜里拿
了条新的被子,在沈郁身边躺下了。
沈郁愤怒归愤怒,但也没过多挣扎,只是嘴上不能罢休。“邢延,老实说,你是不是什么都明白?”
邢延没说话,但很显然答案是肯定的。
“行。”沈郁说。“ 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分手是不可能的,你想都别想。”
邢延没理他。
沈郁又说。“就算分了,我也会重新追你。”
邢延还是没理,并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的后脑勺,片刻后用脚蹬了他一下。“说话。”
邢延不支声,沈郁立刻又蹬了一脚。
如是,连续被蹬了好几脚之后,邢延总算是开了口。“你现在不缺名利,但也别太肆无忌惮,还是要好好对
待你的工作。”
“…” 沈郁顿时一脸无语。“就这?”
“就算再有钱,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邢延说着,轻轻叹了口气。“以后不要随便扔着玩儿了。”
“…” 沈郁皱皱眉。“我不想听这些,说点有用的。”
邢延沉默了会儿。“晚安。”
沈郁:…
邢延这人,有时候比沈郁更固执能忍,说了晚安,终止交流,直接闭眼睡觉,之后任凭沈郁再连蹬带踢的折
腾,愣是再没和他说半个字。
山里夜间寂静,外面传来的虫鸣声有规律的断断续续,很有催眠作用,身边人的呼吸声很快就平稳了下来。
可能是担心勒的太紧手腕会受伤,邢延绑的没那么紧,沈郁随便扯了几下就解开了,之后,他也没有做别的,
只是靠过去,动作很轻很轻的,从背后抱住了邢延。
说起来,当初邢延被警察带走之后,就只有律师才能见到他,这些年沈郁的探视申请一直被驳回,无法探监,
除了开庭宣判时在庭审现场远远的见过一次,后来他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邢延…”
抱住人之后,沈郁把脸埋在他的背上,用最轻却也最紧的力度收紧手臂,声音很小,带着哭腔。“十年了,
我好想你啊。”
话音落地,邢延睁开了眼睛。
沈郁晚上睡觉不喜欢太黑暗,总是会开一个小夜灯,这次来的急,什么都没有带,晚上睡觉就不拉窗帘。
天气很好,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板上,明亮皎洁,清白干净。
邢延就那么安静的躺在哪儿,看着那片光亮看了会儿之后,眼睛缓缓闭上,眉间紧紧蹙起。

他没有说话,但拧紧的眉心仿佛藏着千言万语,传达出的却句句都是对不起。
不管是什么原因,身负污点,那片干净的光,他都已经融不进去了。

第 15 章
诡伎俩被人识破,十三万自然就是打了水漂,什么都没留下。
早上醒来后,沈郁趴枕头上盯着身边已经空了的半遍床看了会儿,又闭上眼睛默念了三遍“不要逼太紧慢慢
来”,眉宇间的怨气才得以被压制似的没有爆发。
新的一天,综艺节目的拍摄安排了新的内容。
虽说这部综艺标榜的是真人秀,但总归是节目,需要噱头和看点,免不了要有些设计,每天都得有不同的台
本,嘉宾们都得按照既定的方向进行演绎。
但沈郁除外,主要原因是他不太受控,是为了确保他本人参不参与拍摄都不会受太大的影响,节目组才给他
安排的是大堂经理这个看似挺重要但其实有他没他都行的角色。
今天的新任务是嘉宾们上山挖野蘑菇为客人们炖汤,其他嘉宾们一早就集体出去了,沈郁起床的时候,客栈
只剩客人和工作人员。
与昨天的弱小无助可怜截然不同,今天沈大明星气场又变回了生人勿近,客人们不太敢去招他,都离远远的,
他自己也没事可做,就窝在沙发里给邢延发微信。
毫无疑问,信息发出去之后他立刻就收到了红色的大感叹号,邢延把他微信删了。
大概是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沈郁除了脸色难看点,别的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最多就是坐在那里继续发加
好友申请,一遍接着一遍,不歇不停的发,仿佛这个好友加不回来他绝不罢休。
半个多小时左右之后,孙萌来了,见他窝在那跟手机较劲,问他。“嘛呢,手机都快让你戳烂了。”
沈郁没理人,继续打字。
孙萌往周围扫了眼,没看到邢延,再回头看看沈郁那脸色,就明白了,过去掐了他的随身麦,放低了声音。
“ 合着十几万白扔了呗?”
沈郁打字的手停住,抬眸看着她。“提醒一下,说风凉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你瞅瞅你。” 孙萌也不惧他的威胁,直接哼了一声。“你也就是能跟我横,在人家面前装的跟小白兔似的,
有什么用啊,装的再可怜人家该不搭理你也还是不搭理你。”
沈郁脸色沉了沉。“提醒第二次。”
“行了,别扯那没用的了。” 孙萌又冲他翻了个白眼儿。“你就直接说吧,想怎么着?”
沈郁脸色沉了会儿。“你现在给他打电话,让他把我微信加回来。”
“…”孙萌顿时一脸无语。“你当我是他妈啊,我说让他加他就加?”
沈郁说。“你嘴不是好使吗?”
“那不也得分跟谁吗?” 孙萌说。“我对他半点儿都不了解。”
“…”沈郁眯起眸子琢磨了下。“ 来,我告诉你怎么说…”
两分钟后,孙萌拨通了邢延的手机号。
大概是平时经常送外卖的缘故,邢延并没拒绝陌生号码,响了没几声他就接了。
通了之后,孙萌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直言来意。“我是想问问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先安抚一下沈郁,你也
知道他那脾气,任性劲儿上来不管不顾的,活儿说不干就不干,剧组这么多工作人员都等着呢,万一他又撂挑子
走人,实在是太不像话,所以你看能不能帮帮忙,咱们哄着他把节目先拍完,别的事之后再说。”
邢延在那头迟疑了下,感觉应该是想拒绝。
不过在他开口之前,孙萌立刻又继续。“ 不瞒你说,因为你的事,他前阵子就已经耽误很多工作了,得罪了
不少甲方,我们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去的,在这个圈子立足口碑很重要,他要再这样作下去,名声就坏了,
以后没有片方找他,他会慢慢被这个行业抛弃的。”
邢延在那头欲言又止,感觉是有些动摇了。
沈郁冲孙萌使了个眼色,孙萌几乎秒懂,立刻就叹了口气。“那个,邢延啊,都不是外人,我就直呼大名了
哈,你也知道,沈郁没有背景,也没有后台,他能走到今天,靠的是实打实的拼搏和努力,一路摸爬滚打着过来,
吃过很多苦,也遭过很多罪,如果因为一时任性就被行业放弃,实在是太可惜了啊。”
邢延听后,在那头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回了一个字。“好。”
电话挂断之后,沈郁的微信就收到了一条消息,还不是加好友通过,而是在验证消息里的回复:
——能不能踏实把节目拍完?
沈郁立刻回了条:好友加回来就能。
三秒钟后,邢延通过了他好友申请。
沈郁:听你的话有什么奖励?
邢延没回复。
沈郁又发了一条:全部录制结束之后请我吃饭?
邢延还是没回复。
沈郁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不然我现在就去找你?
邢延回复了:结束后吃火锅。
沈郁立刻回了个“一言为定”,随后摁灭手机屏幕,脑袋往沙发背上一靠,嘴角弯了起来。
耷拉了一上午的脸,终于是有了点笑模样。
孙萌就那么看着他,看了会儿,问他。“就那么喜欢吗?”
沈郁耸耸肩,不可置否。
孙萌又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
沈郁听到了,瞥瞥她。“怎么,不来顿说教吗?”
“不了。”孙萌无奈道。“反正说了你也不听,就是非哭着喊着的要跟人家好,拦也拦不住,我也就不费这
个劲了。”
沈郁又笑了笑,说。“成长了啊,姐姐。”
“嗯。”孙萌说。“没怎么见你笑的这么真心过。”
沈郁又瞥了瞥她。
孙萌也笑了。
说起来,孙萌签下沈郁的时候,沈郁刚满十八岁,毛头小子一个,浑身是刺儿,但很能吃苦,自己手把手带
着成长起来的孩子,她知道沈郁过去经历过什么,也知道沈郁这些年拼了命的工作是为了什么,事业和前途固然
重要,但她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也许对于沈郁来说,支撑着他熬过所有绝望和艰难时刻的那个念想更重要。
孙萌笑了会儿,伸手过去在沈郁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开心最重要。”
开心最重要。
别说,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沈郁过的还真是挺开心的。
答应好好完成节目的录制,他就真的做到了连续二十多天都没有再请假外出,没有再去找邢延,但他每天都
会给邢延发微信,说一些当天发生的趣事,发一些妆发好看的自拍。
邢延偶尔会回复他,虽然都是些很简洁的“嗯”“好”之类的,但他也很满足。
联系的多了很容易就会成为习惯,习惯成自然,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建立起来的,间隔已久的感情也
是这样慢慢修复好的。
至少沈郁是这么认为的,他觉得和邢延每天聊天,和邢延之间的感情就会日渐回温。
但...
聊的太投入,他都忘记了,当初邢延是为了哄着他让他老老实实完成工作才勉强配合和他联系的。
综艺录制的最后一个下午,拍完最后一场全员聚餐的环节,大家就可以各回各家了。
沈郁早上就提前收拾好了行李,打算拍完之后立刻就去赴邢延承诺的那顿火锅,他也提前给邢延发了微信,
还特意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
但邢延一直没有回复他。
按照这二十天来的规律,早上发的信息,到了傍晚,邢延怎么着也会回上一条,但这天直到傍晚,邢延的信
息连个影子都没有。
傍晚所有人聚在一起吃晚饭的时候,沈郁一直在看手机,随着时间越来越晚,他的脸色也就越来越难看。
晚饭结束,工作人员打板宣布杀青,摄像机和麦自动关闭,沈郁立刻给邢延拨了个语音通话。
第一遍,邢延没接。
沈郁坐那儿琢磨了会儿,发了条“我这边结束了”,一分钟后再拨,聊天页面就蹦出了红色感叹号,邢延把
他的好友删除了。
可知当时,沈郁眼睛里的愤怒几乎是瞬间就升腾了起来,攥着手机差点儿把屏幕都给捏碎了。
那会儿所有人都在庆祝杀青,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他愤怒的沉默了片刻,又拿起手机拨打了魏强的号码。
从魏强那里得知,邢延又回他父母家了,并且从明天开始休假,假期长短未定,也可能辞职。
很显然,是为了躲他。
早年间因为得知自己儿子被“纠缠”的缘故,邢延的父母就很不喜欢沈郁,后来邢延出事之后,二老对沈郁
就更是深恶痛绝。
沈郁是很能作,但不是真的不知轻重,他知道自己不可以直接到邢延父母家找人,就坐在那儿沉着眸子琢磨
其他办法。
恰好这时,参加节目拍摄的客人家孩子的气球玩偶熊被风吹跑,挂在了客栈厨房顶的树枝上,孩子正在哭闹,
吵着要人爬上去帮他取下来。
厨房是客栈里唯一的平层,矮矮的,目测 4 米左右,爬上去之后若是不小心滑落下来,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但也不会太轻。
至少会被救护车拉走,会上热搜,会让某些人真切的看到言而无信的后果。
沈郁盯着房顶上那个飘来飘去的气球玩具熊琢磨了片刻,忽然起身,走到正抱着妈妈的大腿哭闹的小孩儿面
前,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乖,别哭了,我去帮你取下来。”

第 15 章
随着入冬的时间越来越长,天也变得越来越冷,邢延租的房子里没有暖气,早上杯子里的水都是结了冰的状
态。
闹铃准时响起,他抓过手机看了眼时间,掀开被子下了床。
早饭照例煮的清水挂面,吃完后收拾收拾,骑着电瓶车去上班。
刚到店里,前台小姑娘立刻一脸焦急的扑上来抓住了他。“延哥延哥!你去看过沈郁了吗,他怎么样啊,伤
的到底延不严重啊?”
邢延先是被抓的皱了皱眉,紧跟着反应过来小姑娘说的话,愣了下。“伤?什么伤?”
“啊?昨天晚上沈郁在节目录制现场出了事故啊,听说是从房顶上摔下来了,你不知道吗?”
小姑娘明显对他居然不知道沈郁的事感到很奇怪,但还是很快拿出手机,找出了昨晚爆掉的热搜给他看。
视频是蹲守的粉丝在远处用长焦镜头拍到的,不是很清晰,还晃的严重,但能确定就是沈郁,不知道伤的具
体有多严重,反正被抬上救护车的时候,人看起来是没有意识了的。
现场当时很混乱,人仰马翻的,拍摄视频的粉丝也在不停的尖叫和大哭,视觉和听觉上都惊心动魄。
邢延看完那个视频之后,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慌了,原地懵了那么两秒钟后才回过神似的去裤兜里掏手机,拨
号码的时候,手都是抖的。
而此时此刻,沈郁正在病房里挨孙萌的痛骂。
“沈郁!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你就是再着急也得知道点好歹把!就不能找个缓和些的方式吗!”
“我到底犯了什么错!大半夜的让你吓的魂到现在还没回来!节目组又犯了什么错!让你给害的官博被屠,
到现在都登陆不上去!”
“你还不赶紧发个微博,跟粉丝们报个平安,顺便替人家节目组解释一下!”
孙萌气的可以说是暴跳如雷,就差直接上手揍人了,但沈郁就没事人似的,躺那儿扒拉手机,眼皮也不抬一
下,也没听孙萌的话。
他在后援会群里留过言,粉丝们知道他没死就行了,晚一点替节目组解释也没什么关系,反正他最后会说清
楚,让事情多发酵一会儿还有助于提高节目的知名度。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等到邢延的电话。
而他躺那不听也不动,孙萌气的只能继续吼他:“你个傻子!作精人设一点也不可爱!我要是邢延我也不搭
理你!”
只见这话话音刚落,她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邢延。
沈郁扫了眼她的屏幕,耷拉了很久的脸总算是恢复了点光彩。“告诉他我伤的很严重,快死了。”
孙萌:…
邢延赶过来的时候风尘仆仆的,走的急,进门时还绊了一脚,看到沈郁之后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紧接着,
眉间就拧出了个疙瘩。
说起来,沈郁也不傻,原本是并没打算真的让自己受什么严重的伤,最多也就是磕碰擦伤什么的,但他低估
了房顶的高度,也高估了自己的反应速度,以至于摔地上之后,角度没把握好,把小腿给摔骨折了。
此刻他右脚已经打上了石膏板,吊在半空中,身上穿了病号服,病怏怏的躺在那儿,严重程度看起来不至于
“快死了”,但也着实是有点吓人了。
“除了腿还伤哪了?怎么弄的?”邢延问。
大概是担心真给吓出个好歹,沈郁也没演的太过分,最多是人虚弱蔫巴,一张嘴先咳嗽,咳得有气无力,说
不出话。
邢延见状立刻示意他先不用说话,随后转头看向孙萌。
与此同时,沈郁也朝孙萌使了个眼色。
孙萌先给自己顺了顺气,才开口。“明确的伤情是右腿骨折,至于五脏六腑有没有损伤,还不确定,得看看
往后几天的留院观察结果。”
邢延又问。“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受伤?”
孙萌瞥了眼病床上躺着的人,又给自己顺了口气。“ 帮小孩摘气球来着,从房顶上掉下来了,那房顶是平的,
又没坡,本来也不危险,可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了,自从看了个信息之后就开始魂不守舍,结果上去一个不小
心就踏空了。”
“…”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先是愣了愣,紧接着回头看了看沈郁,垂下眸子,蹙眉不说话了。
沈郁又给孙萌使了个眼色,孙萌瞪了他一眼,随后,清清嗓子。“ 那什么,邢延,既然你来了,那沈郁就交
给你吧,我还有事要忙,得先走了。”
说完,不等邢延有什么回应,直接拿起包转身就走了。
孙萌离开后,病房里的沉默持续了片刻,最后由沈郁打破。
“骗子!”
作为伤患,骂人骂的有气无力,委屈巴巴。
邢延抬眸看着他,皱着眉头问:“故意的?”
“没有。” 沈郁说。“就是走神了,主要是没能想到有人居然言而无信,太生气了。”
“…” 邢延别开了目光,明显心虚。
沈郁见状立刻更加肆无忌惮。“ 听说有人为了躲我晚上又不敢回家了,还打算辞职,呵,至于吗,我是什么
瘟神吗,让人怕成这样。”
“…”邢延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昨晚他确实回了父母家,但没过夜,陪父母吃过晚饭待了会儿就又回出租屋了,他也没有申请休假,更没说
过要辞职,是魏强见不得他整天因为沈郁的事闹心,故意那么对沈郁说的。
“说话啊。”沈郁说。
邢延叹了叹气,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腿疼吗?”
话题转移的太生硬,让沈郁很不满,他立刻就想坐起来好好掰扯一下这事儿,结果一动立刻就拧起眉头
“咝”了一声。
除了最严重的腿伤,他身上的磕碰和小擦伤也有不少,现在动动哪儿都疼的厉害。
即便演技再好,对于疼痛的反应,演出来的和身体的本能还是有区别的,沈郁疼的甚至都呲牙咧嘴了,完全
丢掉了形象管理。
邢延站那儿看了他会儿,走过去把他扶起来,后背给他放了枕头让他靠着,帮他盖好被子,帮他整理衣服…
全程脸是冷着的,但动作确实格外小心翼翼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
沈郁任他摆弄,然后,在他把自己安顿就要退回去的时候,抓住了他的手。
邢延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就要往回抽,可刚要抽却又忽然意识到他现在受着伤不能拉扯,于是,皱着眉头原
地站那儿踌躇了片刻,放弃了挣扎。
也和以前一样。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眼眶开始微微有点泛红,对他说。“邢延,我现在浑身上下哪哪都疼。”
邢延闻言皱皱眉,没说话。
沈郁轻轻拽了拽他们攥在一起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吸了吸鼻子,又说。“延哥,我疼~”
邢延再次皱了皱眉,明显知道他想要什么,但看起来很纠结。
沈郁又拽了拽他,这次动作幅度大了些,不知道扯到了哪里的伤口,又疼得“嘶”了两声。
如是,邢延就那么站那儿继续拧巴了片刻,终于放弃挣扎,在床边坐下来,往前倾了倾身子,让沈郁抱住了
自己。

第 17 章
沈郁没有助理,也没有家人,更没几个关系亲近的朋友,受伤住院后,来看望他的人不少,但能守在病床前
照顾他的人不多,也就零星那么几个,还都被他暗地里给撵走了。
如是,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住院,邢延每天晚上下班后都会过来看看他,有时候经不住他喊疼卖
惨装可怜,还会留下来守他一晚。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礼拜,沈郁全身检查的结果是五脏六腑什么事都没有,身上的磕碰擦伤好的差不多,他
也就该出院了。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即便现在年轻恢复的快,拆石膏怎么也要一个月之后了,这期间他行动不便,照顾自
己就很困难,所以出院之后养伤期间的生活问题,就又成了一大难事。
沈郁的意思是毫无疑问的,他想要跟邢延走,让邢延照顾他。
邢延自然不愿意,帮他办完出院手续之后就拨通了孙萌的号码。
但很遗憾,得到的回复是孙萌出差了,这会儿正在遥远的布达佩斯,接下来行程也很满,大约两周之后才会
有时间接管沈郁。
而除了孙萌,邢延一时间也找不到别人,本文由暗号峮整理以乌二儿漆雾儿爸依最后没办法,就只好把沈郁
带回了自己的小出租屋。
时隔一个多月,再次住进来,也算是名正言顺被允许了的,非常长脸。
沈郁拄着双拐在屋里蹦哒了一圈,最后在床上坐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只用一个气息就充分表达了自己此
时此刻的心情:舒坦,得意。
邢延大概听出来了,瞥了他一眼,带着警告的意思,提醒他别太嚣张。
沈郁这个人,有时候还是懂事的,立刻就收敛了些,并且尽快转移了话题。“我饿了,咱们晚上吃什么
啊?”
邢延没回答他,把从医院带回来的东西归置了一下,然后去拿来了他的煮面小锅。
说实话,大冬天冷哈哈的,清水挂面和小咸菜往眼前一摆,实在是让人很不想下嘴。
但毕竟寄人篱下,还是很勉强才被收留的,沈郁很识趣的没说什么,只不过等邢延把面煮好,他把碗筷接过
来,象征性挑了两筷子之后就不再动了。
邢延注意到了,问他。“又不饿了?”
很显然并不是,但沈郁并没直说,只是摇摇头。“我手冷,拿不住筷子,要不你喂我?”
“…”
邢延直接没再搭理他,把碗从他手里接过来,把里面剩的面三两口吃完,收拾了收拾,就出了门。
大概二十多分钟左右之后,他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堆东西。
沈郁蹦跶过去扒拉着看了看,发现有个小太阳,还有个便利店的购物袋,里面除了牙刷毛巾等洗漱用品,还
有两个火腿鸡蛋三明治和一杯牛奶,都是热的。
说实话,这很难不让人多想。
反正沈郁是当时就高兴了,他非常识趣的什么都没问,但他也非常自觉的把那三明治拿了出来,然后,边吃
边乐,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邢延又警告了他两眼,发现并不起作用之后也就不理会他了,冷着脸去把新买回来的小太阳擦了擦,插上电,
又把洗漱用品拆了包装放去了卫生间…
鉴于沈郁现在是个伤号,晚上睡觉的时候,邢延把床让给了他,自己打了地铺。
冬季天黑的早,俩人都收拾完躺下,时间也才九点多,还不太适合睡觉,适合聊天。
关灯之后屋子里只剩下小太阳发出的光,暖融融的很有氛围感,更适合聊天。
沈郁翻来覆去的琢磨了会儿,趴在床边上,开始没话找话。“邢延,这个小太阳能整夜都开着吗?”
邢延一开始没搭理他。
沈郁。“我说真的,开一夜安全吗?”
邢延勉强回了句。“没事。”
沈郁想了想,又问。“那这东西费电吗?”
邢延没理他。
沈郁只能自行继续。“肯定挺费电的,这些东西功率都大,开一晚上太浪费了。”
邢延还是没理,并且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沈郁趴那观察了他一会儿,又说。“要不咱俩一起睡吧,这样可以盖两个被子,就不会冷了。”
说着,他还试探着动了动。
邢延听到了动静,终于开口说话。“你有点数,别以为现在受着伤就不会挨揍。”
“…”
沈郁闻言,动作顿了顿,只好又趴了回去。
说起来,沈郁这人性子急,很少只是单纯的动嘴威胁别人,但凡说了,他就真的会动手。
而邢延则比他更甚,脾气也不是一直好,以前被他给惹急了,火气上来那也是说揍他就揍他,半点不含糊。
眼下形势好不容易才稳定有利了一些,沈郁是不可能轻易破坏的,只是他必然不太甘心,趴回去之后眼睛眨
巴了眨巴,开始换套路。
“邢延,虽然这么说有点矫情,但还是谢谢你啊,这次要不是你,我自己一个人都不知道会怎么样,腿瘸成
这样,身边也连个人都没有,想想还挺难受的。”
“…”
卖惨装可怜这个套路可谓是屡试不爽,只见邢延听了他的话,原本的平稳均匀的呼吸频率都延迟了两秒,很
显然他听进去了。
毕竟,这惨兮兮的现状也不全然是假的,沈郁的父母早就去世了,没有兄弟姐妹,也没什么别的长辈,身边
确实没有可以依赖的人,出任何状况都得完全由自己扛着,也是真惨。
沉默片刻,邢延问他。“你那个经纪人,她平时对你怎么样?”
沈郁一开始没注意这话里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意思,随便答了几句。“ 倒是也挺好的,但她很忙,也不是什么
时候都能顾得上我。”
邢延又问。“经常这样吗,生病受伤也不管你?”
“主要是。”沈郁说。“ 她也没有必须管我的义务啊。”
“你们…”邢延很明显的迟疑了下。“关系不是很好吗?”
“…”
直到这句,沈郁眼睛眨巴了眨巴,似乎才总算是听出了点别的意思,他盯着邢延的后脑勺观察片刻,说。
“啊,没错,是很好,距离成为亲人吧,就差一步了。”
邢延又沉默片刻,然后,说了仨字。“挺好的。”
语气冷冷淡淡,咋一听没什么情绪,但仔细琢磨琢磨就会发现,其实这仨字里包含的情绪很多,很复杂。
沈郁就那么趴那儿看着他的背影继续观察了会儿,偷偷笑了笑,这才清清嗓子,又说。“不过说起来,其实
她未婚夫跟我关系更好。”
邢延平稳均匀的呼吸声再次很明显的延迟了两秒。
“她未婚夫在国外工作,很少回来,不是公众人物,他们也不想对外公开,外面没几个人知道。”
说着,沈郁还特意装装样子叮嘱了一句。“你可不要说出去啊。”
邢延那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过了很久才应了声。“嗯。”
简单的一个字,里面包含的情绪却似乎比刚才的三个字更为复杂。
以此可证明,对于沈郁而言,今晚这个天着是实没白聊,而且比较适合到此为止,再聊就多了。
于是沈郁非常识趣的没再继续找别的还提,躺回被窝里,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心情好,睡的就很舒服,沈郁眼睛这一闭,再睁的开时候,就已经第二天临近中午了。
小太阳还开着,屋子里暖烘烘的,小锅放在桌子上,里面热着早饭,是粥和肉包。
沈郁起床蹦哒着去洗漱,完事回来往小桌前一坐,边吃早饭,边给邢延发微信:中午也记得回来给我送饭。
发完之后大概是觉得这么发语气不对,又立刻撤回,改为:延哥,中午也记得带饭回来哦~
彼时,邢延正好在去送外卖的路上,也收到了魏强的微信:送完这单赶快回来,都准备好了,就等你呢。
说起来,配货站这边的工作比较人性化,每天都会管员工们一顿午饭,今天气温低,大家商量好了吃火锅。
邢延打开沈郁那条信息看了眼,返回给魏强回了条:不用等,中午有事。
送完外卖回来,差不多到了下班时间,邢延就直接去了经常去的那家小餐馆。
他每天晚上下班后都会来买饭,老板娘认识他,看到他之后立刻笑着问他一句:“今儿这么早啊,还是老样
子?”
邢延想了想,说。“ 再加份红烧肉和酱排骨。”
“哟?”
老板娘有些意外,顺嘴就来了句:“今天发工资啦?”
邢延略显尴尬,清了清嗓子,但没说话。
老板娘也意识到了自己问的不太合适,笑着打了个别的岔,就忙给他做菜去了。
饭菜打包好,邢延付完钱,提起来转身走了没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住,踌躇片刻,又返回来,问老
板娘。“大姐,您知道骨折养伤期间吃些什么对身体好吗?”
“骨折?” 老板娘明显是有点好奇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也没问,只回答说。“ 那肯定是喝大骨头汤啊,
吃什么补什么嘛。”
邢延又问。“您这儿有吗?”
“咱这没有。”老板娘说。“那得是正经炖上几个小时的汤才会有效果,你最好还是去买点生骨头回家自己
炖。”
邢延听后原地站那琢磨了会儿,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打开手机导航,定位了附近的生鲜市场。

第 85 章
邢延到家的时候,沈郁正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听到动静爬起来看见人,立刻送上讨好的笑脸。“回来啦。”
邢延没理他,把提回来的饭菜放到小桌上,转头就去洗刚买回来的大骨头。
小屋没有厨房,只在窗户下安装了个水池,邢延洗碗洗锅什么的都在那,冬天水凉,他也不怕,水接满了就
直接下手。
沈郁下床后,柱上他的双拐挪到小桌前,扒拉着饭盒看了看,又探着脑袋往邢延那边看了看,发现他正在洗
大骨头,琢磨了琢磨,嘴巴瘪了瘪,目光里开始有热意汹涌。
有的人就是很奇怪,明明那张脸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冷,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暖呼呼的,让人无法抗拒
的想靠近,想抓紧,想打死也不松手。
邢延平时不做什么复杂的饭,最多就是煮个面,他就一直也没置办什么别的厨具,只有一个插电的小锅,大
概买大骨头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洗完之后把小锅拿过来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他的锅实在太小了,就算是骨头已经切了小段,也根本炖不开。
大概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解决这个问题,他就站水池边上看着那几根大骨头和那口小电锅,皱着眉头发
愁。
沈郁站那儿看他看了会儿,眯缝着眼睛琢磨了点什么,随后拄着拐挪过去,轻轻撞了撞他的肩。“ 喂,你知
不知道,你这样随便拿两块骨头再倒点清水,炖出来的汤是不能喝的。”
邢延闻言,转头看向他,面露疑惑。
“需要放调味和配料。”沈郁说。“ 葱姜枸杞,香叶桂皮,最好再加几块白萝卜提鲜,否则炖出来的汤就会
又腥又腻,难以下咽。”
邢延直接别开了目光,很显然,这些他是不知道的,或者说他也知道,但买东西那会儿没想到。
说起来,十八岁之前有妈妈给做准备一日三餐,十八岁之后是为期十年的牢狱生活,邢延从小就没接触过做
饭这件事,对油盐酱醋的生活,根本是没有什么具体概念的。
而沈郁刚好相反,他是很会做饭的,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他就已经开始学着给自己弄东西吃了。
“先放着吧。”沈郁说。“待会儿我下单个炖锅,再弄点调料,自己炖就是了。”
听了他的话,邢延站那儿又继续盯着那堆骨头看了会儿,大概觉得也只能这样,只好放弃发愁,回头去洗了
手。
沈郁见他还挺听话,眸子眨巴了眨巴,就扔掉了拄着的拐杖,手臂直接搭上了他的肩,说话还故意凑近到几
乎要贴上他耳朵。“我饿了,先陪我吃饭好不好?”
话说,大概是因为这些天得到的照顾多了点,胆儿就跟着肥了很多,沈郁最近就是这样,找个机会钻个空子
就要上手,而且仗着自己受着伤,是越来越放肆。
邢延瞪了他一眼,以示警告,但没用,他直接装没看见,并且越发的贴上去,把身体的重心全部都放在了邢
延身上。
他毕竟瘸这一条腿,强势推开必然会摔个跟头,打又不禁打,瞪也没用,邢延最后没办法,就只能无奈的任
他搂着,把他扶回了小桌前。
今天这顿饭比较丰盛,有红烧肉,有酱排骨,可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邢延还是像往常一样,只吃那盒素菜。
他今天穿了件宽松毛衣,低头吃饭的时候一弯腰,脊背上的骨节甚至都清晰可见,太瘦了。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稍稍犹豫了下,然后夹了块红烧肉放到了他的饭盒里。
邢延看了眼那肉,但并没有动。
如是,沈郁脸上的表情就渐渐从得意变成了心疼和怅然。
说起来,从出狱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四个月,邢延也就勉强能上个班,其实还并没有彻底适应外面的生活,
至少在吃东西这方面还不习惯。
服刑人员日常的伙食是什么水平,就算没有亲眼见过,但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好到哪里去,清汤寡水的饭菜
吃了十年,肠胃已经适应清淡,不太能接受油腻的食物了。
邢延又才上班没多久,手上没什么钱,平时也不舍得吃好一点,仍然继续吃简餐和素食,就导致他的饮食习
惯就一直没能调整过来。
这些沈郁是知道的,也是一直耿耿于怀的,他坐那看了邢延片刻,又把那块红烧肉夹了回来。
红烧肉肥瘦相间,腻的部分都在肥肉上。
把那块肉夹回来之后,沈郁先是把其中肥的部分去掉,用自己饭盒里的米饭把上面的油给吸掉,再把瘦肉的
部分撕成细条放进那盒素菜里蘸上些汤汁,最后,又重新放回了邢延的碗里。
这次邢延没有继续不理会,而是抬起头看向他,嘴角动了动。
不知道他是要说什么,但大概是担心他还是要拒绝,所以不等他开口沈郁就把话给他堵了回去。“邢延,你
知不知道,你现在瘦的都脱相了,特别丑。”
邢延:…
沈郁又说。“ 你以后还是调整一下习惯正常吃饭吧,不然只会越来越丑。”
邢延直接目光收回,低头继续吃饭,表情是肉眼可见的非常无语。
沈郁见他反应也不大,想了想,又继续。“你知道的,我这人毛病多,丑到让我看不顺眼,我就得动手整治,
所以你最好自己识相点,别等我动手整治你。”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立刻就又把眸子给抬了起来,非常凶的瞪向他:给你脸了是吧。
沈郁接收到了这警告,但并没有被震慑到,他甚至还越发放肆的直接瞪了回去。
邢延也接受到了他的挑衅,立刻瞪他瞪的更凶。
沈郁仍然不惧怕,迎上他的目光,半点不闪躲,甚至,还非常直接的表达了自己的不服气。
两个人就那么互相瞪着对方对视了能有十秒钟之后,他忽然双手撑着桌子,起身凑过去直接就在邢延脸上亲
了一口。
可谓猝不及防,且毫无预兆。
邢延大概是实在也没能想到自己会被亲,骤然睁大眸子,人猛地怔住,手里的筷子都掉了。

第 19 章
沈郁这个人,有时候虽然也能软能甜,但内核其实非常强势,当年开始追邢延的第一天起,他就已经自作主
张的把人归为己有了。
本着反正早晚是自己的人那提前享受点男朋友待遇也没什么不对的原则,后来对邢延死缠烂打的过程中,冷
不丁的凑上去占点小便宜之类的事,他也没少干。
但那时候毕竟小,大多都是只上手,搂一下抱一抱什么的,极少上嘴,偶尔有那么几次豁出去亲一口,还得
亲完就赶紧跑,否则挨一顿打倒是小事,主动亲了别人自己反倒是脸红心跳的不知所措,那太丢人了,那时候的
少年还知道要脸,不能允许自己露怯。
然而今时已不同往日,他长大了,脸皮也厚了,就算亲完人之后也还是会有点慌乱,但他能演了,演的脸不
红心不跳,坐在那里看上去非常的淡定从容。
可邢延就不一样了。
作为一个被剥夺过正常成长环境的人,即便如今都已经二十八岁了,可在某些方面的心思也还是像十八岁时
一样单纯,慌了就掩饰不住,被冷不丁亲了那么一口之后,他人怔了片刻,脸刷的一下就直接红到了耳根。
以前的邢延也是这样的,根本经不住沈郁的放荡不羁,撩几下就脸红,尴尬不知所措的时候,就会恼,但凡
能抓到沈郁,那必须得扯过来揍一顿。
但现在沈郁受着伤,揍又揍不得,邢延又不擅长骂人,骂也没什么用,于是一时间收拾不了沈郁,他气的坐
那儿红着脸,看上去是很明显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见此情形,沈郁非但不收敛,反而是更加肆无忌惮,从容的坐回去之后,他又夹了几块肉挑出其中瘦的部分
收拾收拾放到邢延碗里,明目张胆的威胁他。“这些都要吃掉,一口也不许剩下,不然还亲你。”
邢延本来都别开目光不好意思看他了,听了这话,气的又重新把眸子抬起来瞪向了他。
当然,沈郁现在有恃无恐,迎着邢延的目光不闪躲,甚至还能变本加厉。“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想让我
再亲你一下?”
“…”
有时候面对一个脸皮厚且很会拿捏自己软肋的人,大概是真的无可奈何。
邢延就那么拧着眉头瞪了他一会儿,最后直接放弃跟他置气,低下头继续扒饭,大口大口的,三两下就把碗
里的饭给吃完了,顺便,把那些肉丝也给吃进去了。
沈郁很显然是满意的,忍不住的得瑟。“这样才对嘛,乖乖吃就行了,较什么劲,记得以后也要这么听
话。”
邢延很无语的样子,直接不理他。
沈郁笑滋滋的看着,想了想,又说。“提醒一下,这次也就是亲个脸意思一下,如果以后不听话,至于下次
亲哪儿…可就说不好了啊。”
说是不好说,但他说这句的时候,目光故意在邢延嘴唇上流连着,还挑了挑眉,表达的意思比直接说出来还
直白。
说实话,真的很招揍。
从表情上观察,邢延眼看着的就是快要忍不下去了。
好在这时,门外有动静,有个不是很友善的声音传了进来:“ 有人没!在没在家啊!”
邢延朝外边看了眼,眉间下意识的紧了紧,随后便起身站了起来,出去之前叮嘱了沈郁一句。
“屋里待着,别出来。”

第 20 章
来人是邢延的房东,背着手,扬着下巴,一脸的尖酸刻薄相,见邢延从屋里出来,立刻就开始嚷。“到日子
该交房租了不知道吗!不主动去交还等着我亲自来收,你多大脸啊!”
对方就是这种人,四十多岁的老爷们没有工作,整日里游手好闲,人欠嘴贱,跟他没什么较劲的必要。
邢延也没跟他废话,直接从裤兜里掏出一叠钱递过去。“最近忙没顾上,您点一下。”
房东满脸不屑的瞥他一眼,接过钱捻着数了数,数完往口袋里一揣:“下次有点眼力价儿,得提前送过去知
道吧。”
邢延“嗯”了声,等他走。
但这人似乎还没完事儿,注意到邢延刚才出来之后立刻关上了屋门,就有点好奇似的抻着脖子往屋里瞧了瞧,
紧跟着抬腿这就要往里进。
邢延立刻往门前挪了两步,挡在了门口。
那男人见状瞬间就更拉下了脸。“什么意思啊?”
邢延说。“不方便。”
那男人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这是我的房子,我想进就进!”
邢延说。“但您现在租给了我,从法律上讲,房子现在归我使用,您没权利想进就进。”
那男人被噎了下,紧接着面露鄙夷。“法律?嗨哟,你一个劳改犯居然还有脸提法律呢,那么懂法律当初怎
么进去了啊!”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的脸色当时就肉眼可见变得难看了起来。
那男人见他不吭声,觉得他好欺负,言语更加过分。“自己是个什么玩意自己最好先搞搞清楚,就是个劳改
犯,装他妈什么正经人!”
话音刚落,只听哐啷一声,沈郁忽然推开了门,走出来二话不说,直接把手里饭盒狠狠朝那男人砸了过去。
这冷不丁的,那男人直接被砸懵了,顶着一脑袋饭粒和菜渣原地愣了至少十秒钟才反应过来,瞪着沈郁大吼:
“你他妈谁啊!”
“你爹!”
沈郁的脸色是很恐怖的阴沉,如果不是赶上腿实在不灵便,就看那架势,怕是这会儿已经一脚踹上去了。“
你爹教你怎么跟人礼貌说话!”
“我操!你他妈找死!” 那男人不甘被砸被骂,当时就撸起袖子准备冲过去对沈郁动手。
不过在他冲过去之前,邢延抓着他的手臂,一把就给他扔了回去,而且这一下大概也没收着力气,直接就把
人给扔的摔地上了。
说实话,沈郁瘸着一条腿,感官上给人的震慑力就稍弱了些,那男人如是才敢冲过去跟他动手。
但邢延就不一样了,他阴沉着脸的时候,眸子深邃又凌厉,模样是很吓人的,更何况他还顶着个劳改犯的身
份。
那男人从地上爬起来后看起来原本是要继续动手的,但对上邢延的目光之后,又几乎是立刻就怂了。
不敢动手,又不甘心就这么算了,那男人就盯着俩人来回看,琢磨别的坏招儿。
不过招儿还没琢磨出来,盯着沈郁看了会儿之后,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突然拿手指着他。“哎?你!我认
识你!你是那个演电影的!叫…叫什么来着!”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也忽然意识了什么似的,明显惊了下,紧接着立刻退了两步,回到门口把沈郁挡住,对
那男人说。“你看错了。”
大概一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出现在这么个小破出租屋,跟个劳改犯在一起,这事儿也显得多少有那么点离谱。
那男人挺着脑袋往邢延身后看了半天也没看到什么,显然也没那么确定。
邢延也不敢再让他多留,直接撵人。“ 以后房租会按时送过去,如果没别的事,麻烦你离开。”
那男人吃了亏,当然并没有打算就这么离开,但邢延冷冷的盯着他,目光里带着很明显的警告,且攥着的拳
头紧了紧,骨节甚至都发出了咔咔两声脆响。
如是,那男人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敢再多逗留,装模作样的扔下几句“你们给我等着”之类的话,骂骂咧咧的
走了。
而那男人离开之后,两个人在那儿继续站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各自皱眉。
大约过了三分钟之后,邢延转身回来看着沈郁,眼神里带着怒火。
他生气了,因为沈郁没听他的话老实在屋里待着别出来。
目光对上的时候,沈郁大概是能从邢延眼睛里读懂了他的怒点,眼眸眨了几下,立刻就要解释,或者说,哄
人。
但很遗憾,他没能拥有这个机会,就在他刚要开口的时候,邢延的手机闹铃响了,提醒他再不去上班就迟到
了。
下午配货站这边没几个外卖订单,邢延过来之后就在店里理理货。
平时干活很利索的小伙子,半箱葡萄一会儿功夫换了三次货架,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一直在走神
儿。
最后魏强看不下去了,把他叫到二楼,给他倒了杯茶,顺便问他。“ 那个沈大明星现在是不是住你那儿
呢?”
邢延没否认,而且很难得,他还多说了几句,把今天沈郁被房东认出来的事也告诉魏强了。
魏强明白他的顾虑,安慰他说。“ 别担心,你那房东没事儿,待会儿找人过去跟他聊聊,保证他不敢出去胡
说。”
邢延听后点了点,但也并没有如释重负。
魏强就那么看着他,叹了叹气。“ 其实你没必要心思那么重,他自己都什么也不在乎,你也用不着想那么
多。”
邢延沉默了会儿之后,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魏强见状,颇为无奈的又叹了叹气。“行吧,那就还是你自己心里觉得怎么合适怎么来,不过他现在住在你
那儿,一个大活人又不可能整天憋在屋里不见天日,出出进进的避免不了被人看见,平时跟踪他的狗仔又多,多
注意点吧。”
邢延听后又沉默了片刻,蹙起了眉。
下午的上班时间在持续的低气压和不停的走神儿中很快就过去了,下班之后邢延照例去常去的小饭馆打包了
饭菜。
到家一进门,人先愣住。
说起来,下午邢延去上班之后,沈郁也没闲着,不仅在网上下单了各种厨具碗碟,还购置了冰箱洗衣机等常
用家电,把空荡的小屋直接给填满了。
他也炖了骨头汤,做了菜,煮了饭,给小桌铺了好看的桌布,摆上插花,把原本冰冷寒酸的小屋变的很充实,
很温馨。
忙活了一下午,沉浸在要一起过小日子的美好幻想里,大概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中午的不愉快。
邢延回来之后,沈郁立刻笑盈盈的迎上去,接下邢延手里的东西,帮他摘掉帽子和口罩,轻声细语的对他说
话。“上班辛苦啦。”
看得出来,是很努力的在温柔了。
邢延没说话,目光在小屋四周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了那一桌饭菜上。
沈郁见状,立刻揽上他的肩,把他带到小桌前,笑着对他说。“怎么样,我做的菜卖相看着还可以吗?”
邢延继续看着这一桌饭菜沉默了片刻,问他。“都是你做的?”
“是啊。” 沈郁说。“我很会做菜的,以后你就不用再买饭回来了,每天我都会在家里做好,保证你进门立
刻就能吃上热饭。”
邢延忽然转头,看着他。“ 每天吗?”
“当然了。” 沈郁立刻说。“ 只要你喜欢,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做,你想吃什么我就做什么。”
邢延没再说什么,只是继续看着他。
这样近距离的对视,超过三秒钟,对某个心里正柔软着的人来说,是很容易想入非非从而产生某些冲动的。
就那么和他对视了片刻之后,沈郁缓缓的转过身和他面对面,小心试探着牵起他的手,低声对他说:“邢延,
我愿意为你做一辈子饭。”
邢延没有拒绝他,目光也没有躲开。
如是,沈郁就像是得到了某些允许似的,呼吸瞬间就乱了节奏。
不过,他也没有太露怯,身体的反应很给力,揽着邢延的手臂稍稍紧了紧,不疾不徐的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
带,目光从邢延的眼睛下移,落在嘴唇上,微微偏了偏头,缓缓贴过去。
他想要一个属于他们的,迟到了很久的,初吻。
当然…
是不可能成功的。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邢延的唇时,邢延忽然抬气手,掐住了他的下巴。
至此,沈郁大概都还没意识到什么,甚至还以为邢延是要主动来亲他。
然而,邢延却只是掐着下巴问了他一句:“既然都可以每天做饭,想必照顾自己也没什么问题吧?”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这才终于反应过来了似的,脸上的期待瞬间戛然而止。
“收拾收拾,回自己家。”
邢延说着直接一把推开他,转头就去拿了个包,帮他收拾东西。
沈郁站那愣了会儿,身上那点努力拼凑出来的温柔尽数消失,脸色直接沉了下去。“ 邢延!我不回去!你要
是敢硬把我……喂!!”
根本都没等他那狠话说完,邢延已经把他的东西收拾好,扯过他的外套往他身上一裹,架着他就直接出了门。

第 21 章
作为一个被分了手的人,压抑着本性整天装乖卖惨,甚至还不惜摔折了腿,好不容易才换来的登堂入室,若
是这会儿被送走了,可惜倒是其次,主要是再想回来就太艰难了。
沈郁必然不能允许这种情况发生,他那脑子在这种事上反应格外快,于是就在被邢延架着踏出门口的时候,
故意大幅度的挣扎,并且,趁机把打着石膏的右腿用力的磕在了门框上。
只听咔的一声脆响,邢延猛的停住,转头看向自己正单手架着的人,当场懵了。
大概是因为磕的角度正巧合适,也或许是因为情急之下力度掌握的没那么精准,使劲儿使大了,反正这一下,
沈郁那腿上的石膏直接裂了。
这种情况下,不疼是不可能的,只见沈郁先是拧起眉心发出了一声异常惨烈的哀嚎,紧接着忽然失去了支撑
似的,整个人直接出溜到了地上。
打车去到就近的医院,急救处理检查等一顿折腾,等终于消停下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虽然并没有特别严重,但也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二次伤害,石膏全部拆掉之后,沈郁的小腿肿的都快赶上大
腿粗了,输液输了一晚上也没彻底消肿。
早上大夫过来给绑固定板的时候,沈郁疼的呲牙咧嘴,邢延站旁边看着他,眼神和表情里除了已经持续了整
整一晚上的懊恼和自责,还有更为浓烈的心疼。
沈郁不想住院,大夫帮他固定好夹板之后,他就提出了回家的要求。
至于回哪个家,答案显而易见,误以为是自己行为莽撞不小心造成的,邢延很自责,这会儿根本没办法拒绝
他。
大夫给开了很多药,回家之前得去药房取,正赶上早上取药的高峰期,药房很多人,来来往往的很乱,邢延
担心沈郁再次被磕碰到,就特意找了个人少的角落把他安置在那里,离开前仍然不太放心似的,蹲下来帮他调整
好伤腿的摆放姿势,帮他拉好外套拉链,帮他整理帽子和口罩…
说起来,为了达到效果的最大化,沈郁整个晚上到现在一直表现的很怨愤,很冷淡,原本是想继续保持一会
儿,并不打算这么快安慰仍处于懊恼中的人。
但邢延的自责情绪传达的太浓烈了,弄的他实在不忍心,就在邢延帮他整理的时候,握住了邢延的手。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沈郁说。“ 我只是难过你要赶我走,没有因为这个事怨你的意思。”
角落里人少,邢延抬头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注意他们,就没有甩开,也没挣扎。
当然,回头垂下眸子,也没有说话。
沈郁又说。“我也知道你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被发现,我答应你,以后尽量不出门,不定东西,也不叫外卖,
再有人来找你我也不出去了,我听你的话,这样可以吗?”
邢延听后嘴角立刻动了动,但最终并没有说出什么,看得出来,是欲言又止了。
沈郁感受到了他态度上的松动,握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延哥,别再赶我走了,好不好?”
邢延蹙了蹙眉。
“延哥。” 沈郁叫了他一声,鼻音明显,语气委屈。“ 别不管我。”
如是,邢延垂眸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继续蹙眉沉默了片刻,就点了头。
药房那边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再不过去怕是就要排很久了,邢延往那边看了眼,回头整理了整理情绪,示意
沈郁松开他,准备过去。
沈郁松了手,他刚站起来,一转身,发现前面有个老人家正盯着他看。
老人家五六十岁的样子,头发已经花白,走近了眯缝着眼睛很仔细的继续盯着他看了片刻,眸子忽然一亮:
“ 邢延?真的是你?”

第 22 章
眼前的这位老人家姓佟,是高中时沈郁的班主任,也是教了邢延三年的物理老师。
邢延上学的时候学习成绩很好,尤其喜欢钻研物理,高三下学期时参加竞赛,拿到了全国物理物理竞赛一等
奖,直接保送了清北。
那时他是全校的骄傲,更是佟老师辛苦培养了三年,最器重,最爱,也最寄予厚望的学生。
只不过,造化弄人,距离高中毕业仅剩十几天的时候,邢延突然出了事,本应该顺理成章的那些美好的未来,
光明的前途,所有的一切,全都戛然而止。
被喊了名字之后,邢延也很快认出了对方,站那儿愣了片刻,上前迎了两步,低下头,喊了一声。“佟老
师。”
“哎哎。”佟老师连声答应着,走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人看起来很激动。“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没听他
们说过啊。”
“前阵子。” 邢延回答的声音很低,抬不起头似的。“没跟他们有联系。”
“哦哦。” 佟老师看得出他的不自在,握着他的手,又在他肩上安慰般的轻轻拍了拍。“现在怎么样啊,在
家里休息呢,还是已经出来工作了?”
“上班了。”邢延说。“在一个大哥开的配货站,送送外卖。”
佟老师稍稍顿了下,虽然不是很明显,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得出,眼神里是饱含着无比浓烈的痛惜的。
毕竟眼前这孩子是自己曾经一手带出来的好苗子,当初若是没有出事,按照他的设想,现在必然正身处专业
领域,搞学术,搞科研,看更广阔的世界,而不是现在这样,出来之后不敢见同学,不敢见老师,刻意躲在所有
人都看不到的地方,低着头,送外卖。
佟老师没表现出来,笑着说。“挺好的,我有个侄子跟你这工作差不多,也是送快递,说比坐办公室有意
思。”
邢延应了声,没再说什么。
佟老师又在他的肩上拍了拍,对他笑了笑,随后不经意往他身旁一瞥,看到了沈郁,眸子微微凝了下,紧接
着,脸上的笑容连同亲切和蔼的表情,戛然而止。
沈郁:…
这也算是过往十年的时间里,每次碰上以前的同学和老师,沈郁都能从他们脸上看到的固定反应。
甚至,沈郁还能从他们的眼神里清晰的读懂一些固定的话:
如果当初不是你非要纠缠,邢延就不会跟你有瓜葛,后来也不会出事,那么优秀的少年,也不会沦落成如今
身负污点的劳改犯。
虽然从来也没有人真的对他这么说过。
沈郁习惯了,此刻面对曾经的班主任,也只能嘿嘿两声,装傻打招呼。“ 佟老师好。”
但佟老师并不打算跟他装傻,对他的意见从语气里就表达的很直白:“你怎么也在!又想干什么!”
“…”
预计马上就要被劈头盖脸的痛斥,有些话沈郁不想让邢延听到,忙对邢延说:“先去取药吧,完事儿咱找个
地方和佟老师慢慢聊。”
邢延闻言看了他一眼,略显犹豫,但也还是和佟老师知会了一声,先去了药房那边。
而他一走,果不其然,佟老师立刻对沈郁进行了长达五分钟之久的痛斥,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你现在怎么还缠着他!
沈郁承受能力还行,听完耸耸肩,回一句。“邢延是我男朋友,我们在一起不很正常吗。”
“…” 佟老师看他这吊儿郎当不正经的样子,气的都想动手打他。“什么男朋友,别胡说八道。”
佟老师毕竟岁数大,不能理解两个男孩谈恋爱的事,以前沈郁追邢延闹的全校皆知,他也只是认为沈郁在胡
闹。
“佟老师啊。”沈郁笑着说。“我俩是真的在谈恋爱,以前也是,您怎么就是不信呢。”
“你个混小子,邢延是多好的孩子啊,怎么可能跟你一块胡闹,当初要不是你没脸没皮的硬缠着他,你看他
搭理你吗。”
佟老师说着,恼火的叹了口气。“ 当初我就不该拜托他管你!”
“嗯?”
沈郁愣了下,捕捉到了重点:“什么意思啊,什么叫您拜托他管我啊?”
“ 你那会儿不是天天逃课胡闹不好好上学,吗。” 佟老师说。“我见你平时总是跟着邢延,就想着他或许
能影响影响你,带着你好好学习,就跟他简单说了一下你的事。”
“ 什么?”
沈郁又愣了下,紧接着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说起来,当初还是个小少年时,沈郁的性格固执坚韧,自尊心也强,那顿吃不起的西餐让他意识到了人与人
之间的差距,强烈的挫败感之下,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放弃。
那会儿还并没有更多的杂念,只是单纯的放弃交朋友,就比较容易一些,不再刻意去找人家,偶尔碰上躲着
走,把距离拉开,慢慢的,念头也就淡了。
他以为这样下去,他和邢延之间也就从此了无瓜葛了,但没想到,有天邢延倒是忽然主动来找他了。
彼时正是大课间,同学们都去外面做操,教室里没其他人,只有沈郁趴在座位上睡觉,睡的正香,被拍醒之
后他很生气,刚要骂人,就看到邢延倾身凑上来,抬起了他的脸。
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脑子犯着浑,邢延冷不丁的低头凑过来的那一刻,沈郁甚至恍惚觉得这人是要亲他,人
瞬间清醒不说,心脏都猛的咯噔了一下。
但,当然不是。
凑近了之后,邢延先是掰着他脸左右看了看,紧跟着又抓起他手检查了一翻,最后,凝眸看着他,蹙起了眉。
可知当时,沈郁脸颊和嘴角都有很严重的淤青,手上也缠着纱布。
说起来,沈郁其实一直是带着伤的,开学后的几个月时间里,其实身上的伤旧去新来,就从来没有消失过,
只是之前惦记着要跟人交朋友,为了维护良好形象,平时穿衣服捂的严,上学都戴帽子和口罩,把伤口都藏的很
好。
现在不追人了,但包袱似乎也没变轻,意识到邢延是发现了他的伤口,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躲了躲。
邢延注意到了他的反应,站那儿沉默着看了他很久,不知道当时在想什么,眉头一直蹙着。
沉默了很久,几番欲言又止,明显踌躇迟疑,最后,才拧着眉头说了他了一句。“你怎么每天都和人打
架?”
可知当时听到这么一句,沈郁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松了口气,他觉得邢延既然这么问,那就说明还并不知道他
的事。
他甩开邢延的手,冷淡的回了一句:“我乐意,你管的着吗?”
邢延没在意他的不礼貌,问他。“最近怎么不来找我了?”
“那还能为什么。”沈郁说。“你们仙子吃个饭还得是山珍海味,我们凡人不配呗。”
语气明显怨愤,邢延被他的表情弄的略显无奈,轻轻叹了叹气,片刻后,对他说。“那我请你吧。”
不得不说,这句属实超乎预料了,沈郁当时都怀疑自己听错了,眸子眨巴了眨巴,看着他。“啊?”
邢延说。“ 我请你吃饭。”
“…”沈郁又愣了愣,问他。“为什么?”
“因为你笨。” 邢延说。“把别人玩笑话当真的笨蛋很少见,不交个朋友还挺可惜的。”
沈郁:…
见他拉了拉脸,邢延又抬手在他脑袋上轻轻揉了把,哄他似的,对他笑了笑。
可知,邢延长的英气,五官精致,骨相立体,平时严肃起来显得很高冷,可若是笑起来,即便是很轻很浅的
笑,也是眉眼弯弯,温柔缱绻,让人忍不住心猿意马。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长那么大以来,第一次脸红了。
那天放学后,他们如约一起去吃了饭,虽然也没有去什么高档西图澜娅餐厅,但邢延点的全是他喜欢的菜,
吃饭的时候帮他倒水夹菜递纸巾,全程都很照顾他,还破天荒的主动和他说了好多话。
便是从那天开始,沈郁又重拾了勇气,并且从此坚定的认为,和邢延之间的开始,并非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
所以后来,即便被很多人指责,他也一直很有底气。
可现在听了佟老师的话…
“佟老师,您就别操心了。”
沈郁明显没那么从容了,但态度没变。“我们是认真在一起的,邢延喜欢我。”
“别胡说了,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佟老师说。“他就是看你可怜。”
“不是!”沈郁立刻说:“他就是喜欢我,这是他自己亲口说过的。”
“哄你呢。” 佟老师无语的看着他。“ 邢延那会儿喜欢的是他们班那个叫程若琳的小丫头,要不是你非得
掺合,他俩就早恋了。”
“不是!” 沈郁说着,人都有点急了:“邢延不喜欢程若琳,他们之间关系也没那么好!”
“你嘴怎么那么硬呢。”佟老师更加无语。“我后来去探视的时候,邢延自己跟我说的。”
“ 不可能,他一定是…”
沈郁说着,忽然卡住,愣了片刻,问佟老师。“您,去看过他?”
“啊,去过啊,去看过好几…”
佟老师说着,也忽然卡住了。
话说,上学时候邢延虽然平时挺高冷的,但人缘出奇的很好,这十年来,曾经的同学,老师,朋友,经常都
会不定时的会向监狱提交探视申请,去看望他。
邢延并不是每次都会见,但基本上提交过探视申请的,他都见过那么一两次。
除了沈郁。
这十年,沈郁几乎每个月都会提交一次申请,月月不落,知道邢延出来的前几个月,都没停止。
但邢延从来没有见过他,没有一次是同意的。
这事儿,佟老师是知道的,他见沈郁坐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忽然就有点不忍心继续斥责他了。
长长叹了口气之后,佟老师伸手过去,在沈郁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对他说:
“别多想,他也不是别的意思,就是觉得没什么能帮你的了。”
沈郁听后,眸子凝了凝,忽然低下头,无声的沉默了很久,再开口时,声音隐约有些发抖。
“老师,和我在一起是因为觉得我可怜,这句话,他亲口说过吗?”

第 35 章
从医院回来之后,沈郁就开始变得有些消沉,整天在床上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要么闭着眼睛皱眉,要么
望着天花板发呆。
刚开始邢延没管他,但眼看着他连续三四天都没怎么下床,也不怎么吃东西,就看不下去了。
有天傍晚,邢延下班回来的早,天还没有黑透,屋子还没有开灯,只有整天都不关的小太阳发出的微弱光亮,
显得沈郁躺在床上的样子看上去更加的半死不活。
邢延进屋后,站门口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回头把门关上,脱掉外套去开了灯,把提着的东西放到小桌
上,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沈郁本来就不胖,最近又是受伤又是不怎么吃东西,折腾了这么多天,人眼看着的消瘦了不少。
邢延坐下后先摸了摸他的额头,又帮他顺了顺额前的乱头发。
不得不说,这两个动作,一个传达着关心,一个传递着温柔,实在让人很难无视。
沈郁轻轻喘了口气,就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红血丝,明明整天都在家躺着睡觉,看起来却像是好些天都没有休息过了一样。
邢延看了他会儿,问他。“佟老师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话说,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沈郁什么都没说,邢延也什么都没问,俩人没有对遇到佟老师这件事有过任何
交流。
和他对视了片刻,沈郁移开目光,说。“还能是什么,责备,训斥,怪我害了你。”
邢延立刻皱了皱眉。“佟老师说话就那样,你别太当真。”
“他也没有说错。” 沈郁说。“如果当初没有认识我,你也不会…”
“没有如果。” 邢延打断了他。“不要想这种没有意义的假设,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从头到尾,你都只是
个无辜的受害者。”
“无辜的、受害者…”
沈郁重复了下这两个词,沉默片刻,苦笑了一声。“听起来是真可怜啊。”
“…”
邢延像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坐那儿闷了会儿,对他说。“别胡乱想了,起来吃点东西。”
沈郁没理他。
邢延又说。“起来。”
沈郁直接闭上了眼睛。
如是,邢延无奈的捏了捏眉心,随后掀了他的被子,直接把人给拖了起来。
沈郁原本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这会儿心情又极差,自己安安静静地躺那儿上且还能忍的住,可被生拉
硬拽的给从床上拖起来,他实在有些无法自控,努力压着的火气几乎是蹭的一下就点燃了。
当然,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脾气,并不想把火气撒在邢延身上,被拖起来之后一把推开邢延,下地抓过拐杖,
直奔屋门方向。
这种情况下离开也不知道会去哪儿发疯,大半晚的瘸着条腿,还是很危险的。
邢延不可能就这么放他走,赶在他开门之前,大步跟过来抓住手臂又给拽了回来。
如是,沈郁的火气就更是忍不住了似的,回头直接朝邢延吼了起来。“你干什么啊!我现在要离开!离开你
这儿!如你所愿不缠着你了!放开!抓着我干什么!”
邢延没跟他吵,一只手架着他,另一只手把他的拐杖拿过来扔到了一边。
沈郁火气还在继续蹭蹭蹭的涨,用力甩了两下也没甩开他的手,就开始狂躁的挣扎。
有了上次磕碰的经历,邢延不太敢让他折腾的太厉害,见他的怒火一直高居不下,实在怕他又闹出个好歹,
看起来非常为难。
最后,眼看他折腾的太凶快要抓不住了,邢延眼眸凝了凝,随后拽着手臂拉过来,把他摁进怀里,抱住了他。
沈郁愣了下,几乎是立刻停止了挣扎。
邢延在他后背上轻轻拍着,温声对他说。“别较劲乖一点。”
沈郁又愣了下,身子稍稍软了软,浑身散发出来的强烈的愤怒之火几乎是瞬间就灭了。
说起来,沈郁这人脾气虽然大,但却是出奇的好哄,不管发着多大的火,只要邢延稍稍给一点点甜头,他立
刻就能被哄好。
虽然情况有点特殊,但这也是重逢以来,邢延主动给的第一个拥抱,抱的结结实实,一点也不敷衍。
对于沈郁而言,足以治愈他这些天积攒的所有难过情绪。
一阵闹腾过后,屋子里安静下来,周围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和心跳声。
就那么抱了也不知道多久之后,邢延的手机叮了两声,他从裤兜里掏出来看了看,是天气预报中心提醒降温
的短信。
沈郁也跟着瞄了眼,发现无关紧要,就没有松手,邢延也没有借机推开他。
两个人又继续抱了会儿,沈郁的情绪总算彻底是恢复了正常,下巴垫在邢延肩膀上,双手搂着他的腰,再开
口说话语气就没那么冲了。“ 不是一直不愿意让我住你这吗,怎么又不让走了?”
邢延没直接回答他这话,只说。“ 都这么大了,脾气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 沈郁撇了撇嘴。“你也没有。”
邢延没反驳他,过了会儿,又说。“同学们和老师都没有恶意,以后再碰上,不要把他们的话当回事。”
“…” 沈郁闻言立刻张了张嘴,但是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又什么也没说。
又过了会儿,邢延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去吃东西吧。”
沈郁还有点没抱够,刚要开口拒绝,邢延已经揽着他转了身,而他看到小桌上放着的东西,也没能说的出拒
绝的话。
除了饭菜,邢延还买了榛子蛋糕,是以前他最喜欢吃的甜品。
把他安顿好,邢延去洗了热毛巾,回来帮他擦脸,擦手,还帮他把乱糟糟的长头发梳整齐,在后脑勺上绑了
个揪。
沈郁任其摆弄,像个不能自理的宝宝,只不过视线一直没能离开邢延的脸,眼神倒是很成年人。
邢延帮他整理妥帖,把蛋糕打开放到他面前,小叉子也递给他。
沈郁没接,并对他说。“这十年,我再也没吃过榛子蛋糕。”
邢延闻言,抬眸看看他。“不喜欢了?”
“不是。”沈郁说。“我还是很喜欢,只是蛋糕的味道变差了。”
邢延似乎没太明白。
沈郁故意让他疑惑了会儿,过后才又说。“ 有没有人给喂着吃,味道是不一样的。”
邢延:…
凭沈郁固执的性格,不喂他就真的不会吃,邢延是了解他的,颇为无奈的看了他会儿,把递过去的小叉子又
收回来,叉了块蛋糕,送到了他的嘴边。
沈郁见状,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垮了好些天的脸上,也终于是有了点笑模样。
心情恢复了点,胃口就还可以,半块蛋糕吃进去,沈郁的脸色都红润了很多。
蛋糕很香甜,气氛也很好,有些话大家心照不宣其实才会更合适。
但“他只是觉得你可怜”这句话的杀伤力太强了,沈郁终究是不踏实的,所以即便再三犹豫,他也还是没忍
住。“邢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被他冷不丁的这么一问,邢延稍稍愣了下,抬眸看看他,像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垂下眸子,没说
话。
沈郁又问他。“你一直对我很好,只是朋友的时候就很好,和我在一起之后也很好,分手了也还是这么好,
到底是为什么啊?”
邢延被他问的皱了皱眉,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沈郁就那么盯着他看了会儿,说。“但我缠着你,是因为喜欢你。”
听到这句,邢延又下意识的抬起了眸子。
两道视线对上,沈郁先是淡淡笑了下,随后轻轻吐了口气,又收起笑容,无比郑重的对他说:“邢延,从头
到尾,我都是真心的,喜欢你,是真心的喜欢,这份喜欢纯粹,干净,从来没掺杂过别的东西。”
邢延听后先是愣了愣,紧接着目光闪躲开,叉起来本来是要递给他的蛋糕,慌里慌张的就送进了自己嘴里。
这反映,像极了沈郁第一次向他表白的时候。
那时沈郁年少莽撞,有天心血来潮决定表白,连草稿都没打,直接冲到高二的教室,把正在做题的邢延给拉
到走廊外面,怼着脸对他说。“ 邢延,我不想跟你做朋友了,想跟你谈恋爱!”
可知当时,邢延表现的比这会儿还要慌,而且大概是过于震惊了,睁大眸子站那儿看着他,支支吾吾了好半
天也没说出个什么,甚至后来回教室的时候,懵里懵蹬的连自己班都找不着了,直接跑进了隔壁班级。
这会儿身处巴掌大的小屋里,没地方可以跑,就坐在那儿皱着眉头不说话。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纠结片刻,放弃了继续追问。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不再年少无畏,他和邢延之间隔着曾经某些惨痛的经历,以及分别过的十年,他已经
不太能承受拒绝的回答了。
这天晚上,沈郁难得做到了见好就收,吃完饭后老老实实洗漱睡觉,没再得寸进尺。
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被手机来电的震动吵醒,彼时邢延已经去上班了,沈郁抓过手机见是孙萌的号码就接
了起来。
孙萌向来不爱客套,开口直接说事。“后天安排个访谈节目,你准备一下,到时候过去接你。”
沈郁打了个哈欠。“腿瘸着呢。”
“嘴没瘸就行。”孙萌说。“就是个大 v 博主的谈话节目,用不着腿。”
“…” 沈郁:“行。”
“哟?” 孙萌听他这么干脆,倒是有些意外了。“ 南极生物群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整理这就答应了啊,我
还以为你在前男友那住的得从此不早朝了呢。”
“…” 沈郁:“没事挂了吧。”
“哎等等。”孙萌听他语气不对,忙问他。“怎么了,前男友对你不好吗,又给你脸色看了?”
“…”
倒是没有,并且很好,好的让人都不踏实。
沈郁犹豫了下,问孙萌。“你跟姐夫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确定他到底喜不喜欢你的?”
“呃。” 孙萌说。“你俩之间还有必要确定这个呢?”
“…” 沈郁:“非常有!”
“行吧。” 孙萌在那头笑了会儿,对他说。“ 那姐给你支个最简单的招儿,晚上灌二两酒,关灯拖上床,
基本就能确定了。”
“…”沈郁:“挂了!”
“哎哎哎别啊。”孙萌笑着说。“没跟你胡说八道,人嘛,尤其是男人,身体最诚实了,一个男人若是…”
啪!
没等那头说完,沈郁还是挂了电话。
然后,他闭上眼睛躺那儿琢磨了琢磨,抓过手机,打开许久没用过的外卖软件,红着脸选了一堆东西。

第 24 章
冬月过半,全城开始大范围的降温,傍晚来临,外面北风刮的呼呼的,听着都冷。
好在邢延买回来的小太阳很给力,高档位开着,把不大点的小屋照的很暖和。
屋子里饭香四溢,沈郁正在做菜。
前两天他用纸箱在水池旁边搭了个临时灶台,高度很合适,做菜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即便拄着双
拐,姿态也非常的闲适从容,不疾不徐的,偶尔掂一下勺,动作还挺帅。
邢延下班回来的时候,进门看到他没再躺那半死不活,反倒是忙活的还挺精神的样子,直接皱了皱眉。
沈郁听到动静回头,立刻咧开嘴角笑了笑。“回来啦,去洗手,马上吃饭。”
邢延没应声,进屋关上门,脱掉外套去卫生间,就几步路的功夫,扭头看了他三次,表现出的内心活动可谓
非常直观:他又咋了?
沈郁也没在意,回头又掂了两下勺,随后关火装盘,把菜端到了小桌上。
他做了六个菜,荤素都有,都特意用了比较清淡的做法,还提前醒了瓶红酒。
邢延洗完脸过来,见他正要倒酒,直接把他面前的杯子给拿走,然后站那儿看着他。
对视片刻,沈郁老老实实解释。“你出来之后我们还一直没有好好坐下来吃顿饭,我想给你接风,完不成这
份仪式感我难受。”
邢延听后继续看了他会儿,坐了下来,但杯子没还给他。
沈郁也没开口要,只是把酒瓶举过去往邢延的酒杯里倒,大号的高脚杯,直接给倒满了。
邢延看了眼,没动。
沈郁也没立刻劝,先把筷子递过去。“这回的菜可都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尝尝看喜不喜欢?”
邢延接过筷子夹了点青菜,尝过后回了句。“还行。”
“嗯!”沈郁立刻就显得很开心的笑了,他也拿起筷子又夹了块糖醋小排递到邢延碗里。“再尝尝这个。”
排骨在这一桌子菜里属于最油腻的了,邢延看了看,皱皱眉,略显迟疑。
沈郁见状眸子快速转了转,对他说。“邢延,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以前是因为知道你很喜欢我才特意去西
图澜娅餐厅跟着师傅专门学了这道菜的,后来也练习了很久,想着哪天有机会亲手做给你吃,只不过后来…”
后来怎么了不言而喻,沈郁故意没说完,并且轻轻叹了口气。
邢延抬眸看了看他,继续迟疑了片刻,就低头把那块糖醋小排给吃了。
如是,沈郁唇角微微勾了勾,得意的不动声色。
各个菜都尝过一轮,邢延已经吃了半碗饭,肚子也就垫的差不多了。
沈郁给自己倒了杯水,像模像样的举了起来。“邢延,很多事都过去了,矫情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今天就
以水代酒,正式欢迎你回来。”
说实话,就俩人之间这关系,闹都已经闹过很多次了,搞这么一出属实没什么必要。
但沈郁说的很诚恳,邢延也不好拒绝,就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下,然后抿了一小口。
非常小的一小口,是跟没喝区别也不大的量。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琢磨了琢磨,又说。“邢延,我其实问过大夫的,他说我也可以喝点酒,少量还是没关
系的。”
邢延听后连思考都没有,拒绝的非常干脆。“不行。”
“真的没关系。”沈郁又说。“而且喝水感觉太怪了,刚才这口喝下去仪式感全没了,我觉得很不舒服。”
“…”邢延直接皱皱眉。“你怎么那么多事。”
“我这人本来就毛病多啊,你忘了吗。”沈郁笑了笑。“ 不然你把你的酒给我喝点也行,我就抿一小口。”
邢延直接不理他。
沈郁眸子眨了眨,喊了他一声:“延哥~”
邢延没理。
沈郁又喊了一声,并且这次喊的哼哼唧唧,黏黏糊糊,就直接差过去坐腿上撒娇了。
邢延让他喊的差点都坐不住了,态度眼看着的松动。
不过大概基于对他这个人的了解,邢延可能不太相信他话里的“就抿一小口”,皱着眉纠结了片刻,把杯子
里的酒两大口喝完,只剩了杯底的那么一点儿,递给了他。
沈郁则立刻伸手接过来,虽然脸上作出了非常埋怨的表情,但抿杯底那点酒的时候,要往上翘起的嘴角差点
儿没绷住。
而接下来,在类似的坑蒙拐骗下,邢延又连续喝了好几杯酒,直到这顿饭结束,整瓶都给灌进去了。
邢延爱干净,在外面跑一天晚上睡觉之前必须洗澡,饭后都没顾上收拾餐桌,他就直接去了卫生间。
以前邢延没怎么喝过酒,量如何谁也不知道,现在一瓶灌进去,脸色没变,走路也不晃,看不出多少醉意。
至少沈郁认为他没醉,目送他走进卫生间,坐那儿盯着关上的门,不知道琢磨什么。
直到水声哗啦啦的响起来,他眸子眯了眯,忽然站起来,扬手脱掉上衣,光个膀子走了过去。
浴室里都是雾气,邢延站在花洒下面,水顺着他的后背流下来,整个人光溜溜的,一眼到底。
而推门进来看到这幅光景,沈郁目光下意识的先躲开了。
不过也就一秒,很快他就想起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又立刻转了回去。
邢延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他就脸木了下,张嘴说了句什么,但可能他声音太小,也可能是水声太大,听不清。
沈郁也没管,站那儿做了会心理建设,门一关,走过去直接上手抱住了他。
说起来,他们之间有过很多拥抱,但从来没有想现在这样,赤着身子,肌肤相亲。
热水从头上浇下来,沈郁浑身哆嗦了一下,呼吸忽然就促了起来。
邢延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怎么,被抱住后愣在那儿半天没动,没挣扎,也没推开他,甚至懵里懵蹬的问了
句:“要一起洗澡吗?”
彼时沈郁已经有些恍惚,呼吸促的说话都练不成句子,声音也哑了。“嗯,你来,帮我洗。”
邢延站那儿又继续愣了会儿,伸手关掉水龙头,去挤了点沐浴露,从后颈开始,沿着脊背往下,一点点涂抹。
某些位置被触碰到的瞬间,沈郁又哆嗦了下,随后他缓了缓,稍稍把人松开了一点,把头抬起来,目光正好
落在邢延的额头上。
邢延额角处有道疤,在眉毛上两寸的位置,他是很短的寸头,五官又很锋利,有疤痕会显得他气质更凶,所
以他平时都带帽子,这是当年他为了保护沈郁,被人用酒瓶砸过后留下的。
沈郁盯着那道疤痕看了会儿,凑过去,在那里轻轻吻了吻。
邢延也没什么抗拒的反应,只是脸颊有点泛起了红。
沈郁稍稍退了退,看到他脸上的红,目光立刻下移到了他的唇上。
邢延的唇色原本很浅,但现在被热水烫的红艳艳的,雾气缭绕下,很诱人。
沈郁垂眸盯着他的唇看了会儿,缓缓贴上去,试探似的碰了碰,很轻,很浅。
邢延还是没有抗拒,只是眼睛眨了两下,眼神显得有些茫然。
沈郁抬眸看了看他,再次贴上去,这次不只是轻轻的碰碰,是含住,并且稍稍用力吸了下。
邢延被吸的发出“唔”的一声,刚刚停住的手又重新继续在他身上抹来抹去。
如是,沈郁稍稍愣了下,紧接着欲」望就像是彻底被挑了起来似的,双手捧住邢延的脸,眼看着的就是要更
加放肆的吻上去。
偏偏这时,邢延忽然伸手打开了水龙头。
热水哗啦一下浇下来,浇的沈郁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吻上去的方向不自觉就偏了,擦着嘴角过去,下巴直接
垫在了邢延的肩膀上。
邢延则顺着这个姿势揽住他,把花洒直接取下来,对着他就是一顿冲,冲完之后拿浴巾擦干净,直接打横抱
起来,走出了卫生间。
被抱出来放在床上的时候,沈郁的期待还并没有彻底被击碎,他搂着邢延脖子不撒手,把人带上床,一起卷
进了被窝里。
可进了被窝之后,他就开始察觉到不对劲了,任凭他怎么胡作非为,上下其手,掀开被子往下一看,对方都
安安分分,没有什么反应。
可知,有些事懂是一回事,亲自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沈郁以前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已经使出浑身解数在挑
逗了,结果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免不了越来越慌,越来越急躁。
他在那儿不停的折腾,又咬又啃,甚至把邢延的嘴都咬破了,邢延也只是迷迷瞪瞪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最后,他开始有些崩溃,只能暂停停下来,先很努力的平复情绪。
平复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缓过来了点,结果回头一看,行延已经睡着了。
如是,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次崩溃,爬起来光个膀子坐在那儿,泪珠子直接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似乎反驳不了。
邢延对他没有欲(望,对他的所有忍耐和迁就,可能真的只是觉得他可怜。

第 25 章
即便再伤心难过,自己亲口答应的工作,沈郁也不会任性推掉。
当天早上被接到录制现场,孙萌一看到他,先关起门摁头来了一顿“关心”。
“你脸色怎么难看成这样啊,什么情况,事儿没成?还挨揍了?”
“…”
沈郁直接没说话。
把自己光溜溜的送到人家面前,使劲浑身解数折腾,结果人家连点反应都没有,这事儿对他来说太伤自尊了,
他说不出口。
“说话啊。” 孙萌推了推他。“到底怎么了啊,前男友呢,他是不是揍你了?”
“…”
沈郁还是没说话。
倒是没揍他,就是第二天起的很晚,醒来打着上班迟到的名义着急忙慌的穿上衣服就跑了,并且从此之后再
也没回家,什么解释都没有就算了,还吓的不敢回来了,这事儿更丢人,沈郁更说不出口。
孙萌见他垮着个脸就是不说话,猜测是受了不少委屈,又生气,又无奈,长长叹了口气之后过去抱了抱他。
“好啦,收复渣男非一日之功,慢慢来把。”
沈郁今天参加的是个做客访谈节目,主要是闲聊,宣传宣传最近即将上映的电影,前两天毕竟刚受过伤,腿
上还绑着夹板,脸色也难看,大 v 博主没好意思留他聊太久,问的问题也都很常规,节目录制的很顺利。
同一场节目录制分上下期,沈郁录完之后,接着就是另一位男明星,这位沈郁也认识,并且俩人之间长年不
对付,后台相遇,必是一场刀光剑影。
话说,对方叫谢之珩,是高中时邢延的同班同学,对邢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感情,反正对沈郁是深恶痛绝,
从来都是见沈郁比见情敌还分外眼红。
“哟,这不是沈学弟吗,好久不见了,怪想你的呢。”
这人是个歌手,长的不错,颜值身高体态,样样挑不出毛病,就是嘴太欠,尤其碰上沈郁,开口必然带着点
阴阳怪气。
沈郁大多数时候都懒的搭理他,一般都是装没听见,然后掉头尽快离开。
不过正当他转身要走,对方忽然来了句“听说邢延出来了啊” ,他的脚步就下意识的停住了。
“我还听说,你现在又开始死皮赖脸的缠着他了。”
谢之珩说着,轻蔑的哼笑了一声。“ 沈郁,我有时候真的很搞不明白,你这个人就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自尊心
吗?”
“比起某些得不到只能嫉妒的到我面前来叫嚣的人还是有点的。”沈郁说。“邢延是我男朋友,我缠着他天
经地义。”
“男朋友?呵呵。” 谢之珩更是笑的一脸鄙夷。“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喜欢自欺欺人啊。”
沈郁没说话。
“来,给你看个好玩儿的东西。”
谢之珩说着,掏出手机摁半天,找出了一段视频递到了沈郁眼前。
视频里是邢延,他正在看手机里播放着的视频,里面是沈郁正在和同学说话,话题与邢延有关,沈郁表情明
显不爽。
期间不知同学说了句什么,沈郁听后突然猛拍着桌子吼了起来:“你们不用激我,不就是追邢延吗,有什么
难的,我要是追上了你们跪下来叫我爷爷吗?”
同学们听后纷纷大笑,并戏谑着回应:“行啊,你去追呗,你要是能只追上,哥几个就是你孙子!”
“行!你们给我等着!”
少年愤怒的指着那帮人的鼻子说完就直接跑出了教室。
视频里的视频至此停止,视频里的邢延皱起了眉,画外有个声音对他说:“邢延,你看到了吧,这小子就是
赌气耍你呢,你可千万别当真。”
邢延听后沉默了片刻,没什么反应,只是把那手机拨拉开,打开了自己的物理试卷。
视频停止。
谢之珩问沈郁。“你当初追邢延的初衷是和同学打赌,这事儿邢延其实早就知道了,不过我猜他应该没问过
你。”
沈郁拧着眉头没说话。
“知道他为什么不问吗?”
谢之珩收回手机,笑了笑。“因为无所谓,他并不在乎。”
沈郁脸色开始有点挂不住。
“为什么不在乎呢?”
谢之珩说着,朝沈郁跟前走了两步,挑眉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因为他根本不喜欢你,他只
是觉得你很可怜。”
沈郁的脸当时就彻底撑不住,阴沉了下去。
“觉得你可怜,所以不在乎你是什么动机,会对你百般忍耐和迁就,但不会答应跟你在一起。”
谢之珩说着,又冷笑一声。“沈郁啊,你说你怎么就是想不明白呢?”
“闭嘴!” 沈郁眼眸沉了沉,拳头直接攥了起来。“别说了!”
但谢之珩并没有在意,自顾继续。“而且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的他,可能已经不仅仅是在可怜你了,他或许
还会有内疚,毕竟当初不管什么原因,也不管是不是失手误伤,死的人毕竟是你的…”
砰!
不等他说完,沈郁冲过去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抓着衣领拖过来,恶狠狠的盯着他:“我让你闭嘴!”
“我为什么要闭嘴!”
谢之珩冷笑着凝眸对上他的目光,眼神里全是对他的痛恨:“沈郁,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人真的很可恶!自己
投胎没投好,认命就完了,为什么要拉上邢延!”
砰!
沈郁又打了他一拳,怒火眼看着的就是要压不住了。
谢之珩却回过头来继续痛斥他。“ 你现在是怎么还有脸继续缠着他的,你难道忘了你们一家人是怎么害的邢
延坐了十年牢,怎么害的邢延父母倾家荡产流离失所的吗!你就半点儿都不觉得羞愧吗!”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整个人猛的一怔。
这时,谢之珩反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把扯开,扬起拳头回击在了他的脸上。
沈郁被打的后退了两步,嘴角破了皮,迅速渗出了血,但他的情绪似乎被谢之珩刚才那番话给裹挟住了,怔
怔愣在那里,没能立刻反击。
谢之珩则迎上来,双手扯起他的衣领,狠的就像是想立刻勒死他。“沈郁,邢延人生最好的十年已经被你,
被你们一家人给毁了!现在出来之后却还要被你以爱的名义继续进行精神绑架!他明明是好心帮了你,可你为什
么要这么对他!你能不能放过他啊!”
“我…”
沈郁已经陷进了某些情绪里,一时间无法抽离,被指着鼻子痛骂,反驳不了,也只是下意识的说了句。“ 我
没有,没有精神绑架他,邢延是喜欢我的,他喜欢我!”
“你醒醒吧!别做梦了!”
谢之珩突然抓着他的衣领用力摇晃了几下,盯着他的眼睛吼道:“ 你自己难道真的想不清楚吗,但凡他对你
有一丁点的喜欢,他就不可能十年的时间一次都不愿意见你!”
这句话,就如同当头一棒砸下来,把沈郁最后仅剩的那点零星气焰也给扑灭了,他怔在原地发了会儿愣,随
后眼眸垂下去,彻底失去了反击的力气。
————
早上出门的时候天气就阴沉沉的,下午又一轮降温之后,傍晚直接飘起了雪花。
没有开小太阳的屋子里冰冰冷冷的,仿佛前些天的温暖全都是假象。
沈郁在门槛上坐下来,背靠着门框,仰头望着漫天扬扬洒洒的雪花,目光里的温度也跟着慢慢凉了下来。
他追了邢延两年,自认赤诚真挚,热烈纯粹,年少时自尊心强,追人也追的蛮横强势,从来都是故意表现的
骄傲自大,趾高气昂,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刻意装可怜,博取同情。
可平心而论,邢延当年最后终于接受他的表白,却又恰好是在他受了很大的委屈之后。
那天他受了很严重的伤,全身都是血,被送往医院的路上,他以为自己要死了,又难过又绝望,他紧紧抓着
邢延的手,流着眼泪最后一次问邢延能不能答应他。
大概那样的情况下,谁都不会拒绝,邢延当时同意了,答应和他在一起,并承诺无论如何都不会反悔。
可是,那之后的第二天,邢延就出了事。
所以其实,沈郁一直也没能再次确认一下邢延当时答应是真心的接受,还是只为安抚他的情绪。
后来这十年的时间里,邢延不见他,他想了很多办法,尝试了很多途径。
可那是监狱,不是什么别的地方,没有得到合法允许,他无论如何都进不去。
后来逢年过节,特殊假日,他拒绝参加直播节目,要么去郊区的山上看日落和日出,要么就去隔壁的水库钓
鱼,从来不是因为他精神不正常,只是因为那里都是距离邢延最近的地方。
见不到人,思念就像是洪水猛兽般,抓心挠肝的折磨着他,他找不到寄托的出口,就只能去距离邢延最近的
地方待着,然后催眠自己他们从未分开。
所以他其实很清楚,极度思念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是尽其所能,宁愿付出一切代价也想见到。
可是,十年零三个月,一百二十三次申请,次次都是被驳回,不同意。
邢延一次也没见他。

第 25 章
晚间气温一降再降, 雪越下越大,不多时候地上便铺了厚厚的一层。
沈郁坐在门槛上连续几个小时没动,身上也已经落满了白白的一层, 脸冻的铁青, 几乎成了个雪人。
邢延下班回来之后看到他直接被吓一跳, 电瓶车没骑稳差点儿撞了墙,扔下车子跑过去查看, 发现他没什么
事,这才松了口气,蹙眉问他:“坐这儿干嘛呢?”
沈郁没回答, 只是继续仰着脑袋望着天空发呆。
邢延察觉到了到他状态的不对劲, 也没追着问,顿那儿蹙了会儿眉,就把他弄进了屋里。
在冰天雪地的室外冻了太久, 沈郁浑身都凉透了,邢延把他弄进屋后立刻打开小太阳,把他的外套脱掉再把
自己的扒下来裹在他身上,紧接着又去拿电水壶烧热水。
沈郁一开始只是安静的坐着,目光追着眼前这个忙来忙去的身影看,看了很久之后, 闭上眼睛吐了口气,才
开口说话。
“邢延,我今天去工作了,去完成了一个访谈节目的录制。”
邢延闻言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他一眼, 表情颇显疑惑, 像是疑惑他为什么突然开启这么一个冷不丁的话题,又
像是疑惑工作和他精神状态不太好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过了会儿, 沈郁又说。“接下来还安排了几个综艺客串,杂志拍摄,春节档卫视晚会的录制,新电影首映的
宣传……总之有很多工作,都是我自己接下的,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心情好不好,我都不会撂挑子不干,我
会好好完成。”
邢延又看了他一眼,脸上表情更显疑惑,但也并没有问他什么,给水壶插上电之后,就去外面的电瓶车上拿
自己带回来的饭菜。
刚打开车子上的配送保温箱,沈郁继续说话的声音从屋里跟了出来。
“我名下现在有七处房产,大多都在市中心繁华地段,五辆车子,有几辆全球限量有市无价,证券股票等投
资除外,银行卡余额九位数。”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拿东西的手忽然一顿。
“我朋友不多,但关系不错的也有那么几个,他们都对我很好,我的经纪人带了我十年,待我和亲姐姐没什
么区别,再不济,我身后还有几千万粉丝和影迷。”
邢延低头看了看手里刚拿起来的明显不是饭菜的纸袋,站那儿愣了愣,片刻后,又默默放了回去。
许是今天气温降的太厉害,小太阳不太给力,高档位开了很久,屋子里也没有变暖。
邢延回到屋里,把拿回来的饭菜放在桌上,然后在旁边坐下来,沉默的等沈郁继续说完未尽的话。
此刻他上身只穿着一件毛衣,坐在那里微微缩着肩膀,人看起来格外的瘦弱单薄。
沈郁就那么看了他片刻,低头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把裹着自己的外套扯下来披回他身上,又拿过自己的外套
重新穿上,才又继续。
“我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我现在过的很好,什么都有,不缺钱,不缺爱,身边也不缺人,甚
至我拥有的比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的人拥有的都多很多,所以…”
所以,你不用再同情我,也不用再可怜我,该怎么对我就怎么对我,不想要就直说,不要心软。
可这话实在是太让人难过了,沈郁没能说出口,但他相信邢延听的懂。
“邢延,我承认,你给过我很多温暖,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陪着我,在我最危险的时候保护我,我很感激你,
至于后来因为我才给你和你家人带来的无妄之灾,我很自责,也很愧疚,如果你们肯接受,我愿意拿出我所有的
一切来补偿你们!可是!”
沈郁说着忽然哽咽了一下,情绪明显开始有些控制不住的激动。
“可是这些和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两码事!它不是我到现在还在继续抓着你不放的理由!”
只见听到这里,邢延又愣了愣,紧跟着眉心就拧了起来,他似乎忽然明白了沈郁精神状态不对劲的原因,也
知道了沈郁接下来即将要做的事。
“我说过的,我喜欢你,喜欢你这个人,就算把我们之间发生过的所有的恩怨纠葛全都剔除干净,我也还是
喜欢你,第一眼见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了!”
沈郁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激动,说完这些话之后立刻闭上眼睛舒了口气,很尽力的平复情绪,恢复冷静之
后,才问的这句他其实已经猜到了答案的话。
“邢延,我就是这样的人,感情的事我要分的很清楚,所以我现在想问问你,当初答应和我在一起是真心的
吗,你,喜欢过我吗?”
邢延没有回答他,只是眉心拧的更紧,低着头,继续沉默。
可是对于沈郁来说,此刻的沉默,基本上也就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等了很久,很久之后移开目光,眸子垂了下去。
然后,即便他咬紧牙关,攥紧拳头,很努力的克制,可是眼眶里的泪水也还是压抑不住似的汹涌而出,啪嗒
啪嗒的掉了起来。
邢延听到了动静,手指下意识的蜷缩起来,骨节紧的发白,但却并没有开口安慰他,始终低着头沉默。
沈郁的眼泪放肆的掉了很久,最后好不容易才停下来,他吸了吸鼻子,舒了口气,又问。“最后一个问题,
这十年,你为什么不见我?”
邢延听后紧拧的眉心立刻动了动,看表情似乎是正在纠结什么,片刻后他终于抬起了头,可他刚张了张嘴要
说话。
沈郁突然来了句。“是因为恨我吗?”
邢延喉结微微动了动,很明显是把之前要说的话咽了回去才又回答的。“不是。”
“所以就只是不想见。”沈郁说着,把脸上的泪水抹去,吸了吸鼻子,又苦笑了一声。
邢延,十年,一百二十三个月,你哪怕只当我是个普通同学,能同意见我一次,我今天都不会这么失望。”
邢延听后蹙眉片刻,又把头低了下去。
“以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也不会再用胡作非为来威胁你,放心,我会好好工作,好好生活。”
沈郁说着,拖过旁边放着的双拐拄着站了起来。
“你也好好的,最近这两年冬天特别冷,经常在外面跑多穿点衣服,我平时工作忙,不一定能经常联系你,
万一遇到麻烦,你记得主动告诉我。”
“我们虽然不能做恋人,但曾经一起经历过那么多事,关系应该比普通朋友亲近,我是有责任照顾你的,所
以你真的不用跟我客气。”
说完,他站那儿继续看着邢延看了会儿,收回目光,拄着拐杖走出了小屋。
而他走后,邢延原地蹲坐在那里低着头沉默了很久。
很久之后,他也走出小屋,站在门口盯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小路尽头看了会儿。
许久之后,他又回头去电瓶车的配送箱里拿出刚才拿起又放下的纸袋,打开看了眼,然后拿着往屋里走。
走着走着,脚步慢慢停住,一只手抓紧了纸袋的边缘,另一只手摁住胸口,缓缓蹲下去,把脸深深的埋进了
膝盖里。
那是他今天下班后骑车去曾经高中附近的一家百年老字号的糕点铺子买的榛子蛋糕,为了买到最新出炉的
喃風
,他在店里等了很久,还特意让老板帮忙包了层保温袋,回家的路上骑车骑的很快很快,生怕凉了。
但现在…
还是凉了。
——
沈郁自己的家在市中心的一个高档小区,两室一厅,面积不算太大,但买回来之后他亲自设计装修,改造阳
台安装了大落地窗,配备了全屋智能家居,很适宜居住。
进家门后鞋柜升降门自动打开,最靠外的位置放着拖鞋,两双,男士情侣款。
沈郁看了眼,没换,蹬掉鞋子直接光脚一瘸一拐的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收拾的很干净,所有物品摆放整齐,剃须刀,自动牙刷,毛巾浴巾等等,所有日常洗漱用品也都是两
套,情侣款。
沈郁四处看了眼,手都没洗就立刻又走出来,一屁股坐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客厅也很整洁,沙发上摆着的抱枕和靠垫,茶几上放着的喝水的杯子,电视机两侧放置的相框…
目及所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款。
沈郁控制不住似的又四处看了看,人往沙发靠背上一躺,用力的闭上眼睛,情绪再次陷入新一轮的崩溃。
说起来,这些都是邢延出狱前他特意精心挑选,然后开开心心去买回来的,他以为就算不是接到人就可以直
接带回来,只要给邢延一点时间,他自己再努力努力,很快他们就可以一起生活了。
可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当初买的时候有多开心,现在看到就有多难受。
沈郁躺那儿难受了会儿,忽然起身抓起茶几上那套情侣马克杯,愤怒的举过了头顶。
然而,咬着牙举了好半天,他最终也没舍得真给摔出去。
接下来的两周时间,沈郁没有如他所言,去出通告,去进组拍戏。
毫无疑问,他病了,病的很严重,先是高烧不退,之后又是肠胃发炎,期间水喝不进去,东西吃了就吐,人
眼看着的都要不行了。
孙萌亲自在医院照顾了他两周,把认识的能找来的专家大夫全给找了个遍,最后甚至急的乱投医都想请神婆
来给做法了。
好在最后沈郁自己也没有彻底放弃自己,病的迷迷糊糊中发了好几次疯,病情才终于得到控制,稳定了下来。
出院的时候孙萌想把他接回自己家接着照顾,但他拒绝了,毕竟他说过自己会好好工作,如果太久没有通告,
怕是要被误会又在卖惨博同情了。
果然,他回家之后的当晚,梁骋就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这小孩以前经常被迫帮沈郁跑腿儿,现在很显然已经成了邢延的探子,而且长大了之后也变得很聪明,一看
沈郁脸色就猜到他是刚刚生了场大病,犹豫着问他:“这事儿告诉延哥吗?”
沈郁听后立刻凶他一句:“你觉得呢!”
梁骋则直接撇了撇嘴:“我觉得告诉他的话,他一定会来看你。”
“不用。” 沈郁皱着眉说:“ 你就告诉他我是进组拍戏来着,过几天有新电影的宣传,通告才会多一
些。”
“…” 小孩儿明显对他的话表示很无语,但他还是决定把沈郁交代的原话说给邢延听。
作为一个被识破的“探子”,他很守本份,从来只负责传当事人让传的话,绝不过多掺合俩人之间的事。
当然,也可能之前他一直更心疼的都是邢延,但这次,他开始更心疼沈郁了。
在梁骋的记忆里,沈郁一共生过两次这样严重的病,一次是现在,一次是邢延的判决书下来之后。
当时判决书最终的刑期是十五年,是因为邢延在狱中表现很好,获得了减刑才提前被释放的。
那时候的十五年对于十七岁的少年来说,太漫长,也太遥远了,漫长到在他心里那几乎等于彻底失去。
那时候沈郁内心的痛苦比现在要更严重的多,有自责,愧疚,痛心,绝望等很多很多种负面的情绪揉杂在一
起,是他那颗小小的心脏无法承受的重量。
而且那时候都没有人管他,自己躺在家里的床上病到了只剩一口气,还是梁骋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了,请邻居
帮忙把他送到医院的。
那时候梁骋也才八九岁,对病的严重与否还没那么清晰的概念,现在回想起来,总会后怕。
“沈郁哥,我其实也能理解你为什么要主动离开延哥,但我觉得。”
梁骋有些犹豫,但还是说了。“你还是不要放弃吧,我能感觉的到,他是喜欢你的,以前你让我给他送的东
西,他每次都会收,而且收的很开心,但别人的他就不会收,比如他们班那个谢之珩,那家伙之前也老让我帮忙
送,但延哥从来不要,而且很嫌弃。”
小孩儿说的很认真,沈郁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只是坐那儿出了会神之后,苦涩的笑了下,对他说。“ 梁骋,
以后如果谈恋爱,记得一定要找个家庭合睦父母也恩爱的孩子,如果碰上我这样的,务必要离的远一点,连朋友
都不要做,记住了吗?”
“沈郁哥…”
梁骋很明显想就他的话立刻表达些什么,但抬头看到他的表情之后,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也只是不情愿的
应了一声。“哦。”
出院后又接着休息了两天,沈郁就逼着自己重整旗鼓,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
几个综艺的飞行嘉宾录制已经错过了,也就只能错过,但个人杂志封面可以延期,沈郁复工后的第一件事就
是去补了杂志的拍摄。
虽说大病一场,消瘦了不少,但演员通常就是越瘦越上镜,恰好这期杂志主打的是清冷风格,用妆造把气色
提上来,居然也意外的很好看。
杂志封面拍摄的花絮放出去,许久没听到他消息的粉丝们太过激动,讨论的过于疯狂,直接给顶上了当天的
热搜。
接下来,就是新电影的宣传。
是一部边境缉毒题材的警匪大片,要冲今年寒假的春节档,提前很久就开始路演预热了。
沈郁有腿伤做幌子,之前好几波宣传都没有到场,今天是首轮点映,他作为男主,总算是出现,记者们逮到
他必然要抓着他问个不停。
一开始,问题都还是和电影有关的,后来问着问着,也不知道怎么就偏离主题,到了他个人问题还没有解决
这个话题上。
有记者甚至直接提问:“沈郁,我还记得你刚出道那会儿说过自己是有对象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对象还在
不在啊,新的一年有没有公开给大家看看的打算呀?”
这个问题对于目前的沈郁来说,属实有点扎心了,孙萌在旁边听了都吓一跳,特别怕沈郁当场给人家甩脸子。
但没有,沈郁笑了笑,回答的很平和。“ 其实之前也不算有对象,只是我一个人的单相思罢了。”
“啊??”记者们顿时一片哗然。“真的假的?”
“真的。”沈郁说。“我一厢情愿的喜欢了人家很久,后来才发现对方只是把我当弟弟照顾,难过了好一阵
子,不过现在我已经走出来了,新的一年如果能遇到心仪的对象,会考虑认真谈个恋爱的。”
只见听了这话,所有人目光复杂的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又纷纷转头,陆续把目光投向了正在角落站着的孙
萌。
而孙萌见状则立刻低下头去故作尴尬,先是暗暗的长舒了口气,然后掏出手机打开宣传部同事的对话框快速
打字:立刻发通稿,把话题往我身上引。
与此同时,配货站那边店里的电视机上正投屏播放着这场点映礼的直播。
店里的财务和前台小姑娘发出频率震天的哀嚎:
“啊!不是吧!我嗑的 CP 居然 BE 了吗!不!我不能接受!”
“我也不能接受!为什么啊!他们两个都十年了啊!相互陪伴相互扶持了十年啊!怎么可以最终没有在一
起!”
“这不科学!不能够!不是真的!一定是他们电影快上了故意搞话题!恩!绝对是这样的!”
“…”
两个小姑娘义愤填膺的讨论了半天,然后,把目光投向正在货架后面整理货物的邢延,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之
后,双双冲过去围住他:
“延哥!你跟沈郁那么熟一定知道点内幕吧!”
“就是快快快!快告诉我们,他们是不是真的分手了!”
“他们一定没有分手对吧!只是为了制造话题对吧!萌萌姐不会放弃沈郁的对吧!”
“肯定是!沈郁多好啊,入行十年从来没有过别的绯闻,要颜值有颜值,要演技有演技,为人正直善良,还
洁身自好,多好的男人啊,我敢说只要是个人,就绝对不可能会放弃他!”
“…”
邢延被她们吵的眉头紧了又紧,等她们叽叽喳喳的问够了自己停下来,冷着脸回了句:“不知道。”
“…”
俩小姑娘最近见多了他低气压甚至还有点凶的样子,已经不是很害怕他,但被冷着脸拒绝,也还是没有继续
追着问,只是换了个问题。
“延哥,你跟沈郁那么熟,他今天新电影首映诶,都没有邀请你去看吗?”
说者无心,根本不知道自己随口问出的问题对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邢延听后并没有回答她们,冷着脸站那儿沉默了片刻,搬起手边那箱正在做分装的冬枣,转身直接上了二楼。
二楼有间办公室,外面也是货架,不过存放的都是些走量少的货品,员工们很少上来,就相对清静一些。
邢延把搬上来的箱子放地上,拿了个小马扎过来,继续做小袋分装。
只不过坐下之后,一个不大点的包装袋,装了都快十分钟了还没给装满。
很明显,坐下就开始走神儿了。
魏强彼时正坐办公室里喝茶,偏偏头正好能看到他,眼睁睁的看着他坐那儿二十多分钟没动弹,愁的揉着眉
心叹了好几口气。
冬天蔬果卖的少,下班也就偶尔会早些。
邢延离开蔬果店之后,照例去经常去的那家小饭馆买吃的。
老板娘最近看到他都不问了,知道他习惯吃什么是一方面,主要是不太敢跟他说话。
倒也不是别的,就是老板娘岁数比较大了,看他跟看小孩子似的,毕竟最近他的状态总是很消沉,苦着一张
脸,老板娘就怕自己多跟他说两句说到什么不合适的,他就能当场哭出来。
不过今天大概是看他情绪格外的低落,老板娘在给他打包饭菜的时候,免费送了他两盒菜。
邢延走神走的,是到家之后才发现的。
那两盒菜是之前沈郁在的时候他经常点的红烧肉和酱排骨,老板娘还在饭盒上贴了个小纸条:
“小伙子,失恋不是什么大事,不要难过,将来还会遇到更好的人,还有,以后记得对自己也要好一点,好
好吃饭。”
可知邢延看过这张小纸条之后,鼻尖瞬间就红了。
时间之于任何人,有着无可媲比的绝对公平,不管谁在悲伤,谁在难过,它都不会为谁停留。
冬月很快结束,腊月悄然来临。
沈郁的新电影首轮点映宣传活动告一段落,他的腿伤也出乎意料之快的恢复了个差不多,该进行复查然后拆
夹板了。
其实他家附近就有家很不错的私立医院,但经过几番犹豫之后,他还是选择去了二十公里之外的另外一家。
到医院之后没挂骨科,反倒是挂了眼科。
当天坐诊的是个很年轻的女大夫,正盯着电脑打字输入上一位患者的问诊病例,沈郁进屋后她也没顾上看,
先问了句。“眼睛怎么不舒服了?”
沈郁关上门,往看诊台前一坐。“ 骨折,拆夹板。”
“恩?那你走错科室了,应该去骨…”
大夫抬头看了他一眼,话就没继续了。
话说,这位女大夫叫程若琳,邢延的同班同学,也是当年追邢延的那支庞大队伍中的一员,并且是在其中分
量不小的一个。
程若琳大概是邢延的同学里唯一对沈郁敌意没那么大的存在了,见了他虽然也没那么热情,至少不会指着鼻
子痛骂他。
骨折患者来眼科当然不可能是为了看病,好在时间已经过了 12 点,也到了下班时间,程若琳就没撵人,回头
盯着电脑继续打字,顺便问他。“找我有事?”
沈郁明显很不情愿,若是没戴口罩,大概会很形象的表现出什么叫做“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
但坐那儿不情愿了半天,他也还是开了口。“邢延出来了。”
“嗯,听说了。” 程若琳继续打着字。“所以呢?”
沈郁说。“不去送点温暖?”
“送温暖这活儿不得你先来吗。”程若琳抬头看了看他,笑着说。“我送的也暖不了他啊。”
“说不好。” 沈郁说。“他没出来那会儿,唯一一个主动提出来想见的人不就是你吗?”
“我是唯一一个?” 程若琳笑了笑。“谢之珩告诉你的吧?”
沈郁没支声,不可置否。
“我不是。”程若琳说。“我只是头两年的第一个而已,后来他主动见了好多同学。”
这话有点扎心,沈郁直接没说话。
程若琳又抬头看他一眼,问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沈郁皱着眉头回了句。“还能为什么,你不是他的白月光吗。”
“呵呵。”程若琳又笑了,笑的非常无奈。“ 我倒是希望是这样,但很遗憾,他找我不是因为我是他的白月
光,而是因为,我是你的白月光。”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立刻抬眸看向她,显然没听懂。
程若琳见他很疑惑的样子,又笑着说。“你不是告诉过他你很喜欢我,将来非我不娶吗?”
沈郁听后愣了下,紧接着目光立刻躲开,人是肉眼可见的尴尬。
当年,他确实找邢延说过这话。
那会儿邢延在学校里太受欢迎了,即便是整天冷冰冰的不爱理人,追他的人也是前赴后继没完没了。
当时邢延对前来示好的女生基本都不理,唯独程若琳找他,他就会多说几句话。
沈郁最受不了这个,都还没开始追邢延的时候他的占有欲就已经很强了,但凡发现谁带着目的去接近邢延,
男孩子他就找个由头跟人家干架,可女孩子他就没办法了。
后来在惆怅的好几天都吃不下喝不下之后,他突发奇想出了个好招数,特意挑了个恰当的时机,告诉邢延说
自己很喜欢程若琳,还说了一些自己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将来必须非她不娶之类的话,让邢延把那姑
娘让给自己。
类似丢人的事,后来开始追人之后沈郁也没少干,但每每回想起来,还是这件让他最难抬起头。
程若琳看他眼皮都耷拉下去了,笑着叹了口气。“沈郁,其实我明白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但真的很遗憾,
邢延他不喜欢我,自始至终没喜欢过,他心里的人,从来都只有你。”
听了这话,沈郁立刻又把头抬了起来,对上程若琳的目光,盯着她问:“他跟你这么说过吗?”
“还用说吗。”程若琳说。“他一共就主动找过我两次,第一次是还在上学的时候,希望我能考虑考虑你,
后来是服刑期间,还是希望我能考虑考虑你。”
“…” 沈郁愣在那儿愣了会儿。“ 他…”
“没错,他就是傻。”
程若琳从他反应里看懂了他想说的话,直接告诉他。“上学那会儿是真的相信了你,即便后来你追了他那么
久,他也没怀疑过你当时的话,所以后来你身边没有人了,他找不到别的可以代替他继续陪伴你的人,只能找我,
而且,你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愿意见我们这帮同学的吗?”
沈郁立刻摇摇头。
“是他服刑的第三年,那时候你已经做了演员并且在这个行业崭露头角,他不知道是从哪里听说的,担心当
初的事被扒出来后会给你的事业带来不好的影响,但凡能找的同学他都找了。”
“他还拜托佟老师联合其他班的老师,差不多给当时在校三个年级知情的同学们都发了邮件,不然你以为为
什么我们班的同学都那么讨厌你却没有在外面说半点儿你的不好。”
“沈郁,我猜你应该因为他见了大家却唯独没有见你这件事很在意吧,但是你真的站在他的角度想过吗?”
“你真的觉得,像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愿意让曾经的同学们看到他穿牢服的样子吗?”
“他放下自尊见大家,不过是想挨个儿叮嘱,求大家一起帮你保守秘密罢了。”

第 27 章
许是今年雨水格外的多, 原本干燥的冬天雪是一场接着一场。
配货站门前的空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进进出出很不方便,傍晚好不容易不下了, 邢延就拿了把铁掀, 从门
口开始一点点清扫。
扫着扫着, 远处有辆跑车拉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开过来,一个急刹之后, 停在了配货站门前的马路上。
邢延抬头看了眼,眸子立刻凝了凝。
可紧接着看清了从车上下来的人,他目光里又立刻闪过了一瞬间的失望。
“邢延!”
谢之珩下车后先是朝他挥了挥手, 随后小跑着过来, 直接张开胳膊给了个他甚至都来不及拒绝的拥抱。
“出来了也不联系我们,你小子可有点不够意思了啊。”
谢之珩说着,松开人往后稍稍退了退, 上下打量了打量他,笑着说。“嗯,不错,还是那么帅,哈哈。”
说完,又张开胳膊, 眼看着的就是又要抱了。
这时,魏强从店里走出来并直接喊了一嗓子:“嘛呢!上班时间又偷懒是吧!”
拥抱毫无疑问被喊停,谢之珩收回手,转头往魏强那边看过去, 非常不爽。“你是这儿的老板?”
魏强瞧他一眼。“你谁啊, 干嘛的?”
谢之珩说。“我是邢延的朋友,找他有点事。”
“哦。”
魏强听后看了看邢延, 没再说什么,人往门口的石头狮子脑袋上一坐,点了根烟儿。
谢之珩则回头继续对邢延说话。“你几点下班啊,我攒了个局,晚上咱们几个老同学聚聚。”
可知邢延听了这话,“拒绝”俩字几乎是立刻就清晰可见的写在了脸上。“ 我下班会很晚,你们聚吧。”
“我们聚个什么劲啊。” 谢之珩说。“主要是想给你接风呢。”
邢延皱了皱眉。“不用。”
“…”
谢之珩总算是感受到了他的抗拒,但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哎哟没事,你不用有什么负担,大家都是老同学,
就一起吃个饭,聊聊天,没别的。”
邢延直接没说话,并且眉头皱的更紧了。
谢之珩又说。“既然出来了,以后免不了也是要在什么地方碰上的,总不能一直躲着不见人了吧?”
邢延仍然没说话,很明显半点儿没被说服。
谢之珩就那么看着他看了会儿,想了想,又说。“邢延,当初你找大家帮忙的时候,大家也都挺给面子的,
在里面的时候是没办法,现在都出来了,怎么说也得请大家吃顿饭,还一下这个情吧。”
只见听到这话,邢延紧皱的眉心立刻动了动,脸上原本很坚定的“拒绝”俩字,就开始挂的没那么稳了。
魏强坐那儿抽着烟,甚至连看都没看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他态度上的松动,直接无奈的笑了下。
谢之珩也感受到了,直接回头问魏强。“老板,麻烦让他提前下会班儿?”
魏强听后把手里的烟往地上一扔,站起来用脚碾了碾,丢下一句“反正上班时间,你自己看着办”,就回了
店里。
邢延站那儿又继续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跟谢之珩走了。
这场聚会,谢之珩大抵是挺重视,定的是全市最顶尖的高档会所西图澜娅餐厅,进门先有两列迎宾给恭恭敬
敬的问好,里面装修的也是富丽堂皇,奢华至极,反正普通人进去乍一看,脑海里立刻就能蹦出仨字:吃不起。
被带着去往包厢的路上,邢延拧着的眉心就没松开。
到了包厢门口,他脚步停住,很明显不想进去。
但谢之珩直接打开门,从后面把他推了进去。
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见到邢延之后纷纷从座位上站起来满脸欣喜的大喊:
“邢延!”
“学霸!”
“大帅哥!”
“ …”
这些都是曾经班上跟邢延关系还算不错的同学,都很热情。
邢延挨个回应大家,很努力的扯着嘴角,可最终也没能成功扯出个像样的笑容。
说起来,老同学聚会,一般就是问问近况,工作,再回忆回忆曾经一起经历过的青葱岁月。
然而,邢延又不是个普通的老同学,近况就是刚出狱不久,工作送个外卖也没什么可聊的,青葱岁月是个伤
疤,也不好回忆。
于是,热情的欢迎仪式过后,大家没什么能问他的,就只能告诉他自己的近况。
第一个开启这个话题的是个挺精神的小伙。“说起来怪尴尬的,我上高中那会儿啥也不懂,就知道瞎混,也
是到大学之后才开窍的,考了研又接着读了博,现在七中当老师呢。”
话说,这位曾经班里有名的刺头,从来不学习,天天就知道逃课和打架,跟个小混混似的,老师们最头疼的
那类学生。
现在居然也成为了一名老师。
然后是第二位,挺漂亮的女孩,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追过邢延的女生之一,只因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
疯狂追星上,她笑着对邢延说。“我上学那会儿也是鬼迷了心窍,是后来喜欢的偶像塌房了才终于觉醒决定好好
读书,复读了一年,拼老命考上了北大,现在农科院工作,研究转基因生物科学。”
接着是第三位,是个戴眼镜的胖子,曾经坐在邢延的后桌,靠抄邢延的作业混日子,考试从来没有一科能及
格,他也笑呵呵的对邢延说。“ 我当年没考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进社会了,打了两年工,后来开始跟人家学着
做生意,现在开了家物流公司。”
再接着,是第四位,第五位…直到所有同学都逐个介绍完自己。
邢延认真的听着,给每一位同学都有回应。“挺好的。”
说出的话很简洁,他是真心为大家感到高兴,甚至在听有的同学说庆幸当初自己能幡然悔悟好好学习时,他
终于会心的笑了一笑。
只不过,笑的时候,还是能隐约看得出眼底藏着失落的。
毕竟到场的同学里,有很多都是曾经的问题的学生,几乎全都被各科老师指着脑门儿骂过同样的一句话:能
不能学点好,你看看人家邢延。
谢之珩算是个细心的人,席间一直观察着邢延的反应,大概看出了他的失落,把同学们回忆往昔的话题引到
别的方向,然后招呼他吃东西。
“这里的糖醋小排味道很不错,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吃的。”
谢之珩说着就夹了块过来放到了他的碗里。
邢延看了眼,说。“ 谢谢,但我现在吃素。”
“啊?” 谢之珩听后愣了下,紧跟着立刻笑了笑。“行,那就不吃肉,吃个虾。”
谢之珩说着,就又去夹了个大虾,先放自己盘里,用手剥去皮之后才又放到了邢延的碗里。
这时,聊天的人里有人注意到了,脱口就调侃了一句:“啧,瞧瞧,咱们珩珩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贴心啊。”
紧跟着,就有人跟着调侃了第二句:“咱们珩珩也不是对谁都那么贴心。”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咱们珩珩可不止贴心,还帅气多金,深情专一。”
“没错没错,但凡我有这个机会,我直接闭眼带回家。”
“就是,要我我也选珩珩,英俊潇洒大明星,比沈郁那个狗东西可强了不止…”
话说到一半,调侃这句的人意识到自己一时兴奋提了不该提的人,忽然停住。
现场的气氛也瞬间跟着安静了下来。
邢延坐那儿低头沉默了许久,轻轻喘了口气,随后起身站起来,端起了手边的酒杯,对大家说:“ 各位同学,
之前拜托你们帮忙的事,我很感谢,我这人不太会说客套话,用这杯酒代替,敬你们。”
说完,他仰头把杯子里的酒一口灌下去,拿过酒瓶,又倒满。
“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沈郁本身也没做错过什么,他也不容易,以后再碰到面,希望大家不要再为难他了,
算我再求你们的最后一件事,拜托了。”
说完,他又仰头把酒灌了下去。
同学们见状,面面相觑,表情都很复杂。
谢之珩的脸色直接变的很难看,他站起来拉了拉邢延的手臂,张了张嘴要说什么。
可在他开口之前,邢延扯开他的手先说了句。“今天谢谢你们,就到这里吧,我先走了。”
说完放下酒杯,就转身直接走出了包厢。
白天下了一整天的雪,夜里又刮起了北风,走出会所的大门,先被冷风灌个透心凉。
邢延没来过这里,不认识路,但大概是太想尽快离开了,出门之后随便顺着条路就大步往前走。
直到会所大楼被甩出去很远很远,再也看不到,也听不到,他才慢下来。

最后,走到路边的一个长椅旁边,他就像是累的忽然走不动了似的,驻足片刻,坐在那里,低下了头。
昔日的同学们有的成为了人民教师,有的做了医生,有的当了老板,还有的成了红极一时的明星。
所有的同学们都长成了优秀的大人,在各自的领域小有成就,在不同的行业里发光发热。
只有他被落下了。
曾经的理想和抱负已经沦为空谈,人生至此,一事无成,一身破败。
现在唯一想抓住的东西,甚至连碰都不敢碰。
他好像,什么都没有。
北风仍然呼呼的刮着,似乎还有越刮越烈的趋势,猛的一阵吹的人甚至都坐不住。
可邢延就那么安静坐在那里,低着头坐了很久很久。
很久之后,他才终于缓过来了一些似的,抬起头,准备起来找找回家的路。
然而一抬头,却先注意到了马路对面街灯下的人影。
沈郁正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他。

第 25 章
顶着呼呼的北风回到小屋, 邢延先去拿来了小太阳,插电之后,电热丝兹兹拉拉的响了几声, 看样子是挺久
没开了。
跟着进屋之前, 沈郁甚至还在门口踌躇了片刻, 他原本是打算把人送到家之后就走的,但又有点不甘心就这
么干巴巴的走掉, 于是站那儿挣扎来挣扎去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进去了。
时隔一个月,小屋基本没什么变化, 之前沈郁买的那些冰箱电器之类的被归置了归置, 堆在了一个角落里,
看样子是没用过。
邢延去洗了把脸,回来拿电水壶接了水, 烧上之后就近在旁边的小马扎上坐下了。
沈郁很自觉的没离他太近,坐到了小太阳旁边的马扎上。
然后,俩人就那么坐着,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期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邢延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除了惯有的沉默, 基本没什么别的表情。
相比之下,沈郁坐那儿耷拉着个脑袋,撅着个嘴,脸上传达出的内心活动就比较明显了。
他难受。
不可否认, 从程若琳那里听到了一些事之后, 他那颗“不再纠缠”的坚定之心当时就被动摇了,离开医院之
后立刻驱车开往小屋这边。
但是车子开到半路, 那股子沸腾了心情慢慢冷却下来,他就又拐了弯。
毕竟,邢延对他一直就是这样的。
上学的时候,邢延会趁他午休睡着的时候偷偷帮他擦药。他跟同学打架受了处分,邢延会瞒着他去跟校领导
求情。当他遇到危险,邢延也会第一时间挡在他的前面保护他。
邢延一直对他很好,会默默为他做很多事。
但他思来想去,觉得那也并不能说明邢延对他的感情就是爱情。
邢延太善良也太容易心软了,在“同情”和“怜悯”这两个大前提下,就算只是把他当弟弟,也会对他那么
好的。
可沈郁很清楚,自己抓着邢延不放的前提,应该是邢延也真正的爱着他,否则就真成了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
他在利用邢延的善良,自私的强行占有,他不舍得那样对待邢延。
所以后来,他又继续忍了三天,直到今天实在也忍不住了,原本只是想去配货站那边偷偷看两眼的,结果被
魏强给发现了。
魏强告诉他邢延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就猜到邢延必然会受到打击,远远的看着邢延在那儿独自难过,
他心疼死了,即便知道自己不该再出现在邢延面前,他还是没舍得走掉。
所以,他现在很难受。
俩人就那么一直沉默的坐着,直到水壶里的水冷却到了一定的温度又重新开始烧起了第二轮,发出了咕嘟咕
嘟的声音。
屋子里长久的安静终于被打破,沈郁也总算是能张开嘴了。“同学聚会参加的怎么样,你的那些同学又骂我
了吧?”
太久没出声,说话之前,邢延先清了下嗓子。“没。”
沈郁哼了哼,很明显不信,不过也没追问。“他们都混的怎么样。”
邢延说。“挺好的。”
语气虽然平平淡淡,但眼底的失落藏不住。
沈郁看看他,说。“你以后会比他们更好的,现在有不少前景都不错的新兴行业,机会很多,只要肯潜心研
究,踏实努力,将来不愁没有合适的发展。”
邢延“嗯”了声,像是随口回应的。
沈郁又说。“每个人的经历不同,花期也是不一样的,不必比较和追赶,按照自己的步速,慢慢往前走就
好。”
邢延听后抬头看了看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表达的非常直接:这是你能说出来的话?
沈郁看懂了,颇显无奈的笑了笑。“我长大了。”
邢延听后皱了皱眉,又把目光收了回去。
“邢延,优秀的人会一直优秀,我相信你一定会找回自己的方向,也一定会走到自己想去的地方,所以别想
太多,先过好当下。”
这句话说的更像大人,而且很真诚,比起“我可以帮你”之类的话,也更合适。
邢延虽然没回应什么,但微微点了下头,很明显是听进去了。
这个话题至此,差不多就可以结束了,再说就多了,好在沈郁这回终于有了点眼力价,没再继续。
而这个话题结束,冷不丁的又没找到其他合适的,俩人一时间谁都没再说话,眼看着的就是要进入下一轮的
沉默。
这时,邢延的手机响了,是闹铃,提醒他到了每天该睡觉的最后时限,他拿过手机摁掉闹铃,然后,抬眸看
了沈郁一眼。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沈郁这个人,往往就是不该聪明的时候非常聪明,瞬间就领会到了,坐那儿拧巴了片刻,准备站起来走。
然而他刚要动,突然听到哐啷一声,外面来了阵强风,把窗子给吹开了。
冷风猛的灌进来,好不容易暖了的小屋瞬间就凉透了,可谓非常直观的展示了此刻外面的寒冷程度。
邢延起身去把窗子关上,站那儿犹豫了会儿,片刻后,去落下了屋门上的插销,回来把小桌挪到一边,又柜
子里把之前打地铺的铺盖卷给抱了出来。
沈郁坐那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把地铺打好,抿了抿嘴,就自觉的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去了。
寒冬腊月的深夜,外面风声大噪,就显得关了灯的小屋里格外寂静。
沈郁在床上躺了很久都没有睡意,一直侧着脑袋看睡在地铺上的人,小太阳发出的微弱光亮,刚好够他看清
邢延的脸。
邢延平躺在那里,闭着眼睛,呼吸很平稳,不知道睡着了没。
沈郁好几次都想开口叫叫他,但又担心如果他睡着了会把他吵醒,一直撅着嘴在那儿纠结。
纠结了也不知道多久之后,好不容易说服自己闭上眼睛,地上的小太阳忽然发出了两声“兹兹拉拉”的动静,
紧跟着啪一下,灭了。
然后,邢延就翻身爬了起来。
开灯之后,邢延蹲那儿检查了半天,回头对沈郁说。“电热丝烧坏了。”
沈郁听后看着他愣了愣,片刻后回答:“哦。”
“现在没有工具,得明天修。” 说完,邢延去柜子里翻了个小夜灯出来,插在床头的插座上。
沈郁看着那小夜灯愣了会儿神,鼻尖就渐渐的有点泛起了红,邢延还记得他睡觉不喜欢太黑。
冰天雪地里孤零零的这么一间小屋,不抗风,不抗冷,失去小太阳的供暖,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冻透了,小
屋里开始变的很冷。
沈郁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其实还没觉得很冷,他只是揉了揉泛酸的鼻子,又打了两个喷嚏。
邢延听到之后侧头看了看他,片刻后就爬起来抱着被子过来了。
家里就只有两条被子,邢延也没办法全部让给他,就把被子的一半盖在他的被子上,自己在他身边背对着他
躺下,盖另外一半,睡在他的被子外面。
这么一来,沈郁原本努力努力还能克制住的冲动就直接崩不住了,他立刻扯开自己的被子把邢延裹进来,从
背后把人给抱住了。
邢延人很瘦,其实比沈郁更不抗冷,身上哪哪都冰冰凉凉的,沈郁摸到他的手紧紧攥着,用自己腿裹着他的
脚,胸口贴着他的后背,恨不得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暖着。
邢延是试图挣扎了的,但越挣扎沈郁抱的越紧,大概知道他不会松手,最后就放弃了,任他抱着。
沈郁已经很努力的在克制情绪了,但似乎没什么用,眼眶就控制不住的一阵阵发热,他问邢延。“这些天我
没来打扰你,自己过的好吗?”
邢延没有回答。
沈郁又问。“想我吗?”

邢延还是没有回答。
“可是我很想你。” 沈郁收紧手臂,把脸埋在邢延的后背,带着很浓烈的哭腔,又重复了句。“特别想。”
邢延喉结处动了动,但仍然没有说话,只是突然很用力的拧起了眉心。
“那天我太冲动了,说了很多违心的话,其实走出这个门之后立刻就后悔了,我不想分手。”
沈郁说着,掰着邢延的肩膀把人转过来,翻身压上去,看着邢延的眼睛,说出的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莫大的
恳求。“延哥,别不要我。”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泪水就再也压抑不住了似的立刻跟着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的掉落,重重的砸在邢延的
脸上。
或许被砸疼了,也或许是对方哭的太过惨烈导致他内心某些激烈的挣扎再也崩不住,总之,邢延的眼眶也忽
然跟着红了。
他抬起手帮沈郁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拇指在沈郁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着,低声说话,声音都是哑的。“别哭
了。”
沈郁也不想哭,太丢脸了,但他控制不住,泪水根本不听话,就是一直倔强的强行往外冒,哗哗的怎么都摁
不住。
邢延就那么眉心紧拧的看着他,许久之后,像是经历过内心激烈的矛盾与挣扎,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扣着
后脑勺把他带下来,闭上眼睛,吻住了他。
沈郁怎么也没能想到自己哭着哭着忽然就得到了一个吻,太过震惊,愣在那儿直到这个吻暂停,他都还没反
应过来。
邢延停下来之后继续仰头看着他,轻轻喘息着。
沈郁睡前洗过澡,长发柔顺披散着,脸颊哭的红红的,嘴唇被亲的泛着水光,睡衣的领口太大,俯身撑在那
里,锁骨和胸前的光景一览无余。
邢延就那么仰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双目渐渐迷离,呼吸越来越急促…
而察觉到对方明显已经…,沈郁才猛然间回了神。
再注意到邢延此刻看自己的眼神,他愣了下,紧接着立刻揽着邢延翻了个身,仰头吻回去的同时,也抓着邢
延的手,伸进了自己的…

第 29 章
连日大雪经历过昨夜那一场狂乱的风之后, 在今早彻底叫了停,乌云散去,朝阳升起, 阴沉了许久的天气终
于是放了晴。
早上,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的纱帘照进小屋里, 明媚又灿烂,沈郁大概是做了很甜蜜的梦, 从睡梦中醒来的
时候,嘴角都还噙着笑。
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他先愣了会儿神, 掀开被子看了眼此刻正光溜溜的自己, 又愣了会儿神。
然后,他就像是忽然确定了什么似的,老脸一红, 揪起被角直接把自己的脑袋给蒙了起来。
有些事啊,懂是一回事,真正做了又是另外一回事,有的人自以为风流浪荡放得开,实则也就那样。
即便只是开了个手动档的小婴儿车,但回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做出的那些不可描述的举动, 发出的那些不堪入
耳的声音,沈郁还是感觉自己的羞耻心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自己都感觉臊的没脸见人了,也不知道邢延那会儿得怎么看他,想到邢延…
沈郁伸出手试着往身边摸了摸, 发现果然, 某人不在,八成是又逃跑了。
通常情况下, 昨晚一起做过亲密的事,第二天早上就应该一起醒来,先给彼此一个甜蜜的早安吻,再抱在一
起继续温存一会儿。

虽然沈郁也知道自己和邢延之间的这次不能归于普通情况,但从甜蜜的梦里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被窝里只
剩孤零零的自己,心理上免不了会有些失望。
于是躺那儿看着空了的半边床看了会儿,沈郁不自觉的就撅起了嘴,带着怨气小声嘟囔了句:“渣男”。
话音刚落,屋门吱嘎一声,邢延提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两张脸都愣了下。
沈郁下意识的张了张嘴,但并没有成功说出什么话。
三秒钟后,两道目光默契的同时移开,尴尬的气氛瞬间就溢满了整间屋子。
邢延手里提了一堆东西,有刚出去买回来的早饭,有去配货站那边借来的工具箱,关上门进屋后,他把早饭
放到小桌上,回头拎起昨晚坏掉的小太阳,蹲地上就开始拆修。
沈郁继续在床上躺了会儿,之后自己默默的爬起来,穿上衣服去卫生间洗漱。
卫生间的门后挂着两条内裤,已经洗过了,漱口杯里接了水,牙刷上也已经被挤好了牙膏,毛巾放在很顺手
拿的位置。
沈郁进去之后看到这些,立刻就翘起了嘴角,有种非常微妙的甜蜜感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回头瞧一眼外面蹲
地上的人。
偏偏这时,邢延也正好在转头看他。
再次四目相对,两张脸又各自木了下,紧接着又再次很迅速的各自躲开。
谁也没说话,屋里安安静静的,有人脚趾头抠地的动静就格外响亮。
沈郁明星当惯了毛病多,洗脸,刷牙,刮胡子,吹发型,在卫生间墨迹了能有二十多分钟,等他终于收拾好
自己出来的时候,邢延都已经把小太阳给修好了。
天气本来就晴好,小太阳也重新亮起来之后屋子里就格外的温暖。
沈郁就穿了件短袖,他并不觉得冷,但邢延可能觉得他冷,去柜子里找了件毛衣直接扔给了他,也没说话。
这一早上,俩人一直没说话,尴尬的非常平衡。
可毕竟是自己用一场丢脸的大哭换来的难得平静相处的大好时光,就这么一直让它尴尬下去也不是个事儿,
沈郁越想越觉得可惜,接下之后毛衣也没穿,人往小马扎上一坐,就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打破这个平衡。
而邢延大概是真的觉得他冷,见他坐那儿迟迟不动,想让他把毛衣给穿上,但嘴就跟被粘住了似的,张了好
几次都没能成功说出话,于是站那儿犹豫了片刻,就干脆过去把毛衣从他手里拿回去,整理了整理直接往他脑袋
上套。
如是,沈郁就灵机一动找到了突破口似的,在邢延帮他套毛衣的时候,伸出手臂抱住了邢延的腰。
邢延扯了扯他,但没能成功扯开,低头看着他看了会儿,嘴终于能张开了似的,皱眉斥了他一句:“干
嘛!”
伺机耍无赖这种事,沈郁以前干的不多,原本还有点不好意思,但被无情的凶了这么一嗓子,熟悉的感觉回
来了,尴尬都立刻散去了一多半。
“不干嘛。”沈郁故意紧了紧手臂。“要个说法。”
“?”邢延大概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什么?”
“要说法。”
沈郁说话就把脸抬了起来,下巴垫在他的肚子上,仰起脑袋看着他,满目幽怨:“你睡了我,难道不应该给
我个说法吗?”
邢延:…
且不说昨晚那样算不算是“睡了”,就沈郁这话的直白程度,邢延就有点招架不住,立刻又扯了扯他,想让
他松手赶紧结束这个话题。
沈郁当然不会松手,他反倒是搂的更紧,眼睛盯着人怨气也更盛。“干嘛啊,睡完人就不认账啊,想当渣男
啊?”
“…” 邢延直接皱着眉又斥了他一句:“ 别胡说。”
“ 谁胡说了,昨晚先亲我的人不是你吗,扒我裤子的人不是你吗,把我压在身下对我…唔!”
这些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尴尬了,邢延直接没让他说完,抬手捂住他的嘴,臊的耳朵尖肉眼可见的红了。
但沈郁并不会因为对方不好意思了就有所收敛,立刻偏偏脑袋躲开邢延的手,继续坚持要说法。
“我不管啊,我这个人是很保守的,还从来没跟谁那样过,昨晚可是我的第一次,你必须对我负责。”
“邢延,之前咱俩之间清清白白的,更多资源在抠抠峮乙乌尔尔气雾儿吧依你对我始乱终弃什么的,我勉强
点也就认了,但现在你都对我做了那样的事,我人都已经是你的了,你要还是不想负责任,那就太不男人了。”
“你现在立刻发誓,从今天开始正式跟我复合,并且保证再也不会反悔。”
邢延直接低头捏起了眉心。
沈郁就那么仰头看着他,感觉让他发誓这个要求应该是不太能实现,想了想,又说。“不然亲我一下也可
以。”
说完他就直接扬起下巴冲邢延嘟起了嘴。
邢延捏眉心的手都没拿开,很显然是没有照做的打算。
沈郁也看出来了,但他不打算再退让,拉开邢延捏眉心的手,继续撅着嘴,并且拿出了得不到这个亲亲绝对
不会罢休的架势。
这时他优秀的个人品质就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邢延了解他的固执,可能感觉自己也耗不过他,踌躇片刻之后,
就低头下去,在他脑门儿上亲了下。
这么一来,沈郁几乎是立刻就高兴了。
他是很清楚的,凭邢延的性格,就算他现在立刻再哭一场,邢延也不会再主动亲他的嘴,大白天的能得到一
个额头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了。
沈郁见好就收,仰头看着他美滋滋的笑了会儿,又把脸贴在他的肚子上轻轻蹭了蹭,就松了手。
早饭是很清淡的包子和粥,沈郁吃的很香,完事帮着收拾了桌子,准备送邢延去上班。
但邢延去扔了垃圾,回来洗了个手,然后坐那儿就开始看手机,完全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沈郁等了会儿,问他。“你不去上班吗?”
邢延也没抬头,随口应了声。“嗯。”
“为什么?”沈郁立刻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 邢延清了清嗓子。“今天休息。”
“休息?” 沈郁这就纳闷了。
说起来,邢延这个工作规定是早九晚七,每周都会有一天的休息,但大概是很感谢魏强提供给他一份工作并
且一直对他也很好,邢延平时都不休,只是偶尔有事的时候才会请个假。
无故休息就罢了,说话表情还不太自然。
沈郁坐那儿盯着他观察着,片刻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亮。“你不会是特意请了假在家陪我的
吧?”
邢延没回答他,低头继续划拉手机,脸上也看不出什么反应。
沈郁又有点拿不准,琢磨片刻,就对他说。“ 哦,不是就好,不然就太可惜了。”
邢延听后,划拉手机的手指顿了顿,并且抬头看了他一眼。
沈郁立刻又说。“我待会儿有个工作,马上就得走了。”
说的一本正经,严肃认真,半点儿没有诈他的意思。
邢延很显然也没怀疑,低头去继续看手机,脸上表情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有嘴角比刚在下沉了一点点。
作为一个优秀的演员,对人脸上的微表情细致的观察力是基本素养,沈郁立刻就注意到了。
然后,他就兴奋了。
亏他醒来的时候还以为某人又逃跑了,原来某人非但没有,只是想让他醒来之后可以吃到热乎乎的早饭,起
床之后可以又用上温暖的小太阳。
而且担心他会觉得被冷落,怕他会难过,还特意请了假留在家里陪他。
沈郁太激动了,心里那股子热乎劲儿涌上来,他直接没忍住,起身过去拉开邢延的手跨坐在他的腿上,双手
捧起他的脸,直接低头吻了上去。
窗外路过几只家雀,原本打算停下来歇脚,可屋里错乱的呼吸声传出来,吓的它们立刻就又扑腾着翅膀飞走
了。
沈郁太兴奋了,兴奋到放肆,强势的撬开邢延的唇,迫不及待的长驱直入,吻的格外热烈绵长,直至快要窒
息,才不得不停下来。
“邢延,延哥~”
一直没有被推开 ,沈郁很满足,把人紧紧抱进怀里,胸口剧烈跳动着,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眷恋。
“你真好。”

第 30 章
心情好, 岁月就静好。
误打误撞的经历过甜蜜一夜之后,邢延也对沈郁的抗拒感少了很多,没再赶他走, 也没再提分不分开的事,
平时除了担心他被拍到什么从来不和他一起出门, 其余时间都很迁就他。

沈郁自己也很知道好歹,有通告的时候他就踏踏实实去上班, 出入小屋很注意,防偷拍工作做的很好,没有
通告的时候, 他就老老实实在小屋里待着, 看看剧本,做做菜,等着邢延下班。
俩个人默契的谁都不再提任何敏感的话题, 相处似乎就进入到了幸福和谐的稳定阶段。
有天沈郁去出通告,工作结束的早,回来的时候经过了配货站。
正常情况下,沈郁是不会停留的,因为邢延不喜欢他出现在和自己有关的地方。
但今天,他在配货站门前的马路边上看到了谢之珩的车, 他也是努力忍了的,但没忍住。
沈郁进店里的时候,谢之珩正在茶水台那边坐着,邢延并不在, 出去送货了。
前台和财务小姑娘原本都在看谢之珩, 沈郁进来被她们认出之后立刻发出了一声整齐震天的尖叫。
这声尖叫惊动了二楼的魏强,他从办公室出来看了看楼下正在瞪着彼此目光交战的两位大明星, 颇为无奈的
摇了摇头。
虽然店里的员工都被严肃叮嘱过不准出去胡说八道,但有些事还是不宜大肆声张,魏强就把两位大明星请到
了楼上办公室让他俩私聊。
看得出来两位不对付,关门出去之前,魏强还特意叮嘱了句。“有事说事,别动手,别带脏字,否则我可不
管你们什么身份,敢在我这里闹事,不会让你们轻易走出这个门。”
做大哥的气场都强,光是一双大花臂就挺有震慑力,俩大明星虽说也并不怕,但毕竟在人家的地盘,还是邢
延工作的地方,也知道该有所收敛。
魏强离开之后,俩人各自找了个地方坐下,谢之珩先开口。“还以为你真的良心发现了呢,没想到还是恶性
难改,怎么,这回是打算到邢延跟前来装可怜呢,还是卖惨呢?”
沈郁当然不会顺着他的话回答,直接反问他。“那你呢,这大冷天的专门跑过来,是来复习自己是怎么讨个
没脸的,还是来重温被拒绝的感觉的?”
“呵呵,嘴硬有什么用呢?”谢之珩说。“我追邢延,是正大光明的追,就算被拒绝也是坦坦荡荡,有一天
如果他同意了,那就是真的同意,不参杂任何别的东西,尤其是同情和怜悯,但你就不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 沈郁说。“我跟他装装可怜,卖卖惨,他就会心疼我,安慰我,最差也会愿意腾出时间陪
我说说话,但你一趟趟的往他这儿跑,能得到什么呢?”
“我能得到的很多,都是你无法…”
“我猜除了对你说谢谢,大概是多一个字的时间都不会留给你。”
沈郁没给谢之珩继续得瑟的机会,堵了他的话,并且直戳了他的痛处。

谢之珩果然立刻闭了嘴,毕竟确实,这段时间只要他来找邢延,邢延就会出去送外卖,很忙,就没有闲在店
里的时候,根本没时间和他说话。
“谢师哥,念在你和邢延老同学一场曾经关系也还不错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邢延之所以现在还能理你,
是因为你曾经帮过他,或者说,帮过我,他感谢你,但你也知道他的脾气,他已经明确拒绝过,你如果还一直这
样没完没了的缠着他,你俩很快就会连朋友都做不成。”
说完这些话,沈郁就不打算跟这人再浪费时间了,从座位上站起来这就要准备走。
但谢之珩大概是还没有尽兴,立刻喊住他问:“你什么意思啊,说清楚再走!”
“我什么意思你知道,不过就是把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还给你而已,有点自知之明,不要自欺欺人,要面对
现实,别做梦。”
“沈郁!”
谢之珩大概是真被他刺激到了,直接用力拍了把桌子。“你有什么底气跟我说这话,邢延在里面十年,每年
至少都见我一次,有时候一年会见好几次,你呢,他见过你哪怕一次吗?”
又被拿这件事戳痛楚,不可否认沈郁听了就很难受,但现在他和邢延之间很亲密,难受的程度就不至于他控
制不住情绪,他甚至还能回头对谢之珩笑笑。“是,没错,这十年里他除了父母,见的最多的人就是你,但平心
而论,这到底是为什么,你自己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谢之珩猛的一怔,脸色瞬间难看到了谷底,他当然清楚为什么。
说起来,谢之珩家境很好,父母都是富商,在娱乐行业地位不容小觑,当初沈郁进娱乐圈当演员,谢之珩是
看邢延面子请父母关照过的,并且在邢延拜托过之后,请父母出面帮沈郁隐藏了身世背景,邢延对此一直很感激。
而且上学的时候,谢之珩一直都是暗恋,从来没有表露过心迹,邢延只当他是好朋友,又因着这份感激,就
很少拒绝他的探视。
再者,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他也在娱乐圈,对沈郁的真实状况更加了解一些,他巧妙的他抓住了邢延
的心理,每次去探视都会故意借着骂沈郁的名义,透露很多沈郁的近况。
关于这些,谢之珩自己其实也是知道的,只是总不肯承认,现在被沈郁几乎挑明了说出来,心理上接受不了,
恼羞成怒,起身站起来,冲过去抓着沈郁的衣领,抡起拳头就要打人。
沈郁当然不会白白挨打,立刻抓着他手臂挡下他的拳头,再扯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直接把人推开。
他并没有打算跟这人动手,只不过推人的时候劲儿稍稍使大了,谢之珩自己也没站稳,退了两步之后撞在了
办公桌上。
偏偏这时,邢延推门进来,恰好就看到了这一幕。
邢延有时候脾气也急,看到沈郁动手打人,眉间一沉,二话不说上去就直接踹了沈郁一脚。
说起来,以前上学那会儿,沈郁也经常挨邢延的揍,不少次也都是因为谢之珩。
原因是沈郁占有欲极强,只要发现谁怀着不单纯的心思接近邢延,他就不能接受,必然会找个幌子去跟人家
打架,而且一打就是好几轮,不打到对方放弃绝不罢休的那种。
那会儿谢之珩虽然没表露心迹,但情敌的眼睛是雪亮的,沈郁看谢之珩不顺眼,三天两头的去找谢之珩麻烦。
邢延没少因为这种事跟他生气,沈郁脾气又倔,说也说不听,拦也拦不住,屡教不改,气的邢延经常动手揍
他。
今天这一脚,沈郁其实也知道,邢延八成是基于对他小时候的了解,误会了。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小时候的他,没有了小时候的那种盲目天真和无所畏惧,经历多太多事之后,在谢之珩面
前也已经没有了足够多的底气。
所以被不分青红皂白的踹了这么一脚,沈郁直接恼了。
他当然不会和邢延吵架,他舍不得,但他的脸面也不允许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傻傻继续站在那儿看谢之珩嘲笑
他,所以他直接转身摔门走了。
彼时天快黑了,魏强正在安排员工们清点货物,眼看着沈郁带着怒火蹬蹬蹬跑下楼,俨然一副出去之后就不
知道会去哪儿发疯的架势,他直接过去把人拦住,拽着胳膊就给拖进了隔壁的储物间。
这冷不丁的,沈郁都没顾上反抗,反应过来的时候,储物间的门已经被魏强从外面锁上了,他砰砰的踹了两
脚,魏强也没理会,丢下一句“好好冷静,火灭了再出来”就直接转身该干嘛干嘛去了。
沈郁也还不至于那么不知好歹,知道人家这是为他好,继续又踹了两脚无果,就往地上一坐,开始冷静。
只是可能这回是真入心了,静是静下来了,但那股子恼火劲儿迟迟熄灭不了。
邢延尽快把谢之珩给打发走,又去忙了点别的,直到一个多小时之后,所有员工都下班走了,他去打开储物
间的门,沈郁都还没缓过来,坐地上挺着个脑袋,横着张脸,表情非常气人。
邢延的气性大概也没过去,开门之后看他那副德行,别说哄他,直接来了句“走!”,语气还不好。
沈郁当然没动弹,眼皮都不抬一下。
邢延又说了句:“走不走?”
沈郁仍然没动,就那么赌气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一动不动。
邢延被气的捏了捏眉心,砰一下关上门,出去骑上电瓶车就直接自己走了。

第 31 章
即便是邢延自己走掉了, 气的不管他了,沈郁也没动弹,仍然倔强的继续坐在那里, 跟空气较劲。
魏强收拾完准备回家, 过来看他还坐在那儿一副打算跟谁抗争到底的表情, 看的都乐了。
“你小子是真倔啊,屁大点事儿, 你就告告状再哼唧两声不就过去了吗,较什么劲呢?”
沈郁也不回答,也不吭声, 听不见别人说话似的。
魏强见状无奈的摇摇头, 又说。“ 行吧,那你继续吧,不过得上外边坐着, 我要关门了。”
沈郁这回听见了,撅着嘴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走出去,往门口的台阶上一坐,果然换了个地方继续。
魏强直接让他给气笑了,关灯锁了店门之后也没走, 坐车里远远的看着他,非常好奇的想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大约两小时之后…
魏强实在坐不住了,下车走过来,递了根烟给他。
烟这个东西, 沈郁已经很久没抽了, 因为邢延不喜欢他抽烟,他后来就靠毅力戒掉了。
这会儿就算和邢延赌着气较着劲, 他也没打算破戒,也因此,这根烟就成功的勾起了他的委屈劲儿。
魏强明显看出了他情绪上的变化,在他身边坐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行了,不就踹了你一脚吗,你俩之间,
这点事叫事吗?”
沈郁差点崩不住,其实他持续较劲一直缓不过来真正的原因,也不是这冤枉的一脚,而是…
邢延在外人面前说踹他就踹他,很显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把他当小孩子,当弟弟管教,而非把他当关系平等
的恋人。
“我就是想不通。”
沈郁说着,那股子劲儿忽然就卸了似的,脑袋耷拉了下去。“ 他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
“嗯?” 这给魏强听的直接一愣。“你说什么?”
“他对我很好,忍让,迁就,但他并不喜欢我。”
魏强直接又一愣。“你这个结论是从哪来的啊?”
沈郁没说,他不想说。
魏强就那么看着他观察了会儿,无奈的笑了笑。“小子,你想不想听点他在里边的事儿?”
只见听了这话,沈郁立刻抬起了头,用实际行动和目光表达自己:想。
“邢延是在我进去之后的第二年来的,当时年龄还小,可能刚进去也还不太能接受现实,特别的不爱说话,
有人欺负他,他也不还手,饭被别人抢了,他也不吭声,每天晚上下工回来,就自己在监室某个角落里坐着,有
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宿,那会儿的他,别说年轻人的活力,他就连点生的气息都没有。”
“那种状态持续了两年左右,后来一次我们监区集体看电影,开幕前演员做自我介绍的环节,他突然抬起了
头,盯着屏幕愣在那儿好半天都没动弹,后来那场电影,他是全程盯着电视机看完的,眼睛甚至眨都没眨一
下。”
“以前每天下工回来他就是发呆,但从那之后,他突然迷上了看电视,我们监区当时允许每天看一会儿,他
每天都会抢着去坐第一排,天天不落,异常的积极,整个人就像是终于活过来了似的,眼睛里终于有了零星光
彩。”
“也是那时候起,除了父母之外,他也开始频繁的见申请来探视的同学和老师。”
“后来有一天的探视日,不知道是谁来看他,他回来的时候很明显的心情不错,手里拿着张照片。”
“那照片上的人是长头发,大家就都以为是个姑娘,你也知道,能进到里面的大多数都不是些什么好人,关
久了看到女狱警都敢跑马。”
“那是他第一次在里面打架,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会儿我们监室一共十个人,七个让他打的在地上哭爹喊娘
的爬不起来,就因为他们抢了他的照片,还说了些不干净的话。”
“那时候我也不追星,不认识你,所以一直挺纳闷的,感觉怎么看不明白他,也是后来出来之后,偶然又看
到了当初那个电影,再想到那照片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他坚持每天蹲在电视机前,是等着看你呢。”
“说实话,作为一个旁观者,我看到的是你在他身边的这段时间,他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是不一样的,我认识
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他心情这么好过。”
魏强的第一根烟抽完了,又续上了第二根,吸了口烟缓缓吐出来,转头问沈郁:“我说大明星啊,所以你到
底是怎么得出他不喜欢你这个结论的?”
“我…”
沈郁听傻了,愣在那儿愣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才耷拉下脑袋,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声的说:“这十年,
他见了所有的人,唯独不见我,一次也没有。”
“哦?”魏强听后拿掉嘴上的烟,看着他问:“这事儿不是他的本意啊,他没跟你说过吗?”
“?” 沈郁立刻又抬起了头。“什么意思?”
“果然没说啊。”
魏强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不是他一直拒绝见你,是你的探视申请出了岔子。”
“头两年那会儿,他年纪还小,很多事情想不开,除了父母是不得不见,确实也是一直在拒绝所有提出来看
望他的人,包括你。”
“但你知道,你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并不单纯的只是同学或者恋人。”
“那会儿除了他父母之外,也只有你是每个月都会打申请探视的,负责他的狱警知道他的经历,一直很心疼
他,也因为了解他的案子,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他一直很抗拒见你,狱警担心总是提起你他会难过,就直接
把‘沈郁’这个名字放进了他的探视黑名单,只要你的探视申请提交上去,就会被驳回。”
“后来狱警换了好几个,对你们的事了解的也越来越表面,就从来没有谁想过再重新问问他,要不要把你的
名字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都是直接自动拒绝。”
“是后来在快出来之前的那阵子,新的狱警在做陈述的时候才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所以沈郁啊,你这些年的坚持,他在里面的时候,其实是根本并不知道的。”
“…”
沈郁完全不知道这些,太过震惊,一直在那儿愣着,愣半天张开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又一个字也没能成功说
出来。
魏强看他那表情,大概也猜到了他想问什么,深深叹了口气之后,直接回答了他。
“应该是觉得自己有案底,怕再和你牵扯不清的给你的事业带来不好的影响,觉得没必要了,所以才没告诉
你。”
“唉,沈郁,你应该能明白,邢延现在是很矛盾的,你们现在身份差距太大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你们之间的
关系特殊,他不可能会主动。”
“他现在面对你能沉默不说话,而不是干脆利落的开口让你滚,这就已经是对你最好的回应了。”
“你知道这些年他都是怎么过来的吗,不管干活多累,只要监区允许,他都会按时按点的去电视机前坐着,
就那半个小时的时间,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你,但还是会每天坚持去。”
“有时候赶工不允许看电视,他就看看照片,发会儿呆,不知道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但有件事毋庸置
疑,他很想你。”
魏强说着,深深叹了口气,伸手在沈郁肩膀上拍了拍。“他也很难过。”
沈郁一直愣在那儿,像是被定住了,直到魏强拍着他的肩膀又对他说了一句话,他才猛然醒过来似的,嘴角
微微抽动了下,眼眶里的泪水突然哗啦一下就涌了出来。
“这些年,他不知道你一直在坚持申请探视,他还以为,你把他给忘了。”

第 32 章
寒冬腊月的, 白天阳光再怎么温暖明媚,入夜之后冷冽的北风一吹,室外气温也是滴水成冰的程度。
邢延是七点下班离开的配货站, 九点多的时候又回来了。
电瓶车开过来停在大门前, 邢延也没下去, 一条腿撑着坐那儿看了眼耷拉着脑袋的沈郁,直接皱起了眉。
沈郁白天去出了通告, 回来的时候还带着美美的妆造,和魏强聊了个天的功夫,脸现在哭的已经不能看了。
邢延见他耷拉着脑袋也没点反应, 转头又看向魏强。
魏强直接乐了。“ 别这么看我, 你瞧这弱小无助又可怜的样儿,我能下得去手欺负他吗?”
邢延听后也没说什么,但眼神表达明显:那怎么哭成这样了?
魏强看懂了, 但没回答他,笑着耸了耸肩,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走去自己车子那边,开上就直接走了。
沈郁也没什么反应,继续坐在那儿耷拉着脑袋。
邢延开口喊了他一声。“回去了。”
沈郁抬起了头, 但没站起来,只是眼巴巴的看着他,朝他伸出了手。
邢延见状,颇显无奈的叹了口气, 随后下车把电瓶车支好, 走到他面前握上他的手轻轻一拉。
沈郁就顺着这个劲儿站起来,然后倾身过去扑进他怀里, 把他给抱住了。
配货站地理位置比较偏,周围的小店基本晚上八点左右就全都会关门下班,九点多的时候,路上就几乎没什
么行人了,邢延也就没推开他。
沈郁也没说话,就那么紧紧抱着,把脸埋进邢延的颈窝里,很用力的抱着。
邢延很显然也没有在这里和他聊聊的打算,任他抱了许久,感觉情绪稳定了些之后,在他后背上拍了拍。
“先回家。”
沈郁也没有再较劲,邢延说回家他就老老实实跟着回家,但就是没松手,自己的车扔在配货站门前不管,跟
着邢延坐上了电瓶车后座。
配货站这边到小屋起电瓶车平时五六分钟就到了,但后座载着个人,邢延大概是怕不安全就骑的慢了点,十
分钟才到。
冬天夜里容易起风,为防止电瓶车被刮倒,邢延习惯把车停放在屋檐下靠墙,沈郁搂着他不松手,就有点碍
事,他直接回头斥了句:“松手!”
沈郁只好乖乖松了手,不过等邢延停好车进屋之后,外套都还没来得及脱掉,他就又从身后抱了上去。
邢延挣了挣,但没挣开,又斥了句。“松开。”
沈郁这回没听他的话,并且越发收紧了手臂。
邢延直接无奈的叹了口气,让他又继续抱了会儿之后,拍拍他的手,语气也没那么冲了。“对不起,我冤枉
你了。”
沈郁原本趴在他肩膀上情绪都调整了个差不多了,听了这句,鼻子一酸,眼泪这就又开始了。
邢延侧头看了看他,再叹一口气。“ 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长大了反而娇气起来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
丢不丢人?”
确实,沈郁小时候脾气横,整天风风火火的,非常坚韧,并且死要面子,眼泪简直比金疙瘩还值钱,刀架脖
子都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哭。
现在倒好,三天两头就得来这么一场。
沈郁自己也知道丢人,但有时候形势所迫,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也没有回应邢延这句话,直接把脸埋进了邢延颈窝里。
邢延也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任他抱着,陪他在那平复情绪,只是过了会儿之后,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彼时已经快十点了,俩人都工作了一天,到现在都还没吃晚饭。
其实七点多下班回来的时候,邢延就买回了饭菜,等了俩小时不见沈郁回来,深知自己要不去哄,沈郁能在
配货站那儿蹲一晚上都不回来,他没办法,这才又回去接。
沈郁听到了邢延肚子咕噜咕噜的叫声,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虽然很不情愿,但也还是松了手。
饭菜在小桌上放了很久,显然早就已经凉透了,俩人各自换上了居家穿的衣服之后,邢延把沈郁推进卫生间
去卸妆洗脸,自己则去给饭菜装盘加热。
沈郁已经在他这里住了好多天,之前买回来的电器基本都已经用上了,等沈郁收拾完自己,他也已经用微波
炉把饭菜都热好了。
沈郁是没什么胃口吃东西的,但担心自己若是不吃会影响的邢延也没了胃口,他还是去陪着吃了点。
平时他们吃饭也没有很多话说,都靠沈郁强行找话题活跃气氛,但今天沈郁情绪迟迟缓不过来,这顿饭吃的
就异常安静。
吃完饭,邢延收拾完桌子,又去扔了垃圾,回来沈郁已经躺下了。
说起来,虽然俩人之间已经发生过不好描述的事,但在邢延那里,那次属于意外,不是常规,后来他还是一
直打地铺,并没有因为那次就开始和沈郁睡一起。
但今天,沈郁的情绪太低落了,他意识到可能不只是因为被冤枉的那一脚,几番挣扎之后,就没再打地铺,
关灯之后,过去躺在了沈郁身边。
沈郁也没觉得意外,邢延一躺下,他就掀开被子把邢延裹进来抱住了。
邢延问他。“今天强哥跟你说什么了?”
沈郁一开始并不想说,但邢延也抱上他,手在他的后背轻抚着又问了一遍,他没撑住,吸吸鼻子说。“他告
诉我,你很爱我。”
邢延听后手稍稍顿了下,然后,他叹了口气,其实就沈郁这个整个人都像是被击垮了似的状态,他猜基本也
能猜到魏强都跟他说了些什么。
“都过去了。”邢延说。“过去的事就别再想了。”
“那想什么呢,未来吗?” 沈郁说。“ 可未来就是我可以随便想的吗?”
邢延被噎了下,嘴张了张,但没能再说出话。
“你那时候难过吗?”沈郁问他。“误以为我放弃你的时候,难过吗?”
邢延没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当然难过。
当年通过电视看到的沈郁,永远光鲜亮丽,永远积极向上,尤其是在一些综艺节目里,他会和朋友们嬉戏打
闹,脸上经常会露出很灿烂的笑容。
沈郁小时候一直生活的很苦,短短十几年的人生经历过很多普通孩子想象不到的苦痛,所以后来每每从电视
上看到笑容灿烂的他,邢延是真心为他能从人生巨大的打击中走出来而感到高兴的。
可与此同时,在那些思念翻涌,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深夜,每每那些画面在脑海中回闪,他也会失落。
沈郁现在过的很快乐,但那快乐与他无关。
后来再也没有收到过沈郁的探视申请,邢延并没有觉得沈郁忘了他,只是觉得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痛的良药,
三五年过去,他以为自己在沈郁那里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不管发生过什么,不管理性驱使下做出过多么冷漠的抉择,在内心深处,永远不可能真的希望自己被放弃。
邢延也只是个普通人。
“我从来没有放弃过,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这件事。”
沈郁说着,抬起头看着邢延的眼睛,无比认真的说。“邢延,你记着,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事,遇到什么样的
困难,谁来阻扰我们,我都不会放弃你,永远不会。”
邢延愣了下,紧接着目光就要闪躲。
可是沈郁并没有允许他躲,手扶上他的脸,凑到他的眼前,坚持让他继续看着自己的眼睛。“ 你说让我不要
想以前的事,我听你的,不想了,全部忘掉,但是以后呢,我可以想想以后吗?”
邢延目光躲不开,手指下意识的蜷缩起来,紧紧的攥着,攥的骨节发白。
“邢延,我们已经因为‘过去的事’错过很多了,可不可以不要再因为‘未来的事’继续错过,就算未来会
遇到阻碍,我们应该做的是一起对抗,而不是互相折磨,我不想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我就要你明明白白的说给
我听,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
邢延被他逼的无处可躲,眼睛里甚至露出祈求的神情。
但在这件事上,沈郁不会心软,他就是这样的性格,有些关系他一定要非常明确,即便他现在已经确定邢延
是爱他的,但他还是做不到含含糊糊,他必须从邢延口中听到这句话。
“邢延,你喜欢我吗?”
邢延用力的闭上了眼睛。
“邢延,你喜不喜欢我?”
“邢延,回答我。”
“…”
给出答案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看的出来邢延很纠结,很挣扎。
但沈郁的固执从来没有变过,在某些事上坚决不退让且毅力惊人,毫无疑问邢延一直不回答,他就会一直这
样问下去,直到问出答案为止。
邢延躺那儿矛盾挣扎了很久很久,最终轻轻喘了口气,睁开了眼睛。
“喜欢。”他说完,捧起沈郁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又重复了一次。“喜欢你,很喜欢。”
瞬间,沈郁的眼眶又红了。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沈郁又想哭,又想笑,很激动。
最后好不容易平复了些,他拉开邢延的手,凑过去在邢延的唇上轻轻吻了吻,额头贴在邢延的额头上,低声
问。“那,你想要我吗?”
这种情况下,又在一个被窝里互相搂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必挑明,邢延听后先是愣了下,紧接着本就不
太平稳呼吸瞬间就更乱了。
沈郁感受到了,做了个深呼吸,随后反手撤掉自己的睡衣,搂着邢延翻了个身,自己平躺下来,仰起下巴,
把自己献祭般的送了上去。

第 33 章
小屋门前的废弃公园不知何时开始成了鸟儿们的开心乐园, 每天早上天一亮它们就从四面八方飞来集合,在
几颗光秃秃的树杈之间扑腾来扑腾去,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小屋的窗帘是白沙帘, 不遮光, 早上太阳一出来, 屋子里立刻就被照的到处亮堂堂。
属实是非常影响睡眠了。
然而床上的两个人昨夜折腾到很晚,太累了, 任鸟儿叫破了大天,太阳晒的刺眼,就是不醒, 裹被窝里面对
面抱在一起, 脑袋贴着脑袋,睡的既温暖,又踏实。
时间安安静静走着。
8:00 整, 闹铃准时响了起来。
邢延先是皱了皱眉头,紧接着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摸手机。
与此同时,沈郁也伸出了手,且动作更快些,抢先一步抓到手机把闹铃给摁掉了。
邢延大概是太困了,闹铃被关掉之后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他伸出去的手甚至都没收回,眼睛眯缝了两下,立
刻就又睡了过去。
但。
沈郁醒了。
他先是睁开眼睛醒了醒神,然后转头看了看身边沉沉睡过去的人, 片刻后, 找到自己的手机给魏强发了条信
息。
收到回复之后,他放下手机回头帮邢延掖了掖被角, 完事就地躺那儿,单手撑着脑袋,开始欣赏某人熟睡中
的脸。
邢延的五官很立体,眉骨高,鼻梁也高,眼窝深邃,脸型轮廓特别好看。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光看不过瘾,想上手。
然后,他就真上了手,先用手指轻轻碰一碰眉眼,再描着眉骨往下,摸摸鼻梁,再揉揉脸颊。
邢延的眼睛很好看,睁着的时候深邃有神,睡着的时候柔和温润,睫毛很长,眼睛闭起来的时候会在脸颊上
投下小片阴影,微微颤动着,每动一下,沈郁的心就跟着颤一下。
然后,上手他也觉得不过瘾了,又开始想上嘴。
从眉心处开始,眼睛这里亲一下,鼻尖亲一下,脸颊那里亲一下,嘴唇再亲一下…
亲着亲着,就把邢延给亲醒了。
刚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时候,邢延迷迷瞪瞪的,眼神还比较自然温柔,甚至还伸手过来在他脑袋上揉了揉。
但过了那么两三秒钟之后,大概是稍稍清醒过来了点,昨晚的事开始在他脑海里播放起来了,他目光里的温
柔渐渐退去,眉头皱了皱,紧跟着就直接翻了个身,背对着沈郁了。
沈郁:…
说起来,俩人之间的这两次亲亲密密,沈郁每次都是献祭般的送上自己,动作和眼神传达的意思都非常明确:
你来。
但邢延没接受,通过动作无声的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态度,也把持住了没动真格的,但…
昨晚情动难耐时,他的手在沈郁身上动来动去的时候,下意识的去摸了不该摸的地方,直接暴露了他真实的
欲念。
如是,他现在非常尴尬。
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沈郁已经不像上回那么尴尬,不羞不臊的,甚至还能笑滋滋的嘴欠调侃别人。
邢延明显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他却还凑过去歪着脑袋看着人,故意问了句。“说实话,我们延哥是不是不太
会啊?”
“…”
摸都摸了,要说这事儿不会,那属实也有点说不通。
邢延显然听出了沈郁的故意,且不是很甘心被取笑,硬着头皮把脑袋转回来,对上他的目光:“嗯,不会,
要不你来?”
也算是将了沈郁一军。
但沈郁这个人,有时候就特别愿意争这种没用的斗,骚话从不落下风,他想了想,笑着说。“ 你想的那样的
~我也不太会,但我会用嘴。”
邢延:…
沈郁直接坏笑了两声,又故意冲邢延眨眨眼:“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不夸张的说,邢延直接被他这浪荡之言臊的都说不出话了,尴尬的瞪着他瞪了半天,伸手过去捂上他的脸一
把推开,脑袋又转了回去。
这一转不要紧,正好又看到了地上凌乱的衣服,以及扔了一地的,用过的纸巾。
羞耻之心再一次受到冲击,瞳孔都大了两圈,他立刻又转回来躺平,生无可恋般的闭上了眼睛。
“哈哈哈…”
沈郁直接没忍住,非常不体贴的躺那儿笑了起来。
笑了能有三分钟那么久,终于是乐呵够了,才开始哄人。
但他太烦人了,怎么哄邢延都不理他。
最后没办法了,他就趴在邢延肩头说了句。“提醒一下,上班要迟到了。”

“…”邢延只好无奈的睁开了眼睛。
沈郁就趁他准备起床的时候爬到他身上把他压回去,又笑嘻嘻的说。“但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邢延:…
沈郁拿过自己的手机,把魏强回的信息给怼他眼前,笑着问他。“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
邢延仍然没理他,看了眼他和魏强的聊天框,给了个无语的眼神,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沈郁也不着急,看着他又笑了会儿,然后低头下去先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然后顺着鼻梁下移,亲他的嘴。
邢延原本是没想放任他这么得意的,但试图推他的时候,两只手都被他捉住,十指交叉之后压在了枕头两侧。
想用腿踢他,又被他的两条腿缠着,牢牢的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如是挣扎来挣扎去,最后人没推开就罢了,反倒是被弄迷糊了,沈郁用舌头舔了舔他的唇缝,他就主动张开
了嘴。
互相搂着醒来,继续甜蜜温存,沈郁终于是完完整整的得到了他理想中的“次日清晨”。
早上醒来,又闹腾了一场,起床都中午了。
邢延收拾房间,沈郁做午饭,分工明确,画面非常的温馨和谐。
说起来,普通情侣休息的时候,会出去约会,吃饭逛街看电影,但沈郁毕竟身份特殊,出去不太方便,邢延
平时甚至都不愿和他一起出门。
上次休息,俩人就窝在小屋里待了一整天,虽然也挺好的,但沈郁还是想出去走走,体会和男朋友过普通日
子的感觉。
逛街看电影什么的不太好实现,那些地方基本都是年轻人,怕是晃荡不了多久沈郁就会被认出来。
恰好家里没有酱油了,沈郁琢磨了琢磨,决定让邢延陪他去逛超市。
话说,现在网上购物非常方便,年轻的人们平时买菜也都喜欢在外卖平台上下单,逛超市的人很少了。
但其实超市是生活气息很浓郁的地方,情侣一起逛超市,买买油盐酱醋,挑挑零食,整个过程幸福感满满,
很温馨,沈郁小时候对未来生活的畅想里,和邢延一起逛超市买菜做饭就是分量很重的一项。
邢延原本是不太想去的,但架不住他软磨硬泡哼哼唧唧,临近傍晚的时候,还是妥协了。
距离小屋两公里的地方就有个大型超市,距离很近,邢延就没让沈郁开车,骑电瓶车载他去的。
超市在一个商场的地下,里面没什么人,零星几个老头老太太。
即便是这样,邢延也还是要求保持距离,他让沈郁在前面逛,自己推着个小车在五米之外跟着。
沈郁理解他的担忧,也知道在外面应该注意,虽然不太情愿,但也没非要求搂着胳膊肩并肩,两手插裤兜里
晃晃悠悠的走在前面,看看这看看那,看上了什么东西就拿手指戳两下,邢延一会儿就会过来放进小推车里。
超市很大,各种货品分区域摆放,沈郁以前基本没细致的逛过,好不容易有机会来过回瘾,连个角落都不想
落下,生生在里面晃晃悠悠逛了一个多小时。
直到小推车里的东西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再也装不下了,他才总算是过完了这个瘾。
挑完东西之后的安排,俩人心照不宣,沈郁留下卡先出去,邢延去结账,最后俩人再到外面停电动车的地方
汇合。
经过收银台时,沈郁又看到了那里货架上摆着的东西,他驻足回头,等邢延看过来的时候,拿手指在其中两
盒上分别戳了戳。
邢延一点也不近视,视力非常好,明明看的很清楚,但过来的时候,却在临近的货架上拿了两盒口香糖。
沈郁就猜到了他得这么干,故意站门口没走等着抓他现形,见他拿起那两盒口香糖立刻送了个不满的表情过
去。
但邢延直接装没看见,目光别的老远拒绝和他有眼神交汇,全当无事发生站那儿排队结账。
沈郁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他笑了会儿,决定再逗逗他,就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拨个电话。
这时,门外一群小姑娘说说笑笑的走了过来,沈郁正好站在出入口,挡在路的正中间,虽然带了口罩帽子,
但大明星的形象气质摆在那儿,高高帅帅的,小姑娘们免不了要多看几眼。
这一看,其中有人突然就来了句:“那个帅哥好眼熟啊。”
沈郁听见了,为防止被认出来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只能放弃逗邢延,非常不情愿的转身跑了出去。
邢延排队结完账,出来直接去了商场前停电瓶车的地方,到了之后发现沈郁并没有在那里等他,他把东西放
地上,转着脑袋四处找人,却第一眼先看到了商场外大屏幕上的照片。
那是沈郁前阵子拍杂志封面的时候,顺便拍的一组某手表品牌代言照,今天正式宣发,按时按点的被投放到
了商场前巨大的屏幕上。
拍那组照片时,摄影师让沈郁拿了支玫瑰花,要求他做送出去的动作,说粉丝看了一定会很喜欢。
但沈郁不愿意,因为这个事儿当时他甚至还差点儿跟摄影师吵起来,以至于最后出来的片子,就是他把玫瑰
护在手里,一脸“滚,老子谁都不给”的表情。
大屏幕前有很多年轻的小姑娘在打卡拍照,边拍边抱怨:
“哼!老娘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喜欢这么个人,别家偶像快把粉丝宠到天上去了,他居然连支玫瑰花都
不愿意送给我们!”
“就是!他为什么这么冷酷无情!一支玫瑰花而已!送给我们怎么了!怎么了!!”
“…”
邢延听着她们怨声怨气的吐槽,站那儿盯着大屏幕上的人看了好大一会儿,拿出手机准备给沈郁打个电话。
这时,远处有个不大点的小孩儿蹬蹬蹬的跑过来,到他面前停下,仰着脑袋看了看他,然后把藏在背后的小
手拿出来,举着一支花递向了他。
邢延愣了下。
小孩儿看出了他的疑惑,指着马路对面,奶声奶气的对他说。“是那个大哥哥让我给你的。”
邢延立刻顺着小孩儿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到了站在街灯下同样看向这边的沈郁。
虽然距离不近,沈郁也带了口罩帽子,但还是能隐约看得出来,沈郁的眼睛是弯着的,目光似乎带着无尽的
温柔与灿烂。
邢延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看马路对面笑容灿烂的人,再看看广场前的大屏幕,片刻后回头,接下小孩递过来
的那支玫瑰,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也震动了下,是沈郁发来的信息:
——我的玫瑰,只送男朋友。

第 35 章
时间不疾不徐, 却也从不止息,不知不觉间寒冷的腊月悄然到头,年关也就跟着到了眼前。
做艺人的, 往往是越临近年底就越忙, 光是各种晚会和庆典就得排的满满当当, 大年二十九,沈郁都还在录
音棚里录制某卫视春节晚会表演的歌曲。
下午开始, 录到晚上十点多才终于结束,录的他整个人都缺氧了,从棚里出来之后往休息室的沙发上一瘫,
脸上写满了明晃晃的两个大字:命苦。
孙萌看他那样, 笑着过来轻轻踢了他一下。“行了,苦也就苦到此刻,明天开始不就放假了嘛。”
然而, 沈郁并没有被安慰到,甚至听她说完之后还更显丧气了。
孙萌瞧着他脸上那表情,笑容淡了淡,随后在他身边坐下,略显迟疑的问了句:“ 今年除夕…怎么过啊?”
沈郁没回答,半倚半靠的躺那儿闭着眼睛, 没什么明显的反应,但若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看得出脸色是垮
了的。
孙萌坐旁边近距离的观察了他片刻,轻轻叹了口气。
说起来, 沈郁早就没有家人了, 不管什么节日他都得自己一个人过,刚认识的时候, 孙萌不忍心看他孤零零
的,用过很多招数想把他带回家和自己以及自己的家人一起过年,但从来没有成功过。
沈郁太固执了,往年的每个除夕,他都从来不接任何活动,也不接受任何朋友的邀请,留出的时间都会去邢
延服刑的监狱那边找个地方自己待着。
今年邢延出来了,最近这段时间俩人似乎也和好了,沈郁每次来出通告的时候都春风得意红光满面的,孙萌
还以为他今年应该就不会一个人过了,就照往年一样,没给他安排工作。
但她也是马虎了,以为两个人和好了,沈郁今年的春节就应该会有了陪伴。

但她忘了,邢延得先是他父母的儿子,其次才能是沈郁的男朋友。
父母同样含辛茹苦的等了十年,出狱之后第一个春节,邢延势必要陪父母和亲戚们团聚。
而他父母那里,沈郁大概是打死都参与不进去的。
孙萌想安慰他,但还没组织好语言,沈郁的手机先震动了起来,他从裤兜掏出来看到是视频通话邀请,原本
垮着的一张脸几乎是瞬间就明亮了起来。
视频接通,邢延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沈郁立刻送上了甜甜的笑:“ 吃完晚饭啦?”
邢延那边很黑,似乎是在楼道里,只能勉强看清脸的轮廓,说话很小声。“嗯,工作结束了吗?”
“刚刚结束,给你看一下。”

沈郁说着,把镜头拉远给展示了下背后的录音棚以及还在整理的工作人员们,随后又把镜头拉回来,正对自
己的脸,笑着问:“怎么样,我今天的造型帅不帅?”
邢延把手机换了个角度看了会儿,说。“还行。”
“什么叫还行啊。” 沈郁直接哼了哼。“ 我今天这套妆造花了两个小时,你就算客气一下也应该回答一句
非常帅。”
邢延听后,继续看了他一会儿,又说。“嗯,非常帅。”
“哈哈。” 沈郁开心了,咧开嘴对着屏幕里的人笑了好半天。
然后,笑容慢慢平复下来,他稍稍迟疑了下,问了句。“邢延,过年,你会很忙吧?”
邢延点了点头,只回答了一个字。“嗯。”
但沈郁从这个字里听到很多话,比如,过年要陪爸妈,要见很多长辈和亲朋好友,去感谢当初为了他的事大
家不遗余力给予的关怀和帮助,也感谢这十年来大家对他父母的照看和关心。
这些是沈郁无法分担的。
短暂沉默。
之后,邢延问他。“你呢,除夕怎么过?”
“我,工作啊。” 沈郁说着,笑容重新洋溢在脸上。“ 萌萌姐给我安排了很多通告,从现在开始,我就要
变成超人了,还得是忙到起飞脚不沾地的那种,对了,先说好,往后几天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跟你打视频了,
你可不要太想我。”
邢延看着他,没说话。
沈郁自顾自的笑了会儿,问他。“那你大概是什么时候会回小屋那边啊?”
邢延说。“最早也要初八了。”
“哦…”
其实听到这个遥远的日子,沈郁下意识的反应是先皱了下眉,不过很快他就又用一个笑容把眉心的褶皱给冲
散了。“那还挺快的,我工作到那时候也差不多也能少点了,刚刚好。”
“嗯,那…”
话刚开了个头,楼道里似乎有动静,邢延回了下头,很明显是有点慌张,小声丢下一句“先不说了” 就立刻
挂断了视频。
沈郁盯着手机愣了下神,紧接着立刻发了个信息过去:
——没事吧?
而他发出去的同时,也收到了邢延的信息。
——没事。
沈郁盯着这俩字又愣了会儿神,摁灭屏幕往沙发上一躺,眼睛一闭,精神了没多久的脸又重新垮了下去。
孙萌全程在旁边看着,光是默默的叹气叹了都不止十次,坐过去拍拍沈郁的手臂。“行了,来日方长,什么
事都需要个时间,慢慢都会好起来的。”
沈郁没说话。
孙萌又说。“ 不管怎么说,今年是个好年,邢延能和父母团聚,你也不用挂心了,明天跟我回家吧,姐姐好
歹也邀请你十年了,诚意够满了吧,就给一次面子呗?”
沈郁继续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坐起来,对孙萌说。“ 好好过你的年,不用操心我,没事,我正好清静两
天。”
说完,直接站起来走了。
临近新年,街上张灯结彩,就连偏僻的小屋这边的路上也挂上了红灯笼。
沈郁开车经过路边卖春联的小摊,也停下去买了一副,回来就贴在了小屋的门两侧。
新年都要有新气象,沈郁已经把小屋当作了他和邢延的家,他希望这些喜庆的颜色也能映红他和邢延的明天。

配货站的员工有不少是外地的,春运车票难买,为了让大家过个踏实的春节,腊月二十六魏强就给所有员工
们放了假,邢延三四天之前就回他父母那里了。
这几天沈郁每天回来之后屋里都是冷冰冰的,他也懒得去开小太阳,回来之后直接去洗漱,完事往床上一躺,
盖上被子就开始睡觉。
大概是这几天心情不好,工作也累,沈郁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傍晚,闭上眼睛的时候屋子里是黑的,睁
开眼睛的时候,屋子里还是黑的,仿佛时间根本没有往前走。
但外面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又很明确的提醒着他,时间没有停止往前,今天是除夕了。
说起来,近些年城区禁放烟花爆竹,但小屋这边地理位置偏僻没什么人管,偷偷放的就比较多。
沈郁不想醒来,想把这个除夕直接睡过去,但外面的鞭炮声太响了,吵的他根本躺不住,只能从床上爬了起
来。
之前沈郁谎称工作忙,过年这几天不会回小屋这边了,邢延回家之前就没囤什么吃的,冰箱里只剩了包挂面
和几瓶咸菜。
大除夕夜的,外卖也不好叫,沈郁就去煮了点挂面,完事坐那就着小咸菜吃,吃了没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
吃不下。
往年的除夕夜,他也是一个人待着,但他待的是距离邢延很近的地方,他知道邢延就在那里,所以他很踏实。
可今年什么都不一样了,即便他正待在邢延的小屋里,可是邢延不在这里,他也还是坐不住也站不住,浑身
都难受。
可是他又知道,自己不应该去邢延那里,就算只是在邢延家的小区外面待会儿,也是不可以的,那不是他可
以去的地方,他甚至不敢让邢延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只能忍着。
邢延今天大概是很忙,到现在为止没发过一条信息给他,他想问问邢延在干什么,但是拿起手机打开对话框,
纠结来纠结去,最终也还是没问。
在小屋里转悠了半天,无事可做,他就拿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外面时不时被放出的烟花。
看着它们努力的升上天空,绽放不过瞬间,又永远消失,他眼睛里的光也随之黯淡。
长这么大以来,从来没有哪一年的除夕是真正有人陪着他过的,他从来都是一个人,可他从来没觉得有什么,
即便是一个人蹲在山上等待日出的那十年,他也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忽然发现,原来一个人过年,这么孤单。
天上烟花零星绽放着,断断续续,直到夜深。
零点整一到,他的手机开始不停的震动,不停的收到新年祝福信息,有朋友,同行,合作方,甚至是粉丝…
很多很多。
可没有一条能缓解他此刻的孤单。
一点钟,零星燃放的烟花没有了。
两点钟,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也停止了。
外面彻底安静了下来。
沈郁收回目光,低头轻轻喘了口气,随后站起来,打算关门睡觉。
便是这时,小屋门前这条路的连接胡同口那边忽然出现了亮光,沈郁出去看了眼,发现是电瓶车的车灯,他
当时就愣住了。
邢延大老远的就看见他在门口坐着了,把车停下之后,先过去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手,紧接着就皱
起了眉。
把人带回屋里,关上门后立刻去打开小太阳,回头正好看到了小桌上的清水挂面,又皱了皱眉。
沈郁沉浸在他忽然出现的惊讶,被揽着进了屋都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的看着他,问:“你,你怎么来
了?”
邢延没回答他,皱着眉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到小桌上,过来把他拉进怀里,抱住了他。
沈郁还是有点懵,被抱住之后,他又愣了会儿,随后看了看邢延刚放在小桌上的东西,发现似乎是饺子。
邢延抱着他的手臂紧了紧,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心疼。“傻瓜。”
哗啦一下,沈郁眼泪就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
哭很丢脸,但他真的控制不住。
上一秒他还在难过,以为这个除夕开始的孤单和难过,要持续到很久很久之后。
下一秒,邢延就来了。
趴在邢延的肩膀上哭了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情绪也没有平复下来,他抬起头,又开始亲吻邢延的脸。
下巴…
喉结…
不知不觉间,就脱去了邢延的外套,扯开了邢延的衣领,吻到了锁骨…
他越来越迷乱,越来越难以自控,凭借最后理智才逼迫自己停下来,抬起头,看着邢延的眼睛问:“还回去
吗?”
也许他自己可能根本没意识到,他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眼睛是带着祈求的。
以至于对上他的目光之后,邢延表情里原本的犹豫就消失了,扶上他的脸,手指安慰般的摸了摸,对他说。
“天亮之前回去就可以。”
沈郁愣了下,紧接着重新低头下去,一路亲吻着,把人压到了床上。

第 35 章
邢延半夜从家里偷偷跑过来给予的短暂陪伴, 使得沈郁原本孤独冷清的除夕之夜变得热气腾腾,乃至未来漫
长等待的八天都变得不再那么难熬。
大年初八,配货站那边准时开工, 邢延也从他父母那里搬了回来, 沈郁把手头的工作做了个收尾, 也回到小
屋,俩人就终于又重新过上了在一起柴米油盐的甜蜜小日子。
生活平静安稳, 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新年的喜庆氛围过去之后,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月份。

邢延每周都会固定回父母家两次, 但因为沈郁还在小屋等着他所以很少留宿, 大多数时候都是傍晚下班回去,


吃完晚饭再陪着老两口待会儿,就会回小屋。
有一天邢延从父母家那边回来, 带回了个行李箱,是梁骋的衣服,梁骋那小子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他爸妈
闹矛盾,开学后俩月没回家,眼下开春暖和了,他没回去拿换季的衣服, 恰好邢延现在住的这边离梁骋的学校很
近,他爸妈就托邢延给捎过来送一趟。
沈郁嚷了一晚上“脸多大啊还得去给他送让他自己来拿”,但第二天中午邢延要趁午休过去送的时候,他也
还是开车陪着去了。
梁骋的学校是一所综合性大学, 虽然比起清北还是差了点, 但国内排名比较靠前,能考上的也都是人中龙凤。
校门口的门卫管的严, 扒着车窗盘问了好久才放他们进去,车子开进校园,沈郁问了位置直接把车开到了梁
骋上课的教学楼前,停车之后他掏出手机给梁骋打电话,邢延就在后座坐着,偏头看车窗外来来往往的人。
正值中午下课时间,大学生们三五成群,抱着课本说说笑笑的经过,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肆意的蓬勃
与灿烂。
沈郁打完电话回头想跟邢延说句什么,忽然注意到他看车窗外那些孩子时的眼神,喉咙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
西狠狠刺了一下,话直接没能说出来。
是羡慕,也是遗憾。
曾经的邢延学习成绩傲人,全年级第一个拿到名校保送名额,是稳稳当当的准大学生,若非当年惹上牢狱之
灾,后来的大学生活不知道比现在经过身边的这些孩子们要精彩多少倍。
沈郁就那么回头看着他,默默的难受了片刻,又默默犹豫了片刻,最后,试着问了他一句: “邢延,你,想
重新回学校读书吗?”
邢延被问的微微怔了下,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看向他。
沈郁立刻又说:“我有很多同事就是这样的,年轻的时候暂停学业先去忙工作,工作到一定年纪,又回学校
重新读书,现在大学里有很多成人班,也是全日制上课寒暑假休息,和应届生没什么区别,你如果想…”
没等他说完,邢延把目光收走,重新看向车窗外,沉默许久之后,摇了摇头。
答案显而易见,不想了。
过完年,他已经 29 岁了,自己接近而立之年,父母也日渐苍老,已经到了必须承担责任的年纪。
比起花去几年的时间回学校读书,尽快找到适合的职业方向,谋一份养家糊口的生计,才是他当下更为迫切
的事。
沈郁此刻很想告诉他,没关系,你有我,但尝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开得了口。
说起来,邢延不在身边的这十年,他一直在很努力的工作,赚来的钱从来不乱花,不挥霍,除了购置固定资
产,做理财投资,剩余的钱都攒着,就是为了可以在邢延出来之后,给邢延一个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未来。
但设想很美好,现实却总是不能尽如人意,真到了这一刻,沈郁才发现事情也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作为一个男人,邢延自己有手有脚,心智健全,就不可能什么都靠他。
再者,即便他自己一直在自欺欺人的不去想,但他内心其实也很清楚,若只是解决生计问题,邢延根本用不
着他,可若是想让邢延和家人过的更好,他能做的又极其有限,因为邢延的家庭,是他无论如何都掺合不进去的。
读书这种理想层面的自我提升暂时不好实现,就只能往实用层面的靠一靠。
默默难受了很久,沈郁又说。“要不,先去学个驾照吧,以后用得上。”
确实,不管未来从事什么工作职业,生活中用车也必不可少,会开车已经是现在大部分人都必须掌握的技能
了。
邢延听后蹙眉想了想,点了头。
而从这天回去之后,沈郁就开始在网上查,托朋友问,千挑万选了一家还不错的驾校,帮邢延报了名。
邢延小时候就是学霸体质,记忆力很好,学习技能搁置了十年,现在也没退步,只利用晚上下班时间看了看
书,又刷了几套题,科目一随随便便就成功考过了。
科目二是公认比难,科目二的教练也都是公认的凶,沈郁不是很放心,虽然邢延不愿意,但他也还是软磨硬
泡的硬跟着去了。
沈郁找的这个驾校是全城比较有名的驾校,为了让邢延能以最快的速度学完,好节省时间,他还特意托人找
关系给加塞名额报了短期班,也特意叮嘱给安排个好说话的教练。
但前几项都挺好,就是到了教练这里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错,被安排了个嘴特别欠的。
那教练长的不怎么和善,秃脑瓢还一脸横肉,上车之后看了看邢延,先来了顿横挑鼻子竖挑眼。“哟,还带
帽子口罩,捂那么严实干嘛,当自己大明星呢,摘了。”
“…”
大概是出于自身经历的不自信心理,邢延平时就是这么个习惯,在外面都带个鸭舌帽,用帽沿挡住半边脸,
再带上口罩捂严实了才会有安全感。
驾校的教练勉强也算老师,出于礼貌,老师发话了,邢延就摘掉了帽子。
他留的是存头,发茬很短,额头上有个疤,摘掉帽子之后,就非常明显,教练注意到了,立刻就又来了句:
“ 算了你还是带上吧,瞧你这形象,乍一看跟个劳改犯似的。”
只见听了这句,邢延的眉心几乎是立刻就拧了起来。
与此同时,坐在后座一直忍着没出声的沈郁忍不住了,蹭一下起身,下车过去拽开前车门,狠狠盯着那教练
怒道:
“下来!”
第 35 章
沈郁这个人, 平时虽然脾气不怎么样,但别人说他点什么,不是特别过分的, 他多数时候都能忍, 可被说的
是邢延, 不管什么场合,他瞬间就能炸, 必须把嘴欠的人拖过来暴揍一顿才能解气。
不过如果当时邢延正好在身边,那他的暴力行为就基本不会有机会施展,最终都会被邢延给拦下。
后来驾校管理处的人过来了, 在沈郁的强烈投诉下, 他们对那位教练做出了处罚,然后给邢延换了个全校脾
气最好的教练。
当天回到家后,邢延并没有说他什么, 但第二天无论如何都不许他再跟着了。
新教练脾气确实挺好,沈郁也担心惹的邢延不高兴,就没再坚持,只不过他还是不那么放心,就特意让人帮
他在驾校找了个眼线,每天向他报告邢延的情况。
科目二这个东西, 有的时候就是非常玄学,有的人明明学的练的也很好,但就是一考试就挂,还有的人明明
很聪明学别的一学就会, 但一到了练车这块儿, 莫名其妙就变成了操作上的矮子。
有一天傍晚练车回来,邢延看起来很疲惫, 连饭都没吃,洗了个澡出来就直接去床上躺着了,情绪明显也低
沉。
沈郁感觉不对劲,赶紧偷偷给眼线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是练车遇到了困难,说是学习进度卡在了侧方停车这一
项,怎么都练不会了。
毕竟长这么大以来在学习方面还从来没受过挫,这冷不丁的,邢延大概是有点接受不了,自信心怕是受到了
打击。
沈郁装作不知道,过去趴在他身上,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下沉的嘴角,温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今天又
有人欺负你了?”
邢延没说话,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那怎么不高兴了啊?” 沈郁又问:“练车遇到困难了?”
邢延仍然没说话,且嘴角更下沉了。
“没事的。”沈郁安慰般的摸了摸他的脸,对他说。“科目二就是挺难的,我当初都直接挂了四次,是考第
五次才过的。”
“…”
邢延睁开了眼睛,用非常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五次?”
“是啊。” 沈郁撇撇嘴。“开车这事儿看着不难,但系统的学习条条框框的就太多了,我还记得科目二里最
难的一项叫做侧方入库,其他项我都学的很好,唯独这一项怎么都练不会,每次都是因为它挂科。”
“…”
大概考五次才过在学霸这里是真的有点夸张,邢延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过虽然惊讶,但他并没有再说什么,
并且看表情反应很明显其实是信了,毕竟他现在也正卡在侧方停车这项上过不去,非常能理解那种艰难。
沈郁观察着他的表情,继续撇嘴撇了会,然后又显得非常得意的笑了。“不过我后来一直练一直练,就找到
了侧停的窍门,从那之后非但考试通过了,以后再遇到路边车位,不管左边右边,我都能停的如鱼得水。”
“…”
邢延蹙眉看着他,脸上的其他表情退去,甚至目光里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求知的神色。
沈郁却说。“你这么看着我干嘛,不相信吗,那我可就必须得亲自展示给你看看了。”
说完,他就直接把邢延从床上拉起来,给穿上外套换了鞋子就带着出了门。
胡同口外面有条大路,沈郁把车子开到有路边停车位的地方,让邢延下车看着,自己先各个角度各个方向全
方位的展示了停车技术。
之后故作得意的对邢延说。“ 怎么样,我厉害吧,我的窍门主要是就是调整好后视镜,再找好点与线,比如
车身要平行车位外线一米半左右的距离,后视镜与车门把手的位置竖切一条线,倒车至与车位内线的重合点时,
方向盘向左打满…”
沈郁明着是显摆自己,其实是教邢延,先大致粗略的讲了一遍方法,之后边操作边细致的又讲了一遍。
整个过程邢延听的看的都很认真。
两个方向的停车方法和示范都完成之后,沈郁感觉差不多了,就笑嘻嘻的问了他一句。“怎么样,我这个方
法是不是很简单啊?”
邢延大概是在琢磨他刚才的展示,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沈郁把自己的“得意”又表演了一遍,紧接着再问。“哎,对了,你侧停学的怎么样,也展示一下呗?”
邢延有些犹豫,但没拒绝。
说起来,其实常年开车的,其实都不看点和线什么的,全靠感觉,沈郁刚才那“窍门”是临时在网上搜的,
他其实也不确定邢延受不受用。
索性实践之后的效果居然还不错,邢延上车之后按照他说的操作,第一次就非常顺利的停进了车位。
刚开始邢延甚至还有点不太敢相信,又连着试了好几次,换角度,换方向,结果都是很顺利的停进去了。
最后,他下车绕着车子左边右边各转了一圈,看着不偏不倚板板正正停在车位里的车子,眉梢微微扬了扬,
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起来。
沈郁站在那里看着他偷偷高兴的样子,默默舒了口气,就低头笑了。
邢延报的本就是速成班,白天在驾校练的很勤奋,晚上沈郁还经常变着法子带着他继续练,学习进度就非常
的快,科目二学了一星期左右就安排考试了。
考试的那天,为了不给邢延压力,沈郁没跟着,老老实实在家里等消息。
邢延上午练车,下午考试,大早上的出去,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沈郁惦记他的考试成绩惦记了一整天,见他回来立刻就迎上去问他:“怎么样,考过没?”


ИΑй F
延直接拿出手机把网站公示的考试成绩公布结果找出来直接给他看。
“合格”两个大字格外醒目,沈郁看到之后立刻激动的扑上去搂着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邢延,我
就知道你可以!”
邢延刚开始还表现的比较平静,但被沈郁兴奋的扑上来亲了这么一口,内心的喜悦就压不住了似的,他抿了
抿嘴,之后就弯起了嘴角。
沈郁直接愣住了。
说起来,邢延虽然长的很好看,但五官很锋利,平时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他看起来总是又冷又凶。
可一旦他笑起来,即便只是一个轻轻浅浅的笑,他五官的锋利也还是立刻就会被冲散,使得他整个人的气质
瞬间变得柔和温软。
以前也这样,只要他一笑,沈郁就迷糊,会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睛甚至都舍不得眨一下。

何况现在此刻,是自从邢延出狱之后,他第一次看到邢延笑。
而被他这样直勾勾的这么盯着,邢延很快有些不好意思,故意不许他看似的,手掌包住他的脸作势就要推开
他。
不过赶在被推开之前,沈郁先哼唧了两声。“哼,有人自己高兴了,就完全不管伤心人的死活。”
邢延听后手收回去,问他。“你怎么伤心了。”
“就是伤心。”沈郁说。“你考一次就过了,我考第五次才过,多么惨烈的对比,给我造成了多大的打击,
你也不知道安慰安慰我。”
说起来,沈郁当年考驾照确实挂了四次,但原因都是他工作太忙,报上名之后总是因为工作行程的临时改变
错过考试时间,科目二每个学习周期总共就给五次考试的机会,最后一次实在不能再拖了,他才硬放下工作去考
的,考那一次就过了。
但作为一个提名影帝,他表演功底太优秀了,邢延根本没有看出任何破绽,没有半点怀疑,听他说委屈,就
真颇为无奈的揉了揉他的脑袋,问他。“怎么安慰?”
“那还用说吗。” 沈郁直接冲他嘟起了嘴。
邢延今天大概是真的高兴,直接省略了刁难他的步骤,干脆利落的低头下来。
然而,还没等亲上,沈郁的手机非常没眼力价的震动了起来。
是孙萌,接通之后没等沈郁说什么她先嚷了起来。“ 沈郁!你有点数!温柔乡再美也不能沉溺其中什么都不
管不顾了吧!饭要吃!活也要干!机票已经订好了!你明天必须给我去剧组报道!”
“…”
电话挂断之后,小屋里有长达一分钟之久的安静。
这段时间为了能腾出最多的时间和邢延待在一起,沈郁工作只安排零碎的小活动,还都得在本地,可有部电
影是他一年前接的,迟迟没有拍,今年突然说要开机,他本想推掉,可是孙萌死活不同意。
这事儿邢延也是最近两天才知道,前天俩人还就这个事较劲了一会儿。
邢延今天没跟他急,沉默许久之后,揉着他的脑袋,对他说话还是很温柔。“现在可以放心去工作了吗。”
“…”
之前沈郁拒绝去工作的理由是想陪七恶峮污二司酒零八一久尔追更最新肉文着他完成驾照考试,但今天邢延
科目二过了,驾驶考试中最难的科目完成,也就基本上就等于驾照已经拿到手了。
借口也就不再成立,怕是再固执邢延就要生气了,沈郁非常不情不愿,但也还是点了头。
邢延又揉了揉他的脑袋,随后抬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亲了亲,像是安慰,也像是给他乖乖听话的奖励。
但无论什么,沈郁都觉得不够,在邢延亲完他要退开的时候,扣住邢延的后脑勺,继续向他索要了一个更深
更长的吻,以及一个缠绵甜蜜的夜晚。
次日清早,邢延起床帮沈郁收拾好行李,去外面买了早餐,回来又喊了八百遍,沈郁才总算是磨磨唧唧的起
了床。
洗漱之后也不吃早饭,邢延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搂着不撒手,恨不得挂邢延身上。
不过是去出个差而已,被他搞得好像就此分开再也见不着了似的。
邢延拿他没办法,任他搂着,难得的哄了他几句,甚至喂着他吃了早饭。
再磨叽也还是到了该出发的时间,孙萌打电话过来,告诉沈郁车已经在胡同口外的路上等了,沈郁知道这事
儿是彻底逃不过去了,只能认命。
出门之前,他把车钥匙交给邢延,叮嘱道:“等我回来,你要开车去机场接我。”
邢延接下钥匙。“好。”
沈郁想了想,又说。“到时候你还要和我约会,我要去逛街吃饭看电影。”
邢延说。“好。”
沈郁又说。“ 我还想出去旅行,你陪我。”
邢延也说。“好。”
沈郁见他今天这么好说话,眸子眨了眨,凑上去趴在他耳朵边上小声说了句什么。
邢延听后脸上立刻浮现一抹尴尬,拿起他的行李箱连同他一起扔出门。“别墨迹了,赶紧走。”
把人给惹脸红了,沈郁反倒是又乐呵了,推着行李箱边走边回头看他,脸上净是坏笑。
邢延不方便跟出去送,就站小屋门口看着他。
沈郁就那么一步三回头的,都已经走到了胡同口,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蹬蹬蹬的跑回来,先捧着邢延的
脸和他接了一个长长的吻,停下来之后抱着他,额头贴着额头,鼻尖抵着鼻尖,对他说。“ 我忽然想到,等我回
来,陪我去游乐园玩吧。”
邢延说。“你几岁了。”
“不管几岁都要去。”沈郁说。“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游乐园,我想去。”
“…” 邢延沉默了片刻,对他说。“好,踏踏实实工作,回来之后陪你去。”
“嗯,一言为定。”
沈郁又亲了亲他,继续抱了会儿,这才不舍的松了手,转身重新往胡同口那边。
走着走着,他又忽然转身,把两只手举到头顶,歪歪身子,冲邢延比了个心。
说实话,沈郁以前走的一直是酷哥人设,从小几乎就没做过这种可爱的动作,现在冷不丁的来上这么一回,
效果可想而知,非常不擅长,肢体略显僵硬,表情不太自然,举到头顶的心还比歪了。
邢延直接被他这个动作给弄的一下子都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好。
沈郁大概也自己知道自己此刻的形象有点别扭,觉得尴尬,撇撇嘴,收回手臂冲邢延挥了挥,转身就直接跑
了起来。
直到他的身影最终消失在了胡同口,邢延才算是终于有了反应,直接笑了出来。
比昨晚那个轻浅的笑,邢延今天笑的更开,笑容更明艳,也更疏朗。
他就那么站在小屋门前望着胡同口的方向,很久之后转身,准备回小屋。
而这时,前面废弃公园的小路上,有两位老人正站那里,眼眶红红的看着他。
当他转身却在不经意间与两位老人的目光对上时,他猛的一怔,脸上笑容顷刻消失,脸色也瞬间变得煞白。

第 37 章
沈郁的新电影是个文艺片, 角色是个过气赛车手,曾经天赋加身,辉煌一时, 后来在某场赛事中出了意外,
输的一败涂地, 手臂也受了伤,导致职业生涯彻底断送, 自神坛跌落谷底,从此一蹶不振,惶惶度日, 身上最突
出的气质就是颓废, 消沉。
成长经历所致,沈郁性格其实很孤僻,也只是在自己完全信任的人面前才会露出柔软亲和的一面, 平时对待
外面的人就很冷漠,除去必要的营业状态,他并不爱跟人说话,也不爱笑,身上仿佛永远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沉重
感。
电影的导演当初选择他,就是看中了他身上那种仿佛与生俱来般孤独忧郁的气质。
然而, 开拍一周之后,导演就让他愁的都开始吃不下饭了。

即便再好的演员,演出来的和本身自然而然就存在于个人气质里的东西,还是会不一样的。
文艺片的导演要求高, 从沈郁进组开始, 他感觉沈郁的内在气质有点不对了,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他立刻就
开始着手调整,只是生生调整了一星期,什么办法都用上了,沈郁也还是丝毫没有改变,不忧,不郁,不急不躁,
脸上永远洋溢着与当下季节非常相衬的四个大字:“春光明媚”。
对此,沈郁自己是没什么察觉的,毕竟除出在镜头前的那几个时刻能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其余时间他脑子
里就没有别的,除了邢延还是邢延。
之前拍戏的间隙,拉着个脸往休息区的折叠椅上一坐,要么闭眼休息,要么看着天空发呆,全身都上下都写
满醒目的大字:“闲人勿扰”。
现在,导演喊开始,他就切入工作状态,导演喊卡,他立刻就找个地方一坐,掏出手机开始给邢延发信息,
什么南方现在好热,刚才拍戏的时候被虫子咬了,晚饭经纪人又拦着没让他吃饱等等,屁大点事儿都要说一说,
一天恨不得能发八百条,发高兴了还能自己在那傻笑一会儿。
人是肉眼可见的快乐了,身上那股子孤独和忧郁的气质是完没有了。
但他演戏的时候又认真,从表演层面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导演也拿他没办法,最近几天就只安排他拍大景以
群像。
大概心情好,话就会多点,有天早上化妆,注意到化妆师小姑娘带着护腕,这年头很少见年轻人带这种东西
了,十几年前倒是很流行,沈郁觉得挺有意思,就随口说了句。“ 你这护腕挺好看的。”
小姑娘听后立刻娇羞的笑了。“嘿嘿,是我男朋友自己设计然后在网上店铺找人定做的,我们俩各一只,里
层刺绣着彼此的名字。”
说完她就给沈郁展示了下。
毫无疑问,沈郁有点羡慕,他倒是买了很多情侣款的东西,但家居用品居多,还都放在他自己的家里一直没
机会用上,而且,他也没有刻着自己和邢延名字的情侣款。
沈郁犹豫了下,问。“ 那家店能做别的东西吗?”
“当然可以啊,那家店的手工很牛的,专做情侣概念款定制,不管是饰品还是衣服,只要客户想要,他们就
都可以做。”
沈郁听后凝着眸子想了想,对小姑娘说。“ 哪家店铺,推给我。”
小姑娘闻言站那儿看了他一会儿,随后笑眯眯的凑过来问他:“ 沈郁哥,老实交代,你最近看起来春风得意
红光满面的,是不是谈恋爱了?”
“…”
说实话,以前被问这种问题,沈郁基本不理会,不高兴了他还会奉上一个“就你有嘴是吧”的眼神。
但这回被问,沈郁非但没什么不高兴,反而还被问的心里直接涌出了一股子难以形容的甜蜜感。
不过他也没得意忘形,知道这事儿不该对外说,自己偷偷甜蜜了个过瘾就打了个岔。“到底哪家店,快推给
我。”
小姑娘笑眯眯的回了他个“好啦我懂”得表情,边拿手机给他推店铺,边顺口提醒他:“沈郁哥,现在是新
戏的拍摄期,盯着你的人多,出出进进的都要记得要小心些,虽然咱也不是走爱豆路线不怕什么,但被拍到还是
会很麻烦的喔。”
沈郁听后笑了笑,难得在这种事上给了回应。“嗯,知道。”
电影取景地在山里,南方温度回升的快,草木已经生长茂盛,春风连着吹了几天,山坡上就开满了成片成片
叫不上名字的花。
沈郁有天下班经过时,见那些花小而精致,红粉艳丽,很漂亮,就停下来掏出了手机,他找了很多角度,拍
了很多照片,最后挑挑拣拣,把自己认为最好看的几张发给了邢延。
但发完之后很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回到酒店之后,他吃了晚饭,去健身房跑了会儿步,洗了澡,又背了会儿台词,把能干的事都干完了,邢延
还没回复。
在床上躺下之后,他很无聊,他就打开和邢延对话,开始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邢延本身就是话不多的性格,回信息也都很简洁,经常是他说一堆废话,邢延就只回复他一个“嗯”或者一
个表情。
他已经习惯了邢延就是这样的,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今天,他把聊天界面往上划了很久,很长很长的一段,基本上都是他在自言自语,他才忽然意识到好像不
太对,他们现在也算处于热恋期,明明应该比以前更亲密了,但从聊天记录来看,邢延反而比以前话更少了。
在爱情里,彼此之间爱意浓烈的表现,很重要的一项就是分享欲。
昨天好看的夕阳,今天看到漂亮的花,回酒店途中遇到了一只可怜的流浪猫….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事,他都
会很想很想和邢延分享。
可邢延似乎就没有,他如果不问,邢延甚至从来都不会主动告诉他自己此刻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心情怎么
样,开心或者遇到了什么不开心。
邢延什么都不跟他说。
沈郁现在人在外地,不需要偷偷摸摸躲躲藏藏,出门也不用特意防偷拍,没有人在邢延身边时的那种紧张感,
精神放松了很多,心思就没往别的地方想,单纯的就只是觉得邢延对待他有点冷淡,并对此很有意见。
所以他就有点赌气了,整个晚上他一条信息也没有再给邢延发,就想看看他不发,邢延会是什么反应。
到了晚上十一点半,邢延倒是主动给他发了条,但只有两个字:
——晚安。
就跟例行公事似的,完全看不出有什么感情传递。
沈郁忍了忍,没忍住,直接拨打了视频通话。
第一遍,邢延没接,直接给他挂了。
说起来,邢延也不是每天晚上都会和他视频,来这里十多天,也就视频了两次,总是说有事有事。
沈郁之前对此都是敢怒不敢言,但今天自己在那胡思乱想的了一晚上,本就已经生了一肚子闷气,视频被挂
断,他直接恼了,烦躁的在酒店的房间里转来转去的转了好几圈,开始继续拨打视频。
大概拨到第五次的时候,邢延终于接了。
对面黑乎乎的,似乎是关了灯,邢延在躺着,屏幕距离他的脸很近,微弱的光线下,只能看到眼睛。
他的眼睛红红的,里面似乎布满了红血丝,看起来像是好些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又像是...
刚刚哭过。
沈郁就那么看了他一眼,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那股子原本都快要烧破天的火气瞬间熄灭,所有情绪几乎是
立刻就全部变成了担心和紧张。

第 38 章
“邢延,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邢延摇了摇头。
沈郁立刻又问。“那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
“没事。”邢延说。“没睡好。”
他说话很小声,沈郁也听不出他到底有没有鼻音, 判断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哭过, 继续盯着屏幕使劲看了会儿
之后又说。“去把灯打开好不好。”
邢延没动。
“邢延, 开灯,我想看看你。”
邢延揉了下鼻子, 还是没去开。

“到底怎么了,延哥,别吓我好不好。”
沈郁是真的着急, 但他又不敢表现的太急躁, 只能用力的压抑着情绪,压的太过用力,说话声音甚至都是劈
了的。
邢延在那边看着屏幕里的他, 看了片刻之后,轻轻喘了口气,对他说:“今天回乡下老家了。”
沈郁愣了下。
邢延又说。“去给奶奶扫墓。”
沈郁再次愣了下,紧接着急躁的情绪忽然刹住,人就像是从山巅坠落到谷底,急转而下狠狠摔了下来。
话说, 邢延的隔代长辈们去世的也都早,小时候身边就剩下了奶奶,奶奶是个很和蔼的老人,从小拿邢延当
宝贝疙瘩疼爱着, 邢延做错了事也从不苛责, 总是笑呵呵的摸着他的脑袋告诉他没关系下次注意就是了,有什么
好吃的好玩的, 奶奶也都会给他留着,每个周末他去看望奶奶回来,书包里都会被零食和玩具塞的满满当当。
奶奶身体一直很好,很硬朗,但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太心疼难过导致的,但客观点说,确实也是从邢延出事之
后,奶奶身体就开始变得每况愈下越来越不好,直至后来突然生了一场重病,去世了。
那时候邢延还在服刑,奶奶生病的时候他没办法到病床前伺候尽孝,奶奶去世之后,他作为唯一的孙子也没
能参加奶奶的葬礼。
这件事一直是邢延的伤痛和心结,也是沈郁的。
邢延会觉得,因为自己的事全家人都跟着受了很多苦,身心也都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他对不起家人和奶奶。

而沈郁会觉得,那些都是因为他,他对不起邢延以及和邢延有关的所有人。
所以往往邢延因为想起这些情绪难过的时候,沈郁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像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立场,也
没有资格。
长久的沉默之后,邢延问他。“这两天工作怎么样,顺利吗?”
“挺顺利的。”沈郁也问他。“你呢,配货站那边忙不忙?”
邢延没回答他,只说。“ 踏踏实实工作,不要胡思乱想。”
沈郁听后就那么看着他,闷声许久,说了句。“知道了。”
接下来俩个人谁都没再说话,就那么通过屏幕定定的互相看着对方。
长久的沉默之后,视频就挂断了。
这一夜 ,沈郁没能合眼。
即便是邢延给出了理由,但他情绪上的压抑和难过也还是透过屏幕传达到了沈郁这里。
毕竟眼下不过年不过节,也不是奶奶的忌日,突然去扫墓,很明显就不正常。
有些情绪沈郁感受到了,就不可能不胡思乱想,也不可能置之不理。
于是睁着眼睛琢磨了大半夜,快天亮的时候,沈郁从床上坐起来,拿出手机打开出行软件,定了回首都的机
票。
落地机场,沈郁直接打车去了配货站那边。
赶上这天魏强接了个大单,配货站这边所有员工都在忙,沈郁进去转了一圈没看到邢延,直接去二楼敲了魏
强办公室的门。
魏强当时正在办公室喝茶,看到他之后略显惊讶,脱口就来了句:“哟,挺会掐时间啊,回来的时机刚刚
好。”
沈郁着急找人,冷不丁的就没顾上琢磨魏强这话里的意思,只是问他:“邢延呢,他电话打不通 。”
魏强耸耸肩“不知道。”
“不知道?” 沈郁直接拧起了眉。“你是他老板你不知道?”
“现在已经不是他老板了。”魏强说。“他辞职了。”
“什么?” 沈郁直接愣了下。“什么时候?”
魏强说。“你离京的那天。”
“为什么?”沈郁问。“ 为什么忽然辞职?”
“不止辞职,租的小屋也退了。” 魏强说。“ 搬回他爸妈家里住了。”
沈郁又愣了下,随便紧拧的眉心忽然松开,当时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魏强说。“你得亏是今天回来,这要是再晚几天,他儿子都得出生了。”
这句话里连同魏强刚才对沈郁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传达的意思就很明白了。
沈郁几乎秒懂,眸子忽的一下就沉了下去。“ 在哪?”
魏强看了看此刻他的脸色,以及脸上的表情,无奈的叹了口气。“我建议你现在别去,万一没控制住闹起来,
不单单给自己惹麻烦,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沈郁听后是站那儿明显是犹豫过的,但也就三秒,理智没能战胜情绪,他又问了句。“到底在哪儿?”
魏强见状,自知该说的话已尽,也就不再强行劝了,利落的给了他地址。
按照魏强给的地址找过去,是一家咖啡厅。
店面装修的很小清新,对外的玻璃窗被擦的很干净,从外面往里能很清楚的看到里面的场景。
邢延就坐在靠窗的位置,脑袋微微低着,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到此刻是什么表情。
他对面是一位长头发的女孩,长相很漂亮,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正笑着对他说话。
沈郁把车停在马路对面,摘掉墨镜,远远的看着他们,虽然很努力的在克制,但他的眼眶还是控制不住发起
了热。
他其实一直都清楚的知道,他从来没有真正而彻底的拥有邢延,那些和邢延在一起甜蜜幸福的日子,都是他
自欺欺人抽离现实才得到的,是他偷来的。
邢延不止属于自己,还属于父母和家人,他瞒着邢延的家人强求来的短暂幸福,终将会在某一天被发现,被
终止,被收回,被重新打回现实。
因为在邢延的父母那里,先不说会不会被接受,他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被原谅。

第 39 章
咖啡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客人零零散散的坐着小声交谈,环境并不嘈杂,也不过分安静。
女孩大大方方的做完自我介绍, 见对面的人眼眸始终垂着, 一直不说话, 略显迟疑的问了句:“你…是不是
对我不太满意呀?”
邢延眉间皱了下,这才终于抬了抬头, 开口说话。“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女孩观察着他的表情,又问。“那就是根本不愿意相亲, 是被家里人逼着来的?”
邢延没有否认。
“哦。”女孩点了点头, 又说。“ 没关系,以前我也是这样的,但后来被催的次数多了也就慢慢接受了,
没准哪天运气好就碰上了合适的人也不一定呢。”
沉默片刻,邢延说。“ 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呃…” 女孩闻言稍稍顿了下。“ 是家里人不同意你们的事吗?”
邢延说。“嗯。”
“在婚姻大事的问题上,父母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女孩问他。“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是想再坚持一下,
还是会考虑换一个人呢?”
邢延坐那儿沉默了片刻,说。“我今天过来, 是想亲自跟你说一声,之后如果他们再有什么安排,不用再理
会,不用浪费时间。”
“…”
也算是比较明确的表达了态度, 女孩听后脸上明显露出了一抹失望的神色。
不过她也并没有表现的很不高兴, 失望消退去之后,还对邢延笑了笑。“好吧, 难得碰上你这么坚定的男孩
子,只能表示遗憾了。”
邢延说。“抱歉。”
“没关系。” 女孩笑着说。“本来也都是顺其自然的事儿,不用道歉的。”
邢延眼眸垂下去,没再说什么。
原本这场相亲到这里也就该画上句号,但女孩大概是见他性格太内向,担心他有负担,继续坐着跟他聊了会,
说了很多宽慰的话,之后才提出离开。
自己没这个意思还让别人白跑一趟,邢延大概确实是有负担的,主动结了账,把人送到门口,还给打了车。
而见他仍然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上车之后,女孩落下车窗,冲他笑着说。“你是我相亲过的男孩子里面最绅
士的一个啦,放心吧,幸运之神最喜欢眷顾礼貌又帅气的男孩子,你和你喜欢的人一定会克服困难修成正果
的。”
这些天充斥耳边的都是反对的声音,鲜少有类似鼓励的话,女孩离开之后,邢延原地站在那儿站了很久,正
午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单薄的身影看起来总算是有了零星能量。
他轻轻叹了口气,准备回家,结果一转身,就看到了沈郁的车,站那儿又愣神片刻,他就抬腿走了过去。
车子只有前挡风玻璃没有贴防窥膜,即便再难过,沈郁也还没忘记要防止被偷拍,坐去了后座。
邢延拉开后座车门,上去就先就对上了一道恨不得要吃人似的目光。
当然,邢延自己的脸色也不好看,关上车门之后,表情很严肃,语气也很凶。“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封闭
两个月吗?”
“两个月之后还回来干嘛。” 沈郁目光阴沉的盯着他。“参加你的婚礼吗?”
邢延直接拧了拧眉。“已经说清楚了。”
“这次说清楚了,可下次呢,下下次呢?”
沈郁虽然在尽力克制,但他的情绪太过激动,语气也还是很冲。
可他不想对着邢延发脾气,意识到自己只要开口就会控制不住的暴躁,他立刻咬着牙别开脸,转身背对着邢
延。
邢延继续冷着脸看了他一会儿,片刻后,无奈的叹了口气,伸手过去拉了拉他的胳膊。
他立刻把脸别的更远。
邢延掰着他的肩想把他转回来抱抱。
他直接躲开并摆出一副打死都不让抱的架势。
邢延再次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回去不再动他,也不说话了。
大约二十多分钟之后,沈郁情绪终于平复下来了一些,又自己转回来,撅着嘴默默靠过去,把人揽进怀里,
用力抱住了。
抱着人又继续平复了会儿,情绪终于彻底稳定下来,沈郁才又开口说话。“你爸妈他们,是不是很生气?”
邢延没否认。“嗯。”
沈郁问。“骂你了吗?”
邢延说。“没有。”
沈郁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邢延没回答,因为答案显而易见,告诉他也没什么用,徒增烦恼而已。
沈郁也没追问,他自己也知道,吸了吸鼻子,又说。“让你搬回去就算了,为什么还要让你把工作辞掉
啊?”
“没辞。”邢延说。“就是缓一缓,过几天就会回去上班。”
“哦。”沈郁又吸了吸鼻子,趴在邢延肩上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邢延又问他。“ 是撇下工作不管跑回来的吗?”
“不是。” 沈郁说。“ 请了一天假。”
“下次别这样了。”邢延说。“ 我爸妈的心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解开的,你回来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踏实
在那边工作,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太为难我的。”
“可是…”
“没有可是…”
邢延打断他,拍拍他的后背。“订回去的票吧。”
沈郁挣扎了下。
邢延又说。“听话。”
沈郁只好不情愿的松了手,掏出了手机。
当日回片场的飞机只有两趟,一趟是下午三点多,距离当下只剩三个多小时,另一趟是晚上,两个人还可以
多在一起待会儿。
但思考片刻之后,沈郁还是订了前者,因为邢延大概是被禁止外出了,是因为相亲才让出来的,如果回去晚
了,他爸妈那里大概会很难交代。
订完票之后,俩人连顿饭都没吃就直接去机场,路上倒是也买了点吃的,但谁都没胃口。
邢延已经拿到了驾照,去机场的路上是他开的车,开的很好,半点新手司机的样子都没有,一路直接开到机
场的地下停车场,全程连半个小时都没用完。
机场休息室人来人往的,很不方便,俩人就没上去,就在车里坐着。
沈郁的车是城市型越野,驾驶室和后座之间有个挡板,放下来后座就会是一个很安全私密的空间。
还剩两个多小时,如果要干点什么事,时间倒是也足够,但俩人似乎谁都没有那个心思,只是抱在一起轻轻
浅浅的亲吻着彼此,不带任何欲念,而更像是为了给彼此安抚和安慰。
沈郁很不舍得,也很不放心,越是临近要去登机的时间,他的手臂就搂的越紧。
最后邢延被他抱的都快喘不上气了,拍拍他后背。“好了,出发吧。”
沈郁挣扎了好几次,直到不得不放开,下车之前,他起身跨过去坐在邢延的腿上,捧起邢延的脸,看着邢延
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道:“邢延,你记着,我爱你,不管未来发生什么,你最终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我都会爱你,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所以你不要太过为难自己,如果父母逼的太紧,也不用太过较劲,能扛就扛,不住就听他们的话。”
“不要害怕我会失望,我不会,你就大胆的,尽力而为的往前走,不管走到哪里,你回头看看,我永远
在。”
听他说完这些之后邢延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并不知道,因为说完之后他低头用力的亲了邢延一下,就立刻开
门下车了。
不敢看,怕自己看了今天就走不了了。
但其实,即便如此,他最终也没能走成。

如邢延所说,父母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们很爱自己的孩子,从小都不舍得对邢延严重的话,心疼他年纪
小小的就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和委屈,不会太过分的苛责他,也不会太过分的去逼迫他,但他们也绝不会因此就接
受沈郁。
邢延也很爱他的父母,自己刚刚成年就去坐了牢,他会觉得自己愧对父母的养育教导,没有尽到为人子女的
责任反而让父母十年如一日苦苦的等待之后,还要因为他的固执伤心难过,他会内疚自责,羞愧难当,这种情况
下面对父母的要求,他必然是没有强硬的底气,做不到一直坚持。
沈郁知道,或早或晚,邢延会从内心深处自我瓦解,经历过无比痛苦的矛盾与挣扎,最后绝望的放弃抗争。
他刚才对邢延说那些话,也只是为了让邢延宽心而已,他不可能真的会眼睁睁看着邢延到最后接受父母的安
排去跟别人结婚生子,他总得做点什么。
在登机口前的座椅上坐着沉默的思考了很久之后,沈郁长长的吐了口气。
然后,在登机前的最后五分钟时间里,他拿出手机干脆利落的把票退掉,起身离开了机场。

第 40 章
邢延的父母在当年属于结婚晚的那一批, 生他的时候就已经接近三十岁,到现在过了退休年龄,双双退休了。
沈郁不想邢延知道自己来找他的父母, 不敢上门, 就在邢延家的小区外面等, 终于在第二天的早上,等到了
出门买菜的邢延妈妈。
邢延妈妈年轻时就很漂亮, 老了之后依然精致,穿着很妥帖,头发挽起来梳的一丝不苟, 她其实并不凶, 相
反大多数时间都很温柔和蔼,但她却是沈郁长这么大以来,最害怕的人。
眼看邢延妈妈越走越近, 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沈郁几番踌躇,再三挣扎,最后还是鼓起勇气,下了车。
看到他之后,邢延妈妈脚步慢慢停住, 表情也不是那么意外,也没有沈郁想象中的愤怒和憎恨,相反,很平
静的走到他面前, 开口问他。“来找我, 还是找邢延?”
沈郁深深的低着头,不敢看着她的眼睛说话。“找您。”
“嗯。” 邢延妈妈点了点头, 然后就带他去了小区对面的咖啡馆。
开在小区周边的咖啡馆,工作日没什么客人,老板也随意,给上了咖啡之后就去后厨忙活别的,连首音乐都
没放,周围安静的令人不安。
仍然还是邢延妈妈先开了口。“ 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直说吧。”
沈郁尝试了好几次,但始终也没能成功把头抬起来。“我是想来问问您,到底需要我怎么做,您才可以原谅
我。”
“很简单。” 邢延妈妈说。“离开他,别再纠缠,并保证以后永远不要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
“您知道这不可能。” 沈郁说。“我离不开他。”
“你离不开他?”
邢延妈妈直接冷淡的笑了一声。“事到如今,你还是只考虑自己。”
“不是。”沈郁立刻说。“ 邢延也不愿意我离开他,他喜欢我。”
“是吗?” 邢延妈妈说。“可他喜欢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吗?”
沈郁闻言立刻又张了张嘴。
但没等他来得及出声,邢延妈妈又说。“他还喜欢高考之后的毕业旅行,喜欢清华的天体物理学专业,喜欢
中科院量子研究中心的工作机会,他都喜欢,但他得到了吗?”
沈郁微微一怔,紧接着脑袋垂的更低,到了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
“喜欢有什么用呢。”邢延妈妈说。“他喜欢的所有东西,现在都已经不适合他再去为之努力,强行争取只
会给他带来压力和痛苦,包括你。”
“对不起。”沈郁鼻子猛的一酸,眼泪直接在眼眶里打起了转。“您打我吧。”
“不,我不会打你。”
邢延妈妈说着,眼眶也忽然泛起了红,眼睛里也迅速溢满了泪水。“因为现在平安健康的你,是我儿子用他
人生中最好的十年,自己的前途,自己的未来,甚至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你也不用求得我的原谅,我也没有多恨你,我反而更恨自己,我的孩子那么好,可我却没有尽到做母亲的
责任,明明有机会阻止,却还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被毁掉了。”
啪嗒两下,沈郁很尽力的憋着,想把泪水憋回去,可最终也还是没忍住。
与此同时,邢延妈妈眼眶里的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
邢延从小很懂事,也很贴心,从很小时候开始就知道帮家人分担,爸爸做饭他会主动帮着摘菜,妈妈洗碗他
就主动去擦桌子,休息的时候会陪妈妈看会电视剧,再陪爸爸下会棋,然后回屋自己写作业。
学习的事,他也从来不用爸妈操心,小学到高中,成绩永远稳居全班第一名,别的孩子逃课打架玩游戏,总
是出各种各样的问题,但他从来不会,家里的电脑游戏机之类的,都得是爸妈当作生日礼物硬给他买,他平时也
会玩,但不会上瘾。
初中开始,有早熟的孩子们已经开始陆续出现早恋的情况,高中之后就更是普遍,都开始缠着家长给他们买
手机好方便互相联系,爸妈也给他买了一个,但邢延一直没带去过学校,平时也并不怎么用。
是升入高二之后,邢妈妈有一天忽然发现他手机的使用次数越来越多了,从最开始的偶尔拿出来看看,到最
后几乎不离手,她怀疑邢延也早恋了,后来的某一天,她果然就接到了班主任打来的电话,要她去学校一趟。
其实那时候邢延妈妈听说这件事之后的第一反应还是高兴的,她并不是不开明的家长,邢延也不像其他小男
孩那样调皮捣蛋,他自己对未来有规划,也很有主意,邢延妈妈一直很放心,她并不希望孩子的高中生活里只有
枯燥的课业,一直觉得情窦初开的年纪,谈个恋爱也没什么不好。
但她怎么也没能想到,到学校之后,班主任却告诉她邢延的疑似早恋对象是个男孩。
十几年前,男生和男生谈恋爱这种事并不多见,震惊二字不足以形容邢延妈妈当时的心情,她只觉得无比荒
谬。
那天她去找了沈郁的班主任佟老师,佟老师当时很坚定的告诉她两个孩子不是早恋,并把沈郁的家庭情况以
及自己拜托邢延帮助沈郁的事一股脑儿的都告诉了她。
邢延也坚持说没有谈恋爱,说自己和沈郁之间只是普通同学关系,邢延妈妈才勉强稳住了心神。
那天邢延妈妈原本是打算找沈郁也聊一聊的,她想告诫那孩子以后不要影响邢延,希望他能主动和邢延保持
距离。
但那天沈郁受了伤,即便带着口罩也能看到眼角的淤青,颧骨的擦伤,以及手上缠着的绷带,她站在教室后
面看着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看了很久,终究没忍心把人叫出来,而是叹着气走了。
后来每每回想起那个时刻,邢延妈妈都会挖心挠肝儿般的后悔,那会儿两个孩子才认识没多久,还没有发展
到拦也拦不住的地步,若是那会儿她狠狠心把沈郁痛骂一顿,强硬的要求他不要缠着邢延,也许后来那些惨烈的
事就不会发生了。
“沈郁。”
邢延妈妈拿纸巾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平复了下情绪,继续对他说。“我不同意你们的事,是希望我的儿子可
以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做个普通人,不要再受到伤害,你现在是个明星,我不希望有一天他因为你被人指指点
点,恶语中伤。”
沈郁说。“我可以随时退出,放弃这份工作。”
“然后呢。” 邢延妈妈说。“ 让他觉得你因为他放弃了事业和前途,对你的愧疚感再增加一项吗?”
“没有。”沈郁立刻说。“我没有这么想过,以前的事他没有任何错,不需要有任何愧疚,反而是我,是我
应该感激他。”
“如果你真的感激他。” 邢延妈妈说。“那你就应该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杜绝任何会给他带来伤害和压力
的可能。”
“我…”
沈郁很想立刻反驳,说自己不会,但邢延妈妈说出的话句句在理,没有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邢延妈妈又说。“你那个时候还未成年,很多事情想不到,谁对你好,你就会想不计后果的抓住他,这是人
之常情,我们没办法怪罪你,但你现在长大成人了,如果还是只考虑自己不顾别人的任性妄为,那你就永远不可
原谅。”
沈郁被堵的再也无话可说,几乎就彻底失去了辩驳的勇气。
邢延妈妈就是这样的,再愤怒,她也从来不会暴跳如雷,不会指着鼻子谩骂痛斥,她总是条理清晰,不温不
火,可说出的每一句话在沈郁这里都能响亮到震耳欲聋。
她摆明了告诉沈郁,我知道不能把错全归在你身上,你也很可怜,也很不容易,我能明白,表示理解,但是,
这并不会改变什么,我仍然不会同意,并且,会反对到底。
沈郁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最终无力的说。“我会去南方拍戏,之后有话剧巡演,去国外参加活动,至少三四
个月的时间都会在外地,这期间我答应不会再出现在邢延身边。”
邢延妈妈听后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您…” 沈郁迟疑了下。“能不能也答应,别再逼他。”
邢延妈妈还是没说话,就那么坐那儿看着他。
沈郁不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就算不跟我在一起,也不要勉强他去和不喜欢的人接触,
您知道他现在的心里状态,他不会忤逆您的安排,只会为难自己。”
“我们都是爱他的,与其让他左右为难,不如各退一步,我以后也不会一直缠着他,不会逼他跟你们抗争,
更不会逼他跟我走。”
邢延妈妈直接凝了凝眸子。“你是在威胁我?”
“不是。”沈郁忙说。“我只是希望我们都不要再逼得那么紧,别再给他那么大的心理压力,也别让他再跟
自己较劲,这样他才能过的轻松点。”
邢延妈妈坐在那里看着他继续看了片刻,移开了目光。
“还有,他需要去工作,否则每天待在家里只会内耗严重,时间久了心理会出问题,您放心,我说过不会再
缠着他,就一定不会再趁机去找他。”
邢延妈妈微微蹙起了眉,似乎在判断他话的可信度。
沈郁见状,想了想,又说。“ 另外还要麻烦您别告诉他我来找过您,免得他胡思乱想。”
邢延妈妈没再回应他什么,继续蹙眉片刻之后,对他说。“希望你是真的成长了,能记住自己说的话,并且
说到做到。”
说完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出了咖啡馆。
沈郁自己继续在那儿坐了片刻,抽了张纸巾擦去脸上的泪水,随后眯缝着眼睛琢磨了会,不知道具体琢磨了
些什么,反正琢磨到最后,掏出手机给孙萌发了条信息。

第 41 章
“卡!”
一场戏下来, 导演喊停之后立刻小跑着的来到沈郁跟前,人看上去异常的兴奋。“沈郁啊,我果然没看错,
你小子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刚才那场戏演的太棒了!台词, 动作,神态所有的一切, 简直可以称的上完美!”
沈郁:…
说实话,他刚才还真没认真演,上场前收到条微信导致他心情不太好, 全程都在走神, 他都没找到机位,台
词还说错了个字。
但导演说他演的好,他回了个“你觉得好就行”的表情, 转身走去休息区,往折叠椅上一坐,蹙着眉头继续
走他的神。
导演就那么看着他,眼神里的赞许和喜爱满的恨不得都要溢出来。
跟沈郁对戏的男二听到了导演激动的称赞,走过来问他。“导演,小沈演的真有那么好啊?”
“当然了。”导演毫不犹豫的直接说:“沈郁是我合作过的演员里最有灵气的一个了, 他非常擅长这种献祭
式的表演方式,不管镜头内外,都会把自己沉浸在角色里,全身心入戏, 这可是很多优秀演员学都学不来的, 是
天赋。”
“哦,原来是这样啊, 受教了受教了。”
男二笑脸附和着,随后转头看向不远处坐着的沈郁,笑容继续在脸上挂着,但眼睛里明显闪过了一些不干净
的东西。
由于沈郁近些天的状态调整的非常贴合角色,导演很兴奋,每天安排的拍摄强度都很大,经常性的拍到后半
夜才结束,把沈郁累个半死。
南方空气湿度大,又是在山里,春夏更替的季节时不常的就得来一场雨。
有天紧锣密鼓的拍摄又被突来的降雨不得不暂停,沈郁正在剧组提供的房车里休息,孙萌来了。
大姐拉着个脸,上车二话没说,直接把手里拿着的东西拍在了沈郁面前的小桌板上。
是一叠文件,首页标题大字格外醒目:艺人解约合同书。
沈郁看了眼,颇显意外道。“ 这么痛快,连劝都不劝一下的吗?”
“劝你就会听吗?” 孙萌说。“但凡这个世界上有治恋爱脑的药,花多少钱我都得买来掰着嘴给你灌进
去。”
“那幸亏没有。” 沈郁说。“不然就我这病入膏肓的程度,剂量少了都不管用,怕是得灌到你倾家荡产。”
“快闭嘴吧你。”孙萌直接无语道:“有闲工夫在这儿跟我扯那没用的,不如用你仅剩的那点还没被腐蚀的
脑子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没什么好想的。”沈郁说。“ 等以后彻底凉下来,我就天天去邢延他们家门口蹲着,磨到他爸妈同意让邢
延和我在一起为止。”
“…”孙萌直接揉起了太阳穴。
沈郁继续说。“他爸妈愿意打就打,愿意骂就骂,反正也打不死,等他们撵烦了骂够了,我就再天天追着他
们屁股后边哭,装可怜卖惨求原谅,邢延爸妈都是嘴硬心软的人,早晚会被我哭的…”
“行了打住吧!”
孙萌实在听不下去了。“都到这份上了还有心情吹牛你也是够可以的,光耍嘴有什么用,到时候你要是真能
干得出这事儿,我敬你是条汉子。”
“…” 沈郁耷拉下眼皮不说话了。

毫无疑问他确实是吹牛,倒也不是拉不下脸去干这种事,主要是没用,就算他哭死在家门口,邢延妈妈也不
会因此就接受他。
“再想想吧,反正距你现在这部戏结束还有段时间,合同也不着急签。” 孙萌说。“事业前途的事不是小事,
别一拍脑门儿说决定就决定,再想想。”
“…”沈郁没吭声,抬眼看向那叠合同,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叮了一声,收到了邢延的信息:
——上班了。
话说,自从上次沈郁找邢延妈妈聊过那次之后,过了没几天,邢延就被放回去上班了,被限制的手机也可以
自由使用了,平时除了早晚在家避讳,上班时间可以随便和他说话。

沈郁不认为这是自己聊的那场天起的作用,但毫无疑问这还是给了他零星一点点信心。
“我感觉还是有希望的。”
沈郁边回复邢延的信息,边对孙萌说。“邢延妈妈可能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也没那么恨我,她都没有限制
邢延跟我联系。”
“…” 孙萌很想告诉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人家妈妈那是心疼儿子,舍不得逼太狠,你这也就是人在外地,
人家把儿子放眼前看着,不怕你给勾走,你敢到跟前去试试啊,分分钟给你断的干干净净。
但这些话太残忍了,孙萌见他抱着手机打字打的一脸憧憬的样子,实在不忍心打击他。
叹了叹气,孙萌敲了敲桌子上合同书。“这事儿你跟邢延说了吗?”
沈郁快速的打字的手顿了顿,没支声,很显然没说,毕竟这一说估计就得立刻闹矛盾,刚通畅的联系上,他
可不敢在这时候说这种事。
孙萌观察着他脸上那表情,又揉了揉太阳穴,随后把那叠合同拿起来又重新塞回了自己包里。
沈郁见状,抬头皱了皱眉,孙萌直接凶他一句:“等你敢跟他说了再来找我签!”
凶完跨上自己的包就气呼呼的走了。
沈郁坐那皱眉,继续低头打字。
而此刻,房车后面正站着个人,是经常和他演对手戏的那个男二号,叫陈炔夺,和沈郁同期入行,年龄也相
当,但却因为长相太普,演技也一般般,永远都在演男二号,成绩也永远被沈郁吊打。
名利圈混着,有攀比心理再所难免,只不过有的人会因此更加拼命努力,有的人就只会被负能量裹挟滋生恶
念,陈炔夺就属于后者。
房车的超后的窗子没有关,这人刚刚经过时听到里面在说话,就驻足了片刻,全部的内容没有听到,但却抓
住了几个关键词,比如“恋爱脑””在一起”之类,而且还听清一个名字,邢延。
他站那儿阴沉着眸子琢磨了片刻之后,抬腿继续往前走,走着走着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说了一句话:
“给我查个人。”

第 42 章
北方的春天时间很短, 四月初天都还不是很暖和。
重新回配货站那边上班之后,魏强给邢延配了辆车,工作内容也有所调整, 不再让他到处送外卖, 而是让他
从前端转移到了后方, 开始尝试做采购,去接触各方供货商。
工作确实是比之前复杂了些, 但接触的人群不一样了,见识也会跟着有不同程度的提升,魏强是想磨练磨练
他, 让他从自我封闭的小圈子里走出去, 到外面看看。
邢延一开始是有压力的,因着自身经历的缘故,和人打交道时他总是没那么自信, 不过后来硬着头皮去接触
过几波人,发现大家的注意力更多的都会放在工作上,也没有谁会盯着别人的经历和过往关注个不停,慢慢的,
他也就适应了。
和沈郁之间的事也不再那么闹心,除了沈郁一直在外地见不着人, 俩人之间的相处和被父母撞破之前也没多
大区别,平时该联系联系,该视频视频,最多就是得避着点老两口。
不能算是偷偷摸摸, 父母也知道他们会联系, 只不过大概是眼不见为净,只要他不在眼前舞太过, 父母就当
不知道。
不过有时候邢延也会故意,暗搓搓的试探老两口的底线。
有天下班回到家,爸爸妈妈已经做好了晚饭,邢延去洗手之后过来坐下,把手机放在了餐桌上。
妈妈帮他盛了饭放在手边,笑着问他。“今天怎么样,上班累不累呀?”
没等邢延回答,他的手机先嗡嗡的震动了两声。
邢延妈妈立刻下意识的看了眼屏幕,发现是微信新消息提示,虽然没有显示是谁,但这反倒更可疑。
“ 不累。” 邢延随口回答了妈妈的话,然后拿起手机开始回信息,打字很快,打完之后立刻摁灭屏幕。
妈妈笑容很明显淡了淡,但也没说什么,给夹了块糖醋小排放到他碗里,又温声问他。“ 这周哪天休息呀,
陪妈妈去逛街好不好?”
话音刚落,邢延的手机又震动了两下。
邢延回答了个“好,星期三休息”,然后又开始拿起手机打字,同样快速打完然后摁灭屏幕,这回还稍稍扬
了扬眉稍。
邢延妈妈就那么看着他,脸上笑容逐渐褪去,语气明显就没那么温柔了。“ 好好吃饭,别总是看手机。”
邢延就把手机放下,夹起了那块糖醋小排,刚咬一口,手机再次振动。
啪。
妈妈忍无可忍似的把筷子往餐桌上一拍,直接朝他伸出了手。
邢延也没挣扎,把手机拿起来就干脆利落的交到了她的手上。
然后。
他把那块咬了一半的糖醋小排放回碗里,去夹了一筷子青菜。
说起来,前阵子和沈郁一起生活的那段时间,邢延已经被沈郁连哄带骗的把饮食习惯给调整回来了,现在荤
腥完全可以吃的下去。
这些天妈妈每天变着花样的给他炖各种大鱼大肉,他也都会吃,最近气色都变好了很多,现在又搞这出,明
显就是故意。
妈妈看出来了,立刻又连着夹好几块肉都塞进了他的碗里。
邢延没拒绝,但也不吃,把自己夹的那点青菜吃完,筷子一放。“爸妈,我吃饱了,回房间看会书。”
说完就起身回房间去了。
邢延妈妈拿他没办法,就只能回头冲邢延爸爸瞪眼:“你看他那样。”
邢延爸爸年轻是个比较严肃的人,话很少,也不爱玩笑,不过年纪渐长心态逐渐平和,现在已经是个很温和
的爸爸了,被邢延妈妈蹬一眼,还能笑呵呵的逗她。“ 谁让你没事瞎管,孩子发个信息怎么碍着你了。”
“就碍着我了。” 邢延妈妈说。“谁知道他是往哪儿发呢,明明是他自己说好不跟无关紧要的人联系,说话
不算话。”
邢延爸爸说。“说不定是别的事呢。”
“能有什么事,我看他就是故意的。”
邢延妈妈说着,探头往邢延房间看了看,然后加大了音量。“ 就知道闷不吭声的气人,也不知道随的谁。”
就这句,邢延在屋里听到不知道什么反应,但邢延爸爸直接听笑了。
毕竟这点实在不用问,是毋庸置疑的随了妈妈。
话说,在被父母反对和沈郁在一起的事上,邢延表现的可谓非常通情理,让辞职就辞职,让搬家就搬家,被
安排相亲他就去相亲,被没收手机他也不吭声老老实实交出去,不会跟父母争吵,不起正面冲突。
但,也只是表面的顺从。
居家被禁足的那些天,他经常从网上买东西,故意挑沈郁代言的品牌,比如洗衣液,上面有沈郁的脸。

被妈妈发现之后,妈妈会把洗衣液倒进别的地方,然后把瓶子给扔掉,他也不说什么,但改天会再买支沈郁
代言的牙膏,默默的放到卫生间最显眼的地方。
妈妈让陪着看会电视,他就去乖乖陪着看,还会认真的陪妈妈讨论剧情,绝对不表现出任何不高兴,但他会
在妈妈去卫生间的时候,故意换台,调到一个有沈郁节目的频道,然后假装无视发生,起身去给大家切水果。
总之,就是话不明说,但态度表达的很明确:
我接受你们的反对,也愿意听话,不抗争,但这并不能改变我的心意,我就是喜欢他。
行事风格,可谓跟他妈妈别无二致。
“好了。” 邢延爸爸见邢延妈妈一脸无语的样子,握了握她的手,哄她道。“ 置什么气呢,他也快三十岁
的人了,自己知道好歹。”
“他才不知道。”
邢延妈妈又往邢延房间那边看了眼,哼道。“ 快三十了也还是和十七八岁的时候一样,半点长进都没有。”
话音刚落,邢延的手机又震动,来电显示“谢之珩”。

邢延妈妈拿起来看了眼,放下直接没理会。
过了不到一分钟,又有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孙科”,也是邢延的高中同学。
邢延妈妈拿起来看了看,再次放下。
而这声振动停止,不多时下一声就又续上,依次是“配货站财务小李”,“陌生号码”“大哥-魏强”…
邢延的手机仿佛直接被开启了闹铃模式,直接把邢延妈妈给震的没了脾气。
说起来,虽然邢延从小就不太爱说话,性格甚至还挺内向,也不爱闹腾,但莫名其妙就是人缘特别好,以前
上学那会儿周围就总是围着一群人,好多同学都喜欢找他玩。
这一连串的电话打进来,邢延妈妈也没想到别的地方,也并没有立刻察觉到不正常,她的第一反应是看到自
己的孩子没有因为牢狱之灾的十年身边就变得空空荡荡而感到欣慰。
母亲终归是母亲,只要看到自己的孩子平安健□□活的轻松快乐,被周围的人关爱着,被这个世界善待着,
她就能释怀一切。
邢延妈妈看着还在震动着的手机,叹了叹气,往邢延爸爸手里一塞,回头又给邢延的饭碗里加了些肉和菜,
也交给邢延爸爸。“给他送过去吧。”
邢延爸爸笑了笑,伸手在她肩膀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就起身端起碗去了邢延的房间。
邢延家是老房子,他的房间不大,但东西不少,日常生活用品除外,还有整个一书柜的玩偶手办漫画书之类,
都是小时候爸爸妈妈给他买的。
爸爸进来把手机和饭碗放在他的书桌上,他就把书合上了。
“高兴了吗?”
爸爸在他身边坐下来,问他。“又赢你妈妈一次。”
邢延听后抿了抿嘴,低下了头。
“关于小沈的事啊,我跟你妈妈态度是一样的,至少目前我们还是很难接受。”
爸爸说着,轻轻叹了叹气。“不过你也别太着急,真正好的结果不怕经不起考验,也值得等待,强求反而会
适得其反,给一些时间和空间,让这件事情自然发展,时间是所有问题和矛盾的最终解法,或早或晚,它会给出
一个让我们大家都可以坦然接受的结果。”
对于父母来说,这已经是很底线的态度了,邢延当然也很清楚,抬头看了看爸爸,脸上倔强就褪去了一些。
“还有,别老故意跟你妈较劲,她现在年龄大了,心理状态不比从前,生起气来会当真的。”
爸爸笑了笑,伸手过去要揉揉他的脑袋,但似乎又忽然想到他现在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了,就又改为拍
了拍他的肩。“把饭吃了,待会儿过去跟妈妈道个歉。”
邢延听后又抿了抿嘴,然后点了头。“我知道了。”
爸爸出去之后,邢延自己坐着反思了会儿,然后拿起手机解了锁。
看到手机上有很多未接来电,他先皱了皱眉,划拉着翻了翻,发现同学同事甚至是孙萌都给他打过电话,那
串没有被他备注的沈郁的号码直接打了十来遍。
纳闷片刻,他赶紧去关上了房间的门,然后把电话给沈郁拨了回去。
第一遍没打通,提示占线。
第二遍终于通了,但沈郁一开口,他听到声音格外不对,手都下意识的抖了下。“出什么事了?”
沈郁听他这么问,在那头先松了口气,紧接着立刻对他说。“ 你现在立刻关机,这两天先不要出门,不要上
网也不要开电视,别问为什么,就按照我说的做,求你了。”
邢延愣了下,随后似乎就明白了。
电话挂断之后,他没听沈郁的话,立刻打开微博发现果然,首页接连三四条爆掉的热搜,其中有些用词特别
的刺眼,比如同性恋,以及...
杀人犯。
第 43 章
作为一个演员, 沈郁接戏一般都接正剧和文艺片,从来不演大尺度过分亲密的戏份,不炒 cp, 不捆绑营业,
平时也洁身自好, 私生活干净,自从入行以来, 除了粉丝们强行嗑他和孙萌,就从来没有传出过和任何其他人的
绯闻。
遂当他和邢延的那些搂抱亲吻的亲密照片被曝出来之后,在网上掀起的惊涛骇浪可想而知。
说起来, 经纪公司为了维持艺人们的个人形象, 每年公关费都会花去很多钱,狗仔们拍到的照片也会按规矩
先联系经纪公司,双方沟通协商好, 照片就不会被曝出来。
再者平时沈郁自己也很小心,防偷拍工作做的很好,之前住在一起时并不怎么和邢延一起出门,去逛超市都
要一前一后隔的很远,也不可能被拍到在外面搂抱亲吻的照片。
毫无疑问,那些照片都是假的, 被人用电脑合成的。
只不过,照片虽然是假的,可事情是真的,人也是真实存在的。
再加上各方嫉妒沈郁的对家们难得抓住了一次搞他的机会, 都在到处买通稿让营销号煽风点火, “邢延”这
个名字最终也还是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没有人会在乎他坐牢的真正原因,只是听说他多年前曾经伤人致死, 坐了十年牢,就直接给他贴上了“杀人
犯”的标签。
“杀人犯”这三个字太刻板印象了,一旦某个人被按上了这个罪名,那在大部分其他人的认知里,就基本等
于这个人“十恶不赦,罪该万死”。
而在粉丝那里,那样的形象更是和沈郁正直干净的人设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有粉丝可以接受自己高居神坛的偶像和一个“罪该万死的杀人犯”扯上关系,一旦扯上了,那就是这个
“杀人犯”用了什么卑劣手段,甚至是威胁了他。
于是那些照片曝光后的当天起,网络键盘侠们就带头开启了对邢延的网络暴力。
一开始是网上铺天盖地的诋毁和谩骂,措辞用词不堪入耳,难听的程度令人发指。
紧接着是他的手机号被扒了出来,接收到无数恶意诅咒的信息之后,直接被打爆关机。
邢延的爸爸和妈妈平时是不上网的,电视也不看娱乐频道,刚开始的两天邢延也没有不出门,每天还是像往
常一样早出晚归,所以最开始他们也还没察觉到什么。
直到第三天傍晚,邢延下班到家之后,招呼都没打,进屋直接跑回自己房间并且立刻关上了门。
彼时爸爸正在书房写毛笔字,妈妈在厨房煮汤,听到动静后同时从屋里出来,先是一起看了看邢延房间关上
的门,紧接着互相看了看对方,忽然就同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于此同时,邢延妈妈也接到了谢之珩打来的电话。
“阿姨,邢延到家了吗,他人怎么样,没事吧?”
对方声音明显很急躁,邢延妈妈听后当时就愣了下,立刻问:“出什么事了吗?”
谢之珩在那头也愣了下,随后略显迟疑的说:“网上的事,您和叔叔还不知道吗?”
邢延妈妈顿了顿,立刻就挂断电话,然后打开了网页新闻的娱乐端。
事情已经过了三天,沈郁那边的团队也已经把之前的热度降了下去,虽然那些恶语中伤的谩骂帖子大部分都
已经被删除了,但也还是有少量残留,其中当然也包括那些刺人的字眼儿。
邢延妈妈翻看着那些残存的帖子以及帖子下的回复,脸色越来越难看。
眼看她情绪就要崩溃,邢延爸爸蹙眉过来抽走了她的手机,却在准备摁灭屏幕的时候,又看到了刚刚被顶上
了首页热搜的视频。
话说,之前进行网暴的那群人里,凑热闹的路人们都已经平息了,但沈郁的粉丝群体还在继续炸着,一些思
想极端的粉丝仍然不能接受,扒出邢延工作的的配货站之后,拉帮结伙的在路上堵了他。
视频是路人拍的,一群小姑娘把他堵在路口,围着他不停的咒骂,越骂越激动时,又开始把当时手里拿着的
零食饮料之类的东西往他身上扔…
看完之后,爸爸立刻就去敲了邢延房间的门,敲了很久里面都没动静,是爸爸严肃的喊了他的名字,明显告
诉他再不开自己就要生气了,邢延才开了门。
他已经换了家居服,但是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上面还沾着一些脏兮兮的东西,脸颊一侧有伤,看起来像是被
什么东西划的,很细,很小,但也是渗出了零星血丝,是父母看了之后必然会触目惊心的程度。
恰好,那道划伤又在他额头上那道疤痕的正下方,牵牵连连的,拉扯着某些无法被忘记的陈年伤痛。
邢延妈妈当时就哭了,爸爸也紧锁眉心红了眼睛。
他们是肉眼可见的心疼,难过,愤怒,还有…
如同应激反应一般的,害怕。

毕竟,这像极了当年。
认识沈郁之后的第一年,整个高二阶段,邢延平时除了偶尔放学回家晚一点,周末有时候一出去就是整天,
其他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的,成绩还是一样很好,生活的也平平静静,安安稳稳。
但升入高三之后,一切就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有天也是这样的一个傍晚,邢延放学回来之后喊了声爸妈,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像之前一样帮
着摆碗端菜,晚饭也不出来吃,一直趴在桌子上写作业。
妈妈觉得不对劲,进去看他,注意到他脸色很不好,拧着个眉头似乎是哪里很疼的样子,硬把他拉起来检查
过后才发现,他的手臂和胸膛上有好几处淤青。
爸妈立刻带着他去医院做了检查,索性并没伤到骨头和脏器,问他怎么弄的,他就说是自己骑自行车不小心
摔倒了磕的,爸妈不相信,继续问,他就闷着头不说话。
而从那之后开始,放学或者周末出去回来,他身上时不常的就会带着点伤,有时候轻一些,有时候重一些,
能藏得住的他就藏,藏不住的他就说是和同学打架打的。
可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邢延虽然平时话少,但人缘很好,同学们都很喜欢他,他自己也懂事,基本不和
同学闹矛盾,长那么大以来,就从没有跟别的孩子打过架,更没有因为打架而受过伤,他也不会撒谎,一说谎话
眼神就会闪躲露馅儿,爸妈都看在眼里。
那时候爸妈实在忍无可忍,也曾决心给他转学,也曾计划离开本市搬到别的城市去生活,可是他坚决不同意,
并且表现的非常固执,为此甚至一度躲出去好些天都没有回家。
爸妈拗不过他,拿他没办法。
后来,他就带回了额头上那一道再也没能消掉的伤疤。
此刻面对父母泛红的眼眶以及泪水,邢延没有像当年那样只会低头沉默,一言不发,他理解父母有多痛心,
也知道父母在怕。
但他能说的有限,他过去在爸爸肩上揽了揽,把妈妈拉进怀里抱了抱,把内心无比强烈的愧疚和自责归结为
一句话。“爸,妈,对不起。”
妈妈抱着他哭了很久,很久很久之后,泪水最终停下不再往外冒了,但眼底的愤恨情绪半点儿都没有消退。
“ 以后不许再跟沈郁有联系,再也不许!”
“妈。” 邢延说。“这件事不能怪他,不是他的错。”

“那是谁的错?” 妈妈松开他,看着他问。“你告诉妈妈,为什么我的儿子只是个普通人,勤恳本分,没做
坏事,但现在却要遭受这样严重的暴力对待,是谁的错?”
邢延没能回答。
“我的儿子原本相貌好,成绩好,从小到大一直被所有人喜欢和关爱着,但现在却被人诅咒谩骂,随意伤害,
到底是的错?”
“妈…”
“你就不能听一次话吗。”
妈妈说着,泪水又开始往下掉。“ 妈妈和爸爸不想跟你翻旧账,但是你自己要知道,但凡当初你肯听我们的
话,后来也不会…”
后来也不会总是受伤,惹上牢狱之灾,失去原本光明的前途和美好的未来,还要一辈子背着无法抹去的“罪
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被人翻出来,轻则闲言碎语,指指点点,重则破口辱骂,恶意伤害。
可这些话说出来也会是伤害,做父母的很难说出口,不过毫无疑问邢延是能听得明白的。
“沈郁这个人太可怕了,他就像个诅咒一样,妈妈不希望再看到你因为他受任何伤害,就当妈妈求你,以后
真的不要再和他来往了,断干净吧。”
邢延一直垂着眸子,额心紧紧拧着,不敢和妈妈有眼神交流,没有回应。
但妈妈不能接受他的这种态度,抓着他的手,流着眼泪拽了拽他,坚持要他回答。“行不行啊?”
邢延被逼的没了办法,抬眸看向爸爸。
爸爸却说。“听你妈妈的话。”
如是,他便没了指望似的只能低下头,拧着眉心闷了很久之后,才从喉咙里发出了很小很小的一声。
“嗯。”

第 44 章
虚假的事才需要澄清, 事实一般都会选择冷处理。
照片被曝出之后,沈郁公司的公关团队多方运作,也只是降了热搜, 删出了过激的帖子, 并不许他在网上发
表任何言论, 为此还强行接管了他的所有官方公共平台账号,同时也没收了他的身份证, 不许他离开片场,要求
他在剧组继续拍戏,不要轻易在外露面以减少讨论度。
前三天热度被迅速降了下去, 邢延也还在正常上班, 每天用魏强的一个备用手机号和他联系着,沈郁勉强也
还是能沉得住气的。
为了尽快让这场风波过去,也担心跟着他的狗仔跟拍不胜防的跟着他到邢延那里又引起一波麻烦, 他一直在
忍着。
可他那点本就强撑着的耐心,在看到邢延被围堵的视频之后,直接彻底崩了。
他用手机注册了新的微博账号,打算发一些东西在自己的微博超话。
此刻,孙萌正极力的劝阻。
“你先冷静一下,别那么冲动, 团队已经安排人在处理那些行为过激的粉丝了,之后也会在粉丝群里发警示
公告。”
“邢延家的住址被我们保护的很好,不会被扒出来,只要这两天他在家待着先不去配货站那边, 类似的事情
就不会再次发生。”
“现在大范围的热度已经没有了, 无非就是几个粉丝还在闹,把他们处理安排好, 你消失在大众视野一段时
间,很快人们就会忘记这件事,过不了不多事情就会彻底平息。”
“…”
对于沈郁而言,孙萌是从十八岁开始就带他的,一路陪着他成长到现在,是经纪人,也是像亲姐姐一般对待
他的亲人,在他的事情上,考虑问题的角度已经不会冷冰冰的只从利益出发。
沈郁很清楚孙萌的阻拦是真心实意的在为他好,他能明白,也很感激。
但他并没有被说服,因为他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就彻底平息的。
爆料者没有通过某个营销号,而是用注册新号直接发在了他的微博粉丝超话里,发完之后又立刻注销,让他
的团队无法与之取得联络,这摆明了就不是为钱,目的就是单纯的想搞垮他,这样的情况下,爆料就不可能只有
这一轮。
而只要他被推上一轮热搜,邢延就会跟着他再受一轮伤害,一次就是底线,他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他有很多不方便对外公布的私事是事实,公司为了维持他正面积极的个人形象,这些年一直用各种手段压着,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既然真实存在过,那么不管多尽力捂的多严实,也还是随时会有被扒出来的可能。
现在也许不是他曾经预想的最好时机,但既然已经开始了,那与其等着被别人扒出来之后一点点往外抖,倒
不如自己主动托出,自己控制节奏,掌握主动权。
孙萌明白他怎么想,也知道他很固执,可还是想再劝劝。
“沈郁,可是你要想清楚,有些东西一旦投放出去,后果导向都是不可控的,任何的发展方向都有可能,不
一定就会顺利的按照我们的节奏来。”
“对于吃瓜群众而言,有些事的前因后果根本并不重要,他们只是看个热闹,可对于一直想抓到把柄打压你
的对家们来说,这就是他们添油加醋制造谣言向你泼脏水的基石。”
“到时候很可能没有人会在乎你的那些被逼无奈和迫不得已,在各方营销号的推波助澜下,‘为什么’很快
就会被忽略,被遗忘,最终大家只会记得你‘做过’。”
“而且这些都是公司花大价钱压着的东西,放出去之后一旦形势不好,你知道资本会怎么对你。”
“沈郁,你想清楚,主动解约退圈和被资本抛弃是不一样的,搞不好你这十年的努力攒起来的个人价值和财
富积累,就全打了水漂了。”
沈郁沉默了很久,最后仍然说。“ 我已经找好了靠谱的运作团队,给他们的通稿也已经准备好了。”

“你再想想。”孙萌说。“为了不一定会发生的事,赌上自己这么多年积累的全部,你想想到底有没有这个
必要,值不值得。”
孙萌看起来已经很着急,但沈郁却表现的很平静,他说。“怎么会不值得,我努力走到现在,就是为了这一
天。”
“…” 孙萌欲言又止。
沈郁又说。“如果付出我的全部最终能还邢延一个清白,那就是值得的。”
孙萌就之内不说话了。
两年之前的某个晚上,也是这样的时刻,沈郁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是因为沈郁的和经纪公司的合约到期,他们在商量要不要再续。
孙萌的意思,如果他确定自己放不下邢延,把人等出来之后还是打算继续在一起,那就不要再续约,慢慢减
少接戏和商业活动,在邢延出狱之前,渐渐淡出大众视野 。
虽然也会可惜,但孙萌觉得如果沈郁将来必然会退圈,那当时就是一个最恰当的时机,毕竟功成名就,实现
财务自由,不再是公众人物,不再被关注,两个人可以没什么后顾之忧的去过平静安稳的生活。
但那天晚上沈郁沉默着权衡了很久,最终也还是在续约的合同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孙萌当时还调侃他,说他终于成长了,知道钱和事业才是最重要的了,但他却说不是,他只是担心如果自己
那个时候就退了圈,失去了知名度,那么他说出的话就没什么人听了。
那天晚上,如同此刻一样,孙萌也想起了自己当年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十年前的孙萌也还是个经纪人助理,经常跟着老板去电影学院挑选可培养的苗子,主要挑选对象是大三大四
已经系统学习过表演的孩子们。

沈郁那会儿才刚大一入学,很青涩的毛头小子,甚至都还没开始上课,所以并不在被考虑范围之内,但他很
有勇气,那天孙萌的老板带领公司团队去学校挑人,他听说之后从课上溜出来,直接去找孙萌的老板推荐自己,
一天之内找了三次。
当时孙萌的老板问他为什么不先好好学习,才上大学就急着出来工作,他的回答是想赚钱,想出名。
可想而知,这样的回答很直接,很诚实,但并不讨喜,老板三次都拒绝了他。
但可能也是缘分,孙萌当时并不觉得以名利为目的并没什么不好,反而觉得他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目标明
确,莫名看他顺眼,并且觉得他身上有种特别坚韧的气质,将来一定能混出头,于是就私下里和他交换了联系方
式,后来自己成为正式经纪人之后,第一个签下了他。
后来慢慢变得熟悉,也对他的个人身世经历有了全面了解,孙萌才知道,他急着赚钱,是为了还债,着急出
名,是因为娱乐行业竞争激烈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混出头,可他的时间是有节点的。
他得赶在邢延出狱之前,让自己变得很有名,因为他有想说的话,希望让尽可能多的人听到。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那么就算他撕心裂肺的喊破喉咙,也没有人会在乎他说了什么,可如果他是一个名人,
那么他说的任何话就都会被听到,被重视,被鉴别真假,被深挖到底。
他想利用自己的知名度,等邢延出来之后,站在最显眼的地方,告诉未来邢延有可能会接触到的所有人一个
真相,让他们知道:
邢延不是罪犯,他是被冤枉的。

第 45 章
网上被父母发现后的当晚开始, 邢延的手机就被没收了,家里的电脑被掐了网线,电视机也不许开, 父母可
谓是全面断绝了他跟外面的联系。
可越是听不见看不见外面什么情况, 就越容易胡思乱想, 紧张担心,邢延一晚上都没睡着, 早上实熬不住,
正是在房间里焦虑的坐不住也站不住的时候,梁骋来了。
梁骋家跟邢延是邻居, 上下楼, 小时候他就爱给沈郁当跑腿,天天帮着沈郁来给邢延送东西传话,邢延妈妈
一度看见他就头疼。
当然, 现在这毛病也还没好利索,开门看见是他,立刻把他推出去然后关门。
“哎哎哎阿姨~”
赶在门被关上之前,梁骋赶紧垫了只脚过去把门卡住,笑嘻嘻的冲邢延妈妈卖乖。“好些天没见了,您都不
想我的吗, 我可是很想您和邢伯伯呢。”
“我和邢伯伯有什么好想的,回你家去。”
邢延妈妈又推了推他,没推动,瞪瞪眼。“我喊你妈了啊。”
“就是我妈让我来看看延哥的。”梁骋说。“这不是网上最近不太平的吗, 我妈担心延哥心情不好, 特意派
我过来和他说说话。”
听他这么说,邢延妈妈皱了皱眉, 态度很明显开始有些松动。
“您放心吧。”梁骋又说。“我这回仅代表我自己并且保证绝对不胡说八道,您就放我进去呗。”
邢延妈妈听后又站那儿犹豫了会儿,就开了门。
彼时邢延也听到了动静,正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和梁骋对视一眼之后,又转头往回走。
梁骋也会了意,这就要跟过去。
但这时,邢延妈妈直接喊了句。“ 就在外面聊。”
于是俩人就只能又回来,坐到了客厅里沙发上。
不能躲房间里关上门说悄悄话,那能聊的就非常有限,梁骋随便扯了几句没用的,邢延回了几个“嗯”,也
就差不多了。
然后就是邢延的失望加失落时间,坐在那儿垂着眸子,蹙着眉心,浑身上下散发着非常压抑的气息。
梁骋越看他越有点不忍心,咬咬牙,冒着被打出去的危险小声并且快速的说。“沈郁哥让我告诉你他那边现
在状况很好你不用担心就好好在家休息几天等他把…”
“闭嘴!”
没等他说完,邢延妈妈从厨房出来,拿擀面杖指着他。“回你家去。”
“…”
以前的邢延妈妈脾气很好,不会真的打人,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搞不好真会动手,况且梁骋也不想惹的她
太过生气,被他斥了一嗓子立刻站起来就跑。
不过离开之前,他故意装作躲邢妈妈的样子从沙发后边绕着跑,然后趁机偷偷把一个小手机塞到了邢延背后。
梁骋跑走之后,邢延不动声色的把后背靠在沙发上继续做了会儿,接收了一波妈妈的眼神训斥,等妈妈重新
回了厨房,他才把那小手机摸出来装兜里,回了自己房间。
小手机应该是梁骋淘汰下来的,里面没有电话卡,不能打电话,但能上网,虽然家里的网线被妈妈给掐断了,
但跟梁骋家上下楼,距离正好还能够连上梁骋家的网。
微信没有验证是登陆不上去的,邢延尝试了好几次,发现跟沈郁联系上基本不太可能,就打开了微博想看看
他有没有最新的动态。
谁知打开之后甚至都不用去搜索,首页爆掉的热搜前三全都赫然挂着沈郁的名字:
#沈郁 夜总会坐台#
“沈郁 陪酒少爷#
“沈郁 原来清纯只是人设#

第 45 章
沈郁当年出涉娱乐圈时其实并没有特意立过人设, 但他出道的时候也才十八岁多一点,年纪相对很小,给人
的初印象就是个青涩小孩。
再者, 他基本不拍亲密戏, 偶尔有躲不过去的吻戏之类, 也是借位拍,或者请替身, 最开始那阵子会被骂不
敬业,但他坚决不妥协,熬到后来反倒是成了他的人设。
用粉丝们调侃他的话说, 他就长了一张“从来没跟人上过床”的脸, 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清晰明确的透着两个
大字:干净。
以至于,新的热搜爆掉之后,直接震惊了全网。
毕竟, 有照片,灯红酒绿的夜总会包厢里,光溜溜的半躺在沙发上,全身上下只剩内裤那点布片,旁边还有
个光着上半身的男人的背影。
照片高清□□,拍摄角度刚刚好, 正对他的脸,清楚到没有半点儿抵赖的可能。
爆料凌晨放出,不到一个小时词条热度就登了顶,粉丝们最初根本不相信, 为了帮他澄清, 连夜找专业人士
对照片进行真伪鉴定,可得到的结果是照片就是原片, 并非合成的。
粉丝们没有办法洗,沈郁个人和团队也没有出来解释,基本等同于默认,再加上各方诋毁者添油加醋煽风点
火,事情经过一夜的发酵,早上开始,不断冒出来的新词条里,沈郁的个人标签就从“清纯干净”变成了“龌龊
肮脏”,可谓人设全面崩塌,风评一夜之间两级反转。
早上翻看着那些热搜,以及词条下面网友们措辞不堪入目的评论,邢延眉心紧紧拧着,目光里的愤怒传递到
指尖,把手机屏幕都直接捏碎了。
妈妈做好了早餐,喊他出去吃饭,他摁灭屏幕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了下情绪,应了一声,站那儿蹙眉思考了片
刻,又打开手机,用自己多年没用过的一个□□号注册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凭之前被强行怼到眼前时扫过一眼
的记忆,找到了配货站前台小姑娘的微博,私信留了言。
之后,他又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了会儿,长长的舒了口气之后,睁开眼睛出了房间。
一家三口坐着吃饭的时候,邢延妈妈的手机响了,她接起来应了声,然后就皱了皱眉。“ 可以派个人过来开
吗,他现在不方便出门。”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挂断电话后,邢延妈妈非常不满的说了句。“万恶的资本家!”
邢延闻声看向她,脸色平静如常。“怎么了?”
妈妈皱着眉说。“ 单位让你把他们的车给还回去呢。”
“哦。”邢延说。“配货站就那么几辆车,可能着急用了,那我一会儿给送去。”
“可是…” 妈妈纠结了会儿,看向邢延爸爸。“你陪着去一趟吧。”
没等爸爸说什么,邢延先来了句。“ 不用,我自己一个人更利索。”
“…” 邢延妈妈又皱了皱眉。
“没事。”邢延又说。“上次是我没反应过来,都是些小孩,凶两句就不敢了。”
“…”邢延妈妈又看向爸爸。
爸爸轻轻叹了叹气,对邢延说。“那你小心点,送过去之后打个车,快去快回。”
邢延没说话,继续扒了两口饭,回屋拿钥匙,到门口换鞋,都还不疾不徐,但走出家门蹭一下就跑了起来。
驱车开往配货站那边,一路快的要起飞,原本半个小时的路程,不到二十分钟就开到了。
结果开到店门前之后,人刚下车,完结文追更在气俄君羊:叭刘一七七三三零四周围忽然就围上来了一群记
者,全都扛着长枪短炮,噼里啪啦的摁快门的同时,语速快的跟催命似的问各种问题。
话说,配货站这边最近几天经常会来很多记者,都是因为沈郁在外地的片场他们堵不着就分了一波过来配货
站这边堵邢延的。
魏强今天没在店里,前台小姑娘收到邢延的留言之后也没多想,让打电话就打了,这些天记者们又一直在外
面藏着蹲守,她直接忘了。
邢延没见过这阵仗,闪光灯噼里啪拉刺的他睁不开眼,叽里哇啦的声音在周围立体声环绕,当时他就有点懵
了。
记者们蹲到人也激动,争着抢着的往跟前挤,镜头恨不得直接戳到他脸上,见他一直挡着脸不说话,有的问
急了的,甚至开始直接上手扒拉他。

一群人围着他推推搡搡,挤来挤去,眼看着就是快要把他给挤的要站不住了。
这时,马路上忽然传来急刹车的声音。

吱——!
车门打开之后,沈郁从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抓着那些围堵的记者一个个拽着用力甩开,挤到
邢延跟前把人揽过来护在怀里,紧接着就大吼了一声。“都退后!”
记者们纷纷一愣。
邢延也一愣,转头看着他,目光惊讶。“你…”

“待会儿说。”
沈郁在他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转头再次对那群记者吼了一声:“退后!”
记者们被吼的又一愣,紧跟着就全部整齐的往后退开了至少两米远,毕竟他脾气是出了名的差,把他惹急了
记者们手里的摄像机他说摔就摔,之前有次综艺录制,他因为抗拒节目组的某些安排中途罢录闹过一场热搜,当
时一群记者因为这个事去堵他,围上去的时候其中有一个的镜头磕到了他的脸,他二话没说,夺过去狠狠往地上
一摔,直接就给摔碎了。
记者们退开之后,沈郁也没啰嗦,揽着邢延转身往自己车子那边走。
记者们也立刻跟上,在他身后保持两米距离,又开始了语速快到像是催命似的发问:
“沈郁,关于爆料称你曾经做过陪酒少爷的事,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网传的那些裸-露的不雅照片确定是你本人吗,你有什么要澄清的吗?”
“沈郁,请问不发声的意思是在默认自己曾经确实做过不良职业吗?”
“所以就是在默认自己曾经出卖过肉—体吗?”
“…”
随着记者们问问题的尺度越来越大,越来越露骨,邢延的愤怒也越来越压不住。
而明显感觉到他气的身体都开始抖了,眼看着的就是忍无可忍的要爆发,沈郁赶紧用双手捂住他的耳朵,带
着他加快步子。
这时,又有一群小女孩从远处跑了过来,都带着一脸愤怒在用力大喊:
“哥哥放开!不许抱他!”
“杀人犯去死!”
沈郁定睛看了看,发现还是昨天那群人,他目光四处扫视一圈,注意到有个记者口袋里有瓶没喝完的饮料,
他直接伸手拿过来,狠狠朝前面砸了过去。
砰的一声!
瓶子砸过去摔在那群人面前的地上,碎裂后饮料溅到了那群人的身上,吓的她们几乎是立刻就停住了脚步。
那群人以及这边的记者们集体愣了两秒,紧接着对面陆续回了神,立刻呜呜的哭了起来。
“哥哥,我们是来保护你的。”
“哥哥,网上的事都是假的对不对。”
“哥哥,是这个人在害你对不对,是他在威胁你对不对。”
“…”
都是一群不大点的小姑娘,心智不成熟,也不知道是被谁洗了脑,被撺掇着天天来脑。
沈郁原本不想理会她们,但想起昨天的视频,再听听她们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实在忍不了,瓶子砸过去之后,
指着她们恶狠狠的说:“ 你们给我记住了,这个人是我男朋友,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我不管你们是男孩女
孩,也不管是不是年轻不懂事,再敢来骚扰,敢碰他一下,我一定会加倍还回去!”
说完,直接甩开身后还愣在那里的记者们,走到车子旁边把邢延带上后座,关上门自己绕到驾驶室,上去发
动车子一脚油门直接开走了。
车子开出配货站这边的小道之后直接上环路,飞速疾驰了十来分钟,下个出口下环路,又七拐八绕的开了很
久,直到确定把后边跟着的车子全都甩掉之后,沈郁在一条停了很多车的小路上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靠边停下
之后,解开安全带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再上去,砰的一下关上车门的同时,直接扑过去把人抱住了。
这一路邢延都还沉浸在刚才的愤怒里,冷不丁被抱住之后才回了神,立刻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
嘴张了半天,最后也只是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沈郁收紧手臂,更加用力抱着他。“刚下飞机不到半个小时。”
邢延听后稍稍愣了下,紧接着双手也紧紧抱上他,脸贴在他的耳朵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距离上次分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的时间了,这一个多月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变得比平时更加漫长,此刻拥
抱在一起,两个人愤怒急躁等情绪都暂时被弱化了,只有对彼此的想念还在汹涌着,且无比浓烈。
抱了很久很久之后,那种浓烈的思念也没有被稀释掉,但沈郁总算是缓过来了一些,他把人松开,仔细看了
会儿邢延的脸,手在他脸颊那处小小的伤口旁边轻轻碰了碰,心疼的说。“ 不是说好在家待着先不要出来的
吗。”
邢延没接他这话,只是问他。“ 网上那些照片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对你影响很大?”
“没事。” 沈郁对他笑了笑。“公司团队在处理,目前都在可控范围之内,不用担心。”
“可是那些照片…”
“没关系的。”
沈郁打断了他,又对他笑笑。“ 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相信我。”
邢延皱着眉头看了他会儿,点了点头。“嗯。”
“好久没见了,我好想你。” 沈郁说着,凑上去在他鼻尖上亲了亲。“你呢,想不想我?”
邢延没直接回答,手顺着他的脊背往下在他腰上摸了摸,小声说。“瘦了。”
“那就是想我了。” 沈郁低声说着,又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亲,轻轻的。
原本他并没打算亲的再过分一些,但邢延主动抬了抬下巴,张开了嘴…
一绵长而热烈的吻之后,俩人抱在一起平复了很久,某些不太合适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车里发生的冲动才终于
平息了一些。
沈郁的手还在邢延的衣服里,手指还在他腰上轻轻摩挲着。“找个地方吃点东西,然后送你回家,好不
好?”
邢延没有回应。
沈郁微微低头看了看他。“不想吃东西?”
邢延摇了摇头。
沈郁继续看了他一会儿,又问。“那是…不想回家?”
邢延抬眸看向了他。
“…” 沈郁有点纠结。“你要是不回家,叔叔和阿姨…”
没等他说完,邢延挪开了目光,眉头皱了皱,明显开始有点不太高兴了。
“…”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继续纠结了片刻,随后笑了笑,低头又在他唇上亲了下。“ 好吧,把你拐回我家。”

第 47 章
房子贵的小区好处就是私密性好, 进出都需要严格查验身份,非本小区人员如果没有得到业主的允许绝对不
会被放进去,沈郁带邢延回家的时候, 经过门卫处直接让他们给录入信息给邢延办理了业主登记, 配了套新的门
禁和电梯卡。
电梯刷卡只能去自家的楼层, 沈郁家是十二层,算是比较高的楼层, 但电梯上行也就五六秒就到了,非常快。
家里装的是智能门锁,刷脸进, 开门的时候沈郁也顺便设置了下, 把邢延的面部识别也给录入了进去。
开锁进屋,鞋柜的自动门感应打开,沈郁从里面拿出了两双拖鞋, 一双给自己,一双给邢延。
邢延看到那两双同款情侣鞋之后,稍稍皱了皱眉。
他俩平常都爱干净,习惯从外面回来之后先洗手洗脸,邢延换好拖鞋之后,沈郁就带着他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空间不算太大, 一眼就能看到底 ,洗手台面摆着的洗漱用品,墙上的置物架上挂着的毛巾浴巾…所有
东西都成双成对的。
邢延进去看到那些之后,又皱了下眉。
沈郁不喜欢外人来家里, 就一直也没请过打扫的阿姨, 平常卫生都是他自己收拾,最近很久没在家里住, 不
免落了些灰。
今天回来的意外而仓促,但对于沈郁而言,这是他和邢延以后要一起生活的家,他并不想让邢延第一次来就
留个到处脏乎乎的印象,所以进卫生间后先找出清洁布把洗手台给擦了一遍,之后打开水龙头让邢延洗手,自己
又赶紧去客厅擦外面的桌子柜子。
邢延洗完手后从卫生间出来,走到客厅里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茶几上摆放着的那对情侣马克杯上,皱着
的眉头逐渐就开始有要拧起来的趋势了。
沈郁以最快的速度把客厅的大面给清扫了个差不多,又找出扫地机器人摁下开关让它开始在屋子里转,都弄
完之后回头一看,发现邢延正的盯着自己,那眼神…
他先是愣了下,紧接着琢磨了琢磨,就笑了。
说起来,他出差之前一直住在邢延租的小屋,后来又去外地待了一个半月,自己的家很久没回了。
家里的这些情侣款的东西虽然也并没有怎么用过,但从买回来到现在也已经过了快大半年的时间,看着确实
也不怎么新了。
而他从进门开始就一副着急忙慌的收拾的样子,看起来的确很像是以前有过什么情况但他一直还没来得及处
理只能现在试图强行毁灭证据的样子。
反正邢延看他的眼神里,几乎明晃晃的写着一行大字:说!你以前是不是在家里藏过人!
沈郁这会儿心情还行,就想得瑟两下,倒也没说什么话,就是站那儿坏笑着冲邢延挑了挑眉。
邢延蹙眉和他对视了片刻,收回目光直接转身,眼看着的就是要走。
“哎哎哎。” 沈郁赶紧追过去把人拉住。“ 去哪啊,跟你闹着玩呢。”
邢延不理他,他就绕到邢延面前开始嬉皮笑脸。“我们延哥可真是,怎么这么不禁逗,逗一逗就要不高兴
啊?”
邢延还是不理他,他就把人抱住,然后贴上去蹭着鼻尖开始哼哼唧唧。“哎呀我错了延哥,想跟你开个玩笑
来着,别生气,别不高兴嘛。”

沈郁这个人,小时话傲娇又好面子,都不会哄人,急了只会撅着嘴喊“你不许生气”,软话根本说不了几句,
更别说像现在这样搂着人哼哼唧唧的撒娇。
邢延反正扛不住,被他缠的没了办法,用两根手指捏着他脸上的肉把他拉开一点,蹙眉瞪着他。“解释。”
“好~”
沈郁也没拉开他的手,甚至歪歪脑袋把那半边脸送上去,特意给了个方便他捏的姿势,揽着往回走的同时,
笑着对他说。“ 这些东西都是按照我猜想的你会喜欢的款式,在你出来之前就买好的。”
邢延听后眼眸凝了下,回头看他。
他立刻又收起笑容,改为故意哼了哼。“ 原本以为可以很快就把你拐回来的,谁知道你那么难搞,怎么拐都
拐不动就算了,还反倒是把我给摁下了。”
“…” 邢延听后立刻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什么,片刻后捏着他脸的手就松开了。
“不过我还是厉害的,就知道早晚会把你带回来,不仅提前买了这些东西,还在更早之前就装修好了这套房
子。”
沈郁说着就又开始得意,揽着邢延四处参观了下,换回笑滋滋的模样问他。“ 怎么样啊,是你小时候设想过
的样子吗?”
说起来,以前俩人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沈郁问过邢延,如果未来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的话,他希望
家里会是什么样子的。
邢延那会儿正好心情不错,就回答了他这个无聊的问题,房子不用太大,但一定要宽敞明亮,最好有大大的
落地窗,不要过度装修简简单单就好,家具都要原木色,沙发要很宽很软带的那种,电视机要超大屏幕看起来不
废眼睛的,还要有个小茶几,上面摆他最喜欢的复古色马克杯,最好还是两只,他喜欢成双成对的东西。
那时俩人就是无事闲聊,邢延其实也就是随口一说。
但沈郁一直记得。
买房子的时候,沈郁看房的首个硬性要求就是一定要有落地窗,装修是他亲自设计并全程盯着完成的,家具
也是他到家居商城实地挑选的,所有的选择都是按照曾经邢延提到过的样子。
“邢延,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家了。” 沈郁看着他问:“怎么样,你喜欢吗?”
邢延目光来回在房间里看了好几遍,最后回过头来对上他的。“ 你呢,你喜欢吗?”
“我不知道。”沈郁说。“我对‘家’这个东西没有概念,不知道什么样的房子才是幸福温馨该有的样子,
我只能通过你的喜欢与否去判断。”
邢延和他对视片刻,手扶上他的脸,凑上来在他的唇上亲了亲,对他说:“我很喜欢。”
性格所致,邢延不是很擅长表达自己,尤其面对沈郁使心眼儿问出来的带着另一层意思的问题,他很少会给
出直白的回答。
但现在,邢延不仅正面回答了他,还主动亲了他。
沈郁的鼻子当时就不太争气的又开始有点酸了,不过他还能忍住,把眼泪憋回去,双手环住邢延的腰,微微
低头蹭着他的唇,低声对他说。“ 那我就知道了,我也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他说完之后也没有退开,继续在邢延的唇上轻轻蹭着,手指也在邢延腰上轻轻揉捻,带着明晃晃勾~引的意思。
邢延就那么近距离的垂眸看着他,眼神逐渐变得迷离,呼吸也开始变得不稳。
直到片刻后,忍不住了似的再次凑上来,直接含住他的唇,扣着他的后脑勺用力的啃咬吮吸一番之后,把舌
头伸进了他的嘴里。

第 48 章
沈郁家的沙发是真的又宽又软, 窝在上面躺着非常舒服,想干点什么的话,空间也足够。
按理说俩人分开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见到面, 干柴烈火的, 在某些事上的进展怎么也得有点实质性的进步了。
然而并没有, 俩人非常默契的谁都没挑那个头,拥抱亲吻情动的格外浓烈, 但到最后仍然按照老规矩开了个
手动挡,衣服都没脱。
不过可能也是聊胜于无,此刻结束后互相搂着抱在一起, 看起来也都还是一脸的满足。
沈郁一开始是趴在邢延胸口上的, 但他身量大,长胳膊长腿的实在不合适学人家小鸟依人般的那么蜷缩着,
最后趴不下去了挣扎着翻了个身, 躺平把邢延揽进怀里,再让邢延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他才舒服了。
当然这个姿势除了舒服,对他更友好的一点是他稍稍低头正好能看到邢延的脸。
可能是刚结束某些事的缘故,邢延的脸还在泛着红晕,人很放松, 脸色看起来倒也还可以,但就是黑眼圈有
点重。
沈郁手指在他眼睛下面轻轻摩挲着,问他。“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邢延没否认,点了头, 毕竟确实, 何止没睡好,被爸妈禁足没收手机, 他联系不上沈郁,也看不到网上的信
息,又焦躁又不安的,直接失眠了,睁着眼睛到天亮的。
沈郁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又问他。“快中午了,肚子饿了吗?”
邢延又摇了摇头,虽然早上的时候半点胃口都没有,但为了能不让爸妈发现异常好让自己顺利溜出来,他也
还是强迫自己硬吃了几口饭的,现在是一点也不饿。
“那就待会儿再吃饭吧。” 沈郁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先睡会。”
邢延闻言抬了抬头,看着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眼神传达出的意思非常明显:不想睡。
大概是觉得像现在这样平静相处的时间来之不易,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中断,舍不得用来睡觉。
沈郁看出来了,故意问他说。“如果我现在说我很困,想睡会,你会不会很失望?”
“…” 邢延继续看了他会儿,也没说什么,只是把刚才脱下来放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拽过来,盖在了他们身
上。
“哎~”沈郁低头看着他的表情,笑着搂了搂他。“我们延哥怎么这么可爱啊,我要被可爱死了。”
“…” 大概可爱这个词儿被按在自己身上邢延很不满意,抬头就直接给了他个警告的眼神。
但沈郁完全没被威胁到,反而越发笑滋滋的低头又在他脸上亲了下。“我不管,这么可爱的延哥我必须占为
己有,待会儿我就给阿姨打电话,跟他们说你已经被我藏起来了,让他们不用费劲找,找也找不着。”
邢延闻言眉间蹙了蹙,颇显无奈。“找骂呢。”
“骂呗,不怕,反正我脸皮厚。”
说着,他就把邢延的手抓过来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不信你自己摸摸看。”
“…” 邢延虽然表情仍显得有些无奈,但还真在他脸上捏了捏,捏完之后看着他。“确实,拿去做城墙正合
适。”
“哈哈。”
沈郁立刻笑了起来,同时侧了侧身,腿跨到他身上换了个半压着他的姿势。“ 所以啊,天塌下来有我的脸挡
着呢,绝对能把你藏的严严实实,任何人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
言下之意,所以你就踏实的睡吧,不用担心睡醒之后就会有什么变故,至少今天,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带走
的。
邢延看懂了,继续略显无奈的看了他会儿,随后低下头去,重新把脸靠在他的肩上,眼睛弯了弯,也笑了。
毕竟昨晚一夜没睡,早上经历了一轮惊心动魄的被围堵,刚刚又干了点什么耗费了些体力,也着实累了,被
沈郁搂着摁那儿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邢延就睡了过去。
沙发确实很宽很软,但真要用来睡觉的话,那还是床上更舒服一些。
邢延睡着之后,沈郁就轻手轻脚的爬了起来。
卧室空间不大,打扫起来很快,沈郁擦了擦橱柜,用静音吸尘器吸了吸尘土,再给床换上干净的床单和被套
就差不多了。
邢延身高和他差不太多,但人很瘦,沈郁甚至都没感觉费多大力气就把他从沙发上给抱了起来。
大概是真的很困,也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担心的人就在身边所以很踏实,被抱进卧室放到床上之后,邢延迷
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睛,被沈郁安抚般的亲了亲,他勾着沈郁的脖子搂了搂,之后就又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沈郁自己没什么睡意,陪着躺了会儿,摸出手机打开买菜软件在上面订了些吃的喝的,然后又打开了微博。
照片的事团队没有出面解释,他自己也不澄清,网上的腥风血雨丝毫没有平息,热度仍然在持续攀升。
上午在配货站那边被拍了视频,一些记者就他当时的表现添油加醋的润色了一下,网上很快又出现了新的
“沈郁殴打记者”以及“沈郁辱骂粉丝”之类的热搜。
为他说话的人不少,但骂他的更多,其中甚至开始出现一些粉丝基数不小的大 v 博主。
看着那些铺天盖地的诋毁和谩骂,沈郁并没有当回事,摁灭屏幕之后,盯着身边熟睡的人看了好大一会儿,
低头亲了亲他,就起了床。
从卧室出来关上门,他先是拿着手机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的来回转了好几圈,然后又停下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
吸,最后才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拨通了邢延爸爸的手机号。
电话接通,邢延爸爸直接问了他一句:“沈郁,邢延现在和你在一起吗?”
沈郁很意外,他们平时也没有过什么联系,不明白邢延爸爸怎么就知道是他,准备好的开场白也没用上,愣
了下之后只回了句。“ 在,在我家。”
邢延爸爸立刻又说。“你让他接电话。”
沈郁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卧室门,话说的很艰难。“叔叔,我这里很安全,能不能先让他留下住几天…”
“让邢延接电话!”
没等他说完,邢延爸爸就打断了他,声音不算平静,能听的出来是生了气的。
沈郁站那儿蹙眉纠结了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坚持把话说完。“叔叔,接下来事情会比较麻烦,我担心他在家
里待不住还是会跑出来所以想留他在我这里住几天,您放心,等事情全部结束后…”
“沈郁!”
他的话再次被打断,是邢延妈妈。“我不想跟你废话,你现在立刻马上,把我儿子送回来!”
沈郁没回应,邢延妈妈就直接在那头吼了起来。“沈郁!你是小辈,有些话我本来不该对着你说,但你这个
人太可恶了!你到底还有没有点自尊!要不要脸!到底要把我儿子害成什么样子你才肯罢休!”
邢延妈妈确实很少说这种难听的话,现在能吼到这个份上,大概也是真的愤怒。
沈郁很纠结。
但纠结很久,他还是在等邢延妈妈骂完之后,咬了咬牙,继续了自己的话。“阿姨,邢延在我这里很安全,
我保证不会再让他受到任何人的伤害,也保证等事情过去之后会亲自送他回去,请您和叔叔放心,对不起。”
把话一口气说完之后,他也不等对面再说什么,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然后直奔卫生间。
沈郁这个人对居住环境的要求是个谜,有时候特别能将就,有时候就半点儿都忍不了,比如现在,他觉得刚
才匆忙的打扫也只是擦了个大面,就等于还是不干净,所以冲到卫生间之后他找出了抹布拖把和清洁剂等东西,
立刻就投入到了重新打扫卫生的工作中。
该擦的擦,该洗的洗,卫生间,客厅,小卧室,厨房…家里的所有角角落落全都不能幸免,必须干净到连个
头发丝都不能允许有。
从中午收拾到下午,终于把家里整理满意了,他在网上订的菜也被送到了,他就又直接钻进厨房开始煮饭做
菜。
连续好几个小时,他一直忙活,半点儿都没停下来,也根本不敢停。
毕竟,他又不敢直接关机,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停震动,不干点什么分散下注意力,他会很焦虑。
沈郁从小很会照顾自己,做菜水平还不错,一个多小时的功夫做出了四菜一汤,其中包括邢延最爱吃的糖醋
小排。
把做好菜端上桌,用智能保温桌板温着,回头看看,窗外天已经黑了。
手机总算是不那么高频的震动了,沈郁才去拿起来看了看,未接电话很多,大部分都是来自邢延父母,其中
夹杂着一些关心他的朋友。
微信消息更多,打开之后新消息噼里啪啦的闪个不停,乱七八糟的什么人都有,他直接翻出孙萌的对话框,
看到留言只有一条:
——差不多了。
此刻微博上关于他的话题讨论已经升到全网流量热度的当日排行榜的最顶端了。
他打开看微博翻着看了会儿,又切了新注册的那个小号点进草稿箱,打开提前编辑好的标题是“沈郁原生家
庭”的帖子,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点击“发布”之前,能看的出来,他是犹豫的。
但拧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最后也还是闭着眼睛发了出去。
做饭熏了一身的油烟味,他打算洗个澡,发完贴子之后把手机随手放在小茶几上,就去了卫生间。
天已经黑透了,好在卧室里安装了智能感应小夜灯,邢延醒来的时候,人稍稍动了动,小夜灯就亮了。
刚醒来还迷糊着,睁开眼睛四处看了看,发现是陌生的环境,他有些迷茫,也有些紧张。
但转头看到床头柜上摆着的照片之后,他愣了下,想起了自己现在正在哪里,就不紧张了。
那是他和沈郁的合照,是沈郁高一后半学期的时候拍的。
那时候沈郁还没开始长身量,还是比他矮差不多一个脑袋,站在他身边显得矮矮小小的。
不过少年倔强要面子,输身高不输气场,拍合照的时候,手臂强行搭在他肩上,扬着下巴,犟着眉头,一脸
桀骜不驯的表情。
邢延坐起来,把那照片拿在手里,看着小少年站在那里故意伸长脖子,挺着胸膛,一副恨不得要把自己拉到
两米高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
随后,又注意到少年嘴角明显的淤青,以及手上缠着的绷带,他脸上的笑容又停住,然后散去。
起床走出卧室,先闻到了浓郁的饭香,他四处看了看,就看到了餐桌上的四菜一汤,四个全都是他爱吃的菜。
卫生间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他知道沈郁在洗澡,就绕过小茶几到沙发上坐下来等。
刚坐下,沈郁放在小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看了眼,发现来电是孙萌,他犹豫了下,就接了起来。
孙萌打电话向来不爱啰嗦,接通之后就直接说事。“ 你刚刚发的那条贴子被和谐掉了,照片…可能过于血腥
了点,打打码重新发一下吧。”
邢延愣了下。
孙萌说完没听到回应,也愣了下,随后像是反应过来似的立刻问了句:“邢延?”

“什么照片?” 邢延问。
“…” 孙萌在那头沉默了片刻,直接挂了电话。
邢延坐那儿愣了会儿,低头在沈郁的手机上划了两下,屏幕上立刻跳出了输入密码解锁的页面。
他蹙眉琢磨了片刻,试着输入了一串数字,手机居然立刻就解了锁。
然后,他就看到了沈郁用小号发的帖子。
沈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邢延正坐在沙发上坐着,他立刻笑着说了句。“ 睡醒了啊,怎么没喊我?”
邢延闻声抬头,看着他边擦头发边笑着走向自己,忽然起身迎过去,直接抱住了他。
沈郁被这冷不丁的拥抱弄的都愣了,直到感觉到邢延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他才回了神,笑着说了句。“
看来‘帅哥出浴’的杀伤力果然大,我们延哥定力这么强的人都把持不住了。”
邢延没理会他的调侃,手继续在他衣服下摸着,从脊背摸到胸口。
“哎好了好了。”
沈郁赶紧抓了抓他的手腕,继续笑着对他说。“别怪我没提醒,你再这么摸下去,我可也要把持不了啊。”
邢延仍然没回应他,只是自顾扯开他抓着自己的手,拽着他的上衣往上一掀,直接给他脱掉了。
“…”沈郁被他这个不符合他内敛性格的动作弄的又愣了下,盯着他仔细看了看,这才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上
的不对劲。
邢延垂眸看着他的身体,并不带任何情_欲,手一处一处摸着的也不是别的什么地方,而是他身上的那些伤疤。
他身上有很多的疤,脊背上,胸膛前,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多的数都数不清。
有一部分因为曾经伤口很小,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身体强大自愈能力的修复下,疤痕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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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么明显了。
但也有很多因为曾经伤的很重,留下的疤痕太大,非但无法修复,反而随着身体的成长变化的更加触目惊心。
邢延手指在那些凸起的疤痕上轻轻触碰着,眼眶渐渐的泛起了红。
曾经为了让这些藏不住的伤有个合理的解释,十六七岁时的沈郁会经常故意找人打架,闹出自己被揍了一顿
的动静。
认识之后长达一年的时间里,顾及他的心理,邢延也只是默默的帮他处理那些伤口,从来不多问。
少年自尊心强,自己家里的事从来都是捂着盖着,不让人知道,怕被人知道。
可是现在,他却在主动把自己的伤疤铺平,摊开,放到网上最醒目的地方,让那么多人,随便看。

第 49 章
关于出生, 我们任何人都没有选择的权利,没有人问我们愿不愿意,也不管我们出生之后会如何活下去, 睁
开眼睛, 我们就已经被强行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自从有记忆以来, 沈郁脑海里存留下来的第一个清晰的画面,是被一个身形高大面目狰狞的男人狠狠踢了一
脚。
那时候他才三岁多一点, 懵懵懂懂的,走路都还走不太稳,被狠狠一脚踢出去很远, 摔在地上之后又磕在了
桌子腿上, 脑袋迅速鼓了一个很大的包。
伴随着这样的记忆画面,他也同时拥有了有记忆以来对这个世界的第一种清晰感知:
恐惧和疼痛。
六岁之前,沈郁还太小, 不了解这个世界的生存规则,不知道别人家是什么样的,也就不知道自己家和别人
家原来是不一样的。
他以为,别人的家里也是一样的寒酸简陋,穷困潦倒,也是同样的战火不断, 乌烟瘴气,别的孩子也会挨打,
会不允许吃饭,也会在寒冬腊月的夜里被扔出门无处可去, 只能在冰天雪地的楼下蜷缩着…
年幼懵懂的那些年里, 他甚至习以为常,觉得生活就应该是这样。
直到六岁那年, 他开始上小学,他,包括他身边的孩子们都渐渐长大,开始能看懂这个世界,看得出家庭与
家庭,人与人之间的不同。
某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经过一家小卖部时,沈郁被一群小孩抓着不许走,要求他出钱给大家买零食。
他说没有钱,那帮小孩就很生气,拽着他不停推搡拉扯,甚至开始围着他拳打脚踢,同时伴随着侮辱和谩骂:
“呸!你爸爸是酒鬼大王八!你妈妈是妓-女!你恶心!你丢脸!”
那时候沈郁还并没有接触过这些词汇,还不理解“酒鬼大王八”和“妓-女”两个词具体代表着什么,但他已
经能很清楚的知道“恶心”和“丢脸”是什么意思。
那天回到家时,他的爸爸正蹲在门口抽烟,像以前的很多时刻一样,屋子里传出那些他每次只要听到就会烦
躁到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要炸开的声音,来自他的妈妈。
他就是从那天开始反抗的,愤怒的扔下书包,随手抓了个什么拖把杆就往家里冲。
但他并没有能成功打开家门,刚冲到门口就被他的爸爸从身后抓住衣服领子给提了起来,他拼命挣扎,但没
有挣脱,被提着走到楼梯口,直接一把扔了下去。
那次他摔伤的很严重,脸擦破了皮,胳膊上吊了夹板,腿也瘸了半个月,也是在那半个月里,他彻底弄明白
了自己的家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的爸爸没有正经工作,除了是个酒鬼,还是个赌徒,家里爷爷奶奶去世前留给了他们三套房子,后来都被
他的爸爸赌没了,现在住的地方是租的。
妈妈以前是有正经工作的,工资并不少,但大部分都并没有被用作维持一家人的生计,都被他爸爸拿去赌了。
爸爸嗜赌如命,几乎每个月妈妈的工资一到账他立刻就要拿去赌,妈妈如果不给,他就动手打,还不给,他
就打孩子。
迷上了赌,就等于掉进了无底洞,十赌九输,每次都会输的分文不剩不说,有时候还会欠上很多钱,隔三差
五就会被堵在家门口指着鼻子要债。
家里穷的叮当响,连个值钱的家具都没有,那些债主眼看从他爸爸那里炸不出什么油水,就渐渐的开始打起
了妈妈的注意。
沈郁的妈妈长的很漂亮,即便生了孩子,身材相貌也还是保持的很好,几乎是他们生活的那一片里最好看的
女人。
不知道是谁先提出的让睡一次就可以抵一部分债,最开始,爸爸可能也是挣扎过的,但后来发现那么做不仅
可以抵债,甚至还可以换来钱,他就越来越没有了底线。
只要没了钱,爸爸就会带人回来,门一关,任凭里面发出什么样的动静,他都不为所动,只管蹲在门口抽烟。
后来沈郁彻底明白了这些事之后,就开始了他激烈的反抗,只要发现有那样的情况出现,他就会拼了命的冲
上去阻拦。
可那些时候他还太小了,说话没人听,打也打不过,每次试图阻拦都会被无情的暴打一顿,然后被扔到楼下。
他也试过报警,报过无数次,但妈妈是个非常胆小懦弱的人,每次被他的爸爸威胁一番,到了警察那里之后
就只会低着头什么都不说,实在被问急了,就说是自己愿意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警察拘留过他的爸爸好几次,但最终都因为他的妈妈不肯坚定的指证,得到最后的结果都
是无疾而终。
但沈郁也并没有因此就放弃反抗,自从明白了警察也改变不了他家的现状,他就开始靠自己,一到晚上,他
就拎根铁棍在家门口杵着,只要谁敢踏进他家门,他就往死里打。
从最开始的只能被人揪着后衣领子扔下楼,到后来可以勉强和大人打个平手,期间不知道有多少次都被打的
鲜血淋漓,意识模糊,奄奄一息。
那些年里,他身上永远有伤,伤口总是好了这处又多了那处,几乎就从来没能好利索过。
再后来随着他渐渐长大,打人的狠戾程度越来越令人望而生畏,他的爸爸也渐渐不再是他的对手,到他十三
四岁的时候,那些情况基本上就不会再出现在他眼前了。
但也只是不在眼前,并没有完全杜绝发生。

因为他爸爸的赌瘾并没有被戒掉,还是会需要钱,不敢明着当他面,就又开始背着他偷偷把他的妈妈带到外
面去。
一直到他的妈妈年龄越来越大,对男人的吸引力不再那么强,越来越没有换钱的价值,日子似乎才稍稍安生
了些。
但也就安生了那么几个月的时间都不到,他的爸爸死性不改,慢慢的又开始打起了他的注意。
沈郁长相随妈妈,五官精致,轮廓漂亮,十五六岁的时候青涩稚嫩,不止是同龄的小女孩看了会喜欢,很多
上了年纪的成熟男人看了也会喜欢。
他的爸爸就是偶然发现有些男人来他家的时候看到自己儿子时也会露出那种贪婪的目光,就滋生了利用他去
弄钱的想法。
爸爸知道,按照沈郁的性格,不可能像他妈妈一样,打一顿,再吓唬吓唬就会任凭摆布。
但爸爸也知道,沈郁表面虽然强悍凶很,但其实很容易心软,他可以不在乎自己,但不会不管妈妈的死活。
所以爸爸就在某一天晚上,当着他的面,把烧红的烟头,烫在了妈妈的大腿上。
那天沈郁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他把爸爸拖过来暴打,下手也是史无前例的狠,一口气把人打的连续十
天都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但这也只是暂时的消停,并没有起实质性的作用,如同他家这么多年来一直无法从根源上解决的矛盾一样,
只要人打不死,类似的事情就还会再次上演。
再连续几次目睹妈妈被残忍的身体伤害之后,沈郁实在没有了办法,就忍着愤怒妥协了。
一开始是因为沈郁年龄还太小,有些事也还并没有那么过分,爸爸最初也只是逼着他每天晚上去夜总会给人
端酒。
明着是端酒,实则就是去给有钱人取乐,赏玩逗弄的。
夜总会那样的地方,或许也会有那么几个好人,但变态更多。
随着沈郁越长大,相貌也越来越好看,慢慢的那些人也就不再甘心仅仅只是看几眼,言语上逗弄两句,开始
觊觎更多。
为此,夜总会的老板找到沈郁的爸爸,给了很多很多钱,让他签了一份条款恶心到令人发指的监护人免责协
议书。
沈郁爸爸拿了那些钱,签了那份协议,并且从此之后,就开始想放设法的逼着沈郁去出卖自己的身体。
沈郁当然不可能同意,把爸爸狠狠打了一顿,从那之后也彻底下定决定改变现状。
他打死也不再去夜总会给人端酒,瞒着所有人用自己平时攒的钱去外地租了个房子,然后强行把他的妈妈带
走送了过去,让他的妈妈安稳的在那边生活,自己留在家这边盯着爸爸。
可他的爸爸已经收了别人的钱,整天被人在屁股后面追着,不能允许沈郁不听话,找不到沈郁妈妈,无法利
用妈妈的安危逼迫沈郁,就又开始想别的招数。
在夜总会那边那些人的撺掇下,沈郁爸爸去弄来了些让人服下之后就会变得迷糊不清醒的药,趁沈郁不注意,
下在了沈郁经常用来喝水的杯子里。
沈郁那会儿的警惕心都放在了妈妈的安全以及抵抗外面人对他的无耻恶念上,实在是没能想到爸爸会给他下
药,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被送到夜总会包房里的时候,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大脑还清醒着。
当自己的衣服被脱掉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将会面临什么,但他动不了,不管多用力的挣扎,他都动不了,怎
么都动不了。
他发到网上的那些照片,就是那个时候被拍下的,是他的爸爸亲自要求,也是爸爸亲自用相机拍下的。
目的也不是别的,只是为了这次之后,还能再有下次,爸爸要把这样不堪的照片留下来,当作以后用来威胁
他,逼迫他继续听话的筹码。
因为如果他之后不听话,这些照片就会被发到他的学校,给他的同学,老师,以及…
那个他当时正热烈喜欢着的人。

第 50 章
当年沈郁正式出道的时候, 身份信息是经过操作严格被保密了的,毕竟父母那样的形象,对他的个人发展多
少会带来一些负面影响, 即便他身世是真的很可怜, 但还没有成名就曝出身世, 很容易被打上靠卖惨博同情上位
的标签,那样的出名方式不是他和公司想要的, 也是注定走不长远的。
后来正式投入到工作中之后,沈郁虽然也很有自己的坚持和底线,但同样的, 他也比任何人都努力, 不管是
寒冬酷暑,还是发烧生病,只要他还能爬起来, 只要他自己接下的活儿,他就会拼了命的去按时按点的完成,很
能吃苦,也很有韧劲,所以他得到了很多人的赏识,有了很多机会, 就蹿红的很快。
但正是因为他红的很快,曾经也被质疑过家庭背景,很多人甚至猜测他是什么隐秘的富二代官二代之类,而
这么多年, 他自己从来不说, 有本事挖到他身世的记者们又陆续都被堵了嘴,慢慢的大众就默认他背景很强大了。
所以沈郁原生家庭的帖子一经放出, 强烈的认知对比冲击之下,几乎瞬间就震惊了全网。
随帖子被放出去的那些照片里,有些是沈郁小时候报警时,警方给做伤情鉴定时拍的,不大一点的小孩儿,
稚嫩的脸上留着清晰的巴掌印,身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
有些是沈郁曾经尝试积攒证据以备后需的时候自己拍的,几岁到十几岁的成长轨迹里,要么吊着胳膊,要么
腿上打着夹板,永远伤痕累累。
最惨烈的那几张,是当年他从夜总会虎口脱险时的监控录像截图,他的胸部腹部有好几道被利器割出来的伤,
伤口纵横交错,浑身鲜血淋漓。
照片很多都是当年被用作案情审理的证据,很多都是盖过公章的,没有任何人敢作假,具有百分之百的说服
力。
遂新的热搜词条登顶,网上经历过一轮激励的讨论之后,关于沈郁的个人风评,再次在一夜之间被反转。
网上那些骂他的键盘侠们全部都哑声闭了嘴,之前那些只凭主观臆断就肆意辱骂他的大 v 博主们也迅速删除
了相关微博。
一直在维护沈郁的粉丝和圈内朋友们去那些侮辱诽谤沈郁的营销号以及大 v 博主们的评论区留言,强烈要他
们给沈郁道歉。
但可能是事情短时间内反转太多,沈郁官方和本人都还没有出面解释的缘故,即便是评论区已经沦陷,被拉
到广场上公开处刑,那帮人目前也只是都集体选择了沉默装死,坐等最后的结论。
网上异常激烈的讨论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有不少搞直播的 up 主们顶风蹭热度,不知道从哪里扒出了沈郁小时
候住的地方,找到了他那时候的邻居。
最开始,邻居们统一口径,不管问什么全都说不知道。
up 主们不死心,就在沈郁家曾经住的那栋楼下蹲守,蹲了大半天,后来聚集过来的大爷大妈们越来越多,最
终有个阿姨接了个电话之后,所有人就都陆续松了口,接受了采访。
那个阿姨最先发声。“哎哟,小郁那个孩子喔,很可怜的,刚生下来那会儿还有爷爷管,后来爷爷没了,就
没人管了,三两岁大点的小孩子整天自己在院子里跑,街坊们这家给口吃的,那家给口喝的,就那么长起来
的。”
有 up 主问:“父母就一点都不管他吗?”
“管个屁嘞。”有个抽烟的大爷说。“不光不管,还虐待,大冬天的把孩子扔在外面,好几次都冻僵了,还
是我们给抱回家的。”
“是啊,没见过那么当爹当妈的。”另一个叔叔说。“忒不是人了,不想养就别生嘛,生了又不管,还动不
动就打骂,真是造孽啊。”
另有 up 主问:“那他父母现在怎么样了,为什么从来没听过他父母的消息啊?”
抽烟的大爷直接来了句:“都死了。”
“…”
up 主们集体被噤了声似的沉默了两秒钟,紧接着面露惊讶的互相看了看对方之后,有个人问:“怎么死
的?”
最初开口的那个阿姨回答。“他爹是被被人从楼顶推下去摔死的,妈妈是出车祸撞死的。”
“该说不说的。”另一个正织着毛衣的阿姨愤恨的哼了一声。“都死了也挺好,不然就别说孩子现在能那么
有出息了,不让他们给活活折腾死就算不错了。”
up 主们再次面面相觑一番之后,有人问:“那请问把爸爸推下楼的是什么人啊?”
“是小郁的一个很要好的同学。”抽烟的大爷说。“哎,说起来就他妈生气,就他爹那么个混账玩意,死就
死吧,临死还得害人,小郁那同学挺好的一孩子,白白坐那么多年牢,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么。”织着毛衣的阿姨说。“多亏他那个同学,不然小郁那孩子哪有现在,都不知道死在他那个混
帐爹手里几次了。”
“那阿姨。”站的最远的一位 up 探出脑袋主问了句:“您知道那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吗?”
阿姨闻言抬头往那边看了眼,低头继续织毛衣,没回答他。
其他阿姨叔叔也是一样,都很默契的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但其实也不用说,采访到了这里,邢延的名字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彼时,邢延正拿着沈郁的平板电脑看着某个 up 的直播,眸子沉着,脸色非常难看。
沈郁去切了点水果过来,见他盯着屏幕眉心都快拧出疙瘩了,过去把平板从他手上抽走,摁灭屏幕往旁边一
扔。“别看了。”

邢延也没挣扎,但仍然垂着眸子,表情沉重。
沈郁在他身边坐下,把他揽进怀里,用手指把他眉心的疙瘩轻轻揉了揉,对他说。“怎么办啊,我都不想安
慰你了。”
邢延闻言,抬眸看向他,他就立刻挑挑眉毛坏坏笑了下。“因为你心疼我的样子太可爱了,我想多看一会
儿。”
“…”
邢延大概有些无法理解他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蹙眉看了他一会儿,手伸过来,直接用手掌把他的
嬉皮笑脸给捂起来了。
其实从昨天晚上开始,邢延情绪就一直很低落,他不愿意让沈郁把那些东西发出去,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
真的愿意把自己所经历过那么不堪的一面展示在公众面前,把自己很努力藏着的伤疤给别人看。
“好啦。”
沈郁脸在他手掌心里蹭了会儿,拉开他的手,笑着继续对他说。“小的时候很多事想不开,觉得自己家里事
很丢脸,所以捂着盖着怕别人知道,但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了,出身不是我自己选择的,不堪的也不是我自己,我
好好做人,光明磊落,也一直在很努力的向不公平的命运做抗争,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很丢脸,不怕被人看
到。”
“可还是会被议论,被揣测。”邢延说。“以后会随时被人拿出来当作背刺你的资本。”
“没关系,谁让我现在是个公众人物。”
沈郁笑着揽了揽他。“这个世界上毫无理由的恶意太多了,作为公众人物就更是避免不了,不拿这些说事,
他们也会造别的谣,身处这个行业就得有这个觉悟,如果连这点承受力都没有,那我就干脆别混了,退出得
了。”
“…” 邢延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某人这也算是明晃晃的偷换概念了,邢延自知说不过他,手伸出来又要去捂
他的脸。
不过这回沈郁没让,抓着他的手腕压到一边,凑上去直接在他脸上亲了下,然后继续对着他笑滋滋。“再说
了,就外面那些人,谁管他们啊,爱说什么说什么呗,反正我最在乎的东西已经被我抱在怀里了,我现在简直无
所畏惧。”
“…” 说又说不过他,也收拾不了他的嬉皮笑脸,邢延拿他没办法,盯着他看了会儿,表情颇为不满的问他:
“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沈郁愣了下,立刻改口。“不是,你不是东西,你…”
说着说着感觉不对劲,再次改口。“不不不,你是东…”
这么说也感觉不对劲,他又立马闭了嘴。
然后,他注意到邢延抿了抿嘴角,看起来就要笑了。
沈郁:…
刚才只顾着紧张的哄人了,倒是没想到邢延会故意逗他,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这会儿意识到了,沈郁直接眯缝起眼睛哼了哼:“好啊你,居然使坏给我挖坑,看我不咬你。”
哼完他就立刻扑上去,先在邢延的脸上轻轻咬了口,紧接着拱到颈下啃咬他的脖颈和喉结…
邢延推也推不开,被他闹的很难得的笑了,并且笑出了声。
窝在沙发里折腾了一会儿,停下来的时候,两个人的心情明显都好了很多。
沈郁低头看着怀里眉心已经彻底舒展开了的人,满足的笑了笑,问他。“吃点水果吗?”
邢延摇了摇头。“不想吃。”
“刚才饭就没吃几口。”沈郁手指蹭蹭他的下巴,哄他似的。“吃点水果垫垫肚子,少吃几块,好不好?”
邢延犹豫了下,勉强点了头。
沈郁笑了笑,起身把水果盘端过来,拿小叉子叉了块,正要送进他嘴里,手机嗡嗡嗡的震动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邢延爸爸。
俩人同时皱了下眉。
邢延看起来有些抗拒,明显不想接。
沈郁也犹豫了下,但最终还是把手机拿过来,给了邢延。“接吧,就当报个平安,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邢延听后又迟疑片刻,就接了起来。“爸。”
邢延爸爸一听是他,似乎压了压火气才开的口。“你还准备在别人家里呆到什么时候,赶紧回家。”
邢延没说话。
过了会儿,电话那头换成了妈妈的声音。“儿子,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呢,告诉妈妈,妈妈和爸爸过去接你好
不好?”
邢延还是没说话。
“好儿子,现在网上又开始出现你的热搜了,也不知道到最后会被人讨论成什么样子,爸爸和妈妈都很担心
你,你回家来,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好不好?”
邢延沉默了片刻,嘴角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话。
沈郁反应很快的立刻就从他的表情里看懂了,邢延应该是想说他不想回家,现在这样的时刻,他想和自己在
一起。
所以赶在邢延开口之前,他直接伸手过去,把手机给抽走了。
曾经有很过多这样的时刻,在面对邢延父母的时候,沈郁都能很清晰的感知到,邢延父母是很难过,很懊悔
的。
因为对于邢延父母而言,他们一直觉得不管什么原因,在孩子最危险的时候没能在身边,没能阻止灾难的发
生,也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就是做父母最大的失职。
父母只是担心,想在遇到麻烦的时候把孩子放在身边,亲自保护他。
若是这时候邢延对父母说自己更想和沈郁在一起,可想而知父母会有多难过。
沈郁知道,邢延想留在他身边也是因为担心他,想在他遇到麻烦的时候守在他身边,那是邢延对他的爱。
而他对邢延的爱,是他不能让邢延对父母说出那些会让父母伤心难过的话。
“阿姨,叔叔。”
把手机拿过去之后,沈郁关掉免提放到耳边。“ 请你们放心,我家的地址对外是严格保密的,邢延在我这里
很安全,另外,我打算明天晚上开个直播,解释一些事情,需要他…”
“那是你自己的事!”
邢延妈妈并没有耐心听他说完,打断他的语气里带着愤怒。“你的事你自己解决!能不能不要扯上我儿
子!”
沈郁嘴边的话停住,几乎是下意识的回头看向了邢延。
说实话,这些事他自始至终的计划就是要自己解决的,并不需要邢延出镜,也不需要邢延出面说什么,刚才
那么说,只是因为邢延想跟他在一起。
他太了解邢延了,像曾经的某些时刻一样,只要知道他面临着麻烦,邢延就不会只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
根本待不住。
事情没有彻底结束,邢延就不会愿意离开他身边,强行给送回去,也还是会再跑出来。
再者,此刻邢延抓着他的手臂,目光里带着央求,他也根本拒绝不了。
“阿姨,对不起。” 沈郁呀了咬牙,继续说。“ 现在还不行,但我答应您,等明天把所有事情解释清楚之
后,就立刻送他回家。”
“沈郁!”
邢延妈妈直接在电话那头吼了起来:“你这个人真的太可恶!太自私了!”
沈郁攥着手机继续沉默了片刻,又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挂了电话。

第 51 章
挂断邢延妈妈的电话之后, 沈郁打开投影仪放了个搞笑动漫,一边陪邢延看,一边逗邢延笑, 整个晚上, 他
都表现的很放松, 很开心。
但其实,他也只是在不露痕迹的表演很开心而已, 因为整个晚上,他的脑海都回荡着邢延妈妈那句话。
沈郁,你这个人真的太可恶, 太自私了。
初中毕业之后, 原本沈郁是并没有打算再继续读高中的,毕竟家里现状让他没有办法安心读书,他更想把大
块的时间留出来去打工赚钱。
但他的初中班主任见不得他就那么放弃自己, 一天到晚的到家里来找他,最后磨的他耳朵都起茧子了,他就
勉强又继续了。
当时沈郁家住在东城,初中班主任为了让他彻底换个新环境,读书读的踏实点,特意到处找关系托人, 帮他
安排了西城的高中。
虽然还是在同一个城市,但相隔二十来公里,坐地铁都要一个多小时,那么远的距离, 没有人会知道他家里
是什么情况。
而他刚上高一的那段时间, 也是他家里最消停的时候。
那阵子他的妈妈不再经常被带出去,爸爸实在没了钱财来源, 也不再去赌,整天待在家里不出门,最多就是
喝醉了撒撒酒疯。
他那时候也才十几岁,想不到更长远,也想不到人性的恶,还能到那么人神共愤的程度,他以为自己家里之
后也就是那样了,不会更糟糕了,所以,他才会放任自己去接近邢延的。
邢延太好了,长相好,成绩好,拥有合睦的家庭,很疼爱他的爸妈,很喜欢他的老师和同学,他是被无数的
爱与温暖包裹着长大的,身上无形之中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是明亮的,温暖的。
这对于不曾拥有温暖但却无比向往温暖的沈郁而言,吸引力也是毫无疑问的,从开学第一天邢延对他露出的
那抹淡淡笑容开始,沈郁就注定会沦陷。
他太喜欢邢延了,喜欢到有时候上着课忽然很想邢延,他都会忍不住从课堂上溜出去,然后跑去邢延教室后
面探着脑袋从窗户里偷偷看他几眼。
那时候每天去上学的时间,是沈郁最开心的时间,从东城到西城,每天起早贪黑来回两三个小时的地铁,他
从来不觉得辛苦,只有快乐。
虽然邢延表面上总是冷冷淡淡的,对他的态度也不怎么和善,但每次妈妈让邢延带自己做的糕点到学校给班
里同学吃,邢延都会特意给他留几块,每逢天气突变下雨下雪,邢延会把外套和伞送到他的班级,自己要么等爸
爸开车来接,要么就和班里的同学一起走。
就算后来被他冲过去愣头愣脑的表了白之后,邢延也没有不理他,还是会和往常一样,给他留好吃的,帮他
补习功课,督促他好好学习。
那段时间,沈郁确实恨不得天天粘着邢延,毕竟和邢延在一起的时候,他太开心了,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拥
有过那么多的开心时刻。
但他真的就因为只顾着自己开心,就自私的一直强行缠着邢延了吗。
也没有。
沈郁向来对谁都是号称是自己曾经死皮赖脸,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追了邢延整整两年。
但其实真算起来,也并没有,充其量也就是认识的第一年,或者严谨一点,真正的刻意接近邢延,对人家死
缠烂打的时间,也就是那么几个月。
他也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抓着邢延死活不放手,他放弃过,不止一次。
在最初,小少年因为那顿努力赚钱两个月都没能吃得起的西餐,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和邢延不是同个世界的
人,他就放弃过。
后来在邢延第一次因为他而受到伤害的时候,他也放弃过,为此甚至对邢延做过很过分的事,说过很决绝的
话。
那次,是他因为被爸爸逼迫去夜总会给人端酒,晚上整夜整夜的不能睡觉,白天还要坚持去学校,他太累了,
经常趴在课桌上一睡就是连续好几节课,导致下课去找邢延的次数少了,被邢延发觉出了不对劲。
有一天放学后,他被邢延拉着留下补了会儿课,然后再粘着邢延一路把人送到家门口,时间就不早了,再坐
地铁一个多小时回去,他直接去了夜总会干活儿。

他并没发现邢延跟着他,换上夜总会的工作服端着酒从吧台后面出来,冷不丁的发现邢延突然出现在了他面
前,他当时整个人都懵了。
被撞见再那种地方工作后的难堪,加上被发现了秘密的恐慌,让他整个人几乎是瞬间就发起了抖,端着的托
盘没拿稳从手上掉落,哗啦一下全部摔碎了。
当时邢延大概是也很生气,蹙眉盯着他片刻,抓上他的手臂,二话不说拽着他就往外走。
夜总会的其他人见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却立刻一股脑儿的围了上来,推推搡搡的两方人直接动起了
手。
那次即便是沈郁拼命的护着,可也还是没能幸免的让邢延被打了几拳。
那天从夜总会出来,沈郁立刻带邢延去附近的诊所,检查发现没有大碍之后,打车送邢延回家,路上两个人
谁都没说话。
那时沈郁高一的下学期,开春没多久,还没暖起来,天黑了之后还是会冷,到了邢延家的小区,两个人在小
区门口的一颗大树下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都冻的快要撑不住,沈郁才开口说话。“ 我家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了?”
邢延蹙眉看着别处,没有直接回答,但从表情上能看得出,并没否认。
虽然有预感,但得到肯定的答案,沈郁还是免不了崩溃。
毕竟,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邢延平时对他格外的宽容,例外的照顾,他也一直以为那仅仅是出于邢
延对他个人的好感,他从来没想过,那可能仅仅是出于同情。
那个时刻,再回想自己曾经装模作样的在邢延面前装腔作势,他简直羞愧到无地自容。
于此同时,再想到邢延一个从没跟人打过架的乖孩子,会因为他出现在夜总会那样的地方跟人打架,甚至被
打的胸口处留下了两处明显的淤青,他也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不能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那天咬牙沉默着挣扎了很久,最后,沈郁笑了,用一种很轻蔑浪荡的态度。“好吧,既然被你发现了,那我
也就不继续装了,我呢,就是这种人,追你追了这么久也追烦了,今天就来个痛快的吧。”
邢延直接抬眸瞪向了他。
“不用反应这么大,我什么意思你明白,再问最后一遍。” 沈郁一脸轻笑的说。“到底怎么着,要不要跟我
玩玩?”
邢延更是立刻拧紧了眉心,眼看着的就是快要忍不住上手揍他了。
沈郁却轻佻的扯了扯嘴角,说。“行,不愿意就拉倒吧,以后咱俩互相留点脸,就当没认识过。”
说完他也不管邢延是什么反应,直接转身走了,连半秒钟都没留恋。
毕竟,转身之后,他的眼泪瞬间崩不住,哗啦一下就掉出来了,再晚半秒钟,就会被邢延看到。
第二天开始,沈郁就直接不去上学了,他也不再去夜总会,开始整天整天的守在家里,亲自盯着他爸,只要
他爸敢动妈妈一下,他就动手。
半个月的时间里,家里的战火一直激烈的燃烧着,没有过哪怕一天的停息。
直到他的班主任佟老师找到家里,试图为他调解家庭矛盾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让人坐立难安的消息。
邢延让他那天的一番话给气的,直接病了,后来反反复复的一直没好利索,这半个月也没怎么去学校。
那天之后,他把自己平时攒下的钱都拿出来给了爸爸,然后又开始去学校。
但他也只是去学校,并没有再去找邢延,平时也只在自己的班级待着,尽力不出去,就算偶尔去上个厕所不
小心碰上了,也装没看见,毅力极其强大。
邢延应该也是在赌着气,也不来找他,偶尔两个班级上体育课时间重合了,邢延就请假,顽固程度一点也不
比他差。
后来矛盾的缓和点,是校门口开了家糕点铺子,那天放学后沈郁经过时,闻着味道挺好,就进去了。
结果进门先愣了下,没想到邢延也在。
进都进了,看见人立刻退出去,显得跟心虚了似的,沈郁就干脆继续装没看见,硬着头皮直接喊了一声:
“老板,有没有榛子蛋糕?”
“不巧。”老板指了指邢延,笑呵呵的对他说。“榛子蛋糕只剩最后一块,已经被这位小同学买了。”
沈郁下意识顺着老板指的方向看过去,邢延恰好也回头,视线猝不及防的就对上了。
不过很短暂,眼神接触了也就一秒,俩人就立刻同时又移开了目光。
走出糕点铺子,邢延推着自行车走在前面,沈郁跟在后面,倒也不是故意跟着,他去地铁也是那条路。
前面的人不把自行车骑起来,走的不疾不徐,后面的人也走的磨磨蹭蹭,平时十分钟能完的路,俩人硬是走
了半个小时。
最后快到地铁口的时候,邢延忽然停住,从车筐里把刚才的买的榛子蛋糕拿出来,用一个空的纸袋垫着掰了
一半,回头塞到了沈郁的手里。
那天回家的地铁上,沈郁捧着那半块蛋糕,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硬生生掉了一路。
从那之后,俩人的关系似乎就慢慢缓和了。
但沈郁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稍微抓着点机会就粘上去,他还是会刻意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不怎么去找邢延,只
是有时候会把自己做的练习题给邢延送过去,邢延看完之后会再给他送回来,偶尔他错的太离谱的时候才会坐下
给他讲两句,除此之外俩人几乎没什么其他的交流。
这之后连续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里,俩人之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不甚亲近,但很安稳。
于此同时,沈郁的生活里也再没发生什么麻烦,日子也过的比较平静。
直到...
某一天,沈郁忽然意识到这样平静是不对劲的。
沈郁爸爸赌瘾是几十年都没能改变的,沈郁之前给他的钱不多,根本不足以支撑两个月,可这期间,爸爸却
一直都很消停,没再试图折腾,似乎手里一直有钱。
爸爸没有工作,唯一的经济来源目前也就是沈郁,可沈郁两个月都没再去夜总会上班,爸爸手里的钱来的就
很可疑。
有天沈郁把爸爸堵在家里,先打了一架,打到爸爸爬不起来,他自己身上也都是伤,最后硬逼着才问出来。
在班主任来他家调解矛盾的第二天,邢延背着他来找过他的爸爸,邢延答应每半个月给他爸爸一千块,让爸
爸不要再逼他去夜总会打工,让他能踏踏实实去学校读书。
当得知这件事,崩溃已经不足以描述沈郁当时的心情了,邢延一个老老实实上学的高中生能有什么钱,无非
是平时过年过节家里长辈们给的压岁钱,从小到大一年一年,一点一点攒起来的,都是家人对他的爱。
怎么能被拿来这么糟蹋。
沈郁彻底崩溃的同时,也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危机感。
几天之后的下午,邢延按照和爸爸约定的时间再来送钱的时候,沈郁在楼下等着他。
那个时间沈郁已经在学校,所以冷不丁的看到他,邢延很明显有些意外,脚步停住之后,人也显得有些慌张。
沈郁并没有如他以为的那样,立刻恼羞成怒,生气发火,只是走上前去,笑着勾上他的脖子,带着他就往小
区外面走。
邢延一开始没弄懂他要做什么,一直没说话,任由他带着走。
直到他们走出小区,横穿马路,在对面的街上停下,一抬头,面前是个宾馆。
邢延愣了下,转头看向他。
沈郁笑着说。“怎么了,这家不行吗,那换一家?”
邢延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什么话。
沈郁看了他会儿,揽着他就要继续往前走。
但走了没几步,邢延就拽着他停下了。
沈郁也没硬走,只是笑着说。“ 换个好点的酒店,就用现在你手上拿着的那些钱。”
邢延又愣了下,似乎才终于懂了他的意思,直接拧起了眉心。“你胡说什么!”
“不用害羞。”
沈郁说着,笑盈盈的凑上去,在他耳边放低了声音。“ 没事儿,我说过喜欢你,不给钱也让睡,随便睡。”
“沈郁!” 邢延直接一把推开他,语气比脸色更加严肃:“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但你知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沈郁说:“我接近你,追你,就是为了跟你上床,没别的。”
“你!” 邢延被他气的瞬间呼吸都颤抖了,直接伸手抓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过去,狠狠瞪着。“不许胡说八
道!”
“我没胡说,我早跟你说了,我就是这种人,我得知道你想要什么,你又不同意跟我好,也不要我陪。”
沈郁问他:“邢延,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邢延没回答。
沈郁直接扯开他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把他用力一推,脸上笑容退去,眼神也忽然就变的无比冷漠。“ 想当救
世主吗,想从我这里获得英雄主义的快感吗?”
“我没有。”邢延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沈郁说。“我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你要么就跟我进去,要么就从我身边消失,
别他妈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掺合我的事,我不需要!”
“沈郁。”
“我不是什么好人!”
沈郁突然吼了一声,紧接着冲过去抓起了邢延的衣领,恶狠狠的盯着他:“你给我听着,你这个人太扫兴,
搞得我他妈现在对你半点兴趣都没有了,从今天开始,你要是再到我家这边来,背着我搞这些有的没的,别怪我
动手打你!”
说完,他咬了咬牙,然后用力一推,把邢延推出去很远,又狠狠的喊了一声:“滚!”
喊完之后他片刻都没停留,大步子穿过马路,绕过小区的大门,人往院墙的后面一躲,捂着心口出溜到了地
上,直接站不起来了。
那是他那么那么喜欢的人啊,是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捧在手心里的人,可他却做了那么过分的事,说出了
那么伤人的话。
长这么大以来,他受过很多次严重的伤,无数次被生生打折过骨头,被烧红的烟头烫伤过肚皮,被锋利的刀
子一寸寸的割过肉…
但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觉得疼痛能严重到这个程度,疼到他站不住,喘不上来气,随时都要窒息晕厥。
也许是这次过分的决绝起了作用,往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邢延再也没有出现在他家,也不再掺合他的事。
那之后,沈郁又开始去夜总会打工,不是为了给他爸爸赚钱,而是为了把被他爸爸糟蹋了的属于邢延的钱赚
出来,还回去。
在夜总会忍着恶心继续打工两个多月,把邢延给过他爸爸的四千块都还了回去,沈郁自己还剩下了点。
然后,他开始下决心改变现状,开始在网上看外地的房子,尝试带着妈妈搬去外地生活,因为他觉得远离这
里,远离邢延,去邢延看不到也管不着他的地方,就不会再给邢延带来麻烦。
但计划很理想,可现实却总是事与愿违,仿佛突然发生的任何意外,都可以很快击碎他的理想。
他的爸爸不知道怎么发现了他打算去外地的事,有一天喝酒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人往沙发上一瘫,看着他笑。
常年经验判断,沈郁察觉到了他的笑容里的不怀好意,直接问他。“什么意思?”
“听说你要走?” 爸爸打了个酒嗝。“呵呵,走吧,不孝顺的东西留着也没用,随便走,反正有人会替你给
我养老。”
“你说什么?” 沈郁从他那句话里听出了隐含的意思,心脏都跟着猛的颤了一下。
爸爸继续看着他笑,语气带着明晃晃的威胁。“ 你那个小相好,家里不挺有钱的么。”
哐的一声!
沈郁拎起手边的椅子直接朝那边砸过去,紧跟着人也过去,手直接掐着爸爸的脖子:“你敢碰他一下试
试!”
“管的还挺宽。” 爸爸被掐呼吸都困难了,却仍然在挑衅。“ 你不是要走吗,走了之后还能管的着?”
砰的一声!
沈郁抡起拳头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又重复了一次:“你敢碰他一下试试!!”
“你只要敢走。”爸爸被打的说话已经不利索,可还是在挑衅威胁。“我就敢让他过来顶替你。”
“你他妈的!” 沈郁再次拳头狠狠打下去,带着恨不得打死他的恨意。
也许是从小到大他都是那么过来的缘故,沈郁是习惯了的,虽然也会恨,但恨的还没有那么严重。
但当从他的爸爸口中听到邢延的安稳的生活会被威胁到的那一刻,他对爸爸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那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心里滋生过的最浓烈的恨意,恨到忍不住想毁灭一切。
那天他把爸爸打了个半死,然后直接去锁上了家里所有的门窗,拔了家里的煤气管。
他的爸爸毫无人性,没有底线,太可怕了,将来或许真的会有缠上邢延的一天,他不知道该怎么杜绝这件事
的发生,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保护好邢延。
他当时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从根源上结束这一切。
那一次,也是他从拳脚棍棒之下无数次死里逃生,好不容易生存下来的这些年里,第一次对当下的困境无比
绝望,对这个世界彻底失望到,已经不想活了。
他找来绳索把爸爸绑起来,又去找来了打火机,然后等待着屋子里的煤气升到一定浓度。
当他感觉到意识开始模糊,他知道,只要摁下打火机,零星一点火苗,一切就都会结束。
可当他坚定了信念,闭上眼睛准备要摁下去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邢延。

是被他过分决绝的赶走之后,伤心到两个月都没有再跟他有过半点联系的人。
沈郁盯着来电显示的那两个字,纠结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再自私一次,再听听邢延
的声音。
他接了。
一开始说话的不是邢延,是邢延班上的同学程若琳。“ 沈郁吗,今天邢延过生日,你能来一趟吗?”
沈郁愣了下,但没能说出什么话,只是出了个声。
程若琳在那边继续。“他喝多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沈郁又愣了下。
“你们闹矛盾闹的也挺久的了,还不和好吗,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解决啊,哎,算了,你跟邢延说吧。”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程若琳远远的声音。“邢延,说话呀,是沈郁,他听着呢。”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几秒,沈郁嗓子已经被二氧化碳刺激的很难发声了,开口之前先咳了一下。“邢,邢延
…”
邢延的呼吸停了停,从听筒里听的特别明显。
“邢延。” 沈郁尽力让自己把话说清楚。“今天是你生日吗?”
邢延在那头沉默了片刻,说。“你明天来学校吗,我买了榛子蛋糕。”
沈郁又咳了一下,没能说出话。
邢延在那头等了等,再开口时,就带上了浓重的哭腔,声音很小,很委屈。“我忘了,你不喜欢了。”
沈郁愣了下,紧接着眼泪突然哗啦一下就掉了起来。
“为什么不喜欢了?”
邢延仍然带着很浓重的哭腔,过了会儿,又小声问他。“ 那换别的可以吗,水果蛋糕可以吗。”
沈郁当时已经开始缺氧,也哭的说不出话。
邢延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听得出来很失望,很难过,他说。“都不喜欢了也没关系,但是,明天可以来学校
吗?”
沈郁这边仍然没动静。
邢延哭腔明显变得更浓,声音也更委屈。“为什么连学校也不来了。”
就是被这一句,把沈郁的坚定彻底击垮了。
也是很久很久之后,沈郁才明白,当时的邢延句句不提想念,可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想念。
那天他抓着手机哭的泪眼模糊,几近窒息,拼命挣扎了好几次,但最终还是没舍得离开。
他放下了手里紧紧攥着的打火机。
他想吃那块蛋糕,他也不能脏了邢延的生日。
他选择了放弃。
可是。
后来无数次回想起那个时刻,沈郁都会后悔,因为如果当时他没有退缩,坚持点燃了那簇火苗,邢延也许会
难过一阵子,但不会因为他失去自己美好的前途,未来,和自由。

第 52 章
醉酒之后的那个电话, 就像是一个解锁别扭的开关,打完之后,邢延就跟彻底想通了什么似的, 再也不跟沈
郁赌气, 甚至开始反过来主动找他, 并且越来越频繁。
一开始是到沈郁的班里,打着督促沈郁学习的名义, 每天都会给他带点吃的,再带瓶牛奶,强行坐那儿给他
讲题, 顺便盯着他把牛奶喝掉, 沈郁长高蹿个头大约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后来是到家里,只要沈郁连续超过三天不来学校,邢延就会直接去家里找他。
那段时间刚好是沈郁高二下学期的开始, 爸爸收了夜总会那边人的钱,每天都在想方设法的逼迫他。
沈郁不忍心看着妈妈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就必须在家里守着,可他不去上学,邢延就会到家里找他,基本每
次都会碰上他正在跟爸爸打架, 阻止拉架的时候就经常会被误伤。
沈郁后来也又尝试了很多方法,做更过分的事,说更难听的话,但邢延就跟免疫了似的, 不管他说什么做什
么, 就是固执的抓着他不肯撒手。
沈郁能明白,邢延那是不放心他, 想尽自己所能的保护他。
但也正因如此,对于自己非但无法保证邢延的安全,反倒是给邢延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动荡与不安,沈郁才
会更加崩溃。
他说服不了邢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爸爸,那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当下境况越来越糟糕的无力感,
每天都在疯狂的折磨着他。
那段时间的他,过得无比痛苦。
后来沈郁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偷偷去外地租了房子,然后把他的妈妈强行送了过去。
但是他怎么也没能想到,他的爸爸能丧心病狂到给他下药的程度。
当他被扒光了衣服,被扔在沙发上拍那些照片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不是自己,唯一的念头是邢延,是祈
求邢延不要来。
但人生就是那样,往往是越不想什么,就越是会来什么。
当邢延踹开夜总会包厢大门的时候,沈郁没有丝毫庆幸,只有绝望,因为当时在场有很多人,邢延单枪匹马
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何况包括他父亲在内的那群人,都太过肮脏龌龊,邢延出现在这里,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非但救不了他,反
而还会和他一样被当作玩物,甚至事情结束之后,还会被那帮人伪造现场,被变成施暴者。
当时的沈郁太恐惧,太害怕了,他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求人。
可知自长那么大以来,不管被打成什么样子,遇到什么样的困境,沈郁从来都是死命的咬牙扛着,甚至没对
爸爸说过一句软话,更别说求。
但那天他求了,他拼了命的挣扎着爬到爸爸的脚下,拽着爸爸的裤脚,泪水汹涌着说出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对
爸爸的祈求。“ 带他走,求你了,我以后都会听话,再也不违抗,保证什么都听你的。”
可他的爸爸却冷笑着蹲下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脸,只给了他一句话。“现在才知道听话,晚了,早他妈干嘛
去了。”
邢延大概是被当时的场景吓到了,也对沈郁爸爸居然能对自己的亲儿子做出这样的事而感到震惊,站门口愣
了好大一会儿之后才突然反应过来的似的,冲过去把沈郁爸爸一把推开,把沈郁从地上捞了起来。
然后,不等沈郁在尝试求求别人,他的爸爸就已经对邢延的动了手,紧接着周围的其他人也围了上来。
邢延知道自己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就直接没动手,只是抱着沈郁试图往门口冲,不管是被拉扯,还是被打,
就是死死不松手。
而眼看着拳头此起彼伏的打在邢延身上,沈郁急的拼命挣扎,他想自己站起来,可不管他怎么挣扎,全身就
是哪哪都使不上力气。
直到…
混乱中,不知道谁抡起了酒瓶子。
砰的一声,酒瓶碎裂。
邢延整个人忽然定住,不到片刻,鲜血就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顺着眼角流下,啪嗒啪嗒的砸在了沈郁的脸
上。
沈郁脑子嗡的一下,人瞬间就懵了。
不过也就懵了那么两三秒,又突然猛的惊醒,他就那么仰头看着半张脸都已经被血浸透的了邢延,怒火蹭的
一下被点燃,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了起来。
于此同时,他整个人忽然就有了力气,从邢延怀里挣脱出去,目光锁定刚刚打邢延的那个人,冲过去夺走他
手里的碎酒瓶,狠狠扎在他的脸上,直接把那人的眼球都扎爆了。
伴随着异常惨烈的哀嚎声,他又极其迅速的随手抄起新的酒瓶,摔碎之后冲向其他人。
酒瓶抡起来,再砸下去,每一下都是奔着要他们的命去的。
那些人也懵了几秒钟之后,都陆续抄起了酒瓶,场面立刻就混乱了起来。
沈郁身上没有衣服,每被酒瓶划一下,身上就会出现一道血淋淋的伤口,但他一直没有倒下,一直把邢延护
在身后死死的摁着,没让邢延再有机会冲到前面,也没让那些人再碰邢延一下。
到警察终于来了的时候,沈郁身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伤口,鲜血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浸透了。
被救护车送往医院的路上,沈郁因为失血过多,意识已经很不清醒,他躺在那里,看着邢延蹲在他身边紧紧
的抓着他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那双原本清澈漂亮的眸子里溢满了泪水,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那是他第一次见邢延哭,那一刻他心里的疼,比身上所有伤口加起来的疼痛还要猛烈。
他想安慰邢延,但却并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能量正在随着血液流逝,他觉得自己可
能会死掉。
他以为,如果那是他生命最后的时刻,那么他应该对邢延说最诚实的话,他想对邢延笑一笑,但扯了扯嘴角,
眼泪却先涌了出来。

“邢延,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伤人的话都是假的,我喜欢你,是真心的,想跟你在一起,也是认真的。”
邢延说。“我知道。”
“那…你喜欢我吗?”
其实问出口之前,沈郁是纠结过的,因为他心里知道,在这样的时刻,邢延是不会给出否定答案的。
但纠结过后,他还是问了,因为即便是特殊情况下的回答,在离开这个世界前,他喜欢的人做过他的男朋友,
哪怕只有一刻半刻,那他也没有遗憾了。
邢延没有意外的点了头,答应了他,并且在他意识越来越不清醒的时候,俯身下来,在他脸上亲了下。
他很满足,也很舍不得,很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但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自己会就那么死掉,再也不会醒来。
并没想到他自己命格过硬,生命力出奇的顽强,大量失血的情况下,到医院经过大夫们的连夜救治,居然又
活了过来。
再次有了知觉的时候,他脑子先懵了一阵,睁开眼睛看看周围,发现自己是在医院里,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他近乎狂喜。
只不过,狂喜不到两分钟,病房的门突然被推开,他的爸爸冲了进来。
昨晚明明被警察带走了,但也不知道怎么逃出来了,带着一身酒气进病房之后,把沈郁从病床上拖起来,扛
着就往外走。
大夫和护士们立刻过来阻拦,但拦不住,只能再次报警。
一个从警察局逃出来的人,他知道自己再被抓回去后会面临什么,所以护士打电话报警的时候,沈郁爸爸阴
沉着眸子再医院走廊里站了会儿,片刻后忽然转身,拐进楼梯间后,直接上了楼顶。
邢延守了沈郁一夜,早上的时候大夫让交住院费,他去医院外面的银行取了个钱的功夫,回来的时候,沈郁
已经被爸爸拖到了楼顶天台护栏的外面,往前倾倾身子,人就会掉下去。
十八层的医院大楼,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被拖上来之前,沈郁拼命挣扎,被爸爸抓着头发在墙上用力撞了两下,现在被扔在护栏外面,已经没了意识。
而爸爸则正蹲在他旁边抽烟,通往楼顶天台的门外围着一群人,但谁都不被允许靠近,都只能隔着很远的距
离站在那里干着急。
邢延拨开人群走进去,看见沈郁被扔在天台的边缘摇摇欲坠,吓的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沈郁爸爸注意到了他,远远的冲他招了招手,不过在他颤抖着爬起来走过去距离五米左右的时候,沈郁爸爸
又冲他吼了一声:“站那儿!”
邢延立刻定住,连呼吸都不敢出声。
沈郁爸爸蹲那儿看了他会儿,抽了口烟。“喜欢他啊?”
邢延屏着呼吸小心翼翼的说。“ 喜欢。”
“呵呵。”沈郁爸爸就笑了。“喜欢他什么,狗东西屁用没有,天天就他妈知道咬人。”
邢延很害怕,也很愤怒,嘴唇都发了白,但怕触怒了沈郁爸爸,仍然屏着呼吸小声说话。“他是你亲儿子
啊。”
“亲个屁,呵。”沈郁爸爸又抽了口烟。“他妈浪着呢,谁知道跟哪个生的。”
话音落地,远处围观的人群里又走过来了两个人,是沈郁的妈妈,她身后还跟着另一个男人。
沈郁妈妈走到邢延旁边,也在那里停下,对沈郁爸爸说了句。“ 确实不是你的。”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瞬间哆嗦了下,立刻转头看向沈郁妈妈,满眼的惊诧与不可思议。
虽然沈郁爸爸毫无人性,但生了副好皮相,沈郁五官像妈妈,可脸型轮廓包括体型都很相爸爸,只看长相就
能知道他们是亲父子。
而且就算真的不是亲生的,在这种时刻,沈郁妈妈也不该说这样的话。
毕竟,沈郁爸爸现在不能受刺激,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关乎沈郁的生死安危。
“他跟你长的很像。” 邢延突然插话对沈郁爸爸说。“不可能不是亲生的。”
他说的很着急,很迫切,急的眼泪都突然掉了出来。
沈郁爸爸叼着烟看了他一会儿,又笑了。“ 行,这狗东西行,没白活这一遭。”

“你要钱吗?”
邢延从裤兜里把自己刚取的钱一股脑儿掏出来,颤抖着递向他。“ 我可以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以后我还会
赚钱,赚的钱也都给你,我保证说到做到,求求你把他给我,行吗?”
“瞧瞧。” 沈郁爸爸抽了口烟,啧了啧。“瞧别人家的儿子,多懂事。”
沈郁妈妈直接跟了句。“ 也不看看别人是怎么当的爹。”
邢延立刻又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神情淡漠,情绪平静,眼眸沉了沉,低声对她说了句。“您别说话了。”
沈郁爸爸见状,直接冷笑了一声。
邢延平复了下,回头又对沈郁爸爸说。“ 叔叔,您放心,以后有我在,我会帮你管教他,不会再让他跟您动
手,我们以后工作赚的钱也都会交给您。”
沈郁爸爸睨着眸子问。“他能听你的?”
“ 能。”邢延立刻说。“ 我能管住他,我向您保证。”

沈郁爸爸蹲着抽着烟琢磨了琢磨,看表情是态度上稍稍有些松动了。
邢延观察着他的表情,立刻又说。“沈郁之前说过的,不管你们之间对不对脾气,关系好不好,爸爸始终是
爸爸,活着会养,老了会给送终,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不管您。”
沈郁爸爸又琢磨了会儿,看起来态度更加缓和了些。
偏偏这时,沈郁的妈妈又突然说了句。“ 他不配孩子给养老送终。”
“你闭嘴!”
邢延吼了她一声,随后立刻转头继续对沈郁爸爸说。“ 叔叔,你们是亲父子,身上留着一样的血,打断骨头
还连着筋呢,以后我们好好相处,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您相信我。”
“行,我相信你。”
沈郁爸爸说着,掐灭的烟头,站了起来。
只不过,回头目光扫过沈郁妈妈之后,态度瞬间转变。
“行,信你,我把他给你。”
沈郁爸爸说着,回头对邢延笑了笑。
可知看到他那个笑容的瞬间,邢延愣了下,紧接着顿时全身汗毛竖了起来。
因为他嘴上说着肯定的话,但眼神里闪过的确实毁灭般的阴森,无需半点怀疑,他还是坚持要拖着沈郁跳下
去。
邢延站着的地方距离他只有四五米的距离,全力冲过去一两秒足够。
当时的情况也来不及考虑任何别的什么,当看到沈郁爸爸目光阴森森的看向沈郁的时候,邢延已经下意识的
做好了准备。
而当看到沈郁爸爸弯下腰,伸出手臂试图去抓沈郁的时候,邢延蹭的一下冲过去,在他的手碰到沈郁之前,
直接把他从天台边缘推了出去。

第 53 章
春夏交替季节的早上, 不冷不热,气温最是舒服,适合睡懒觉。
然而沈郁却睡不着, 很早就醒了。
邢延还在睡着, 脑袋在他的肩上靠着, 手臂搭在他的腰上,嘴唇抿着, 眉心舒展,睡的很放松,很踏实。
沈郁撑着手臂侧躺在他身边, 安静的看着他的脸, 已经看了一早上。
邢延真的很好看,是那种让人一眼就会心动的好看,也是那种只要看过去目光就会一直在他身上停留的好看。
十年已过, 岁月并没有在他脸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他的皮肤还是很白净,眉宇间还是会透着少年人才有的清
澈,模样看起来和十八岁的时候区别并不大。
除了,他额头上多了一道伤疤。
那是当年被酒瓶砸过那一下之后留下的伤疤,经年累月, 疤痕的颜色已经淡了很多,不再那么触目惊心,每
逢阴天下雨,也不再痛痒, 也算是已经好了。
但它留在沈郁心里的伤口, 从来没有彻底愈合。
家里所有的窗子装的都是双层玻璃,隔音效果很好, 即便早上外面车水马龙,卧室里仍然很安静,耳边只有
两个人彼此交错着的淡淡的呼吸声。
放在枕头边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沈郁像是被定住了似的目光才从邢延额头的那道疤痕上收回来。
手机拿过来解锁,是孙萌:
——舆论导向不错,晚上的直播照常。
沈郁回复了个“好”,之后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多,估计邢延也睡不了多久就该醒了,他定了定神,低头
在邢延的额头上亲了亲,就起了床。
洗漱之后,沈郁先把客厅大致收拾了一下,然后钻进厨房开始做早餐。
满打满算两个人已经在家里窝了三天,沈郁买的那些吃的也差不多了,冰箱里最多也就还够两顿饭的食材,
该订点新的了。
但打开买菜软件之后,沈郁站那儿皱着眉头迟疑了片刻,最后什么都没订,又退出了。
邢延平时更喜欢中式早餐,包子油条之类的不好在家里做,沈郁就打算煎个鸡蛋饼,再熬个粥。
他先把米洗干净放进锅里,再兑上适量的水,打开燃气灶,回头又把鸡蛋和面粉拿了出来。
煎鸡蛋饼很快,沈郁担心提前煎好到时候凉掉不好吃,就把食材先准备好,打算等邢延起床后再煎。
都准备好之后,闲下来 ,他掏出手机顺手打开了微博。
首页讨论度最高的话题词条里,已经不再是他自己的名字,换成了邢延。
继原生家庭的帖子之后,沈郁昨晚又发了一条关于他父亲坠亡案件原委的帖子,里面详细阐明了事情发生的
前因后果。
帖子发出去之后,网上再次掀起了一轮激烈的讨论,七八条热搜霸占首页一整夜,第二天早上开始,帖子下
的评论区满屏都是道歉。

[呜呜呜对不起!我承认之前是我过分了,我不该在根本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就凭主观臆断发表过激言论,
我错了,我对不起邢延哥哥!]
[呜呜呜我也是,邢延哥哥他只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啊,可我居然骂了他,我真该死啊啊啊啊!]
[呜呜呜延哥真的好爱沈郁啊,为保护沈郁他牺牲了好多!我哭死!]
[呜呜他们明明都那么善良,那么相爱,老天爷是眼瞎了吗!为什么要那样对待他们!太不公平了!]
[哭一整晚了呜呜呜,希望他们两个以后好好在一起,也希望沈郁好好爱延哥,如果有机会,我愿意一辈子吃
斋念佛为他们祈福呜呜呜呜!]
[…]
贴子已经发出去了十几个小时,评论区仍然哭声一片,其中除了清一色的道歉,愤恨,意难平,还有几条被
顶上评论区热门的高赞高回复:
[虽然但是,邢延哥哥明明是为了救人啊,甚至他都可以算作是见义勇为呀,为什么还会被判刑,而且被判了
那么多年??]
[我不理解!邢延哥哥明明并没有害人的动机,充其量是防卫过当或者过失伤人,为什么量刑会那么久??]
[按照法律条款,防卫过当和过失伤人致死,量刑的标准也是七年以下,为什么会有十年那么长?]
[…]
那几条评论下面的回复也全都是类似的疑问,看漫看开车呜呜视频在企鹅君羊八六艺奇奇散散零四并且新留
言还在一条接着一条不断的冒出来,把热度不断的往上推。
沈郁浏览着那些评论,眉心处阴沉着,捏着手机的手指骨节也紧的发了白,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时,
厨房外面有动静,他愣了下,几乎是下意识的立刻摁灭了屏幕,
等厨房的门被推开,沈郁已经没事人似的,边往锅里倒油,边回头扯开嘴角对邢延笑了笑。“睡醒啦?”
邢延睡眼惺忪,应该是醒了之后立刻就从床上爬起来找他了,看到他之后皱了皱眉,非常明确的传达了自己
的不满。
原因是今天晚上邢延就要回家了,昨晚睡前说好的,不管谁先醒来,都要把对方也叫醒,但沈郁非但没叫他,
反而自己还先起了床。
沈郁只好立刻放下油瓶,转身过去抱上他,老老实实道歉:“延哥,我错了。”

邢延不理他。
“哥,我真的错了。”沈郁哼唧了两声,又说。“ 我也就醒了不到五分钟,原本刚刚就打算去叫你的,谁知
道你先醒了。”
邢延往他身后看了眼,灶台上摆着已经料理好的食材,煮粥的锅里水都已经烧开了咕嘟咕嘟的,明显就不止
五分钟了。
说话不算话,还说谎骗人,罪加一等,邢延更不理他了。
“延哥,我错了,别生气嘛,下次再也不敢了,行不行?”
沈郁又缠着他哼哼唧唧的道了会儿歉,发现也没起什么作用,抬起脑袋直接哼道。“ 就是不理人是吧,那我
可要哭给你看了啊。”
邢延闻言看向他,没说话,但眼神传达的明显:行,你哭吧。
沈郁见状,先是吸了两下鼻子,紧接着眼圈一红,泪水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眼眶里凝结起来,眸子眨巴了
眨巴,泪珠子就开始大颗大颗的掉了起来。
邢延直接被他这番过分丝滑的操作给惊呆了,站那儿愣愣的盯着他看了很久,捏着他的脸轻轻晃了晃。“ 干
嘛。”
“哭给你看啊。” 沈郁继续掉着眼泪说。“ 谁让你不理我,再不理我,我还能躺地下打滚儿给你看呢。”
“…” 邢延顿时让他弄的更无语,但并不怀疑他真的能干得出躺地上打滚的事儿,站那继续看了他片刻,一
脸无奈的把他拉进怀里,抱了抱。“服你了。”
“哼,不服也不行啊,我可是个演技相当厉害的演员。”
沈郁趴在他肩膀上,得意的说笑,但眼睛里的泪水并没有止住。
毕竟也不全是演的,他现在心里太难受了,也是真的想哭。
早饭过后,沈郁去洗了碗筷,邢延帮着擦了桌子,收拾完之后,两个人窝在沙发上晒了会儿太阳,聊了会天,
又睡了个午觉。
下午四点左右,孙萌带着几个工作人员以及直播的设备来了沈郁家。
除了孙萌以外,几个工作人员都是第一次见邢延本人,客客套套的打了招呼之后,都开始安装设备干活了,
眼睛还是跟管不住似的,不停的往邢延身上瞟,还互相小声的窃窃私语:
“卧槽,本人居然这么帅!”
“是啊,看照片还没感觉,但见到真人我服了,长的也太好看了吧。”
“真怨不得沈哥天天发疯,我看一眼都心动。”
“我也是。”
“…”
几个人切切私语,但声音又没有足够小,邢延在一边听着,人是肉眼可见的尴尬。
沈郁和孙萌在阳台那边说话,回头注意到邢延在那低着头蹙眉,掏出手机在工作群里发了个信息。
大家同时拿出手机,看完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就闭嘴了,除工作内容之外的半个字都没敢再说过。
晚饭沈郁点了外卖,大伙吃饱喝足后休息了会儿,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沈郁原本不想化妆,但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只要有条件,出镜就得注意形象,再说,提前预告过的直播,
没有装造憔悴不堪的样子也不太好,跟故意想装惨博同情似的,他也不想那样。
直播时间定的是晚上八点,七点多的时候工作人员们开始调试设备。
门铃响了。
沈郁以为是给大家点的饮料送到了,让大家继续忙,自己出去拿。
到门口也没有习惯性的先打开门禁可视屏,结果开门之后,突然看到外面站着的人,心里直接咯噔了一下。
随后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邢延妈妈忽然走上前来,扬起巴掌就直接甩在了他的脸上。
啪的一声!动静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的大。
沈郁被打的脸偏向一侧,火辣辣的疼痛迅速从嘴角蔓延开来,他稍稍缓了下,把脸转过来。“阿姨…”
啪!
不等他说完,邢延妈妈逼近,再次扬起巴掌狠狠甩了过来。
“我儿子呢?”
把沈郁打的嘴角直接渗出了血的同时,邢延妈妈也突然崩溃了似的,扑上来抓着他的衣领,愤怒的大喊:
“把我儿子还给我!”
曾经在沈郁的印象里,邢延妈妈是个没什么脾气的人,很温柔,很礼貌,不喜欢争吵,甚至都不会对谁大声
说话。
而邢延出事的那段时间,沈郁却见证了一个原本温柔谦和的母亲是如何变得不顾场合的随时随地跟人辩驳争
吵,不顾形象的随时地随地大哭大闹。
此刻的画面,曾经也出现过,邢延的妈妈也是像现在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着:“把我儿子还给我!”
后来的这十年,那个画面曾无数次出现在沈郁的梦里,强烈的刺痛着他,让他在无数个午夜梦回时,彻夜不
能安眠。
眼下邢延妈妈的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沈郁做的一整天的心理建设几乎是瞬间坍塌,顷刻间便消失的没有
半分残留。
这声哭喊同样也惊动了屋里的人,房门很快被打开,邢延出来之后先是愣了下,紧接着立刻把妈妈抓着沈郁
的手拉开,揽着她退开了几步。
邢延妈妈看起来很崩溃,也很愤怒,被拉开之后转头又看向邢延,巴掌再次扬起来,但手在空中举了半天,
最终也没能忍心打下去。
随邢延妈妈一同来的还有邢延爸爸,以及谢之珩。
邢延爸爸脸色虽然也很不好,但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反倒是谢之珩,盯着沈郁,目光里满满的愤怒。“沈郁,你这人绝了,你不止自私,你简直没有半点良
心。”
“我真搞不懂,事到如今你到底是怎么能做到把邢延藏起来不让他父母找到的,你可是害的他们一家人分开
了整整十年啊。”
“邢延明明没有错,他是为了救你,可是你妈一张嘴,他不仅被定了罪,父母也被倾家荡产,房子车子所有
积蓄都没了不说,还欠下了那么多的外债,他们现在明明住在自己的家里,却还得每月给别人交房租。”
“沈郁,你就不觉的羞愧吗,你就不觉得良心不安吗,你现在这种无耻贪婪的姿态,跟你的父母有什么区
别?”
“谢之珩!”
邢延忽然喊了一声:“你别说了。”
谢之珩目光从沈郁那里收回,看向邢延,咬了咬牙,又继续。“邢延,你也是,你现在眼里就只有沈郁了吗,
就一点也不顾叔叔和阿姨的心情吗。”
“你知道当年为了你的事,叔叔阿姨去找了多少关系,求了多少人,他们受了多少磨难,又吃了多少苦。”
“你失去了前途和未来,你自己可以不在乎,但叔叔和阿姨失去儿子和希望的这十年呢,你也不在乎吗?”
邢延被问的猛的怔住,回头握着妈妈的手,眼眶瞬间泛起了红。“妈妈,对不起,不是那样的,我没有不在
乎,我只是…”
这个时候大概任何的解释妈妈都是听不进去的,因为她其实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但她又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太难过了。
邢延意识到了,话说到一半,停了停,立刻又说。“妈妈,我跟您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行吗?”
邢延妈妈不回答,只是掉眼泪。
邢延爸爸见状,沉重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他们两个都拉进怀里抱了抱,之后什么都没说,揽着他们直接走
向电梯口。
进电梯之前,邢延回了回头,但还是没能在离开之前,再给沈郁一个哪怕只是眼神上的安慰。
因为沈郁被邢延妈妈的那一声哭喊以及谢之珩义正严辞的痛斥给击垮了,头低下去之后,始终没能再抬起来。

第 54 章
邢延被父母带着离开之后, 沈郁背靠门框站那儿,红着眼眶,垂着脑袋, 站了很久都没动一下。
几个工作人员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 楼道里明明四五个人, 愣是安静的连呼吸声都没有。
沈郁整个人看起来太难过了,所有人甚至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弄出点什么动静惊动到他,他就能当场破碎掉。
时间分秒流失,到了 7:55 分, 负责直播频道后台管理的小哥手机屏幕亮了下, 他拿起来看了眼,转头看向
孙萌,动作尽可能小的做了个口型:怎么办, 要取消吗?
孙萌皱着眉头自己先挣扎了挣扎,随后看着沈郁又纠结了纠结,然后才颇显艰难的小声开了口。“沈郁,要
不然,直播改明天?”
沈郁反应还好,至少没当场破碎掉, 继续低头沉默了会儿之后,闭上眼睛吐了口气。“不用,就今天。”
刚刚邢延妈妈在气头上,打的那两巴掌一点也没收着, 沈郁脸上留下了印子, 嘴角也破了皮,化妆师小姐姐
给铺了好几层厚厚的粉, 设备小哥哥给开了直播间开了磨皮功能,但也都没起什么太大的作用,上镜之后,手印
和伤仍然看的很清楚。
遂直播一开始,沈郁的脸刚出现屏幕里不到十秒钟,弹幕区先疯狂刷了一波:
[哥哥脸怎么了!]
[哥哥是受伤了吗!]
[怎么回事!!谁!谁干的!]
[…]
沈郁没管这些,坐下之后调整了下情绪,就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大家好,我是沈郁,今天开直播,主要是
想针对这几天网上关于我的一些传闻,统一做个解释,给大家个交代。”
[呜呜呜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亲自站出来打某些人的脸!]
[呜呜呜终于等到你!我的宝贝受委屈了!]
[呜呜呜宝不要难过!姐姐们永远支持你!]
弹幕区迅速换成了哭声一片,满屏的“呜呜呜”,沈郁看了会儿,发现也没什么正经问问题的,就按照自己
计划的继续了。
“关于我个人性向的问题,出道最初我就跟大家明确说过,我有男朋友,是谁想必现在大家也都知道了,他
叫邢延,是我高中时的同学,我追了他很久,很努力才变成男朋友的。”
[我我我记得!]
[我也!后知后觉!原来那个时候说的都是真的!]
[啊啊啊啊原来那时候说的就是延哥啊!延哥真的!我哭死!]
[…]
“关于我的原生家庭,以及我父母的身份,网上的阐述也都很客观,都是真的,我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愤怒]
[恨]
[难过]
[…]
“然后,关于当年我父亲坠亡的前因后果,网传的帖子里记述的也都很详尽,与事实基本相符,我也没有什
么可补充的,现在唯一想说的,就是回答一下你们在帖子下评论区发出的疑问。”
“当年我父亲的坠亡案,延哥没有犯罪行为,他是为了救我的命不得已而为之,是见义勇为防卫过失,但最
后被定罪却是…”
沈郁说着突然卡了一下,停下来缓了缓之后,才说得出口:“故意伤害。”
评论区瞬间炸了:
[!!! 我就说怎么会是十年那么久!]
[可是为什么啊!原因呢??]
[…]
“因为…” 沈郁说着,又哽咽了一下。“因为在场的目击证人,我的母亲,污蔑了他。”
当年…
医院住院部大楼天台顶部的面积很大,沈郁爸爸带着沈郁蹬上的是天台的一角,距离门口二十多米,当时围
观的人都被挡在了门外,看不清,也听不清。
也有几个拍照片录视频的,但十几年前的手机功能并不像现在那么强大,像素低,收音效果也很差,隔着二
十多米的距离,什么都收不到。
现场清晰能看到和听到沈郁爸爸和邢延之间对话的,除了两个当事人,就只有沈郁的妈妈,以及当时跟着沈
郁妈妈进去的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也用手机录了视频,但他当时正好站在邢延的身后,录制视频的角度问题,沈郁爸爸整个人被邢延
挡住了,看不到沈郁爸爸的具体表情和反应。
沈郁爸爸在动手之前,又仿佛是被劝住了似的,对邢延说了“好,我把他给你”这样的话。
以至于,拍出来的视频呈现的效果,就是沈郁的爸爸明明已经放弃拽着沈郁跳楼,没有了企图杀人的行为,
他只是要去把沈郁带回来,但邢延还是把他给推下了楼。
这个案件若是有沈郁妈妈作证,那个视频不被曲解,邢延或许就能轻判,甚至无罪,但谁也没能想到,沈郁
的妈妈非但没有作证,反而还在那个男人的唆使下,以“故意杀人”的罪名,把邢延告上了法庭。
那个男人刚好是个律师,懂法律,也知道如何操作才能让罪名成立,他把一切证据和证词安排的天衣无缝,
让沈郁妈妈配合要求法院对邢延重判。
目的当然没什么悬念,就是想要钱,毕竟沈郁妈妈签署被害人家属谅解书,邢延才会轻判,而代价,就是邢
延的父母要赔偿巨额钱款。
沈郁当时被他父亲抓着头发往墙上撞的那两下,摔坏了脑袋,在医院里昏迷了半个月,醒过来的时候,邢延
也已经被收押拘留半个月。
当他得知邢延是被自己的妈妈亲手送进拘留所的时候,他人都傻了,刚清醒过来,下地之后连站都站不住,
连滚带爬的回到家,质问他的妈妈那是为什么。
当时他的妈妈正准备出门,打扮的红唇艳丽,花枝招展,已经和此前在爸爸面前胆小懦弱时的她判若两人。
沈郁在家门口碰上的时候,直接都没认出来,是妈妈看到他跌跌撞撞的跑过来,拦了他一下。
沈郁当时愣了片刻,但也顾不上别的,立刻抓着她的手臂问她。“你为什么告邢延,你为什么要告他!”
妈妈冷淡的说。“因为他杀了你爸。”

“你明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是为了救我!” 沈郁抓着她激动的说。“他没有犯罪,他没有!”
妈妈就那么看了他一会儿,对着他笑了。
那个笑容,后来经常出现在沈郁的噩梦里,倒不是多么的阴森可怖,就是令人恶心。
她说。“他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我说了才算。”
“你!”
沈郁狠狠抓着她的手臂,忍了忍,对她说。“你只是想要钱,是吧,那你放过他,钱以后我来赚,我保证会
赚很多钱,很多很多,我保证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放过他!”
“好日子?”
妈妈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说的这个‘好日子’得等到哪天啊?”
“很快!”沈郁说。“ 只要你答应,案子结束之后我立刻休学,我不读书了,继续去夜总会工作,他们答应
过,只要我,只要我答应给他们想要的,他们可以给很多钱!”
“呵。”妈妈又冷笑了一声,然后不再继续听他说话,把手臂用力从他手里抽出来,把他甩开,转身就往楼
梯口走。
沈郁刚从昏迷中醒来不久,身上的伤也都没好利索,根本没什么力气,被推的猛一下撞在了墙上,浑身的剧
痛让他瞬间就冒了一身的虚汗。
可眼看妈妈就要离开,他还是挣扎着立刻追上去,再次抓住妈妈的手臂。
但这次都没等他再说话,妈妈更用力的甩开他,随后抓着他拖到楼梯口,直接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一层楼高,十几个台阶,本就浑身是伤,从上面摔下来,沈郁险些当场昏迷。
而这一摔,也让沈郁抱着的零星那点希望也直接破碎了。
其实一直以来,沈郁都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妈妈是恨他的,因为妈妈当年是不愿意嫁给爸爸的,只不过未婚
先孕有了他,才不得已和爸爸结了婚。
后来日子过的越来越不好,爸爸也变得越来越变本加厉,她就把所有的恨都归结于了沈郁的出现,认为孩子
是她所承受一切苦难的根源。
所以她从来才没想过改变现状,不想离婚,也不想逃离,甚至当初沈郁送她去外地,都是强行把她拖走的,
她就是要留下当父子俩的点火油桶,看着他们父子一天到晚棍棒相见,打的头破血流,要他们的生活永无宁日。
即便现在沈郁的爸爸死了,她的恨意也并没有因此消退,她不想让沈郁过安生日子,她要让沈郁良心不安,
永远愧疚而自责的活着。
沈郁是能猜到的,但他不想放弃,他挣扎着站起来,尽力保持清醒,忍着身体上的剧痛顺着楼梯爬上去,跪
在妈妈面前继续求她。
“ 如果你恨我,你想打想骂想怎么折磨我都行,但不要牵扯其他人行吗,我求求你,放过邢延!”
“只要你肯放过他,我怎么都行,怎么样我都不会反抗,如果你看见我烦,也想让我去死,我马上从楼上跳
下去,只要你放过他,我求求你,放过他。”
沈郁就那么跪在那里,在妈妈的脚边,一直给她磕头,磕的额头都渗出了血。
可妈妈却只是冷漠的看着,最后抓着他的头发对他说了一句:“如果你死了,我连谅解书都不会签。”
说完就用力一推,再次把他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即便是这样,后来沈郁也一直并没有放弃,跪在她面前低三下四的祈求,把刀子架在她脖子上逼迫,尝试了
很多办法,一直没能让她改口。
那期间邢延的父母也找过沈郁妈妈无数次,承诺只要她肯作事实证明,钱仍然会给,甚至可以给更多,晓之
以理,动之以情,哭着,求着…
可不管怎么求,沈郁妈妈就是不答应,在庭审时一口咬定沈郁爸爸没有企图杀人的行为。
当时邢延家周围的邻居,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甚至沈郁家的邻居,都曾出面为邢延说话,向法官求情。
但法律是讲证据的,人情次之,当时案件调查审理,拖拖拉拉了好几个月,最后仍然不能彻底扭转局面。
最后故意伤人罪名成立,即便法官们参考了学校老师同学以及邻居们的请愿书,又看在邢延年纪小,平时品
学兼优的份上,尽最大的可能减少了量刑,可也还是判了十五年。
判决书下来之后,邢延的父母没有放弃上诉,沈郁也没有放弃求她的妈妈,他们都一直在坚持。
直到沈郁的妈妈后来不堪沈郁的不停不休的围追堵截,决定和那个男人离开本地,去国外生活。
去机场的路上,那男人大概是太急切的想要离开了,车子开的飞快,在经过转弯大桥时压实线超车,撞上了
一辆迎面驶来的运沙大货,车身直接被撞碎,两具尸体也当场四分五裂。
而随着两个目击证人的突然横死,邢延的案子,也就彻底断送了翻案的可能。
在镜头前讲述完这些,泪水几乎已经把沈郁脸上的妆都洗干净了。
弹幕区的网友们也一样,除了愤怒,就是哭。
低着头缓了很久之后,沈郁抹了把脸,长长舒了口气,然后重新面对镜头。
“ 法律条款摆在那里,执法人员照章办事,没有什么不对,我今天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因为已经没有证
人和证据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还邢延一个清白,我只能以当事者的身份,把真实的事情还原给大家看。”
“法律是不能变通的,但人可以,我就是希望大家能看到真相,了解真相,然后理性思考,做出正确的判
断。”
“邢延是无辜的,他没有犯罪,他是被冤枉的。”

第 55 章
直播把事情全部解释清楚之后, 沈郁又用自己的官方大号发了声明,恳请大家理性对待这件事,尤其不要去
打扰邢延和他的家人。
公司法务给之前恶意编造谣言辱骂诽谤邢延的大 v 博主以及对邢延进行过网暴的人都发了律师函, 该告的告,
该索赔的索赔, 绝不和解,追究到底, 闹的声势非常浩大。
网上各种话题词条此起彼伏的,热度又继续维持了一周左右彻底降下来,这件事才终于算是暂且告一段落了。
但邢延家的矛盾还没有结束。
邢延妈妈这次是真的被气着了, 自从那天把邢延从沈郁家揪回来, 还一直没原谅他。
早上爸爸煮好了面,邢延去喊妈妈出来吃,到床边蹲下来, 拉了拉妈妈的手。“妈,吃饭了。”
妈妈直接把手抽走翻了个身,眼睛不睁开,也听不见他说话似的,继续躺着不动弹。
妈妈生气了就是这样,不打也不骂, 就是不理他,这一周的时间,不管邢延怎么道歉说好话都没用,妈妈就
是不和他说话。
爸爸收拾完厨房之后也过来试着喊了喊, 但也没能把妈妈喊起来, 他没办法,就只好把面端进了屋里。
早饭虽然有爸爸哄着, 可邢延妈妈也还是只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最近一直闷在家里没怎么出门,爸爸说要
带她下楼活动活动,她也不去,放下筷子就又继续躺了回去。
妈妈毕竟年纪大了,生气太久容易伤身体,邢延担心她就那么一直闷着会出问题,这两天是一天比一天着急。
中午,谢之珩来了,带了好几箱瓜果梨桃和补品之类的。
邢延妈妈虽然生着气,但有客人来,她也还是会认真招待,这才总算是起了床。
过去的那些年,谢之珩经常来看望邢延的父母,按理说关系应该很亲近,但邢延爸妈这么多年一直对他很客
气,每次只要他来,就会把他当正经客人伺候,妈妈会烧一桌子菜,邢延爸爸也会开瓶酒陪他喝点。
谢之珩自己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饭桌上不光不客气,嘴也甜,笑眯眯的哄邢延妈妈。“阿姨,您做的糖醋
小排和红烧肉真的太好吃了,比外面星级西图澜娅餐厅大厨做的都好,怪不得邢延从小就最爱吃这两道菜。”
邢延妈妈礼貌所致,为了招待客人,脸上原本还有点笑模样,但听了谢之珩那话,脸上的笑容直接淡了淡。
毕竟,自己儿子到底喜欢吃什么自己最清楚,邢延从小根本就并不喜欢吃酸甜口的饭菜,他也并没有很喜欢
糖醋小排和红烧肉,当初他开始经常缠着妈妈让给他做这两道菜的时候,妈妈一度还挺纳闷。
也是后来才知道,只不过是因为沈郁爱吃,他借着带饭去学校吃的幌子让妈妈给做,也是拿给沈郁吃。
谢之珩又继续自顾自的说。“我还记得,邢延那时候每次带去学校和大家分享,大半盒都能让我给吃掉,嘿
嘿。”
“…”
饭桌上忽然出现了一丝丝不是很明显的尴尬气氛。
“呵呵,喜欢吃就好。” 邢延爸爸笑了笑,夹起块小排放在他的碗里,对他说。“多吃点。”
“嗯!”谢之珩什么都没觉出来似的,还在那美滋滋。
邢延看了看妈妈的脸色,盛了碗汤放到妈妈的手边。
但妈妈没动,拿空碗给爸爸和谢之珩以及自己都盛了,就是没管他。
这么一来,谢之珩总算是不能再装傻装啥也看不懂了,又开始试着给邢延求情。“嘿嘿,阿姨,邢延已经知
道错了,您这也惩罚他这么多天了,就别跟再跟他置气了吧,不然您看他,这愁的吃不下也喝不下的,我今天看
他比上次又瘦了不少,这样下去怎么行啊。”
别的不说,谢之珩脑子有时候还挺好使,知道当妈的就算再生气也听不了这些。
果然,邢延妈妈闻言瞥了邢延一眼,总算是开了口。“ 吃不下就饿着,饿傻了正好,反正一天天的也不知道
自己该干什么。”
“阿姨。”谢之珩说。“他肯定知道,但改正也需要个过程嘛,您也别太着急,他会慢慢改的。”
说完,还靠过去碰了碰邢延的胳膊。“是吧,邢延?”
“…”
这一问算是给邢延架那儿了,说是,那根本不是他的态度,说不是,反倒会惹的妈妈更生气。
想来想去不知道怎么回答,邢延就坐在那儿闷声不说话。
但其实,对于妈妈来说,他回不回答都一样,都免不了生气,气性上来,就容易较劲。
“ 说话。” 妈妈看着邢延。“ 别人跟你说话,连个声也不吭,谁教你这么没有礼貌的。”
“…” 邢延继续闷声片刻,只好张嘴。“对不起,我错了。”
“对不起谁?” 妈妈立刻问。“错哪了?”
“…” 邢延蹙了蹙眉。“妈。”
“别叫我,回答问题。”妈妈说。
“…” 邢延又蹙眉闷了会儿。“ 对不起您和爸爸,错在又让您和爸爸担心了。”
“你也知道是‘又’。”妈妈说。“ 这么大个人了,还是一点分寸都没有,爸爸妈妈永远不会害你,只要我
们不同意的事,你就应该好好思考,慎重决定,而不是一意孤行,什么都不管不顾。”
“没有不管不顾。” 邢延说。“我只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危险,想等事情结束之后再…”
“你的感觉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妈妈直接打断他。“当年我和爸爸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掺合别人家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有自
己该承受的苦难,但凡试图插手改变别人的人生,就注定要付出自己的代价,你也说你觉得没什么,不危险,你
不听我们说出的任何话,不顾我们一次次的阻止,非要插手,结果呢。”
“…” 邢延直接又低下了头。
“邢延,你现在已经不是十八岁了,也不可以再像十八岁时那么任性,爸爸和妈妈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放任
你胡作非为,我现在就明确的告诉你,以后沈郁的事,你不许再掺合,我和爸爸不会允许你和他再见面,至于其
他的,你更是连想都别想,我和爸爸死都不会同意。”
只见听了这话,桌上的两个人都立刻抬起了眸子,只不过表情和眼神里传达出的东西,刚好是相反的。
邢延妈妈轻易不会说出这么决绝的狠话,一旦说了,基本就不会再收回。
邢延明显是有些崩溃的,看起来就快哭了。
而谢之珩虽然并不太明显,但也能感觉的到,他是愿意听到那样的话的,甚至,他在偷着庆幸。
邢延妈妈注意到了,目光从他脸上扫过,看了看邢延,蹙眉又说。“关于你的个人问题,爸爸妈妈原本并不
打算强制插手,但你在这件事上实在是自己没个分寸,爸爸妈妈只能替你做主,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以后你也
只能像普通男孩子一样,找个女孩结婚成家,立业生子,除此之外,爸爸妈妈不会接受任何其他的可能,绝对不
会。”
“…”
邢延看表情,显然是马上就要扛不住了。
同时,谢之珩尽力掩饰着的心里偷偷的庆幸也戛然而止,他愣了下,随后张了张嘴,试图对邢延妈妈说点什
么。
但没等他开口,邢延先说了句。“我接受不了女孩子,也不可能接受别的什么人,如果你们不同意,那我只
能一辈子不成家。”
啪!
邢延妈妈直接拍了把桌子。“ 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邢延不敢顶嘴了,就开始闷着头不说话。
行延爸爸在邢延妈妈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好了,小谢还在呢,先吃饭。”
邢延妈妈忍了忍,但看着邢延那个倔样子,又没忍住。“ 你当我和爸爸愿意因为这种事气的吃不下也睡不着
的吗,沈郁和你之间的关系有多复杂,你自己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他现在感念你救过他,还会对你心怀愧疚,对你是会千好万好,可过多少年之后呢,他会一直像现在这样
对你吗?”
“人都是会变的,更别说情谊,再热切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也终会有归于平淡的一天,未来若是生活在
一起,生活琐事,鸡毛蒜皮会慢慢把爱情的部分消磨掉,剩下来能继续牵连着彼此的,更多的是亲情。”
“ 就算他父亲再不是人,再该死,那也是他亲生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不管什么原因,都不应该死你的
手上。”
“多少年之后,等一切归于平淡,生活里总会有摩擦,有矛盾,会有彼此都看不顺眼的某些时刻,到时候,
难保他不会拿这件事戳你的脊梁骨。”
“妈妈就是担心,将来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他拍拍屁股走人,你怎么办?”
“我的傻儿子,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的心硬程度跟他比起来,差太远了。”
妈妈一连串的话,让邢延懵了很久,很久之后,才说。“他,他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妈妈说。“你能预知未来吗,一辈子那么长,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变?”
“我…”邢延又愣了下。“他可以保证,他可以…”
“他拿什么保证啊,靠嘴说吗?”
妈妈痛心的看着他。“儿子,日子是一天天过出来的,不是靠想象的,承诺这种东西最是靠不住,尤其他在
那样的家庭环境里长大。”
“他不一样的。”邢延说。“虽然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但他一直保持着正直和善良,他和他的父母本质就
不一样,我相信他!”
啪!
眼看他就是听不进去,还顶嘴,妈妈气的又拍了下桌子,紧接着一股子急火涌上心头,突然打了个晃,人直
接晕倒了。

第 55 章
事情差不多结束之后, 沈郁也一直没回南方的片场,扛着各方压力留在首都,想等邢延父母消消气之后, 去
找他们好好聊一聊。
等了一星期感觉应该也差不多了, 终于鼓起勇气来了邢延家, 结果刚上楼就被路过的邻居告知,邢延妈妈中
午让救护车给拉走了。
沈郁不知道具体情况, “被救护车拉走”这样的话听起来又太过吓人,他当场就腿都开始发软了,去往医院的
路上都开不了车, 最后把车扔路边又打车去的。
其实邢延妈妈并没有什么大碍, 就是这些天吃不下喝不下的还一直躺着,身体有点虚,中午做饭忙活了半天
原本就有些累, 再一生气着急,就晕倒了。
可即便从大夫那里获知了这些,当站在病房外面透过门缝玻璃看着守在妈妈病床前的邢延时,沈郁心里的恐
惧非但没有半分缓解,反而更加沉重。
邢延妈妈毕竟年纪大了,已经承受不了太多剧烈的情绪波动, 这次只是气晕了没什么大碍,但下次呢。
沈郁很清楚,站在父母的立场,短时间内是很难接受他的, 如果他和邢延选择固执的对抗, 父母伤心愤怒之
下,难保不会有一天真的出什么意外。
到时候, 邢延该怎么办。
缺失了十年的陪伴,让父母为他操心操劳,邢延对父母已经很愧疚了,万一妈妈再因为他的固执被气出个好
歹,将来他又该如何原谅自己。
在病房外面站了很久,沈郁最终也没进去,下楼在某个楼梯间找了个角落坐下,内心激烈矛盾挣扎了一整夜。
第二天早上,他担心邢延妈妈没什么心理准备冷不丁见到他又要愤怒,上楼之前,先给邢延爸爸打了个电话。
邢延妈妈同意了见他,但不许邢延参与,谈话时把邢延给关在了门外。
在邢延父母面前,沈郁总是抬不起头的,进到病房之后,直接在病床前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 邢延爸爸见状立刻去拉他。
邢延妈妈也说。“你不用这样,在我这里装可怜一点用都没有。”
但沈郁最终也没起来,继续跪在那里,强忍着泪水。“叔叔,阿姨,我知道自己没脸求得你们的原谅,但我
对邢延是真心的,我保证一辈子对他好,所以我想问问,到底需要我怎么做,你们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你不用做这种口头上的保证,一辈子什么的。”邢延妈妈说。“ 你现在说这种话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可以签协议。” 沈郁说。“我可以把现有的车子房子股票等所有资产都转到他名下,以他名字成立公司,
把我自己永久签给他,这样他手上就有对我的绝对控制权,一旦将来我有什么…”
“你明明知道,这样也并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邢延妈妈打断了他。“ 邢延是什么性格你不清楚吗,就算你这么做了,将来有什么变故,他只会自己受委屈,
不可能会对你做任何事,也不会留你一分钱。”
沈郁无可反驳。
“沈郁。”邢延妈妈说。“ 我现在也诚恳告诉你我们的想法,为什么我们不同意。”
“首先,如果我的儿子真的犯了错,那么不管是赔偿还是去坐牢,甚至是偿命,我们都不会有二话,但他是
被冤枉的,整整十年,人生中最好的年华,被人生生给毁掉了,这个人是你的亲生母亲,这件事我们永远都没办
法原谅。”
“其次,你现在靠着自己的名气,看似是帮他洗清了冤屈,但他的案子翻不了,实打实的罪名会一直背在身
上,将来必定还会有被人拿来做文章的一天。”
“即便你选择退出大众视野,将来没有了那么高的关注度,但你们总要生活的,日常总要和人接触的,难保
到时候不会再被人翻出来闲言碎语。”
“一次两次你们可以不在乎,可十次八次甚至更多了之后呢,你们能做到一直不被外界的声音干扰吗,当别
人戳着他的脊梁骨说他是个杀人犯,当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居然和自己的杀父仇人在一起。”
“人言最是可畏,类似的声音听多了,你们真的能做到一直心安理得,一直没有隔阂的在一起吗?”
“沈郁,说实话,你怎么样那是你的事,但我的儿子我不能不管,他已经受了太多的委屈,承受了太多本不
该他去承受的痛苦,我不希望他再因为你受到任何伤害。”
“你们分开,他难过一阵子也就过去了,总比一辈子过不踏实安稳要好。”
“…”
邢延妈妈越说,言辞传达出来的反对就越坚决,沈郁跪在那里听着,越听越觉得没有希望,直到最后,彻底
垂下眸子,泪水再也憋不住,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
邢延爸爸看不下去,叹了口气,递了张纸巾给他,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小沈,我和邢延妈妈心里其实是
明白的,你这一路成长过来,也很不容易,但就目前的形势看来,你们两个确实也不是很合适在一起。”
“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不一定非得立刻就要理出个结果,回去好好工作,先把当下该
做的事情做好,该承担的责任都承担起来,剩下的,交给时间吧。”
“…”
沈郁低着头努力了很久,才好不容易把眼泪止住。“叔叔,阿姨,我答应你们的要求,会很快离开,除工作
必需以外不会回来,不跟他见面,也不会联系,我说到做到,不会再让你们伤心生气,也请你们务必保重身体,
不要让邢延担心害怕。”
“另外还有一个请求,不要勉强他去做不喜欢的事,这期间如果他自己想通了,愿意去接触其他人,就让他
去,可如果他不愿意,也不要勉强他,就算最后不是我,我也希望他至少能和一个合自己心意的在一起。”
邢延的父母都没有再说话。
沈郁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眼圈还红着,邢延一直在门外等着,看到他之后先拉着他左右看着检查了一番,
发现并没有伤之后松了口气,然后立刻又拉着他去了个没有人的楼梯间。
“聊什么了?” 邢延问,人看上去着急又紧张。
沈郁没有回答,凝视着看了他一会儿,把他拉进怀里,用力抱着。“ 邢延,你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我
爱你,不管发生任何事,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爱你,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的。”
邢延一时间并没弄懂他为什么说这个,只是下意识回了句。“嗯。”
沈郁抱着他缓了片刻,又说。“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不管我做什么选择,都是基于我爱你,并且我仍然会一
直爱你。”
邢延愣了下。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会在外地工作,这期间我们可能没什么机会见面,也不能经常联系。”
邢延又愣了下,仿佛就懂了,眉心忽的一下蹙眉,声音瞬间就开始有些发抖。“要分,分手吗?”
“不是分手。”沈郁立刻说。“只是暂时分开一下,给我们大家一点调整心情的时间。”
“是他们逼你了吗?是他们对你说什么了吗?” 邢延忽然就变的很激动,说话就推开他。“我,我去找他们
说,我现在就去求他们!”
“邢延。” 沈郁立刻把人拉住,拽回来用力的抱着,把人紧紧摁在怀里,尽力安抚。“你先别着急,先听我
说。”
邢延却有些听不进去,人马上就要崩溃掉似的,显得很是急躁,手也下意识的紧紧抓上了他的衣服。
情形如同当年的某些时刻,回忆一股脑的涌出来,沈郁努力克制的泪水差点儿又没绷住。
当年自从意识到自己可能会给邢延带来麻烦开始,沈郁一直很着急的想要立刻和他撇清关系,为此经常对他
凶悍刻薄,言词锋利。
刚开始邢延会当真,但后来次数多了,就没那么当回事了,只是担心他说一堆狠话之后就要转身跑掉,总是
会在他要开口之前就先抓着他的衣服,怎么都不松手。
当时沈郁年纪还小,心急如焚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很多,已经不会再像当年那样只知
道说狠话。
等邢延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沈郁才稍稍把人松开了些,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 邢延,就算他们
不逼,我们也不能完全不顾及他们的心情只想自己开心。”
“叔叔阿姨年纪大了,不能总是生气受刺激,他们现在接受不了我们在一起,那我们就先缓一下,给他们一
点时间,好不好?”
邢延没有说话,眼睛开始泛红。
“邢延,我觉得叔叔刚刚有句话说的很好,时间会治愈一切,他们只是现在不能接受,但不代表永远,也许
等过一阵子就慢慢想通了也不一定。”
沈郁说着,扯了扯嘴角,很努力的对他笑了笑。“我们还年轻,还有很多时间,只要我们自己心里明白是爱
着对方的,那么晚点在一起也没关系,对不对?”
邢延还是没有说话,泛红的眼眶里泪水已经开始打起了转。
沈郁心疼的不敢再继续看着他,重新把他拉进怀里抱着,对他说。“ 放心吧,就算不能见面,我也会让你随
时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会让你想看的时候就可以看到,想听的时候能听到,会一直用另一种方式陪着
你。”
邢延一直没有再说话,但沈郁知道他听进去了。
继续抱在一起抱了很久,直到大夫们开始查房,楼梯间门外来回走动的人越来越多,随时都可能有进来人。
沈郁内心剧烈挣扎着松开邢延,咬了咬牙,握住了他抓着自己衣服的手。
而手被拽开的瞬间,邢延眼眶里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似的,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滚落了下来。

第 57 章
沈郁这个人, 性格脾气上或许有很多的不足,但也有很多优点,尤其很重承诺, 只要自己亲口答应的事, 他
就算拼了命也会努力去做到。
邢延妈妈出院之后, 他忍痛主动切断了和邢延所有的联系,并且让孙萌帮着安排了下, 做好了长期驻扎剧组
的准备。
离开首都之前,他去了一趟北郊陵园。
虽然四月天气已经回暖,但山里的气温总是会比市里低那么嫉妒, 尤其陵园这种地方, 格外安静寂寥,即便
是艳阳高照的正午,也显得阴凉阴凉的。
工作人员出来接待, 没有带沈郁去墓地,而是带他去了骨灰寄存的地方。
场地很空旷,四面墙上都是一个一个的小格子,里面放着的都是等待被下葬的骨灰。
工作人员把沈郁带到了其中一个格子前面,跟他交代了几句话,之后就很自觉的退到门口去了。
偌大的空间里, 沈郁盯着面前格子里放着的两个罐子,目光阴沉。
那是他父母的骨灰。
当年父母去世后并没有被下葬,这十年间,骨灰就这么一直放在这里, 处于寄存状态。
寄存费用并不低, 十年累积下来也已经足够买好几块墓地,每年费用到期, 工作人员也都会打电话问询是否
安排埋葬,沈郁都会拒绝。
在大多数人的观念里,人死之后,入土为安,骨灰下葬,生前所有恩怨对错全都一笔勾销。
沈郁一直不同意安葬他们的原因,就是这个。

小时候,相比于恨,他其实更多的是不能理解。
不理解他的父亲,明明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血脉至亲,不爱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骂虐待,对着那么小的孩
子,怎么就能下得去那么狠的手。
更不理解他的母亲,如果真的不喜欢不想要,明明可以不生,为什么强行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却反过来要
把错误强加到他的身上。
出了邢延的事之后,他十几年人生里所有的不理解,一夜之间就化成了恨。
父亲早就被赌瘾磨灭了人性,做出什么样的卑劣行为他都可以接受,但母亲对他做的事,他这十几年都没能
想通,无法接受。
很小的时候,院子里的阿姨婆婆们给的零食,沈郁都会把最好的留着,最后拿回家给妈妈。
长大一点之后,不管是去街上捡矿泉水瓶,还是给人跑腿或是去西图澜娅餐厅打工,他攒到钱之后,也会第
一时间去给妈妈买点什么,或是当季好吃的瓜果,或是头花发夹之类的小饰品。
他也只是个普通小孩儿,也会需要关爱,需要妈妈,即便是能隐隐约约能感觉到妈妈是不喜欢他的,他也还
是一直在很努力的讨好,试图把自己和妈妈的关系变的亲近一点。
每次爸爸发疯打人,他都会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挡在前面,从最开始一脚就能被踢飞,到后来终于能强大到爸
爸不再是他的对手,期间不知道死里逃生了多少次。
他自认已经尽力做到了自己能力范围内能做到的一切,可是最后,居然是他一直努力护着的妈妈给了他最沉
痛的一刀。
沈郁或许这辈子都忘不了,当他满身是伤的跪在地上磕头磕到血泪横流时,妈妈仍然一脸冷漠对他说出口的
那句话。
“ 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你凭什么能得到圆满。”
后来的这些年,每每回想起那个画面,沈郁都恨的咬牙切齿。
那可是他从小到大无数次不惜豁出性命去保护着的母亲啊,他实在想不通,她怎么就能在最后的关头,那样
对待他。
为了不让他圆满,选择污蔑邢延,让他那么喜欢的人因为他而惹上牢狱之灾,让他一生背负愧疚与罪恶感,
永远在邢延家人面前抬不起头,永远没有底气,永远不能心安理得的去争取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要让他们入土为安,他们又凭什么可以踏踏实实的结束这一生?
这是后来的十年里,沈郁第一次再来这个地方,再次面对他的父母,他定定的站在那里,盯着格子里那两坛
骨灰,满腔的愤怒与恨意,最终都归为一句话:
“不是想看我永远痛苦的活着吗,那你们就不要安眠,就继续飘在虚无的空气里,好好看着吧。”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南方片场之后,为了补上因为他的缺席而导致落下的拍摄进度,沈郁补偿了导演组一部分经费,主动加
班加点日夜赶工,短时间内忙的一塌糊涂。
加班赶工的同时,沈郁也开启了一项固定任务,那就是每天拍点日常小视频发到公共平台。
没什么正经事,就是说说自己一天都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吃到了什么好吃的以及不好吃的东
西,每天的内容都不一样,但每天基本都是通篇废话。
由于他之前没这么干过,很少在公共平台发自己的私人动态,以至于当他开始每天都会乐呵呵的发上那么一
段小视频,跟每晚做例行报告似的,短时间内久引起了很大的关注度,还闹过不少热搜,甚至被调侃是内娱主动
开启“梦女养成计划”第一人。
那段时间就连很多圈里朋友刷到他的视频,都得给他发私信来上一句:这热恋中的人状态就是不一样啊,瞧
最近给你春风得意的。
也就是身边一起工作的人知道,沈郁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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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录视频的那几分钟脸上有点笑模样,其余闲着的时间,要么冷着脸不说话浑身上下透着“招惹即找死”,要
么就跟丢了魂似的愣在某处发呆。
时间是生活的旁观者,无论快乐或是煎熬,都不会为任何人停留。
短暂的春天结束之后,炎热的夏天也已经接近尾声。
八月底,九月初,是邢延家该交下个季度房租的时间。
周末中午,吃过饭之后,邢延妈妈就带着钱去了梁骋家。
当初为了凑钱换邢延的谅解书,邢延父母把当时手里能变卖的东西都卖了,包括房子,后来几经辗转,房子
被梁骋家给买了,他们才得以搬回来继续住原来自己的家,只不过需要交一定的房租,虽然也不多。
邢延家和梁骋家是二十多年的邻居,关系一直很好,梁骋妈妈和邢延妈妈也从来不怎么客套,之前都是按规
矩办事,该收钱收钱。
但这次邢延妈妈送来钱,她没有再收,反而去房间把房本和一个存折拿出来,放到了邢延妈妈面前。
邢延妈妈看看那房本和存折,像是有预感似的,直接皱起了眉。
梁骋妈妈坐在她身边,安慰般的握了握她的手,笑着对她说。“我和小骋爸爸一年才能赚多少钱,老城区房
子那么贵,我们怎么可能说买就买。”
毫无疑问,房子是沈郁后来买下来的,只是因为他担心邢延父母知道后会拒绝,不敢直接给,才托梁骋父母
帮忙的。
小区在老城区,周围都是好学校,当初买邢延家房子的人并不愿意卖掉,沈郁前后跟他们家沟通过很多次,
最后连劝带求的,花了比当时市场价两倍还多的价格才终于买回来。
为了让两老两口住的踏实安心,梁骋妈妈每个季度都会收他们的房租,但收来的房租都会放进存折里,一直
帮他们存着。
这件事,邢延妈妈其实也早就有预感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深究,不愿意面对罢了。
毕竟也不光是房子,当年邢延父母跟亲戚朋友们借的钱,后来沈郁也都陆续给还了,这件事很难瞒住,沈郁
是挨个儿拜托亲戚朋友们,让他们强行拒绝,邢延父母后来才没有再坚持亲自还钱的。
“ 虽说他也应该这么做,但说实话,他也真的是很不容易了。”
梁骋妈妈叹着气说。“那时候他没现在这么红,赚的钱也不多,我听小骋说,当时买房子的首付是跟公司借
的,剩下的七成全是贷款,那时候有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每天睁开眼就是赚钱,压力很大,过的很辛苦。”
邢延妈妈没有说话。
“小延妈妈啊。”
梁骋妈妈说着,伸手过去握了握邢延妈妈的手,对她说。“ 咱俩上下楼处了这么多年,跟姐妹也没什么区别,
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我们都清楚,其实客观一点讲,当年的那件事,确实也不能怪在小沈头上,他那时候
就是个小孩子,能做的有限,可能唯一的错,就是主动接触小延,让小延对他上了心。”
“我知道,小延受了冤屈,失去了很多,这太令人痛心和难过了,作为妈妈,你的心结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
解开的,但也要尝试着慢慢的解,否则最终难过的还是孩子。”
“小延妈妈,你有没有想过,小延失去了那么多,已经很委屈了,如果最后连喜欢的人也失去了,岂不是更
难过吗。”
邢延妈妈眼圈忽然就红了。
“唉。” 梁骋妈妈说着,又叹了口气。“我也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那么听话懂事的孩子,现在每天进进
出出的,我只要看到他,就觉得心疼。”
“小延从小就是个很懂事的孩子,为了不让你们担心,就算再不开心,他也会强颜欢笑。”
“可是,勉强来的欢笑又能坚持到几时呢,何况,那也不是你和他爸爸想要的呀。”
梁骋妈妈的话都是来自长辈的真切关爱,句句发自肺腑。
邢延妈妈最终也没有说什么话,但看得出来,是听进去了的。

第 58 章
从梁骋家回来之后的整个下午, 邢延妈妈心情都不太好。

晚上,邢延下班回来,一进门就注意到妈妈脸色不太好, 脱去外套洗了手, 在妈妈身边坐下来, 先摸了摸额


头,随后问她。“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吗?”
妈妈没说话,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
邢延见状,微微蹙了蹙眉, 像是在快速反省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当表现。
话说, 沈郁离开之后,邢延当着妈妈的面把沈郁的联系方式都删掉了,答应不再见面, 也不再联系,后来就
真的没再联系。
即便是又回配货站那边上班,在工作时间,在外面妈妈看不到的地方,他也没有偷偷联系。
他也不再像之前一样经常故意挑沈郁代言的日用品往家买,家里的洗衣液牙膏之类的都换成了普通牌子。
几个月来, 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安安分分,只字不提, 仿佛他跟沈郁真的就彻底断了, 从此没
了任何瓜葛。
但妈妈知道,都是表象。
虽然不直接联系, 但沈郁每天在网上发小视频,邢延就跟个追星小孩似的,一到晚上吃过饭后就开始坐立不
安,平均半分钟就得刷两下手机。
等到更新之后,要么假装回房间找东西,要么假装去上厕所,十几分钟之后回来继续陪妈妈看电视,但基本
上就已经什么看不进去了,坐那儿就不是蹙眉失落就是发呆走神。
这会儿像是害怕被察觉到什么似的,看起来又慌乱又紧张。
妈妈就那么看着他,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说。“没不舒服,就是最近整天都在家里待着,有点闷。”
邢延听后明显松了口气。“那明天逛街吧,我陪您去。”
妈妈说。“明天又不是休息日。”
“没关系。”邢延说。“ 请个假就行了。”
邢延妈妈看着他,又叹了口气。“算了,魏老板对你挺好的,没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请假了,明天爸爸陪我
就好。”
邢延说。“没事的,不忙。”
“那也不好。” 邢延妈妈说。“本来这半年上班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再总是请假怎么行,太不像话
了。”
妈妈的态度很坚决,邢延也就没再坚持,第二天早上起床后,老老实实去上班。
邢延家距离配货站那边比较远,为了让他能多睡会,妈妈每天都会把早饭装进保温饭盒里,让他带去配货站
那边吃。
但通常邢延早上都没什么胃口,就会放到中午当午饭,更多时候午饭也没什么胃口,只吃一点甚至不吃,经
常一天下来都没吃什么东西,能活着全靠一口仙气吊着。
唯一能续命的,是有时候晚上下班回家的时候,经过糕点铺子,会进去买块榛子蛋糕。
有天晚上下班,他又来买蛋糕时,发现店铺门口贴了房屋转租的告示,人就直接站门口愣住了。
这家糕点铺子在他高中时的学校附近,距离他的家也很近,已经开了三十多年,因为味道绝佳,物美价廉,
常年人来人往,生意一直很好。
自打记事起,邢延就经常跟着妈妈来买糕点,几十年的时间,周围其他的店铺已经更换了不知道多少,只有
这家糕点铺子一直在,印象中它应该永远开着,从来也没想过,它会有关张的一天。
老板看到了邢延,招呼他进去,把橱柜里的最后一块榛子蛋糕用纸袋装好,笑呵呵的递给他。“就猜到你今
天会来,特意给你留的。”
邢延从小不是很爱说话,平时来也基本上都是买完就走,很少停留,今天看到门口的招租的告示后心情突然
间有些复杂,接下蛋糕之后就没走,原地站着很久都没动。
老板看出来了,招呼他到店里的就餐区坐下来,笑呵呵的对他说。“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老了,干不动
了。”
邢延闻言抬眸,这才恍然间注意到,这位印象里永远都是笑呵呵的老板,如今已经是个白发花白的老人家了。
其实他上高中的时候,老板就已经到了退休的年纪,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邢延说。“您的店开了这么多年,已经是老字号,没想过传承下去吗?”
“ 不好传了。”老板说。“现在生活节奏快,大家都在追求高效率,都在搞品牌加盟店,用机器生产,像我
们这种纯手工制作的小作坊,赢利目的达不到,味道再好也很难传下去了。”
邢延听后沉默片刻,说。“很可惜。”
“可惜也没办法。”老板叹了叹气,说。“时代在进步嘛,正常的,更符合当下主流人群的需求才会被人趋
之若鹜,任何行业都是这样的。”
道理确实如此,邢延无话可说,只是看着眼前这位老者,脑海里陆续闪过了很多关于他的记忆画面。
从年轻到苍老,岁月的更迭,时光的流逝,都很具象化的在他身上体现了出来。
“之后呢。”邢延问。“您会离开本地吗?”
“是啊。” 老板说。“儿女们都在国外工作,不能经常回来,就只能我也搬过去,跟他们一起生活了。”
邢延听后又沉默了片刻,说。“也挺好的。”
“嗯。” 老板轻轻叹了口气,看着他看了会儿,又笑了笑。“ 这些天不忙的话就多来几次吧,趁着我还在
就多吃点,以后就吃不到啦。”
邢延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再能说些什么,继续坐着沉默了会儿,就起身和老板道了别。
只是离开之后走出去了很远,老板的那句话还是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以后就吃不到啦。”
说实话,虽说也算是从小吃着他们家的糕点长大的,但小时候的邢延对这家店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
真正开始觉得这家店对于自己来说意义特殊,是高二下半年第一次和沈郁闹别扭,在这家店里碰到之后就莫名和
好了开始的。
他也并不是很喜欢吃甜食,包括后来隔三差五就要来买一块的榛子蛋糕,曾经他也并没那么喜欢,只是因为
沈郁喜欢。
沈郁很喜欢甜口的食物,以前他不好好吃饭或者不开心了,邢延只要来这家店买一块榛子蛋糕回去放在他的
课桌上,他就会吃的很香甜,就会笑。
他已经在外地很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也许等他回来,可能店早就关了,再也吃不到了。
可他那么喜欢。
邢延低头沉默的往前,走着走着,脚步慢慢停住,片刻后又忽然转身,大步跑回店里,推开门气喘吁吁的问
老板:“伯伯,请问,您收徒弟吗?”
老板先是愣了下,随后笑着对他说。“不收徒弟,但可以教你。”

便是从这天开始,邢延每天下班之后都会来糕点铺子跟着老板学做糕点。
白天为了多多练习,他还去买了个烤箱,不敢拿回家摆弄,就放在配货站,只要一有空闲他就和点面烤几个
练习一下。
有天魏强端着个茶碗从楼上下来,看那又在那忙活,当即表达了自己的无语。“你小子故意的吧,我这正琢
磨减肥呢,你天天在底下弄的香喷喷的,搞得我不到点就饿,烦不烦人。”
邢延也不吭声,继续摆弄他的。

前台小姑娘见状,只能替他回老板的话。“这还不算烦人的,更烦人的是他烤了还不让吃,就那么硬生生馋
我们。”
“哎呦。” 魏强直接笑了半天,然后吩咐前台小姑娘。“ 找家评价不错的甜品店叫个外卖,把各种小蛋糕
都点上,店里人手一份,除了他,咱也不让他吃。”
“好嘞!” 前台小姑娘立刻笑嘻嘻的掏出手机。
店里正热闹着,梁骋来了。
最近这小子经常到配货站这边来找邢延,和魏强以及店里的员工都比较熟了,进来随意的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回头看到邢延在那揉面,先愣了下,紧接着脱口就来了句。“不是,行业已经不景气到这个份上了吗,蔬菜水果
卖不出去,改糕点了?”
“那不能。”魏强笑着说。“就你延哥这扣扣搜搜的风格,卖是不可能了,就咱店里自己人想尝尝都得提前
三天打申请,然后排队。”
“是吗?”梁骋不信,看到烤盘上有个小块的蛋糕,像是刚烤出来的,他走过去,伸手就去拿。
啪一下,邢延直接拿擀面小棍儿敲了下他的手,并且送了他个警告的眼神。
“哈哈哈。”
魏强和店里员工直接非常不地道的笑出了声。
梁骋刚开始非常不能理解,毕竟邢延在他印象里也不是这么扣搜的人,不过凑近了仔细一看,发现邢延烤的
是榛子蛋糕,他琢磨了琢磨,就懂了。
梁骋听自己妈妈说过家门口那家糕点铺子要关门的事,对沈郁爱吃那家糕点的事也非常熟知。
不像店里的其他人不了解具体情况所以都觉得好笑,梁骋非但笑不出来,甚至还有点难过。
这都已经快半年了,牛郎织女尚且还能有个可以见面的具体日子,他和沈郁的事一直就这么遥遥无期的悬着,
半点进展都没有。
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梁骋站那儿替邢延难过了会儿,又犹豫了半天,清清嗓子。“延哥,你听说了吗,南方最近开始降温了,引
发了一波季节性流感,挺严重的。”
“…”
这小子每次来找邢延,基本上都会撺掇着邢延给沈郁打电话。
但邢延从来没接过他的茬,一来是不想破坏他俩对爸妈的承诺,二来是因为两个人坚持互相不联系是个不能
被打破的平衡,只要平衡还在,他俩就还能坚持,叭刘一七期伞伞零四追更锦江婆文可一旦平衡被打破,不管谁
豁开这个口子,他俩就都会再也扛不下去。
邢延不理会梁骋的怂恿,闷头继续摆弄他的面团。
梁骋站旁边看着他那副明明很想但又强迫自己不能想的难受样子,决定自作主张一回,就直接掏出了手机。
不过在号码拨出去之前,被魏强一个眼神制止了。
时机未到,强行撕开的口子就仍然还会成为伤口,推着他往前走一步,看似为他好,不过是徒增难过反而让
他更痛苦罢了。
梁骋看懂了,撅着嘴琢磨了片刻之后,放弃打电话,但打开相机来了自拍,背景是正在往烤箱里塞托盘的邢
延。
然后,他就发了个朋友圈,设置仅沈郁可见:
——[图片]
——家门口的糕点铺子要关门撤店了,为了留住记忆里的味道,我延哥亲自操刀上阵,嗯,鉴定过了,是真
爱。

第 59 章
赛车手角色的电影, 导演太过精益求精,仿佛有强迫症似的,每个细节都必须达到极致完美, 原本四个月的
就能完成的拍摄计划, 他生生拍了六个多月, 直到九月中旬才算是彻底杀青。
杀青前的最后一场是飙车戏,由于是夜间拍摄, 山路也崎岖不平,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需要专业的赛车手
和特技演员上场。
沈郁也没有逞强, 导演喊特邀演员过去之后, 他就自觉的退出拍摄区,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拿
出手机开始刷。
然后, 他就刷到了梁骋的朋友圈。
刚开始他很激动,几乎是立刻就点开了图片,放大盯着看,盯的眼睛都放光。
不过看着看着,慢慢的他这就又开始情绪低落,沮丧恍惚, 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直到最后,他又逐渐开始变的暴躁。
话说,这段时间以来, 不能直接联系, 他得知邢延近况的方式也就那么两种,梁骋的朋友圈, 时不时和魏强
之间的通话。
两种方式相比之下,梁骋朋友圈里的照片更直观,每次看到新鲜的邢延,沈郁都得来这么一个过程:
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心情看上去也不怎么样。
好像比上次又瘦了点!
怎么又瘦了!!
就这么脑海里跟打弹幕似的飘了半天,他心里躁的坐不住也站不住,抓心挠肝般的难受半天,无处发泄,就
找出魏强的号码拨过去,接通之后上来就一顿吼:“你那个破店是管不起人吃饭吗,员工都瘦成什么样了,你看
不着啊,不行就赶紧关门算了!”
魏强已经不是头一回大半夜被他吵醒了,光是听他在电话那头神经病似的着急了就乱咬人都已经听习惯了,
从最开始会发火骂他一顿,到现在一听就乐。“我说大明星,你讲点道理,我这里是工作单位,不是疗养中
心。”
沈郁就不是来讲道理的,才不管对面说什么,就是胡搅蛮缠。“当老板就得负责员工管吃饭,连这点事都料
理不好,还当什么老板,干脆别干了!”
魏强也不是个十分有耐心的,平常逗个一两句就会直接挂掉电话,但今天听他格外的暴躁,就给了他多发泄
几句的机会。“每天大鱼大肉的伺候着呢,他就是吃不下,老板也没办法啊。”
“怎么就没办法了,你是老板,每天当任务安排下去,要求定时定量,必须吃,他能不听话吗!”
“…”
“实在不行,掰着嘴硬往里塞!”
“艹,呵呵。”
魏强直接气笑出了声。“怪不得他爸妈瞧不上你,就你小子这种一着急就变成疯狗逮谁咬谁的脾气,换成我,
一天能抽你八回。”
“…”
提到邢延父母,沈郁就像是被掐住了命门,再嚣张的气焰也瞬间熄灭了。
魏强听他不吭声了,笑着叹了口气。“行了,没啥事,邢延最近挺好的,瘦是瘦了点,但精神头还可以。”
“…” 沈郁拧了拧眉。“ 看着心情不太好,是不是因为他家门口的糕点铺子要撤店的事?”
“嗯。”魏强说。“大概是不舍得吧,最近是有点伤春悲秋的意思。”
沈郁没再说话,拧着眉沉默了片刻,就挂了电话,然后打开网购软件,咔咔下单了一堆补品。
魏强看到他发过来的收货单号之后又叹了口气,大明星远在外地,没法亲自照顾,买点东西也不怎么敢直接
往家里寄,隔三差五就甩一堆东西过来让他给员工们发福利,不年不节的,福利还得发的名正言顺,这半年光是
想借口他想的头都快秃了。
买完东西,沈郁坐那儿琢磨了会儿,就又给在首都的朋友发了个信息,让抽空帮着去糕点铺子那边看看。
完事之后,特技演员那边也完成了赛车的拍摄,导演让人来喊,沈郁就过去了。
这段飙车戏是剧情中的回忆篇里赛车手因车子临时故障出事故的桥段,开车炫技的部分由专业赛车手完成,
特殊动作交给特技演员,沈郁就是负责来拍一些近景的特写,原本很简单很轻松就能完成。
但特技演员大概是演的太兴奋了,下车的时候忘记了拉手刹。
当时车子停的地方正好是个下坡路,沈郁从坡下面走上来,低头看着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满脑子邢延邢延邢
延,没注意到前面的车子突然溜了车。
等周围其他人注意到的时候,车子已经拉不住了,冲下坡去把沈郁撞倒之后,直接从他身上压了过去。
赛车的重量比普通车子要轻一些,不致于让人当场呜呼,但毕竟也是车,从身上压过去也能足以要人半条命。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所有人都吓傻了。
唯独受伤者本人还能保持镇定,昏迷之前,抓着导演组的人,强撑着意识连续叮嘱了三遍:“务必封锁消息,
绝不能曝光出去。”
被紧急送往医院后,经诊断,沈郁左侧肩胛骨粉碎性骨折,三根肋骨断裂,部分脏器出血,左脸严重擦伤。
人是昏迷了两天之后才醒的,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病床边愤怒的瞪着两只大眼睛马上就要吃人似的孙萌,
以及满脸愧疚低眉顺眼时刻准备着原地跪下的导演。
沈郁轻咳了一声,孙萌听到动静,吃人一样的目光才从导演身上收回来,凑到他的床边,满腔急切的问他。
“醒了啊,感觉怎么样,哪里疼吗,要不要叫大夫啊?”
“…”
很少能听到孙萌这么尽力的温声细语,光是看她的反应,沈郁就知道自己伤的有多严重了,他摇了摇头,艰
难的清了清嗓子。“没事。”
然后,他看向导演:“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事儿没被曝出去吧?”
导演一听这话,眼圈当场就红了。
这次的事在行业里属于重大事故,就算是意外,也是剧组安全工作没做好,一旦被曝出去,光是沈郁身后庞
大而疯狂的粉丝群体就能让这部电影打水漂,甚至更严重点,导演的个人职业生涯或许都能就此断送。
可沈郁不顾自身安危,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却是问事情有没有被曝光,作为导演从业这么多年,他就没见过这
么努力为剧组,为别人着想的演员,太过感动,差点儿当场哭出来。
他当然不会知道,沈郁才没管什么剧组不剧组的,他压根儿就没想到那方面去,就只是单纯的不想传出去被
邢延知道而已。
“好了放心吧。” 孙萌说。“已经都打点好了,保证半点风声都传不出去。”
“对对对。” 导演这会儿才回过神似的,抹了抹眼睛。“ 沈郁啊,你就不用操心这些了,先踏踏实实的好
好养伤,我向你保证,不会再出别的意外,我绝对会让咱们这部电影顺顺利利的上映。”
沈郁:?
孙萌直接一眼盯过去。
导演立刻又说。“当然,这次的事我们一定会承担起责任,该有的道歉和补偿一样都不会少。”
孙萌这才把犀利的眼神收回来,想问问沈郁渴不渴饿不饿之类的,结果没等开口,沈郁眉头忽然间一拧,扭
头瞪着她问。“我睡几天了?”
“…”
孙萌几乎是秒懂他的意思,赶紧安抚般的把他的脑袋摁回去。“别急,我用你的账号发声明了,告诉他山里
没信号,所以视频停更两天。”
沈郁松了口气,随后又问。“ 现在是第几天?”
孙萌:“第三天。”
沈郁听后眸子眨巴了两下,立刻就挣扎着要爬起来,结果一动,浑身剧烈的疼痛来袭,他直接又龇牙咧嘴的
躺了回去。
“行了,拍视频的事你就先别想了。”
孙萌叹了口气,从包里拿出自己随身的携带小镜子打开怼他脸前。“你这张脸现在见不得人。”
沈郁从镜子里看到自己额头和脸上贴满的纱布,愣了半秒钟,直接急的剧烈咳嗽了起来。
眼看他一瞬间就焦躁的快要不行了,孙萌把他摁回去安抚了好半天,开始帮他想办法。
想了好半天,最后孙萌自己跑去山里拍了两分钟左右的风景空镜,回来让沈郁配音。
沈郁肋骨还断着,胸腹部的脏器都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说话声音稍微大点都震的胸口疼,但为了尽力凸显
开心快乐的氛围,他说话就得中气十足,还要笑。
几乎是每说一句,他就得停下来缓上半天,短短两分钟,也就十来句话,他配音硬生生配了一个下午,就这
都得再交给后期老师给处理一轮,他才敢发出去。
终于弄好之后,沈郁已经躺在病床上人半死不活了。
孙萌无奈的看着他。“何必呢,让他知道不更好吗,他肯定得来找你,你俩不就能见上面了吗?”
沈郁闭着眼睛没说话。
他当然清楚,只要邢延听说了这件事,就一定会不顾父母的阻拦强行来找他。
可是,邢延父母的态度,不会因为他突然受了点伤就会有所改变,反而会因为儿子为了他不惜再次跟他们闹
矛盾,而对他和邢延的事更加排斥。
到时候他们这段时间的坚持白费了倒是小事,真给邢延爸妈气出个好歹,那才是得不偿失。
他很想念邢延,但他并不能因为想念就任性把邢延招惹到他身边。
“可是…” 孙萌又说。“就这么干耗着到底有什么用啊,你得想办法采取行动啊,想办法去搞定他的父母
啊。”
“我现在就是在采取行动。” 沈郁说。
“行动在哪呢?” 孙萌立刻问他。“ 跑到上千公里之外来躲着就是你的行动啊?”
“是。” 沈郁说。
孙萌:…
其实,孙萌也明白,邢延父母的坚决反对,是源于对邢延和沈郁之间感情的不信任,确切来说,是对沈郁的
不信任。
所以能否解决父母的这个顾虑,最终还是取决于沈郁怎么做。

沈郁远远的躲出来,坚持不和邢延联系,就是他给邢延父母的态度。
他每天坚持发小视频,隔三差五寄东西,安抚邢延的同时,其实也是他给邢延父母的态度:
你们同意,我就在身边爱他,你们不同意,我就远远的爱他,不管这个过程多长,我都能做到一直坚持,永
远不变。
孙萌其实也是差不多能懂的,但就是着急。“关键是,这么久了,也没见起作用啊。”
“起了。”
沈郁躺那儿闭着眼睛,缓了很久之后,说。“ 至少这阵子开始,我尝试让梁骋帮忙送过去的东西,已经不会
再被扔进垃圾堆了。”
孙萌:…

第 50 章
沈郁的视频停更了两天, 邢延的魂就丢了两天。
晚上一家三口围着餐桌吃饭,妈妈给盛好米饭放到手边,邢延都能看成汤, 端起来就往嘴里喝。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他掏出来看了眼, 突然蹭的一下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妈妈和爸爸立刻同时看过去,邢延愣了下, 赶紧把手机装回裤兜里,然后清了清嗓子。“我,我刚刚忘记洗
手了, 去洗一下。”
妈妈和爸爸就那么看着他着急忙慌的大步走向卫生间, 回头交换了个眼神,爸爸也拿出手机打开了近期下载
的微博,发现果然是沈郁的每日视频更新了。
妈妈也看了眼, 眉头皱了皱,又看了看已经被关上了的卫生间的门,直接撅起了嘴。
沈郁没有更新的这两天,邢延一直心神不宁,即便是沈郁的号上已经发过停更通知,他也还是一天到晚不停
的刷新。
盼星星, 盼月亮,好不容易等到了更新,躲进卫生间着急忙慌的打开一看,就短短两分钟, 还没露脸, 连说
话的声音里都混杂着风声虫鸣鸟叫声。

看不见人,也听不太清声音, 结果可想而知,非但没能缓解心里的焦虑和不安,反而还更添了几分失望。
回到餐桌上之后,即便是在尽力的掩饰,邢延的情绪是肉眼可见的差,看似拿起筷子在乖乖吃饭,但这整顿
饭吃下来,也就吃进去了几根菜叶子。
沈郁第二天的更新仍然是风景,第三天是分享自己吃的饭…
第六天终于出镜了,但却是背影,还距离很远,拍摄者和解说都是孙萌,说沈郁新电影刚杀青,现在是休假
阶段。
视频里的沈郁躺在小花园的躺椅上晒太阳,翘着二郎腿,还放着悠扬的音乐,看起来也确实是挺悠闲自在的
样子。
邢延看了之后没察觉出什么问题,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点。
后来近乎一个多月的时间,沈郁没有再断更,但的视频的质量却一直没能再回到最初的时候,要么是拍风景,
要么是拍身边的工作人员给编个搞笑段子,要么分享他收养的流浪猫,偶尔才出出镜,还都是远景和背影。
时间长了,就连评论区的粉丝们都开始不满,纷纷留言说他最近懈怠了,不用心了。
何况邢延。
不过虽说邢延也免不了有点失望,但他从不怀疑沈郁对他的爱,只要沈郁每天还在更新,说话声音听起来也
还是开开心心的,他也就还好,并没有那么那么过分的在意。
时间过的很快,深秋过后,几轮强冷空气席卷而来,首都气温一降再降,冬天就又到了。
冬天是流感频发的季节,入冬之后全国大范围内爆发流行性感冒,首都这边尤其严重,邢延一家人也没能幸
免。
公立医院人满为患,去看病挂不上号也排不上队,沈郁听说之后,远程找人托关系,安排他们进了一家私立
医院。
邢延感冒不算严重,还可以照顾爸妈,白天忙起来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晚上闲下来之后就不一样了。
毕竟就算再轻症,那也是病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情绪就会比较脆弱。
躲在被窝里翻看沈郁的那些小视频的时候,免不了多少会被底下的评论影响,导致胡思乱想。
沈郁是很能忍,坚韧有毅力,但也分什么事,平平常常的日子里没什么要紧的事,他都能忍,但特殊情况除
外,比如生病。
邢延觉得,以沈郁的性格,明明知道他病了,就算不偷偷回来看他,至少也会偷偷跟他通个话。
他一直在默默的期待着。
但没有,直到他病都好了,和爸妈一起出院回了家,沈郁也没来,只是在视频里安慰了几句,连脸都没露。
期待落空,说不失望是不可能的,而且一旦这种情绪出现,胡思乱想的频率就会越来越多。
十二月中旬,邢延在浏览沈郁官方粉丝大群信息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了沈郁这几天要回首都参加一部电影
试镜的消息。
群里的粉丝们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获知了沈郁试镜的具体日期以及具体地址,都在商量着到时候去场外
等他,给他加油打气。
邢延查了查那个地址,距离配货站那边不远。
后来记者们在某个活动上堵到孙萌,问及这件事的时候,孙萌亲自向媒体证实了确有此事。
于是,到了那天,邢延从早上开始就坐不住站不住,上班之后也没心思工作,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停
的在店里转来转去。
据说沈郁试镜的时间是下午三点,一点的时候,邢延烤了一块榛子蛋糕。
一点半的时候,邢延正拧着眉头在店里焦灼的跟自己较着劲。
一点三十五分的时候,邢延浏览了下群消息,紧接着立刻拎起那块榛子蛋糕飞奔着出了门。
驱车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大楼外面已经站了很多粉丝,里三层外层,挤的严严实实。
虽然带了口罩帽子,但和一群小姑娘站在一起,高出那么一大截子,也还很显眼的,邢延担心被认出来惹麻
烦,就躲在大楼一根柱子的后面,小心翼翼的等着。
三点钟一到,大楼门前的道路被清开,明星们的车就陆续开始到达,邢延目不转睛的盯着那边,脖子都伸的
比平时更长了两寸。
每每从车上下来一个明星,那群小姑娘们就要尖叫一波,邢延的心跳也会跟着急促一轮。
这种状态持续了差不多两个多小时,直到天都黑了,也一直没见沈郁。
大楼门前不再有车开来,等待着的人也越来越焦急。
直到最后,有工作人员出来喊了一嗓子:“里面已经散场了,你们的偶像也已经都从后门走了,都回家
吧。”
“啊?” 有小姑娘立刻大声问了句:“可是沈郁呢,沈郁还没来呢?”
“来了。” 工作人员说。“沈郁没走正门,刚刚也已经离开了。”
“啊啊啊啊 !” 小姑娘们全体发出整齐的哭喊。
邢延直接原地愣住了。
现场失望的声音震耳欲聋。
小姑娘们不死心,开始大范围的往后门跑的时候,邢延猛然间从带愣中回神,他并没有也跟着去后门,而是
快速的回到车上,启动之后直接回配货站。
他觉得,可能,离开这里之后,沈郁会去配货站那边看他一眼?
车子开的飞快,到达的时候,配货站的员工们都下班了,只剩前台小姑娘善后,灯都关一半了,邢延突然蹬
蹬蹬的跑进来,又都给打开了。
前台小姑娘让他给吓一跳,问他怎么了,他什么都没说,随便应付了几句。
小姑娘走后,邢延就开始在门口杵着,四处张望,但凡远处有辆车开过来,他就得立刻凝起眸子,一路盯着,
直到车子消失在视野范围里。
八点多的时候,妈妈打来电话问他为什么还没到家,他谎称配货站这边忙,在加班。
十点多的时候,配货站周围的店全都关了门,路上也基本不会再有车子经过。
十一点的时候,邢延打开群消息看了眼,在粉丝们哀声道载的抱怨声里,抓取到了重要信息:沈郁此刻已经
乘坐飞机离开首都回南方了。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后一次抬头看向四周,发现目及所处仍然空空荡荡,他收回目光,在店门前缓
缓蹲下来,垂下脑袋,红了眼眶。
回到家的时候,爸爸妈妈都还没睡,他一进家门,二老就注意到他情绪不对。
妈妈立刻起身迎过去,帮他挂了外套,攥了攥他冰凉的手,看着他欲言又止好半天,最后也只是问了句。
“晚饭吃了吗?”
邢延“嗯”了一声,没说别的。
爸爸看着他默默叹了口气,对他说。“这个点了也该又饿了,我去煮碗面,再吃点。”
“不用了。”邢延说。“我不吃了,有点累,去洗个澡就睡了。”
说完就直接去了卫生间。
邢延其实不是很会掩饰情绪,即便再努力,也还是能看出来,尤其在从小看他到大的爸爸和妈妈看来。
看着他明显在难过却还在强撑的背影,爸爸又叹了口气,妈妈也又红了眼睛。
十二月底,临近元旦,值此良辰吉时之际,结婚的就比较多。
邢延也收到了一张请柬,是程若琳发来了的。
上学时,邢延日常比较冷淡,拒绝向他表白的女生也干脆利落,为了避嫌,从不和女生走的太近,唯一能算
得上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同学,也就程若琳了。
邢延原本是不太愿意去参加的,毕竟去参加同学的婚礼,免不了就会碰到大批的其他同学。
可思来想去又觉得毕竟是喜事,人家开开心心的邀请了他,拒绝实在是不合适,
婚礼那天,邢延几乎是卡着典礼的点到的,刚下车,谢之珩就迎了过来,大概是老早就在酒店门前等着他了,
过来之后伸出手臂就要往他肩上揽。
不过没能成功,在他手臂落下之前,邢延抓着他直接转了个半圈,随后什么都没说,推着他就直接往里走。
酒店大堂装饰的很漂亮,放着欢快的音乐,人来人往,闹闹哄哄,进去之后喜庆的气氛顿时扑面而来。
邢延去随了礼金,之后被礼仪小姐带到被安排好的座位上,那桌果然已经坐满了同学,大家都很热情的打招
呼。
邢延强扯出了个笑,挨个儿给回应,之后就近坐下,谢之珩顺势坐他旁边。
由于他卡点来的,同学们没来及和他热络寒暄,典礼就开始了。
司仪讲了一堆开场白之后,新郎新娘就被请了出来。
程若琳原本长的就很清秀漂亮,穿上婚纱之后更美的惊艳,一出场就引发了一波惊叹。
有爱开玩笑的同学立刻小声问邢延。“邢大帅哥,采访一下,错过了这么美丽的新娘子,此时此刻后悔
不?”
“…” 邢延直接没说话,以前被调侃他也是这反应,大家也不觉得尴尬。
但谢之珩大概是有点想法,直接替他怼了回去。“ 少胡说八道了,有什么后悔的,程同学如今幸福美满,我
们家邢延只会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说起来,由于年后满城风雨闹的那一场过后,沈郁就离开首都再也没回来,谢之珩又到处跟同学宣称他俩已
经彻底分开了,导致现在所有同学都认为邢延和沈郁断了。
以至于同学们听了谢之珩的前缀“我们家邢延”之后,顿时都懂了什么似的,全体用表情代替声音,挤眉弄
眼的发出了整齐的:“嗷~~”
邢延完全没管那些,只是回着身子看向舞台上的新郎和新娘,目不转睛。
谢之珩看他看了会儿,笑着凑近,小声问。“看的这么认真,羡慕了啊?”
说实话,身处婚礼这种特殊氛围里,看着台上的人身穿喜服,成双成对,幸福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了,不羡
慕是不可能的。
邢延没有说话。
谢之珩又说。“不用羡慕别人,如果你也想要,这样的幸福是触手可得的。”
邢延仍然没有说话。
谢之珩继续看了天气一会儿,低头看了眼他放在腿上的手,试探着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想要去握住。
不过又没能成功,虽然邢延没看,但感觉到他要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就直接把手抽了。
接连两次,谢之珩自己都觉得面子上挂不住了,脸色变了变,人看上去就开始有些要恼了。“邢延,你知道
的吧,我一直都…”
“谢之珩。”
邢延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但目光仍然在舞台上没收回来。“你确定要在这个场合跟我说这个吗?”
谢之珩稍有迟疑,但也还是继续了。“我一直都不明白,沈郁到底哪里比我强,明明他能给你的我也都可以
给,我甚至可以给的更多。”
“你给不了。” 邢延说。“我想要的,除了他,谁都给不了。”
“可你们之间注定是没有结果的。”谢之珩说。“光是叔叔和阿姨那关,你们就不可能过的去,沈郁把你们
家坑害的那么惨,这件事他们永远不可能会原谅。”
邢延没接他这话,连点反应都没给,看起来是根本已经不会再这样的话当回事了。
谢之珩沉着眸子继续看了他片刻,咬咬牙,继续。“ 你对他的感情倒是坚定,可他对你的呢,也坚定吗?”
邢延仍然没给任何反应。
谢之珩又说。“你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他,也很久都不知道他到底具体在哪里,正在做什么了吧?”
邢延呼吸停了半秒。
谢之珩察觉到了,立刻又说。“他真的有你以为的那样,那么爱你吗,不一定啊,邢延。”
“你自己或许看不明白,不知道他对你的执着到底是出于爱你,还是对你的愧疚弥补心理,但旁观者看的很
清楚。”
“把你们的事情在网上公开,他一身轻松了之后,对你还像之前似的那么上心吗?”
“你生病的时候,他来看你了吗?你一个人在医院发着烧还要照顾叔叔阿姨的时候,他有回来搭把手吗?”
“你们那么久没见,他回首都工作的是吧,明明可以瞒着叔叔和阿姨去见见你,可他去了吗?”
“最初还会认真的在网上给发发视频,让你知道他的近况,可现在呢,都是他的经纪人在拍一些乱七八糟的
东西,连粉丝都看得出他越来越敷衍,只有你还在自欺欺人。”
谢之珩这个人,有着很强但总也用不对地方的洞察力,每次都能精准的找到别人的痛处。
一连串的刀子发下来,邢延表面上虽然仍旧没有什么很大的反应,但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很明显已经变了。
舞台上的一对新人已经交换了戒指,拥抱亲吻之后,下了台。
邢延继续坚持了会儿,想等新郎新娘过来敬酒这个步骤完成之后就立刻离开。
谢之珩看他脸色越来越低沉,不敢再继续招他,坐在旁边开始喝闷酒。
就在邢延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新郎新娘终于过来了,程若琳看到他略显惊喜。“邢延,没想到你居然真的
来了。”
邢延从座位上站起来,端起了手边的酒杯。“程同学和这位…”
程若琳立刻说。“我丈夫姓林。”
新郎笑着冲他伸出手。“ 你好,欢迎,也感谢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
邢延和他握了握手,也尽力扯出了个笑,对两位新人说。“恭喜你们。”
说完,直接把手里的酒杯端起来,仰头两大口就全部灌了进去。
程若琳一开始没察觉什么,还笑着调侃他。“呀,酒量见长啊。”
邢延回头拿起桌上的酒瓶,直接给酒杯倒满,对两个人说:“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完,又直接一股脑儿的灌了进去。
程若琳愣了下,终于发觉到了不对劲,在他给自己倒第三杯酒的时候拦了一下。“邢延,别喝了,别又醉
了。”
但邢延并没有被阻止,继续给酒杯倒满之后,再次仰头全部灌下,再开口时声音就不稳了。“程同学,我一
直很感激你,谢谢你当初替我打的那个电话。”
程若琳听后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时候,是当年邢延过生日那次。
那是邢延第一次喝酒,一杯就醉了,跌跌撞撞的跑到校门口不远处那家糕点铺子买蛋糕,买完之后也不回家,
去学校门口蹲着,谁劝也没用,就是固执的要等沈郁来。
当时程若琳很心疼他,就拿他手机给沈郁打了个电话,她那会儿也不知道,自己顺手帮邢延打的那个电话,
阴差阳错的救了沈郁的命,也影响了邢延的未来。
后来知道这件事,她心情复杂了很久很久。
“邢延。” 程若琳接过他手里的酒杯,对他说。“我一直觉得你和沈郁之间存在着注定扯不开的宿命感,现
在的困境都是暂时的,所以不要难过,扛过去,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邢延听后站那儿沉默片刻,再次很努力的扯出了个微笑。“嗯。”
就因为程若琳的这句安慰,邢延后来就没有中途离席走掉,坚持到婚礼结束才离开的。
而留下的结果,就是被同学们拉着劝着又喝了很多酒,走出酒店大门的时候,邢延就已经不是很清醒了。
天已经黑透,气温也降的厉害,出门被冷风一吹,醉意瞬间来的更猛烈。
不过即便如此,邢延也没有上谢之珩的车,在被拽上去之前,用力把人推开,去路边自己拦了辆出租。
报完地址,他倒头就睡,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眼,感觉也撵不下去了,就只好发动了车子。
三十分钟左右之后到达目的地,司机到后座把人叫醒,邢延迷迷瞪瞪的付了钱,就下了车。
他报的地址不是家,而是家门口的那家糕点铺子。
店早就关了,老板也已经出国了,但喝醉了的人根本不记得这些,跌跌撞撞的走到门口,就开始用力的拍门。
拍了很久,门一直也没开,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动静也没有,他正一脸疑惑的时候,手机震动了。
是妈妈,他接起来之后,听到妈妈问他在哪里,他回答。“我在买蛋糕。”
妈妈在那头愣了下,他又说。“买榛子蛋糕。”
电话挂断,爸爸和妈妈很快就找了过来。
彼时,邢延正在黑漆漆的店门口坐着,脑袋垂的很低,快要埋进了膝盖里。
妈妈蹲下来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他抬起头来,茫然片刻,喊了声。“ 妈妈。”
“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啊。”妈妈摸摸他的额头,又摸了摸他的手,心疼的说。“起来,咱们先回家。”
“回家…”
邢延一脸的茫然重复了下妈妈的话,片刻后摇了摇头。“不回家,我还要买蛋糕。”
妈妈说。“蛋糕店关门了。”
邢延继续在那懵懵然,仿佛根本没理解这句话。
妈妈犹豫了下,掰着他的脸对他说:“老板去了国外,蛋糕店就不开了,以后都不开了。”
邢延听后继续懵了片刻,随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人几乎是瞬间就急了。“不开了,对,不开了,老板说
过以后都不开了,我再也买不到榛子蛋糕了。”
“不买了。”妈妈立刻说。“我们以后换家店,其他的店也有很好吃的蛋糕。”
“不行。” 邢延说。“沈郁不喜欢,他只要这家店的榛子蛋糕。”
不可避免的还是听到这个不想听的名字,妈妈的痛心瞬间就写在了脸上。
“他不高兴了就不理我,只有榛子蛋糕才能哄好,可是…”
邢延说着,情绪急转而下,又忽然变得无比低落。“没有了,再也哄不好了。”
“邢延。” 爸爸无奈的叹了口气,倾身过来拉了拉他。“ 别说了,起来,跟爸爸妈妈回家。”
邢延偏偏身子躲开爸爸的手,固执的继续坐在那里。
妈妈气的拿手指戳着他的脑门,又痛心,又愤恨:“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没出息的东西。”
爸爸无奈捏了捏眉心,也加重了语气。“邢延,你多大个人了,别胡闹,快起来。”
但邢延却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自说自话。“沈郁不理我了,很久都不理我了,他不想见我,也不想跟我说
话,他…”
“邢延。”爸爸又喊了他一声。
可他仍然听不见,垂着脑袋沉默了片刻,忽然又说。“他不要我了。”
说完,眼泪就啪嗒啪嗒的掉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妈妈愤恨的泪水也终于再忍不下去,也跟着哗啦一下涌了出来。

第 51 章
邢延从小到大喝酒的次数不多, 酒量也很一般,酒品是个谜。
偶尔少喝点,还没到醉的程度, 他不吵不闹, 回家老老实实睡觉, 第二天醒来就一切正常。
可如果喝的太多,已经醉到了情绪和行为都不能自控会任性胡闹的程度, 那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就会直接失
忆,什么都不会记得。
一觉睡到中午, 醒了之后爬起来, 坐那儿继续迷瞪了会儿,揉着脑袋下了床。
妈妈正在做午饭,爸爸在帮忙, 邢延走出卧室之后往厨房那边看了眼,爸爸妈妈听到动静也正好看过来。
视线交汇,一家三口谁都没说话,脸上神色各有千秋,气氛十分微妙。
虽说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以及自己具体说过什么话, 邢延已经都记不起来了,但自己喝醉了之后是什么样
他大概还是知道的。
尤其注意到爸妈的脸色和看过来的眼神,邢延赶紧转身往卫生间走,后背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心虚。
去洗了个澡, 脑袋稍微清醒了些, 从卫生间出来,午饭已经摆在了餐桌上, 邢延原本不想吃了,想借口着急
去上班赶紧先躲出去缓一会儿。
但妈妈已经把饭盛好放到他的位置上了,他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坐下,端起来就拿筷子往嘴里扒拉,恨不得一
秒钟就能吃完似的。
但很遗憾,都没等这一秒过去,门被敲响,梁骋来了。
孩子手里大盒小盒的提了一堆东西,进门看到他们在吃饭,半点不客气,把手里提着的东西往客厅的茶几上
一放,笑嘻嘻的过来就坐下了。
邢延妈妈给加了副碗筷,回来的时候注意到邢延正往茶几那边瞥。
都是一些营养品和补品,梁骋隔不多久就得来送一回,每次都说是爸爸单位发的福利,但那些东西光看品牌
和外包装就知道十分昂贵,全天底下怕是也没有哪家单位能有钱烧的烧成这样,到底是哪里来的,其实大家都心
知肚明。
邢延妈妈之前从来不问,一般都是让梁骋再原封不动的拿走,否则就直接扔出去。
但今天大概是有点特殊了,邢延妈妈给梁骋盛好饭递过去,问他。“前阵子碰上你爸,说他们单位这两年效
益不好,正大裁员呢?”
梁骋一听这话,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两圈。“啊,没错,确实工资都快发不起
了。”
“是吗。”邢延妈妈说。“没钱发工资,但有钱发福利,是吧。”
“昂。” 梁骋瞥了眼邢延,说。“这些福利都是年初就订好的,钱早就付过了,每月定期发放,又不是现订
现发,没准儿明年就没有了呢。”
只听见了这话,邢延扒拉饭的手顿了顿,皱了皱眉,片刻后放下饭碗和筷子。“我吃饱了,先去上班。”
桌上没人回应他,但目光却全都齐整整的追着他,直到他穿好外套鞋帽,开门出去,留下一道散发着无尽失
落与难过的背影。
家门被关上之后,屋子里立刻出现了诡异的安静,梁骋这才回过神,发现形势不秒,立刻就站起来想溜。
但晚了,邢延妈妈直接拽着手臂把他拉回来,又给他摁会了座位上。
“老实交代。” 邢延妈妈瞪着他。“是不是沈郁那个狗东西教你这么说的!”
“…” 梁骋清清嗓子。“没,我跟他平时都没联系。”
“你再给我撒谎?”
邢延妈妈立刻把筷子倒过来作势要敲他。“ 没联系这些东西是哪来的,鬼给你的吗!”
“…” 梁骋往后缩了缩,以防被打,但嘴上却并没有被威胁到。“ 这些东西确实不是现订的,沈郁哥最近
忙着呢,顾不上。”
“你个叛徒。”
邢延妈妈气的真要打他,不过被邢延爸爸拦住了。
“别吓着孩子。”邢延爸爸把妈妈手里的筷子接过去放下,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好好说
话。”
邢延妈妈缓了缓,但还是生气,不能打,就拿手指戳了戳梁骋的脑门儿。“沈郁那个狗东西到底给了你什么
好处,让你胳膊肘天天往外拐,帮着他往你哥身上使心眼,亏你也能忍的下这个心。”
“…” 梁骋:“…”
“他打算怎么着,为了逼我们妥协,现在已经丧心病狂到不惜让你哥伤心难过了吗,不顾你哥的死活了是
吧!”
“…” 梁骋再次清清嗓子,小声说了句。“您怎么知道他是故意的,没准儿是真放弃了呢。”
“胡扯。”邢延妈妈立刻说。“我还不知道他,那狗东西要是能放过你哥,我名字就倒过来写!”
“…” 梁骋琢磨了琢磨她这话,眸子眨巴了眨巴,忽然嘿嘿笑了两声。“阿姨,您这不是挺相信他的吗,您
也知道他对延哥的感情不可能会变啊。”
“…”邢延妈妈当即感觉被噎了下,瞪着眼睛愣那儿,好半天都没能接上话。
梁骋正好能继续。“阿姨,其实您心里最清楚,他俩之间这事儿,您如果一直不同意,或者最后彻底给搅合
散了,最终承受不住的其实是延哥。”
“您还记得吧,延哥服刑的第三年,曾经在里面大病过一场,病的很严重,差点儿没能缓过来。”
“我后来听魏强哥说了,那次是因为延哥开始愿意接受探视,所有同学都去看他了,唯独沈郁哥没有,他以
为沈郁哥放弃他了。”
“延哥什么脾气您也知道,心里再难受,嘴上也不肯说,就知道自己闷着,闷久了,不病才奇怪。”
“现在的情况也是一样的,就算沈郁哥如您所想的不会变,但两个人分开的太久,看不见也听不着的,免不
了也会产生误会,胡思乱想什么的最可怕了,尤其延哥那种闷不吭声的性格。”
“阿姨,我们其实是为了延哥好。”
“…”
孩子这番话可谓说的句句戳心。
配合回想起邢延昨晚醉酒之后掉着眼泪说的那句“他不要我了”,把邢延妈妈听的眼圈都红了。
坐那儿沉默了很久之后,邢延妈妈吸了吸鼻子,问梁骋。“这些话也是那个狗东西教你说的?”
“…” 梁骋直接撇了撇嘴。“我现在都二十岁了,说个话还用别人教吗,才没有,都是我自己的看法。”
“你也有脸说,那十岁的都知道护着自家人,你这二十的只会胳膊肘往外拐。”
邢延妈妈说着,又抹了抹眼睛。“吃饭,吃完赶紧回你家去。”
梁骋原本也不是来吃饭的,发表了一通肺腑之言,胃口也没了,潦草的继续扒了几口饭之后就要走。
只不过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又对邢延妈妈说。“阿姨,我还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不知道就是不该说。”邢延妈妈看着他:“赶紧走。”
梁骋站那儿犹豫了下,仍然觉得不吐不快,于是手搭在门把手上作随时逃跑的姿势,然后硬着头皮说。“我
听魏强哥说过,延哥在里面的时候,为了能看到沈郁哥,每天都会去电视机前蹲着等,现在出来了,可还是得从
视频里才能见到,这跟仍然在坐牢有什么区别。”
邢延妈妈听后先是愣了下,紧接着气的眉头一拧,抓起椅背的靠垫直接用力朝他扔了过去。
好在梁骋反应快,说完之后立刻开门溜出去,完美的躲过了。
门被关上,邢延妈妈气的回头看着邢延爸爸。“你说我们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非得碰上沈郁
那么个狗东西!”
邢延爸爸叹了口气,靠过去抱了抱她,安慰道。“好了,别生气,事情也不一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什么不是,我看就是。” 邢延妈妈说。“ 这种没良心的招数也就那狗东西才能使的出来。”
邢延爸爸无奈的摇了摇头,就没再说什么了。
虽然嘴上仍然愤恨,但梁骋的这番话,邢延妈妈还是听进去了的。
往后的好多天里,邢延每天上班去的越来越早,晚上下班回来的越来越晚,刻意减少在家里待着的时间,怕
被爸爸妈妈察觉出他情绪状态上的不好。
可爸爸妈妈现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但凡有一点点的蛛丝马迹,爸妈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更何况
邢延根本不擅长掩饰情绪。
后来沈郁发在网上的视频,邢延也都会在外面看完,再调整好心情之后才回家。
回来的时候偶尔也会好点,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假装轻松。
平常实在躲不过去,也还是会像之前一样陪爸爸下会棋,陪妈妈去逛逛街,看似乖巧听话,不吵不闹,其实
都是在强颜欢笑。
自己待着的时候,要么发呆,要么睡觉,精气神像是全部被抽走了似的,整个人的状态都是往下走的。
爸爸心疼的总是叹气,妈妈着急的天天掉眼泪。
实在是怕他又像之前似的大病一场,最后,老两口终于是扛不住了。
有天晚上,邢延下班回来,爸爸叫他到身边坐下,妈妈把之前强行收走的身份证还给了他。
邢延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抬头看着他们,一脸疑惑。
妈妈说。“你去找他吧。”
邢延愣了下。
妈妈其实是不想说这个话的,但没办法,他本来就很瘦,这段时间情绪低沉,经常睡不好觉,也总是吃不下
饭,现在身上更是一点肉都没有了,单薄的仿佛来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妈妈实在是不忍心看他再这样低沉下去了,有些话不得不说,以至于再开口时,眼圈都直接红了。“ 我们也
不知道他现在具体在哪,你找梁骋问问,如果想去,就去找他吧。”
邢延再次愣了下,然后转头看向爸爸。
爸爸叹了口气,随后伸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对他说。“爸爸和妈妈商量过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可以自己分辨是非,就应该拥有选择自己未来人生的权利,以后你自己的事,就自己做主吧,我们不拦着了。”
邢延听后定住了似的继续坐那儿愣了片刻,紧接着忽然低下头去,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了起来。
妈妈见状当时就立刻心疼的也跟着掉起了眼泪。
爸爸再次叹了口气,抽了两张纸巾分别递给他们,回头对邢延说。“好了,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
像什么话,给梁骋打个电话,然后订张机票,明天爸爸和妈妈送你去机场。”
但邢延听后却没动,继续坐在那儿,低着头掉了很久的眼泪之后,突然说。“不去。”
爸爸和妈妈同时愣了下。
爸爸问。“为什么啊,妈妈已经同意了,可以去。”
邢延没说话,把纸巾拿起来摁在眼睛上,可摁了好大一会儿,眼泪也没能成功止住。
妈妈愣那儿愣了会儿,往他身边靠了靠,把他揽过来抱了抱,对他说。“傻儿子,妈妈跟你说过,之所以不
同意,是因为沈郁那个狗东西坏招数太多了,心狠手辣的,这点你永远比不过他,妈妈是怕你将来受他拿捏,怕
你受伤。”
“但如果你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才会开心,那就去找他吧,妈妈希望你过的好,不止是将来,现在也要
好。”
“没关系,反正爸爸和妈妈还不是很老呢,以后好好保重身体,就还可以陪你很久,万一将来那个狗东西欺
负你,妈妈也还是能去打死他。”
“你也不用怕爸爸妈妈接受不了,我们会试着调整自己,踏实去吧。”
妈妈担心他顾虑太多,怕他还是要继续难为自己,已经尽力把话说的很妥协了。
可邢延低着头沉默了许久,仍然还是一句:“不去。”
这天晚上,谈话的结果出乎了邢延父母的预料,邢延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激动和开心。
反而父母突然的妥协,让他那点强撑着不倒下的力气散了,身上那层自我保护的薄薄纸壳像是被撕开了个口
子,长期积累的郁结一股脑儿的席卷而来,直接把他给击垮了。
当天夜里,邢延就突然发起了高烧,早上被紧急送往医院,一量体温 39 度半,人直接烧迷糊了。
最怕的不可避免的还是来了,爸爸妈妈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眼看输液输一整天下来烧还是退不下去,他
们把梁骋叫到医院,让他给沈郁打电话。
接到电话之前,沈郁刚刚做完了第一天的复建。
被车子碾轧之后,他的脏器损伤很严重,肋骨和肩胛骨断裂也很严重,腰椎也有一定损伤,大夫明令禁止他
不许下地,必须平躺静养。
但他天天惦记着拍视频,动不动就让人把他搬出去拍拍背影造个景什么的,总是不听医嘱乱活动,导致养了
两个多月,到现在骨头才刚刚愈合。
人躺了那么久,肌肉都缩了,肩胛骨的裂痕导致他一直不太能活动手臂,到现在胳膊也抬不起来,下地也站
不住,第一天做复健,全身直接疼麻了。
坐轮椅被护工推回病房,去卫生间洗澡时照了照镜子,看看自己擦伤过的那半张脸,愁的脑袋疼。
不过大概是今天活动过的原因,气色似乎还行,他发现自己另外半张脸似乎还能看,就赶紧拿出手机打算来
张侧脸自拍一会儿发到网上。
谁知相机还没打开,先收到了梁骋的电话,接通之后放到耳边,人当场一愣。“生病了?什么病?”
梁骋担心吓到他,尽量往轻了说。“ 感冒,发烧,进而引发了相思病。”
“…”
沈郁直接啪的一下挂掉电话,紧接着就立刻了打开了订票软件。
落地首都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孙萌亲自过来接的。
去往医院的路上,沈郁拧着个眉头一直摆弄着手机。
孙萌扭头看了他好几次,欲言又止的。
最后沈郁都没耐心了。“有话就说。”
“呃。”孙萌说。“就是个感冒,你至于这火急火燎的么,这就不管他父母什么态度不态度的了?也不怕自
己的伤被发现了?”
“普通感冒不会给我打电话的。” 沈郁说。“肯定是有什么事梁骋没跟我说。”
“…” 孙萌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片刻后,看看他,又说。“ 那个,有个事儿,我没告诉你。”
沈郁闻言,立刻扭头看向她。
孙萌呵呵了两声,说。“上个月首都这边流感挺严重的,邢延和他爸妈都被传染了,我帮他们找了个医院,
以你的名义。”
沈郁愣了下,直接瞪起了眼。“严不严重?”
“不严重。”孙萌忙说。“那会儿你不是伤的不能动吗,起不来床,我觉得告诉你也是白着急,就替你做了
这个主。”
沈郁继续瞪了她会儿,扭头回去,脸色明显变差了。
过了会儿,孙萌又开始频繁扭头看他,沈郁直接拧眉:“说。”
“前阵子试上的那个新电影,不是剧组飞过去跟你聊的吗,但我们对外宣传是你回首都试镜的。”
沈郁拧着眉头问:“所以呢!”
“呃。”孙萌说。“ 我把具体的时间和地址发到粉丝群了,他看到了,那天也去了。”
沈郁目光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呼吸也开始急促,很明显是生气了。
孙萌见状,干脆也不含蓄了,直接摆烂似的继续。“ 他生病你没来看他,后来人都到跟前了也没去看他,再
加上最近的视频看起来挺敷衍的,魏老板和梁骋也帮了点忙,没有帮你把这段时间你的关心传达到位…”
“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郁突然打断她,目光阴沉着,怒火肉眼可见般蹭蹭的开始往外冒。
孙萌没吭声,毕竟,确实是故意的。
不破不立。
不管沈郁怎么样,他就算被撞死了,邢延的父母也不会心疼他,不会因此改变态度,所以解决问题的突破口
在邢延身上。
沈郁自己是不可能舍得让邢延那么伤心难过的,眼下僵持的局面总得有人去打破,孙萌就只能替他做了这个
恶人。
“你但凡是个男的…”
不用想也知道邢延是经历什么样的心路历程,心疼来的太过猛烈,情绪起伏也太过激动,沈郁愤怒的盯着孙
萌,话还没说完,人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哎哎。”孙萌赶紧帮他放平座椅,帮他捋着后背。“你别急,我这不是实在也没别的办法了吗,就那么在
外边躲着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长痛不如短痛。”
沈郁毕竟还没好利索,身体又虚弱,一咳嗽全身哪哪都疼,躺在那儿缓了很久才平息下来。
此刻不管孙萌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邢延那些时刻会有多伤心难过,缓过来之后直接甩
开孙萌的手,转头面向车窗外,啪嗒啪嗒的就掉起了泪珠子。

第 52 章
匆匆忙忙赶到医院, 司机师傅帮着把沈郁扶上轮椅,孙萌推着他上楼,到病房门口之后停了下把他带着的口
罩给扯掉了。
沈郁正心急如焚也没顾上, 到了就直接伸手推门。
邢延妈妈听到动静回头, 发现是他, 立刻汹涌着无边怒火大步走向他。
毕竟惦记着等他来了之后必须先把他拖出去暴打一顿已经惦记大半天,只顾着生气了, 也是走到跟前之后才
注意到他此刻正坐着轮椅,腰上绑着护具,半张脸全是淡红色的长条疤痕…
于是脚步忽然停住, 巴掌还没来得及扬起来, 人先原地愣那儿了。
邢延爸爸随后跟过来,看到沈郁之后上下打量他一番,立刻蹙眉问。“怎么回事, 怎么…”
怎么坐上轮椅了?
脸怎么成这样了?
大概他这个样子出现太过让人意外,也太突然,邢延爸爸被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完整了。
沈郁有点着急,赶紧主动回答。“没什么,拍戏的时候出了点意外。”
回答完之后又立刻问。“ 叔叔, 邢延呢?”
邢延爸爸蹙眉看了他片刻,说。“别着急,邢延没什么大碍,刚打完针, 现在已经睡着了。”
沈郁立刻又问。“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邢延爸爸点了点头, 随后看向邢延妈妈,见她还没回神, 就伸手把她拉到身边,把路让了出来。
邢延的高热已经退下去了,脸不再烧的通红,就只剩下惨白,再加上人现在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此刻闭着
眼睛躺在那里,乍一看实在触目惊心。
被推进病房之后,一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人,沈郁刚止住没多久的眼泪几乎是瞬间又冒了出来。
他腰上绑了护具,弯一下很费劲,也很疼,很艰难才慢慢挪动着倾身过去,小心翼翼的趴在邢延身边,握上
邢延的手,担心把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人弄醒,眼泪都不敢掉的太大声。
沈郁这个人很要强,既固执又倔犟,平常在外面很少表现自己的脆弱情绪,更别说像这样不顾形象的在别人
面前哭,孙萌带了他这么多年,也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刚才在车上,一次就是现在。
回头见邢延父母仍然站在原地满脸惊诧的样子,孙萌叹着气把纸巾放到他的手边,回身把二老请到外面,关
上门开始给简单解释。
邢延是天亮之后醒的,睁开眼睛之前先咳嗽了两声。
爸爸妈妈不用想也知道他醒来看到沈郁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老两口不忍心看,也不愿意看,早早的就借口买
早餐下楼去了。
沈郁怕邢延冷不丁的看到自己会吓一跳,赶紧把自己伤了的那半张脸别开,小声喊了他的名字。“邢延。”
邢延听到之后咳嗽立刻停了停,紧接着睁开眼睛看到他,手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的伸过来,抓上他的手臂就往
自己跟前扯。
沈郁刚长好的骨头以及还没恢复的身体机能都禁不住拉拽,当时就疼的猛吸了口凉气。
邢延先是怔了下,紧接着又立刻松了手,定了定神之后,先看到了他身上绑着的护具,蹭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又看到了他疤痕累累的那半张脸,呼吸猛的一紧,人突然就激动了起来。
“邢延。”
沈郁赶紧挣扎着坐起来,忍着疼痛把手臂伸过去,抓上他的手着急忙慌的安抚。“没事没事,别害怕,不严
重,而且已经好了,都好了。”
很显然言语上的安抚在此刻不会起丝毫作用,邢延坐在那里满目愕然盯着他看了片刻,泪水突然就开始哗啦
哗啦的往外涌。
“别,别哭,没事。” 沈郁顿时也有点扛不住,跟着掉出眼泪的同时,挣扎着靠过去想抱他。
邢延也往前倾了倾身子,但却又怕再弄疼他似的,不太敢碰他。
最后沈郁艰难的靠了过去,眼泪汪汪的看着他说:“延哥,抱一下。”
邢延才敢张开胳膊,很轻很轻的把他抱在怀里,哭腔浓烈,说话都不成句子。“怎,怎么伤的?”
“拍戏出了个意外。”沈郁说。“被车子碰了下。”
邢延又问。“都伤哪儿了?”
“肋骨,腰,还有脸。”沈郁说。“现在已经差不多都快好了,只是躺太久没力气,你别害怕,不严重
的。”
邢延再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郁就没再回答了。
这个时候,打着任何名义的说辞,都是冠冕堂皇,太不真诚。
他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把脸埋进邢延颈窝里,哭腔比邢延更重。“延哥,你得记住我说过的话啊,我说过
会永远爱你,就一定会永远爱你,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变,你得记住啊。”
邢延也没再说什么,同样把额头抵在他的肩上,无声低泣。
两个人就那么抱着哭了很久,直到大夫来查房,不得不先暂停,才终于是强行缓过来了一些。
大夫给邢延做了检查,已经不发烧了,但炎症还很没消退,要继续输液治疗。
回头看到沈郁,感觉他更需要躺着,就直接让护士给推了张闲置的病床进来。
等邢延爸妈去买早餐回来,病房已经从单人间变成了双人间。
孙萌已经走了,医院里现在就剩下邢延一家三口和沈郁,好在邢延爸妈买回来的早餐里也有沈郁的份,他不
至于过分尴尬。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老两口好不容易给次脸,沈郁也不敢不接着,只不过吃饭的时候没人说话,病房里的安
静让他很不安,忐忐忑忑的,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噎了三次。
不敢让自己有太多存在感,恨不得缩进轮椅缝里,噎的想咳也不太敢咳,还是邢延把粥递给他,才救了他半
条命。
最后邢延爸爸实在看不下去,就主动打破了安静。“ 你这伤现在是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沈郁闻言连忙把刚塞进嘴里的小笼包咽下去,回答说。“复健阶段了,很快就能好。”
邢延爸爸又问。“脸上这些呢。”
“能去掉。”沈郁说。“已经约好了整形科的大夫,过阵子就去做激光治疗。”
“嗯,那就好。”
邢延爸爸原本也不是个很健谈的人,尤其现在这关系还很尴尬,问题强行找了两个,也就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眼看气氛又要进入令人不安的寂静,沈郁清了清嗓子。“叔叔,阿姨,你们昨晚也没睡,要不今天就回家休
息吧。”
“我们回去了这儿怎么办?”
邢延妈妈目光立刻逼过来,直接非常不客气的说。“是你照顾他,还是他照顾你。”
“…”沈郁只好赶紧低头,闭嘴。
“妈。”邢延喊了她一声。
邢延妈妈直接皱了皱眉,对他护着沈郁的行为很不满。“妈什么妈,你现在眼里还能有谁?”
“…” 邢延只好也闭了嘴。
情形正是窘迫时,梁骋来了。
孩子只知道沈郁受伤了,但没想到那么严重,进来之后看到他立刻就发出了一声夸张的惊叫。“ 卧槽!沈郁
哥你的脸!这不完了吗!”
“…”

当着邢延爸妈的面,沈郁只能表现的态度良好。“没事,能治好。”
“真的吗?”
梁骋凑近了观察着他脸上的疤痕。“ 你这到底是怎么弄的啊,怎么这么多啊。”
“擦伤。” 沈郁说。
就是擦的稍微严重了点,大夫说只差一点点就伤了肌底,那样留下的疤痕太深,用激光治疗也祛不掉,这脸
才是真毁了。
“怪不得最近不露脸了。”梁骋继续瞧着他的脸,啧啧道:“ 是真吓人啊。”
“…” 沈郁抬眸盯了他一眼,让他赶紧闭嘴。
梁骋嘿嘿笑了笑,回头对邢延爸妈说。“邢伯伯,阿姨,吃完饭你们就回去休息吧,我在这里照顾延哥就
好。”
邢延爸爸说。“ 你不去上学吗?”
梁骋说。“ 这周我们艺术实践,不用上课。”
邢延爸爸闻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邢延妈妈。
邢延妈妈瞥了沈郁一眼,对梁骋说。“晚上邢伯伯来替你。”
梁骋听后立刻要说不用,不过想了想,又笑嘻嘻的应下。“好啊。”
大夫来给打上点滴之后,邢延妈妈把邢延安顿好,就和爸爸回家了。
梁骋下楼送他们,回来的时候又带上来了个魏强。
魏强毕竟见过不少大场面,看到沈郁那张脸后没有其他人反应那么大,反倒是看他俩一个坐轮椅,一个躺那
儿打着吊瓶,莫名想笑。“别说,你俩现在是真配啊,一病一残,俩个人肉骷髅。”
沈郁直接冷着脸瞪过去。 “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呢,要不是你,他能是现在这样吗,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
跟我怎么说的,这就是你说的挺好挺好啊!”
“啊。” 魏强笑呵呵的说。“你瞅你俩现在,这面对面手牵手的,可不就是挺好吗?”
沈郁:…
“哈哈。”梁骋直接笑出了声。
“笑什么笑!” 沈郁立刻又转头瞪向他:“你还有脸笑,他们不…”
他们不知道心疼邢延,你也不知道吗,跟着助纣为虐都把人气病了还好意思在这嬉皮笑脸。
不过这话当着邢延的面说不太合适,沈郁只好咽回去,又改为:“我现在也就是手脚不利索,不然你看我怎
么收拾你。”
“既然知道自己手脚不利索就别说大话了呗。”
梁骋直接哼了哼。“沈郁哥,我都不好意思告诉你,我去年开始报了跆拳道班,现在你就是手脚利索了也打
不过我。”
“你小子是…咳咳!”沈郁身体毕竟还很虚,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咳嗽,一咳就浑身疼,就拧眉头。
“好了。”邢延紧了紧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回头对梁骋说。“别闹了。”
梁骋吐吐舌头,老老实实闭了嘴。
魏强把提着的水果放下,走过来找了个地一坐,笑着看向邢延。“你小子,气性是真大啊。”
“…” 邢延也看了看他,没说话。
“现在是什么情况。”魏强问他。“你爸妈什么态度吗?”
邢延看了看沈郁,回答说。“他们同意了。”
“真的啊?”沈郁立刻扭头看过去。“他们真同意了啊?”
邢延点了点头,沈郁一激动,立刻又猛的咳了两声,不过虽然疼的拧着眉头,但脸上的惊喜之情也还是几乎
是瞬间就溢了出来。
“瞧瞧。”梁骋说。“眼前‘苦尽甘来’这四个大字是多么的具象化。”
“呵呵。” 魏强笑着对邢延说。“恭喜了啊兄弟。”
邢延难得扯开嘴角淡淡笑了下。“谢谢。”
“别。”魏强说。“不用谢,这个恩情也不用记,赶紧忘了吧,瞅你现在这样,大家也都挺过意不去的。”
“这可不能怪我们啊。” 梁骋说。“ 我们的目的主要是想拿下邢伯伯和阿姨,那谁能知道你那么有骨气呢,
阿姨明明都同意了,让你去找沈郁哥,你非不去,硬生生把自己给气病了。”
“嗯?”
听了这话,沈郁愣了下,忽然就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他转头看向邢延。
邢延和他对视了两秒钟,目光躲开了。
当时沈郁就更觉得不对劲了,立刻盯着他观察表情,蹙眉琢磨了片刻,眸子忽然一凝。“邢延,你这病到底
是怎么得的?”
“…”
邢延到底不是演员,演技基本没有,被盯着一问,表情管理不到位,立刻就露馅儿了。
说起来,两人之间关系已经和十年前不一样了,邢延知道沈郁等了他十年,相信沈郁是爱他的,就不会再像
之前那样,稍微有点不对劲就真的认为自己是被放弃了。
失落和焦虑确实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因为没想通,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也想过沈郁是不是在故意,但又觉得沈郁不可能狠的下这个心。
他也想过亲自打电话问问,但又怕万一这个电话打了会给破坏了什么。
再加上沈郁每天发的小视频,又是电影制作团队的百万后期亲自给剪辑的,半点破绽都没有,弄的他天天自
己闷着琢磨,琢磨来琢磨去,也没能想到他居然受伤了。
在剧组那样的地方,作为大明星被那么多人照看着,谁能想到他好好拍着戏,居然也能出意外受那么严重的
伤。
邢延之所以没在父母同意的时候就立刻去找沈郁,不是因为他觉得被放弃所以生气或者什么的,他只是觉得
自己去,和沈郁被找回来,意义是不一样的。
沈郁是被他父母给赶走的,只有被他父母亲自找回来,才是回的名正言顺,一身底气。
那天晚上他本来可以不生病,但他开了窗户,大冬天的迎着冷风吹了半宿,硬生生给吹病了。

第 53 章
对于邢延故意把自己搞病了这件事, 沈郁非常在意,整个上午,他都在妄想搞事, 想告诉邢延他很生气, 为
防止以后类似的事情再发生, 他觉得他得让邢延知道知道那么任性的后果。
但。
他毕竟太久没见邢延了,这会儿人好不容易在眼前了, 看得见摸得着,亲近腻歪都腻不够,何况邢延还输着
液, 他也忍不下心。
更何况, 他也不太敢。
邢延平时闷不吭声的,脾气比他更倔,也更爱较劲, 真给惹不高兴了,他绞尽脑汁的哄到头秃都不一定能哄
好,每每他试探着挺挺脑袋想搞点小动作,邢延瞪他一眼,他立刻就怂。
中午沈郁点的外卖,一起吃过之后, 魏强就回配货站那边了。
下午孙萌给安排的护工到了岗,沈郁也让梁骋回学校去了。
邢延输液上午两袋下午两袋,完事之后就没什么别的治疗了,沈郁身体是虚了点, 活动费劲了点, 但自己能
站起来,也可以慢吞吞的走两步, 所以勉勉强强也能料理好自己。
这俩人一个不用怎么操心,一个虽然坐轮椅但算起来只是个陪床的,大夫和护士都不用怎么管他们,更何况
还有个护工在。
晚上邢延爸爸送了饭过来,感觉病房里实在也没什么事,也不需要人,邢延坚持让他回家踏实休息,他也就
回去了。
普通医院的单人间的病房原本就不是很宽敞,加了张床之后就更显拥挤,若是再展开护工的折叠小床,就基
本没有活动空间了。
于是等俩人洗漱完,再把俩人都安顿好之后,护工就搬着他的小床去了医院给陪护们特设的休息室。
沈郁睡觉不喜欢太黑,就开了小夜灯,他的腰还没有好好做复健,还不能随便任何姿势,只能平躺。
邢延侧躺着,面朝他。
沈郁甚至都不用转头看,只用余光就能清晰感觉到隔壁那道目光里投过来的明晃晃的意图。
说实话,他原本也是没打算分两张床睡的,也就是护工还在的时候他没好意思,本就是打算等护工走了就挪
过去。
但现在,邢延就这么看着他,让他忽然就觉得这是个很合适搞事的机会,于是他故意往邢延那边瞥了瞥,随
后脑袋转过来,就闭上了眼睛。
邢延在那边咳了一声,听起来是故意的。
沈郁没反应。
邢延又清了清嗓子。
沈郁还是没反应。
一分钟后,邢延突然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并盖好了被子。
沈郁往那边瞥了眼,然后把脑袋转回来,继续闭眼,心想不能输。
但也就坚持着硬扛了十秒不到,他就又睁开眼睛,开始往那边瞥,然而瞥了十来次,脖子都瞥歪了,对面躺
着的人仍然纹丝不动。
最后实在扛不住了,撅撅嘴,开始挣扎着要起来,结果刚一动,邢延突然来了句:“你敢起来试试。”
沈郁:…
明知刚不过还非要试着冒头,妥妥的自作孽不可活,若是放在平时,往后三天都别想能跟邢延说上话。
不过好在他这会儿身上有“免死金牌”,随时能搬出来用,眸子眨巴了眨巴,就直接哼唧了一声:“哎哟~我
腰疼~”
那边没反应,他就再来一声:“哎~屁股疼~”
那边还没反应,他就继续:“ 哎~胸口怎么这么闷啊,快喘不上来气了。”
“…”
锲而不舍的喊了那么十几分钟,终于是把邢延给喊烦了。
邢延翻身转回来,眼神凶巴巴的盯着他看了会儿,掀开被子下地,走过来伸手在他没伤的那边脸上掐了把,
这才出了气似的,上床在他身边躺下,抱住了他。
沈郁的手臂抬起来还比较困难,没办法搂人,就只能尽量把脑袋往邢延那边靠,让他们的脸贴在一起,然后
故作委屈。“哎,我们延哥脾气可真大啊,以后可不敢惹了,我都这么惨了还能下得去手掐我,这要是好好的,
不得给我一脚踹飞了啊。”
“…” 邢延有些无语,把被子拽过来帮他和自己盖好,没搭理他。
“延哥~”沈郁又故作委屈的哼唧了一声。“理理我啊~”
“…”
“延哥~”
“…”
“哥哥~”
唉。
邢延有时候也是扛不住沈郁一直锲而不舍得哼唧,叹了口气,手在他肋骨的位置轻轻摸了摸,问他。“疼
吗?”
沈郁一下都没反应过来,以为他是在问能不能碰,刚想回答没事,邢延又说。“受伤的时候。”
“…”
很显然这是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他不想再提起来让邢延在心疼一轮,也不想随便搪塞两句让邢延觉得他敷
衍。
于是琢磨片刻,他把脑袋转过去,面对面看着邢延,认真的说。“疼,但没有看到你生病的时候疼。”
邢延直接皱了下眉。
“是真的。”沈郁又说。“延哥,不管叔叔阿姨对我是什么态度,我都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所以即便是难
过也没那么严重,但你因为我故意让自己生病,我会自责,会心疼,那种难受是比被叔叔阿姨讨厌甚至是打骂都
严重的多的多。”
邢延虽然皱眉,但并没有说什么,难得没有再跟他较劲。
“答应我。” 沈郁又说。“以后好好的保护自己,不要再这样了,好吗?”
邢延听后看了他半天,点了点头。
沈郁满意了,凑近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笑着对他说。“真乖。”
“…”
邢延大概不太喜欢这俩字,立刻瞪了瞪他,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不过沈郁装没看见,只管再次凑上去,又亲了亲他的脸。
邢延被弄的没了脾气,继续瞪了他一会儿,之后就收起了凶巴巴的目光。
沈郁笑着重新靠过去继续和他脸贴脸,邢延调整了个让他们更亲密的姿势,片刻后,眉心舒展开,也淡淡的
笑了。
两个人就这样紧靠彼此,相拥入眠,夜里做的梦都是甜的。
第二天,孙萌给沈郁在医院的康复科办理了治疗手续,联系的康复师到了之后,就开始给他做理疗,做复健。
前几天邢延得输液,沈郁锻炼起来疼得龇牙咧嘴的,状况也太过惨烈,下楼的时候他就不让邢延跟着。
经过几天的功能恢复训练之后,沈郁身上的力气终于是回来了些,肩臂也活动开了,锻炼起来没那么艰难了,
美观了很多,邢延输液完事之后要下来陪他,他也就不拦着了。
到底是年轻,再加上有喜欢的人陪着,心情好,恢复的就很快,坚持做复健训练一周之后,除了还不敢大动
作,不可以提重物,沈郁已经可以正常行走活动,照顾自己也没什么问题了。
单人间病房住院的“病人”到底是邢延,大夫虽然不用操心他太多,但每天也都会例行过来做检查。
有天给做完检查,大夫笑呵呵的对他说。“行,一切都正常,没什么事了,收拾收拾去办理出院吧。”
邢延听后,眸子快速眨了几下,清了清嗓子。“大夫,那个,我还是觉得头晕。”
“…” 大夫一听,脸上的那点笑容几乎立刻就停住了。
彼时邢延的爸爸妈妈也在,爸爸反应倒是不少,但妈妈捏了捏眉心之后,转头看向沈郁,眼神凌厉的程度,
仿佛是带了刀子。
沈郁:…
说实话,就一个感冒,原本都不用住院,每天到门诊输个液就可以,但邢延这都已经住七八天了,还没彻底
好,最近两天只要大夫一说让他出院,他不是这里不舒服就是那里还不得劲,总之就是还想再住几天。
身体检查哪哪都没毛病,大夫实在不知道该再给他怎么治疗,这两天都开始给开益气补血的药了,再不出院,
怕是要把人家大夫给愁死了。
说起来,邢延爸妈虽然不再阻拦他和沈郁的事,但距离他和沈郁能住在一起距离还很遥远,出院之后他和沈
郁得各回各家,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整天都待在一起了,可他又想和沈郁在一起。
邢延从小就不怎么会撒谎,也很少像这样任性妄为,现在能搞这出,也确实很像是被沈郁给撺掇的。
沈郁虽然很冤枉,但邢延那点心思几乎都明着写在脸上,他不能为自己辩解,甚至还得硬着头皮往自己身上
揽。
大夫出去之后,他默默的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对邢延爸妈说。“叔叔,阿姨,我朋友推荐了个中医药膳方面
的营养专家,让邢延到我那住几天吧,顺便也帮他调理一下养养身体,兴许能长胖一点 。”
“用得着你啊。”邢延妈妈说。“我们自己不会养吗。”
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立不住,毕竟放在身边养了大半年,没胖一点,反而还越养越瘦了。
“您和叔叔照顾他当然是会照顾的更妥当一些。” 沈郁说:“ 但他现在身体还没彻底恢复,有个大夫在身
边随时照看着,还是会更踏实一点。”
这说辞虽然冠冕堂皇了些,但是不难听,邢延妈妈继续瞪了他片刻,就收回了目光,没再说什么。
沈郁知道从她嘴里是不可得到出同意的话的,就继续对邢延爸爸说。“ 叔叔,调理身体也用不了多久,大夫
观察几天,给开点药,我就送他回家。”
邢延爸爸听后看了看坐在那里默不作声的邢延,最后点了头。“ 行吧,那麻烦你了,要是缺什么,记的跟我
们说。”
“好,叔叔阿姨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他的。”
得到允许后沈郁有点激动,一下就没控制好语气,听起来就显得得意了些。
邢延妈妈当时立刻又用眼神给他发了个刀子。
在外地住了那么久,自己的家已经大半年没回来过了,沈郁爱干净的毛病一到了自己家就犯,进门之前就满
脑子得打扫卫生。
倒是没想到,开门之后,家里居然出乎他预料的干净整洁。
孙萌知道他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动他的东西,这么多年都没给他安排过保洁,不可能是她。
而除了孙萌,知道他家们密码的,也就是邢延了。
说起来,沈郁在外地的这大半年,除了在网上看看他的视频,听听他的声音,邢延还经常会来这套房子里待
会儿,毕竟这里是沈郁的家,角角落落到处都有他的气息,是他存在感最强的地方。
来待会儿的时候,也会顺手打扫整理,就连昨天,沈郁在楼下做复健训练的时候,邢延还从医院溜回来收拾
了下。
沈郁到处转着看了看,发现小茶几和餐桌上居然还都摆着鲜花,惊喜的不得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从外地回来,家里是干净整洁充满温馨的,也是第一次,他很直观的感觉到,家里是有人
在等着他的。
而等他从欣喜中回过神,回头找邢延,发现邢延已经在沙发上了,半躺半坐的靠在那里,下巴微微扬着,正
看着他笑。
他也站在那里冲邢延傻乐。
就那么彼此笑着对视片刻后,邢延说。“过来。”
沈郁很听话的过去了,刚在邢延身边坐下,就被一把揽进了怀里。
动作很温柔,但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目光在他脸上流连片刻,最后落在他的唇上,手从背后伸进他的衣服里,在他腰际轻轻摩挲着,轻声问他。
“还疼吗?”
“…”
说实话,沈郁没想到,毕竟这才刚进家门,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歇一歇,喘口气。

但...

盛情难却。
沈郁微微扬了扬下巴,把自己整个人都贴在邢延身上,笑盈盈看着他。“不用力,躺着享受,还是没问题
的。”
邢延听后,喉结处动了动,紧接着甚至连片刻迟疑都没有,立刻咬上他的唇...
然后,在充满热切和渴望的亲吻中,把他给放倒了。
第 54 章
美好的早上, 从围观邢延烤小蛋糕开始。
虽说也受了不少苦,但在沈郁的印象里,邢延算是个被父母娇生惯养着长大的孩子, 十指不沾阳春水倒是不
至于, 但家务活确实干的少, 生活技能限于扫扫地洗洗衣服,厨艺的最高水平也就是煮个清水挂面。
以至于, 大早上起来,邢延说要烤小蛋糕,沈郁先兴奋起来了。
烤箱什么的家里都有, 沈郁在网上下单了面粉黄油等一堆的原材料, 送到之后邢延就开始收拾,也不让他插
手,他就在旁边坐着围观。
邢延本人长的好看是好看, 但脸骨很锋利,面相就显得有些冷淡,心情不太好的时候还会显得凶巴巴的,但
此刻带着个围裙在厨房里,揉面,打蛋液, 全身上下仿佛被一层柔和的光的笼罩着,整个人温柔的不像话。
沈郁就那么靠在门口静静看着他,心里的喜欢都能从眼睛里往外溢,终于是能深切体会到了粉丝们常常表现
出的那种两只眼睛里冒出粉红色的小星星到底是什么感觉。
烤小蛋糕的程序并不繁琐, 除了发面需要花费些时间, 烤制的过程很快,第一炉烤好之后, 邢延自己先尝了
尝味道,感觉还可以,才拿给沈郁。
沈郁接过咬了一口,瞬间就想哭,其实他早就从梁骋那里听说了邢延去学做蛋糕的事,也知道按照邢延学东
西的习惯,一定会努力做到能力范围内的最好。
但真的吃到的时候,沈郁还是很感动,邢延烤的榛子蛋糕和曾经他们在学校附近那家糕点铺子买到的味道一
样,甚至更好。
为了帮他留住记忆中的味道,需要反反复复练习过不知道多少遍,每次练习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也可想而
知。
“邢延。”
沈郁捧着手里的小蛋糕,凑上去在邢延嘴角亲了亲,红着眼眶对他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榛子
蛋糕,没有之一。”
邢延用手指帮他擦了擦湿了的眼角,把他揽进怀里,对他说。“喜欢就好,以后再烤,都给你吃。”
腻在家里甜甜蜜蜜的过了两天,更多肉文在企饿群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沈郁就该去做激光治疗了,原本定的
是在南方的医院,但沈约不想离开邢延,担心邢延父母有想法也不能让邢延陪他去外地,孙萌就给在首都找了家
医院,然后把原定的专家大夫都给请了过来。
激光祛除疤痕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手术,不需要住院,做完之后把脸包起来,沈郁就回家养着了。

毕竟答应过邢延爸妈把人带回家是只住几天,沈郁不敢把人多留,他在家养脸期间,邢延白天会过来陪他,
晚上回爸妈家,跟上班似的,配货站那边直接请了长假。
沈郁托朋友给找了个药膳专家给开了方子,每天变着花样的做各种可口饭菜,炖补汤,哄着邢延多吃多喝,
不过十来天的功夫,邢延就肉眼可见的胖了,气色也好了很多。
腊月初,沈郁的脸恢复了个差不多,开始被孙萌拽着出去完成积压了几个月的工作,邢延也总算是回了配货
站上班。
养伤的好几个月,挤压下来的工作太多,沈郁每天都在马不停蹄,忙碌一直持续到月底,杂乱的工作才终于
是理出个头绪,也得了点空闲。
年二十八,一场商业活动结束之后,沈郁在后台化妆间给邢延发信息,孙萌来了,进屋见他对着手机傻乐,
直接啧啧两声。“能不能注意下形象,嘴角都咧到耳朵根去了,这要是被拍了发到网上,估摸着粉丝们得众筹送
你去看精神科了。”

这样的调侃最近一天能听八回,沈郁已经免疫了,呲牙冲她翻了个白眼儿,回头继续打字,继续傻乐。
孙萌也跟着他笑了笑,问他。“什么事那么开心啊?”
“没什么,就邢延说给我烤了新款的小蛋糕。”沈郁说。“晚上就不跟你们吃饭了啊,我待会儿结束直接去
配货站那边。”
“哦。” 孙萌听后又笑了下,然后略有迟疑的问他。“邢延爸妈不是同意了吗,怎么烤个小蛋糕现在还是得
藏着烤呢?”
“…”沈郁抬眸看她一眼,没说话。
“那个…”
孙萌其实有些犹豫的,但也还是问了。“马上就过年了,今年春节这几天,你怎么安排?”
“…”沈郁的傻乐到底还是被无情终止了。
说起来,对于他和邢延的事,邢延父母的同意其实很勉强,最多也就是不阻拦了,距离彻底接受沈郁还差的
远,平时甚至都不让他上门,更别指望春节的时候同意邢延把他带到家里一起过。
毫无疑问,过年那几天邢延要在家里陪父母,沈郁还得是一个人。
“有什么工作就安排上吧。”沈郁说。
“…”孙萌直接叹了口气。
往年除夕夜,沈郁从来不安排任何活动,今年反倒是自己主动要求找活干,想想也知道,这是担心邢延会左
右为难,要在春节期间拿工作忙当幌子主动滚远点了。
好不容易到了今天,大过年的却还是孤零零的,孙萌怎么想都觉得心酸,决定再帮他一次。
大年二十九的早上,一辆载满礼物的小货车开进邢延家的小区,停在了邢延家的楼下。
巧合到仿佛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似的,孙萌刚从车上下来,邢延妈妈也刚好从楼门口出来。
迎面撞上,孙萌立刻笑着打了声招呼。“阿姨,您这是要出去啊?”
邢延妈妈其实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不会随随便便就恨屋及乌,对孙萌没什么意见,态度就还好,只是见她出
现在自家楼下有些疑惑。
苏萌看出来了,笑着对她说。“ 阿姨,没什么,我今天不是特意找您,只是来给邻居们送年货的。”
“…” 邢延妈妈看看她,再看看她身后小货车里满满当当的礼品,皱起了眉。
说起来,周围邻居里总会有爱咬舌根子的,原闲言碎语的,即便是再好再优秀的孩子,到底是坐了牢,免不
了会被一些嘴欠的人指点议论,沈郁就是担心那些话传到邢延爸妈耳朵里,给老两口带来更严重的打击。
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逢年过节,他都会安排给那些人送礼物,邢延家周围邻居送礼物。
只不过以前怕被邢延爸妈发现,都是偷摸的送,并且十年来逢年过节就送,从没断过。
这些邢延妈妈其实都是知道的,只不过从来不愿面对,不愿细纠,装不知道而已。
“阿姨,按理说事情都已经解释清楚了,也用不着再继续讨好你们家的这些邻居,但沈郁非要坚持。”
孙萌说着,叹了口气。“我就纳闷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 邢延妈妈直接没说话。
毕竟其实不用说也知道为什么,就像邢延妈妈曾经对沈郁说的,邢延的案子翻不了了,身上会一直背着案底,
不定哪天还是随时会有被人拿出来议论的可能。
沈郁想维持的,只是大家平静安稳的日子。
“阿姨。” 孙萌说。“ 我认识沈郁的时候,他也才十七八岁,本该养尊处优无忧无虑的年纪,他满脑子都
是着急赚钱。”
“买你们家房子的那几年,是他最拮据的时候,有活干的时候就吃剧组的盒饭,没活儿干的时候就饿着,衣
服也都是穿品牌方活动淘汰下来的,每天睁开眼睛就是房租房贷,刚工作没什么名气,一年到头累死累活攒不下
几个钱,最后都会花在这些在别人看来并没什么太大必要的事情上。”
“您因为邢延的事对他成见很深,不能原谅,这我们都能理解,毕竟邢延那么无辜,不止是您,他也从来没
有原谅过自己。”
“他父母的骨灰至今都还在陵园寄存着,沈郁总说那是惩罚,但人死都死了,都烧成一把灰了,惩罚还有什
么意义,他不过就是不能跟自己和解罢了。”
“每年的除夕夜,合家团圆的日子,他每年都会去邢延服刑的那所监狱附近的山上,一个孤零零的待着,可
原本他是可以有很多陪伴的,他可以过的很充实,很温暖,而他之所以没有,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邢延是他那么那么喜欢的人,我相信但凡有机会重来,哪怕是豁出自己的命,他也绝对不会再去招惹邢延,
不会让邢延因为他遭受那样的委屈。”
“阿姨,我跟您说这些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您能看到,沈郁一直很自责,很内疚,他所承受的痛苦不比任
何人少,而且也一直在很尽力的弥补,他已经把他能做的都做了。”
“我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一直把他当亲弟弟对待,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但我真心的请求您,希望您
能念在他对邢延一片赤诚真心的份上,对他稍稍宽容那么一点,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孙萌的这番话是有意为之,但也是发自肺腑,她已经把自己这辈子迄今为止所有的真诚都拿出来了。
邢延妈妈听完之后,蹙着眉头站在那里,很久很久都没有说话。
但孙萌能清楚的感觉到,她是听进去了的。

第 85 章
年三十的下午, 爸妈在厨房里煎炸烹煮做年夜饭,邢延在旁边帮忙,妈妈让他剥蒜, 他拿个小板凳坐那儿就
开始剥, 十来分钟的时间, 就剥了两三瓣。
剥两下他就得划开手机看两眼,看完之后要么就擦擦手打字, 要么就愣那儿蹙眉不知道在琢磨什么,整个人
是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
爸妈都注意到了,但都没管他, 继续各干各的活儿。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 邢延开始跃跃欲试的想跟爸妈说点什么,但每次尝试开口,都被爸妈的忙碌打断。
五点天就快要黑下来的时候, 他开始彻底坐不住了,回自己的房间呆会儿,出来在客厅里转两圈,转来转去
墨迹了半天,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走到厨房门口喊了声:“爸妈, 我…”
没等他话说完,门口传来“叮咚~”两声,门铃响了。
爸爸对他说。“去开门。”
他只好不情愿的把话收回去,往门口走, 开门之前还一脸的苦大仇深, 开门看到外面站着的人之后,眼眸一
凝, 人立刻精神了起来。“你怎么…”
“叔叔叫我来的。” 沈郁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笑盈盈的冲他眨了眨眼,小声说:“惊喜吗,延哥?”
邢延站那愣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什么,眸子几乎是瞬间就亮了。
“是小沈来了吗?” 爸爸在屋里问了一句。
沈郁闻声赶紧收起嬉皮笑脸,严肃的回答了一声。“是我,叔叔,阿姨,过年好。”
沈郁跟着邢延进屋,爸爸从厨房出来,看到他后,笑了笑。“ 工作结束了?”
“啊?” 沈郁先愣了下,紧接着立刻点头。“是,结束了。”
但其实没有,这两天孙萌并没有给他安排工作,从昨天开始他就自己在家里待着了。
昨晚接到邢延爸爸的电话,他激动的一晚上没睡着,早上起大早去买了礼物,上午就来了,只不过是担心来
的太早待久了遭嫌弃,一直在楼下车里坐着,这会儿是掐着点上来的。
“先坐着歇会儿,我和妈妈再炸点东西,咱们就开饭。” 邢延爸爸说着,示意邢延照顾他,之后就回厨房了。
沈郁是想说自己可以帮忙,结果刚要跟着往厨房那边走,一抬头正好对上邢延妈妈看过来的很显然不会很友
善的目光,他到了嘴边的话就直接没敢说出来,又咽回去了。
邢延很高兴,丢了一整天的魂也终于是回来了,带沈郁参观他的家,眉眼间的欣喜压不住,整个人看起来都
明亮了很多。
妈妈往外探头看了好几次,欣慰的同时,嘴上又忍不住跟爸爸唠叨。“瞧瞧你儿子那没出息的样儿。”
爸爸只是笑笑,没说话,毕竟也确实,去年好歹还能忍到后半夜才偷偷溜出去,今年倒好,从早上睡醒开始
就心神不定的,今天要是沈郁不来,这个年他怕是过不好了。
沈郁以前来过这套房子,但那时候邢延爸妈不在这里住,房子是空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讲,他算是第一次
来邢延的家。
两室一厅的老房子,空间并不大,家具电器之类的也都不新了,是最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家的样子,但沈郁就
是看看哪里都觉得格外舒适温馨。
跟着邢延参观了一圈,经过餐桌时,沈郁注意到了上面摆着的一到甜品,是邢延妈妈做的西梅小番茄。
以前上学的时候,邢延曾经带去过学校,沈郁有幸吃过一次,酸酸甜甜的,很好吃,他特别喜欢,只不过那
次之后,他的生活就开始经历各种惨烈的变故和动荡,他再也没能有机会吃到过,那个味道在他这里也就成了绝
版。
后来他倒是自己也试着做了,但从来没能成功过,这也算是他过往数不清的遗憾里举重若轻的一件事。
此刻有幸再次见到这道菜,他其实很想立刻就尝一尝,想知道还是不是他记忆里的味道。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立刻去尝,他只是多看了几眼,可邢延注意到了。
邢延什么都没说,默默的背过身去,挡住爸妈那边的视线,然后偷偷捏了一颗小番茄出来,快速的喂到了他
的嘴里。
沈郁愣了下,记忆里从没忘记过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他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他想抱邢延。
邢延大概又看出来了,清清嗓子,用厨房里必然能听见的音量问他。“要参观一下我的房间吗?”
沈郁立刻点点头,然后就被他带着去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避嫌,他俩没关房间的门,但绕过房门之后邢延往旁边一躲,紧接着立刻把他也拉过来,拥进怀里抱住
了。
与此同时,厨房里的邢延妈妈也再次没忍住,很小声的发出了她带着怨气的唠叨。“养儿子有什么用啊,到
最后都是给别人养的。”
说起来,天底下爱孩子的那一部分父母,心情大概都是一样的,自己付出全部心血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长
大之后会离开父母的怀抱,去喜欢别人,为别人遮风挡雨,为别人肝肠寸断。
有些爱注定是做父母的给不了孩子的,他们别无他法,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的喜怒哀乐全部寄托在别人
身上,把别人当作自己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那滋味其实并不好受,所以即便是没有邢延坐牢那件事,邢延妈妈看沈郁也不会太顺眼。
刚刚邢延那点小动作根本没能逃过父母的眼睛,尤其是妈妈,回头撅起嘴,怨气恨不得能从蹙着的眉心里溢
出来。“白眼儿狼,长这么大,亲妈都没吃到过他喂的东西。”
邢延爸爸更加无奈的笑了,夹了块刚出锅的肉条,吹凉之后送到她嘴边。“亲妈这不是也用不着他吗。”
“…” 邢延妈妈对爸爸不帮腔的态度很不满,立刻瞪他一眼,但吃了他送到嘴边的肉条,也就又笑了。
“好啦。” 邢延爸爸揽了揽她,安慰道:“孩子长大了,做父母的不可能一直把他绑在身边,社会不断在进
步,咱们已经落后了,跟不上时代的发展了,将来也帮不上他太多,身边有个知心人陪着,万事有商有量,这不
是挺好的吗。”
邢延妈妈撇了撇嘴,但没反驳。
邢延爸爸又说。“再说咱们对他从来也没要求过更多,他只要吃饱穿暖,睡醒不愁,每天过的开开心心的,
就像现在这样,就是我们一直以来对他的期许了。”
邢延妈妈听后撅着嘴沉默了片刻,长长叹了口气,之后就开始继续忙活,慢慢的,从沈郁进门后就一直拉着
着脸色也开始缓和了。
沈郁从来没有在这种重大节日的时候在别人家里吃饭,更别说是邢延家,压力有点大,饭桌上就表现的非常
的拘谨。
邢延和爸爸都不是很健谈的人,像这样坐在一起没什么事纯闲聊,基本上说不了几句就没话了,全家唯一一
个愿意聊天话也多的邢延妈妈,还因为看沈郁不顺眼不想说话。
沈郁他倒是能想出很多话题,但他不敢张嘴,生怕一句没说好,邢延妈妈就得用眼神给他发刀子。
饭桌上安静的让沈郁不安,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也不太好意思吃东西,邢延给他夹点东西过来他才吃两口,
不给他夹他就放下筷子。
最后眼看着邢延一遍遍不停的往他碗里放东西,邢延妈妈实在忍不了了,直接瞪他一眼:“ 你自己是没手
吗?”
沈郁:…
本来就拘谨,这一嗓子之后,沈郁直接连筷子都不敢拿起来了。
邢延张了张嘴,想替他解释一下,但被沈郁制止了,毕竟这个时候替他辩解只会惹的妈妈更不高兴。
爸爸也意识到了饭桌上的安静,就去打开了电视机。
春晚还没开始,正播放春晚前的采访,非常巧的,电视机打开之后正好,镜头切换,轮到了谢之珩。
抛开其他成见,客观点说谢之珩作为一个歌手,作品还是很能拿得出手的,专辑出过好几张,最近两年成了
各大热剧 ost 的扛把子,今年居然也登上了春晚的舞台。
开了电视有了动静,还看到了熟人,话题总算是好找了些。
邢延爸爸说。“小谢这几年是真不错。”
“可不么。”邢延妈妈说。“那孩子才唱了几年啊,这都已经上春晚了。”
沈郁:…
不知道邢延妈妈是不是故意的,但在他听来,那就是敲打他呢:看人小谢都上春晚了,你看你。
但说实话,沈郁也不是没有过上春晚的机会,他甚至已经连续好几年都接到邀请了,他只是没去而已。
“不过现在的年轻人唱的那些歌我们是真听不懂。”邢延爸爸说。“叽里哇啦的也不知道唱的都是些什
么。”
“那倒是。”邢延妈妈说。“要说歌手,还得是老一辈的艺术家,人家的作品有表达,有态度,是能听出点
道道的。”
邢延爸爸立刻笑着说。“ 比如那个张学朋是吧?”
“啊。”邢延妈妈也笑了。
说起来,谁都有个年轻的时候,邢延妈妈还是个小姑娘时也有喜欢的偶像,尤其特别喜欢一位叫张学朋的歌
手,邢延五六岁的时候,她还领着邢延去看过人家的演唱会。
邢延对此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妈妈曾经很喜欢那个歌手,聊起来就会开心,他立刻转头看向沈郁,给
了个眼神。
沈郁懂了,犹豫了下,就硬着头皮说了句。“阿姨,我,我倒是,有幸和张老师一起合作唱过歌。”
邢延妈妈听后瞥他一眼。“ 你不是演电影的吗?”
“是我一部电影的主题曲。” 沈郁说:“我也可以唱歌。”
说完,他又几乎立刻就开始后悔,特别担心邢延妈妈下一句就是让他站起来唱两句听听,就他现在这紧张程
度,别说表现好,估计调都能直接跑到国外去。
好在邢延妈妈从来就没有逢年过节点名让孩子们表演节目的习惯,并且对他
楠諷
的话表示怀疑。“人老艺术家,能跟你唱?”
“能。” 沈郁说。“前两天我和张老师在活动上碰见的时候,他还说明年能再带我唱一首呢。”
邢延妈妈再瞥他一眼,眼神里的怀疑没了。
沈郁见状,眸子眨了眨,忙说。“ 那个,说到这了我突然想起来,张老师之前挺照顾我的,我也该给他拜个
年,叔叔阿姨要是不介意,我给张老师打个视频通话行吗。”
只见听了这话,邢延妈妈又看了看他,虽然看上去还是很嫌弃他的样子,但并没有说不让,甚至仔细观察,
还能发现表情里隐隐约约的透出了几分期待。
爸爸只是笑了笑,也没说话。
邢延看了看妈妈,回头对沈郁说。“你打。”
视频拨过去,很快就接通了,对面的老艺术家虽然年过半百,但妆造给力,依然英朗帅气,笑容灿烂。“小
沈,原来你小子也会主动给人打电话呢。”
沈郁尴尬的笑笑。“张老师过年好,给您拜年。”
“别说那好听的,整点实际的比什么都强,合作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能行就赶紧定下来,磨磨唧唧也不是
你风格啊。”
“呃,呵呵。”沈郁再次尴尬的笑笑,虽然略有迟疑,但还是给了肯定的回答。“能行,年后就让我经纪人
跟您的团队联系。”
“太好了,那我可就等着了啊。”
“嗯。” 沈郁应了声,抬头看了眼翘首看向这边的邢延妈妈,又说。“那个,张老师,我男…我朋友的妈妈
是您的粉丝,从年轻时候就喜欢您的歌,正好她在旁边,不知道您方不方便…”
“行,没问题。” 老艺术家这种事大概经历多了,非常上道儿,没等沈郁说完就直接答应了。
大概无论多大年纪,面对偶像也还是会紧张,邢延妈妈把手机接过去,一时间都没能说出话,还是对面的人
主动笑呵呵的跟她打了招呼。“ 你好啊,给你拜个年,祝你和家里人新年快乐哦。”
邢延妈妈有点激动,邢延爸爸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抚了下,她才勉强保持冷静。“张老师您好,我是您的歌迷,
老歌迷了,从年轻的时候就很喜欢听您的歌。”
“呵呵,那我真是很荣幸了,感谢你的喜欢。”
邢延妈妈说。“ 您的歌很好听。”
“谢谢夸奖,这样,正好明年我会在首都开几场演唱会,稍后我给小沈寄几张票过去,如果有时间,欢迎你
和家人来玩哦。”

“真的吗。” 邢延妈妈听后顿时满脸惊喜。“谢谢谢谢,我,我们一定会去的。”
“…”
和偶像说了几句话,又互相拜了个年,视频挂断之后,邢延妈妈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再看沈郁,
嫌弃之情基本就没了,甚至给邢延夹糖醋小排的时候,还丢了一块在他碗里。
一个小插曲之后,紧张的氛围算是彻底缓和下来了,沈郁也终于是没那么拘谨,能正常喘气了。
气氛不那么紧张了,席间话题也就跟着多了起来,聊到工作,邢延爸爸问沈郁。“ 你之后有什么计划吗,要
一直当演员吗。”
说实话,沈郁并没有什么太多的功利心和明星梦,他这些年赚的钱从来不乱花,一直攒着,攒到现在也够生
活的了,原本是打算年后给积压的工作做个收尾,之后就退出这个圈子,和邢延踏实在一起过普通日子。
但之前孙萌提醒过他,已经走到了今天,网上乱七八糟的风波才刚平息,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退,至少再坚
持几年,让自己的演艺成就再上一个高度,不要让人觉得他是被这些事影响的,或者自己心虚逃跑了,否则,邢
延大概会胡思乱想,会有压力。
沈郁觉得很有道理,之前就一直在犹豫,直到刚才看到邢延妈妈开心的样子,他忽然就决定了,再坚持几年,
挑几个好本子,拿到影帝,以最优秀的自己,成为邢延的家人。
“叔叔。”沈郁说。“更远的还没想到,未来五年的计划是减少商业活动和综艺,专注表演本身,每年只接
两部戏,剩下的时间都会用来陪邢延还有…您和阿姨。”
邢延妈妈看他一眼,嘴角小幅度的撇了下,但没说什么。
“嗯,不错。”邢延爸爸笑着说。“有计划就好,我和阿姨倒是不用你们操心,你们好好的就行。”
“会的。”沈郁说。“叔叔,阿姨,请你们放心,我和邢延一定会好好的。”
“哼。” 邢延妈妈哼了哼,重复了下刚才老艺术家的话。“别说那好听的,整点实际的比什么都强。”
“…” 一桌人互相看了看对方,整齐的笑了起来。
而在这笑声的掩护下,沈郁在桌子底下,偷偷的握住了邢延的手,和邢延对视着,笑到热泪盈眶。
从记事起开始,他的家里常年窘迫动荡,战火不断,从来都很难太平安稳,逢年过节也不会例外,后来出了
邢延的事之后,他一直心怀自责和内疚,一直无法与自己和解,认为自己不配过的好,所以总是选择把自己放在
最孤独最冷清的地方。
长这么大以来,这还是第一年的除夕夜,他有温暖的地方待着,有喜欢的人在身边陪着,能吃到可口的饭菜,
一家人说说笑笑,过的热气腾腾...
也许他还并没有彻底的被原谅,但一切都已经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邢延的爸妈已经在尝试接纳他。
从今天开始,他会努力融入这个家,他会有爱的人,也会拥有真正的家人。
以后,他就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第 55 章
新年的钟声敲过之后, 喜庆的氛围慢慢褪去,人们陆续回归了忙碌的工作状态,一切归于平淡。
沈郁用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把手头上的工作做了收尾, 之后又千挑万选的定了个剧本, 三月底开始彻底闲了下
来, 只等六月份再进组。
平时没事干,邢延去配货站上班, 他也每天跟着去,去了虽然不干活,但到底是个大明星, 光是杵在那儿供
人观赏大家就挺乐呵的, 何况他还会时不常的给大伙儿带点小礼物,心情一好就请客吃大餐,配货站员工们年轻
的姑娘小伙们多, 有他在大家每天来上班的积极性都提高了很多,整个配货站的工作人员包括老板在内,所有人
都很高兴。
唯独,邢延不太高兴。
也没什么别的原因,就是工作不顺心。
职位从配送小哥调整成采购经理之后,工作内容有了很大的变化, 邢延每天都需要出去见很多人,要去找合
作,去谈生意,按生意场上约定俗成的规矩, 也就免不了要去参加些饭局和酒局。
年前腥风血雨的事情太多, 上班上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没什么太大感觉, 年后终于踏实稳定下来,开
始想要认真搞工作的时候,才发现这工作是真的不适合他。
当初魏强安排他调岗,一方面是找个由头给他涨涨工资,另一方面就是觉得他太封闭自己了,得多接触接触
人。
毕竟是普通老百姓,要赚钱养家,要为生计考虑,只有融入当下的大环境,理解并接受这个社会的规则,才
能寻得生存之道。
原以为形形色色的事情遇多了,他也能学会融入一点,谁知他性格里的某些特质太过倔强,怎么都接受不了
饭桌酒局上的声色犬马和虚与委蛇。
眼看他越来越力不从心,也越来越抗拒,后来魏强就不让他去了,又把他调整回了配送小哥的岗位。
如是,邢延就很惆怅,他自己是很想踏踏实实做点事的,可他没有学历,也没什么一技之长,除了去跑业务,
做销售等工作,剩下的也就是送送快递和外卖了。
工作当然是不分贵贱,魏强给开的工资也不低,甚至能赶上普通白领,解决温饱不成问题。
但,最多也就是这样了,上升空间很有限,再加上他调岗之后店里又新招了几个小伙子,人手很充足,平时
出去送货基本轮不上他,他就只能在店里闲着,就更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沈郁每天都嘻嘻哈哈的跟着他泡在店里,虽然什么都不表现出来,但邢延知道,沈郁时不常的就给大家送礼
物,请大家吃饭,为了跟大家打成一片是其次,更多的其实是在安抚,就和逢年过节拿东西堵他家邻居们嘴一样。
毕竟他整天闲白白的没什么事干,但却拿着比普通外送小哥高的工资,短时间内还好,日子久了,难保周围
其他员工不会出现不平衡心理,可能会给魏强带来麻烦。
如是,看不到前路,也找不到方向,还要让周围的人都替他操着心,邢延很迷茫,也很有压力,最近开始,
情绪是眼看着的越来越低落。
沈郁快愁死了。
他倒是有很多门路,可以为邢延安排工资高又很体面的工作,可他又知道,那跟待在魏强这里也没什么太大
区别,也不会是邢延想要的。
他也想过干脆不让邢延工作,很早之前他就想过撺掇着邢延辞职,毕竟有他在,一家人的生计问题不用考虑,
他更想让邢延重新回学校读书,去完成曾经被迫中断的学业,拿回本该拥有却缺失了的这部分经历,弥补遗憾。
但现实情况是,即便他现在已经成功的掺合进了邢延的家庭,邢延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不工作全靠他。
自己没有一个稳定的收入支撑,即便是被哄着骗着的去了,精神世界也都是虚空的,邢延还是不会快乐,只
有靠自己,实现自我价值,自我认可,邢延才会真正的踏实。
一时间也想不出能怎么帮,沈郁暗暗发愁的同时,也只能先在身边陪着,尽力帮他调整心情。
最近邢延每天都顶着一张苦大仇深的脸,在配货站待着没什么活干,他就跟烤箱较劲,赌气似的,天天烤他
的小蛋糕。
最开始还是只烤榛子的,后来实在烤烦了,就又开始尝试其他类型,像什么鲜果的,慕斯的,巧克力的,他
每天换着花样的烤。
除了榛子蛋糕还是只给沈郁吃,别的都可以给配货站的员工们吃,最初大家都争相抢着的尝,到后来都吃腻
了,一看到他把烤箱搬出来就躲。
只有沈郁从来不腻,每次有新品烤出来,他尝过之后都会先送上一波兴高采烈的夸夸,然后再全部吃完。
有天邢延又研究了个新品,咸蛋黄芝士蛋糕,沈郁尝过之后,立刻惊喜的亮出了他的星星眼:“哇,这个口
味的好好吃啊,延哥,你也太厉害了叭!”
然而这样的夸夸最近邢延听的太多,已经近乎免疫了,甚至有时候沈郁表现的太夸张,他还会不高兴。
沈郁的星星眼刚亮起来,邢延就把烤盘怼在了他面前,意思也很明显:那你都吃完。
沈郁:…
平常邢延也就烤一两个,所以不管好吃难吃,沈郁都能给吃完,但今天邢延大概是故意的,一口气烤了十几
个。
沈郁只能笑嘻嘻的靠过去,挨挨蹭蹭,卖乖求饶。“延哥~ 咸蛋黄加芝士是真的很好吃,我是真的很喜欢,
真的~”
邢延低头收拾案板,没理他。
“延哥~” 沈郁从背后贴上去,下巴垫在他的肩上,继续哼哼唧唧。“好吃是好吃,但我不敢多吃,毕竟我是
靠脸吃饭的,就这么个吃法,我的脸迟早也会变成大面包的,到时候就没剧组肯要我了。”
邢延回头在他脸上捏了捏,很显然还没被哄好,沈郁就继续黏着他哼唧。
正是腻歪的不像话时,梁骋来了,进门看见他俩那形象,直接捂住眼睛调侃了句。“ 哎哟,瞧我赶的这时间
点,可真不合适啊。”
“知道不合适就赶紧出去。” 沈郁说。“你小子怎么那么闲,不好好上学,天天上这来转悠什么啊。”
“不来转悠哪能有机会看到这景儿啊。”梁骋啧啧两声,问店里员工们。“你们也真是能忍啊,就这都不轰
出去?”
毫无疑问,大家也只是笑笑,没什么更多的表示了,毕竟邢延虽然很内敛,但沈郁很高调,尤其最近邢延心
情不好,他要费尽心思的哄,每天黏糊的都恨不得挂邢延身上,店里其他员工包括疯狂嗑 cp 的前台小姑娘都已经
熟视无睹,不会有什么太大波澜了。
大伙儿不接话茬,梁骋自己也闹不起来,觉得没意思,又看到烤盘里的小蛋糕,过去挑了块好看的,拿起来
咬了口,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叹:“嚯,这什么口味的,好好吃啊。”
梁骋并不常来,也不会跟沈郁似的好不好都夸,可信度就有点,邢延听后看了看他,说:“咸蛋黄和芝士,
味道还行?”
“太行了。”梁骋说。“不愧是得四十年老字号真传的手艺,真好吃。”
说完他把手上那个塞进嘴里,立刻又拿了一个。
光是看吃相,就知道确实不是刻意恭维了,邢延看了眼沈郁,这才给了个“原谅你了”的眼神。
之后,邢延继续收拾案板和材料,但沈郁却在笑了笑之后,默默的陷入了沉思。
曾经学校里的老师们说过,邢延天生是搞科研的脑子,因为他特别爱较劲,一旦跟某个东西较起劲来,不给
研究的透透彻彻明明白白,他绝不罢休。
这个性格特质在做蛋糕方面也表现的淋漓尽致,虽说是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赌气做的,但也做的很认真,不
管是用料的配比,还是烤制的时长,温度,火候,他都会反复调整,研究对比,直到每一款都可以做到色香味俱
全,近乎完美。
搞科研学研究,探索未知领域,是实现自我价值,研究各种口味的小蛋糕,造福人们的味蕾,又何尝不是另
一种形式自我价值的实现呢。
如果实在没有什么很好的工作机会,那么对于邢延来说,就只有创业这一条出路了。
沈郁眯缝着眼睛琢磨了许久之后,在梁骋吃完第二块小蛋糕将要去拿第三块的时候,给孩子使了个眼色。
梁骋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意思,但莫名其妙的领会了其中内核,吃完第二块之后拍拍手,不继续了。
剩下七八块,店里的人又都不吃,就那么放着。
于是,沈郁就提了个议。“好好的小蛋糕,扔了也是可惜,我看不如送店里的顾客好了,还能赚个好评。”
邢延没有意见,魏强也同意了,沈郁就去仓库里找了些去年圣诞节时剩下的装平安果的小盒子,把蛋糕精心
包装了下,随外卖订单都送了出去。
之后连续好几天,沈郁借着学习的名义,忽悠着让邢延多做几种,也多做几块,最后吃不了的都会被送出去。
送了那么一周左右之后,店里就开始接到客户们的电话,问小蛋糕可不可以买。
最开始谁也没往深了想,但被问的多了,邢延自己就开始琢磨了,慢慢的也发现了自己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就
掌握了一技之长。
终于在某一天的傍晚,临近下班的时候,他拉着沈郁上楼找魏强,犹犹豫豫的开始咨询。“强哥,你觉得,
如果我开一个甜品店的话,能行吗?”
说实话,魏强那么敏锐的人,早就已经发现了端倪,就等着他来咨询呢。
不过魏强也没表现出来,甚至坐那儿当真事儿似的“琢磨” 了片刻,才给出自己的意见。“开店确实也是个
出路,但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会很操心,你首先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邢延听后立刻点了点头。“ 我可以。”
魏强说。“店面选址很重要,要做好考察和评估,保证线下客流量的同时,也要考虑到线上人群,最好是小
区附近。”
邢延听后又点了头。“嗯。”
魏强又说。“ 然后就是启动资金,装修和买设备原材料什么的都好说,房租是大头。”
“…” 听到这里,邢延就没再点头了。
在首都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房子哪哪都贵的要死,甜品店不能像配货站似的开在偏僻的地方,位置好一点
的,就算是租个小店面,一年少说也得几十万。
邢延是拿不出来的,才刚刚燃起的那点希望的小火苗眼看着的就是要熄灭了。
魏强看出来了,问他。“还要继续听下去吗?”
邢延蹙眉沉默了片刻,垂下眸子,摇了摇头。“我再想想吧。”
魏强看了沈郁一眼,沈郁笑了笑,但没说什么。
下班回家的路上,沈郁开车,邢延坐在副驾,垮着一张脸,整个人散发出的气场就俩字:失落。
沈郁也没有立刻安慰他,只是顺着回邢延父母家的路一直开,然后在距离小区第二个路口的拐角处,停了下
来。

邢延一直低着头走神,车子熄火之后,他以为到了家,就解开安全带下去了,结果下去之后一抬头,发现面
前漆黑一团,沈郁停车的地方,是家附近的那家糕点铺子门前。
自从糕点铺子关门,还一直没有新的商户租,二层的小楼,一到晚上就黑漆漆的,邢延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
直到沈郁拿钥匙打开了那家铺子的大门,揽着他进到里面,他才突然明白过来,转头看着沈郁,满眼惊讶。
话说,去年在外地躲着的那段时间,听说这家铺子要关门了,沈郁就拖朋友帮忙,几经周折从老板手里买下
了这套房子。
当时沈郁也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猜到邢延肯定会舍不得,他没办法为邢延留下那些味道,就只能为邢延留
下这家店,倒是没想到,后来它居然还真派上了用场。
沈郁开了店里的灯,把大门关上,回头看着还处于恍惚状态中的邢延,笑盈盈的问他。“怎么样,这个位置,
这个店面,邢老板还满意吗?”
沈郁买这套房子的时候,顺便也付了店里桌椅厨柜等东西的钱,除去一些贵重的私人物品被带走了,店里大
部分的陈设都没变,还是熟悉的样子。
邢延四处看着,恍惚的劲儿过去之后,感动的眼眶都红了。
沈郁过去把他拉进怀里抱了抱,对他说。“延哥,想做什么就大胆的去做,什么都不用顾虑,不用害怕,无
所谓成功或是失败,反正你身后有我。”
邢延吸了吸鼻子。“可是…”
大概是怕有些话在这种时刻说出来会伤他的心,邢延迟疑了。
但并不妨碍沈郁听懂了,他松开怀抱,低头在邢延的唇上吻了吻。“延哥,我人都是你的,我的一切当然也
都是你的。”
邢延并没有不认同他的话,但很明显,顾虑也并没有打消。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片刻后又说:“同样的,你将来开店赚到的钱,我也是要分一半的。”
“…” 邢延直接皱了皱眉。
沈郁笑着低头,再次在他唇上亲了亲。“ 这就叫做夫妻共有财产。”
“…” 邢延继续皱眉看了他片刻,凑上来也在他唇上亲了亲,然后,就也笑了。
很显然,邢延接受了,并不勉强,从心底里愿意依靠他。
如是,沈郁悬了那么久的心也终于是落地了,他把邢延拥进怀里,把脸埋进邢延肩窝里,深深的吸了口气。
“延哥,加油啊。”

第 85 章
店面是现成的, 不用再考虑高昂的租金,启动资金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邢延平时不怎么花钱, 工作这一年
攒下的工资是一部分, 爸妈赞助了一部分, 亲戚朋友们听说后主动支援了一部分,又跟魏强借了一部分, 七凑八
凑的很快就足够用了。
原来的店面就是个糕点铺子,前厅和分区已经是现成的,只不过原来只有一层是店铺, 二层老板自住, 而且
装修也比较老旧了,邢延思来想去之后,还是决定重新装修, 换种风格。
正好房子是框架结构的二层小楼,窗子周围的墙面并不是承重墙,邢延计划把上下两层对外的墙面打掉,都
改成落地窗,到时候一层做售卖和散客就坐区,二楼打隔断做几个独立的小包间, 可供人谈谈事情聊聊天,能起
到咖啡厅的作用,但却更具私密功能。
在向有关部门申请得到允许之后,邢延熬了几个大夜, 设计图纸最终定稿, 魏强帮着给联系了个装修队,装
修程序就开始了。
开个店, 看起来也就是找个地方,买好设备雇好人,之后干就行了,设想的阶段觉得很容易,但真的着手操
作起来,繁琐程度是超乎想象的。
装修的过程中,邢延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操心,光是跑工商税务办许可证就能跑断腿,还得招聘面试员工,思
考怎么宣传,怎么经营,定产品种类,定基础款和招牌款的价格,包括给每款产品取名字,等等等等,琐事特别
多,每天不忙活到后半夜他是睡不了觉的。
就这么脚不沾地的忙了半个月下来,身上过年期间好不容易养回来的那点肉又掉没了,爸爸妈妈看着就心疼。
有天晚上吃饭的时候,邢延还在拿平板电脑做产品宣传图片的设计,妈妈把盛好的饭放到他手边,皱皱眉。
“ 先吃饭吧,不着急这一会儿。”
邢延说。“要做牌子,这几天必须定下来。”
说完也没抬头,把碗筷拿起来扒拉了两口,然后把平板给爸爸妈妈看。“爸妈,这两张图,你们觉得哪个更
好点?”
图片是邢延自己做好产品之后自己拍的,元素之类的也都是自己设计的,两张风格都差不多,所以有点难选,
老两口比对着看了看之后,爸爸选了一,妈妈选了二。
邢延又把平板往沈郁面前推了推,问他。“你觉得呢?”
沈郁凑过去看了两眼,说。“ 都挺好看的,看看哪个我都挺有食欲,两张都行,你定吧。”
“…”
邢延无奈的瞥了瞥他,只能把平板收回来,继续自己比对。
于此同时,邢延妈妈也给了沈郁一个非常无语的眼神:要你有什么用!
沈郁也不给自己辩解,嘿嘿笑两声,继续吃饭。
在开店前的这些琐事上,沈郁一直都很少插手替邢延做什么,每天就是在屁股后面跟着,邢延要是问,不太
重要的事,他就是这种表现,这么着也好,那样也行,最后还是让邢延自己做决定。
毕竟在他看来,邢延做出来的东西确实是真的好,这个店只要开起来,成功盈利是必然的。
都是成功,但有人帮着给料理好了一切,和自己操碎了心万事亲力亲为,意义是不同的,获得的成就感也就
不一样。
沈郁就是希望,哪怕吃点苦,受点累,这个店由邢延自己一点一点做起来,成绩也完全属于他自己。
当然,沈郁也没什么都不做,有些邢延想不到的,比如在装修前就给店里全覆盖无死角的安装了监控,在发
现装修工人偷懒糊弄的时候,邢延就可以调监控底气十足的要求他们重做。
又比如,开店有不少产品包括配方取名等,都是邢延自己研究琢磨出来的,在办理经营许可证的时候,沈郁
就把自己常年合作的法务给请了过来,让律师帮着把注册商标以及知识产权保护等细节问题都处理妥当,不留后
顾之忧。
装修用了半个月,为了保证产品质量,招聘的员工到岗之后,培训又用了半个月,到最后所有的事情准备就
绪,终于是可以放心的开业了。
开业的前天晚上,邢延翻来覆去的,激动的整夜都没睡着,早上天还不亮就拉着沈郁起床去了店里。
开业第一天员工们来的也早,开门之后就一通忙活,把招牌和基础款都先烤了一部分出来。
八点左右开始,不断的有花篮送过来,九点多的时候,亲朋好友们也陆续到了场。
爸爸妈妈帮着在店里招呼,邢延在门口接待,沈郁拿了个凳子坐他身后陪着。
由于开业前邢延万年难得的发了个朋友圈,同学们也都知道了,有空的都来了,当然也包括谢之珩。
话说,自从上次在程若琳的婚礼上被明着拒绝,谢之珩受到了打击,一直没再来找邢延,后来邢延和沈郁的
事得到了父母的同意,他自知彻底没了机会,低沉了一段时间,最近才终于是缓过来了点。
不过,到底是闹的不太愉快,他还是有些尴尬的,往邢延跟前一站除了恭喜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于是,就只能拿沈郁当靶子。“ 开业这么忙,你就坐那儿闲着啊,你好意思吗。”
沈郁直接笑了,他本来不想刺激谢之珩,毕竟大喜的日子,想着彼此都装看不见,谁也别搭理谁就算了。
但谢之珩当然,他也不能不奉陪,于是就站起来,从邢延身后探出脑袋,下巴垫在邢延肩上,送了谢之珩一
个美滋滋的笑。“ 我本来不想这么闲,但是延哥怕我累着,舍不得支使我干活。”
“ 你他妈…”
“哎。”
没等谢之珩骂完,邢延直接打断他。“公共场合,这么多人呢,你注意点形象。”
谢之珩看了看周围,只好把骂人的话收回去,并且愤恨起来,尴尬就减弱了不少,回头对邢延说。“ 你别太
惯着他,早晚给惯的瞪鼻子上脸的不知道好歹。”
“操心的真多。”沈郁笑着说。“谢师哥,我看你这一天天的苦着一张脸,实在是缺少甜度,赶紧进去挑点
东西吃两口吧,狗粮倒是能管饱但是并不甜哦。”
“ 你!” 谢之珩让他气的接不上话,又不能骂,最后瞪了他半天,气呼呼的进了店里。
沈郁扬起胜利的得意,邢延无奈的回头在他脸上捏了捏。“怎么那么会气人?”
“谁让他招我的。”沈郁嘿嘿笑了笑,趴在他肩头歪着脑袋看他。“ 延哥,你觉不觉得,现在这场面特别像
大家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啊。”

邢延:…
“我觉得特别像。”沈郁说。“尤其是你那些同学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一种白月光被抢走的愤恨,哈
哈。”
“观察的挺仔细啊。”程若琳笑着走过来,跟邢延打了声招呼,对沈郁说。“ 你可注意点吧,我们刚才还在
商量着要不要把你拖到后厨揍一顿呢。”
“这么来势汹汹的吗。” 沈郁赶紧搂了搂邢延,夸张的哼唧了两声。“延哥,怎么办啊,他们要打我。”
“你瞅你那样儿。” 孙萌也笑着过来,啧啧两声。“ 就你现在这副现眼的得瑟劲儿,我看了都想揍你。”
“没错。”魏强说。“平时藏起来腻歪也就算了,还故意专挑人多的时候显摆,你不挨揍谁挨揍。”
“如果需要人手的话。”梁骋也呲牙乐道。“我可以免费帮忙,正好最近跆拳道升了段位,想找个实战机会
呢。”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沈郁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但沈郁并不在意,乐滋滋的听着,听完之后来一句:“随便你们,反正延哥会保护我。”
邢延无奈的笑笑,回头再在他脸上捏一把,他再故意哼唧两声,逗的周围人笑声不断。
亲朋好友们陆续到齐,开业前的准备工作也基本就绪,十点整,剪彩仪式准时开始。
按照约定俗成的习惯,剪彩的得有几个重量级嘉宾,现场倒是有俩大明星,但都有经纪约在身上,不方便参
与,主要还得是邢延爸妈,魏强,孙萌,再加几个邢延家里的长辈。
礼仪安排妥当之后,让邢延发表开业致辞,他没提前写稿子,没开始前还有些紧张,但站到大家面前之后,
就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每周都会在国旗下作为学生代表做演讲的自信少年,口齿伶俐,侃侃而谈。
随着礼炮的鸣放,在所有人兴奋的笑声和掌声中,剪彩仪式完成,甜品店就算是正式开业了。
店面原来就是糕点铺子,周围小区居民们比较熟知,这半个月来大张旗鼓的装修,大家来来往往的也都看得
到,早就知道它要重新开业。
原来老式的糕点铺子装修之后焕然一新,变成了新潮甜品店,双层大落地窗灯光明亮,主色调以白为主装修
风格清新,挂上新的招牌,光是视觉感官上就会让人觉得很好吃,走过路过的都会到店里转转看看。
邢延制定的经营计划,进店随便试吃,开业前三天所有品类都是半价,进来的人尝过之后觉得味道不错,也
因为打折价格便宜,在离开的时候都会带上几款。
一整天忙活下来,员工们也都下班离开之后,邢延关了门,开始在里面算账。
沈郁趴在收银台前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开始还比较兴奋算到最后直接撅起了嘴。
“怎么了。” 沈郁笑着过去揽了揽他的肩。“怎么算个帐还算郁闷了?”
邢延关上小算盘,扭头看着他说。“今儿这一天下来,赔了三千多块。”
“…” 沈郁直接被他逗笑了。
上午亲朋好友们来吃的和带走的都是免费,下午来的顾客们又都给打了半价,只亏几千块已经算是很好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沈郁笑着说。“ 今天赔三千,一部分人知道了咱们的店,明天赔两千,一部分人尝到了我们店里的味道,后
天再赔两千,一部分人喜欢上了我们的店,等到大后天,他们就还再来,会分享给周围的朋友,会无形之中为我
们作宣传,喜欢我们店的人会越来越多,慢慢的,就会有盈利啦。”
非常有道理,而且这是之前邢延自己说过的话。
邢延听后成功被逗笑。
沈郁从背后抱上他,手臂环着他的腰,偏头问他。“忙了一天,累不累?”
“ 嗯 。” 邢延点点头,随后看着亮亮堂堂窗明几净的店,又说:“但是很开心。”
虽然他脸上略显疲惫,但眉眼间温和柔软,眸子也亮晶晶的,放着光芒。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片刻后,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亲,又踏实,又满足:
“延哥,我也很开心。”

第 58 章
新店开业, 前三天半价的热乎劲儿过去之后,销售量断崖式下跌。
尽管这在预料之中,但每天晚上算账算到最后看着计算器上得出的负数, 邢延还是会焦虑。
而邢延一焦虑, 沈郁就心慌。
话说, 虽然因为之前的事情邢延也上过好几轮热搜,但大多数时候都带着口罩, 偶尔有那么几张没戴口罩的
照片也不是正脸,事情过去之后还被孙萌找人帮忙清理掉了,沈郁的一些私生粉到配货站那边堵人的时候, 被沈
郁给取证告骚扰成功, 导致后来连狗仔记者都不太敢再去,所以其实现在,生活里并没几个人能认出邢延, “沈
郁男朋友”这个身份对他开店并没起到过任何帮助性的作用。
而沈郁自己从去年受伤后对外就一直宣称是在闭关休假,过年期间的工作也都是低调完成的,近期受关注度
并不高,没几个狗仔跟他,他也没对外透露过开店这事儿,平时也不在前厅待着, 明星效应也就一直没派上用场。
再说沈郁也不太想用。
一来是因为他想顺其自然,让邢延走普通创业者的路,成功或许来的慢一些,但稳定踏实。
二来, 即便是都解释清楚了, 他俩关系在外人看来毕竟也还是很敏感,利用自己的名气大张旗鼓的宣传, 太
过高调也不一定是好事。
沈郁一开始还是能沉得住气的,但后来眼看邢延的心理压力越来越大,他就越来越扛不住了。
直到五月中下旬,沈郁马上就得面临进组拍戏,不能再时时刻刻的守在身边陪着,生意若是再没什么好转,
留邢延自己扛着,他也不放心。
当然,他也还是没自己宣传,恰好当时有个以前合作过的导演正在录之一档美食节目,他就联系了一下,拜
托他们录节目的时候捎带着到他这里探个店。
导演答应的非常爽快,设计安排的也非常给力,当期节目找了几个正当红的流量爱豆,以走过路过误打误撞
随机偶然的形式走进了他的店。
沈郁并没有提前跟店里的工作人员们说过这件事,大家以为真的只是巧合,见到爱豆们惊喜的反应都非常真
实。
店里的甜品和小蛋糕确实也是真的好吃,爱豆们吃过后的赞不绝口也是发自真心,没什么破绽,没露任何设
计痕迹完成了这波宣传。
快节奏的综艺制作通常都非常迅速,录制完成之后的那期节目过了一周左右就播出了,几个爱豆非常有眼力
价,节目播出的当晚不等沈郁开口,大家就陆续都发了微博,其中有个爱豆还把在店里做游戏时赢得的店里“全
年免费吃”的特权卡作为粉丝福利送,在微博上挂了个抽奖链接。
明星效应还是很给力的,节目播出的第二天,就陆续开始有爱豆们的粉丝到店打卡了,都是些不大点的小姑
娘,店里清新明亮的装修风格是她们喜欢的,甜甜的糖水和小蛋糕也是她们喜欢的,心情一好,就会把拍出来的
美美的照片往社交公共平台上发。
如是,也就过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甜品店在年轻人中间宣传开来,已经开始有要成为网红店的趋势了。
知名度慢慢起来之后,销售渠道开始不限于线下,邢延就找人开发了网上点单小程序,开启了外送服务。
生意一天天的在慢慢变好,邢延的心情也就逐渐放松了下来,最近开始又回归了每天精神抖擞干劲十足的状
态。
开店之后每天都会在店里忙到很晚才会下班,两个人担心半夜回家会影响父母休息,最近一直都住沈郁那里。
有天晚上洗完澡,邢延把计算器拿出来,往沙发上一坐,翻开他的小本本就开始算账。
这是邢延每天晚上雷打不动必须干的事,沈郁非但不能打扰,还得留出安静空间,于是只能默默去收拾某人
因为着急算帐所以洗完澡之后必然没顾上收拾的卫生间。
除湿,整理洗手台,擦地面,把卫生间收拾的干干净净,感觉外面应该也差不多了,沈郁才出去。
谁知前脚刚踏出浴室,邢延突然激动的把手里账本用力拍在小茶几上,啪的一声动静特别大,直接给他吓了
个激灵。
虽说每晚例行算账之后是邢延这一整天下来气压最低的时间,不高兴常有,但发脾气不常见,沈郁愣了一下
之后立刻走过去,想着不管怎么样先抱抱,安慰安慰。
结果刚在身边坐下,手都还没来得及伸出,邢延反而先把他搂过去,紧接着凑上来用力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亲完之后,开始坐那儿看着他笑。
邢延平时不太爱笑,即便是被逗的开心了,最多也只是弯弯嘴角,笑容很淡,很少像现在这样,笑的眉目舒
展,满脸灿烂。
沈郁直接看傻了。
平常邢延只是淡淡的笑一笑,沈郁看了心脏都得跟着多跳两拍,更别说此刻邢延眼睛弯成两个月芽儿,露出
八颗牙齿,笑的仿佛全世界都跟着明媚晴朗了起来,他更是遭不住,愣在那儿呆呆的看着,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最后还是邢延捏着他的脸晃了晃,他才勉强回了回神。“怎么了,这么开心?”
邢延笑着对他说。“我们的店开始盈利了。”
“啊。”沈郁问。“赚了多少啊?”
“十六块。” 邢延兴奋的说。“抛出原材料,人工,水电,还有设备损耗等成本,我们今天赚了十六块!”
对于开业之后一直处于亏损状态的店老板来说,哪怕只有一毛钱,也足够让他激动万分,邢延此刻不加掩饰
的表情里几乎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欣喜,欣喜若狂。
但沈郁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反应就没那么夸张,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邢延的脸上,整个人沉浸在邢延灿
烂的笑容里,感觉自己都快要被溺死了,说出的话不扫兴全是因为嘴有自己的想法,跟脑子关系已经不大了。
“哇,延哥,我就知道你可以,好厉害啊!”
“哈哈。” 邢延开心的在他脸上继续捏了两下,随后回头把账本和计算器摆好,掏出手机拍照发了个仅他和
自己可见的朋友圈,配文:里程碑。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心里的爱意忽然间就史无前例的汹涌,他从来没有看到过邢延这么俏皮可爱的一面,他
太喜欢了。
邢延发完朋友圈,回头见他呆呆傻傻的盯着自己,总算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点夸张,有点不好意思,就
立刻伸手过来,张开手掌包住他的脸,不许他再看。
而被迫闭上眼睛的那几秒钟,心里汹涌着的浓烈爱意直冲大脑,思想就活跃了起来。
想干点什么。
最近邢延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店里,平时累的没心思想别的,沈郁也不太舍得招他,偶尔情绪摁不住了要他安
慰一下,也是动动手就草草了事,并不尽兴。
此刻,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
“延哥~”
沈郁闷闷的喊了他一声,随后把他手拉开,缓缓倾身过去压倒在沙发一角,趴在怀里仰头看着他。“这段时
间辛苦了。”

邢延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意图,一只手抱上他,另一只手轻轻捏着他的脸,笑容纯情的没有半点杂念。
“你也很辛苦,要偷偷帮忙,还要每天想方设法的哄我开心,难为你了。”
“才没有,哄男朋友开心本来就是我该做的,再说了…”
沈郁往上动了动,嘴唇在他的下巴上轻轻蹭着。“我们延哥要开始赚大钱了,都说男人有了钱就会变坏,我
可得表现好一点,不然到时候延哥一个不高兴就不要我了怎么办。”
“胡说八道些什…”
邢延低头看他,对上他已经开始有些迷离的眼神之后,终于意识到什么,话直接没能说完。
“延哥~” 沈郁看着他问。“你会变坏吗,会不要我吗?”
邢延摇摇头。
“那…”
沈郁在他下巴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下,随后重新仰起头,目光炽热的看着他。“要我吗?”
他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哑了,说出的话以及眼神里传达的意思也太过直白,邢延听后呼吸当时就乱了。
说起来,虽然是磕磕绊绊的,但从邢延出狱到现在,他俩其实一直不缺同床共枕的机会,亲亲密密的事想干
到什么程度都不是问题,可他俩磨叽到现在,却还停留在幼儿园阶段。

也确实是时候该往前再跨一步了。
邢延呼吸乱了片刻,手从他的后背上下滑,伸进他的衣服里,指尖摩挲,停在他的后腰上。“大夫不是说了
不让过度用力?”
“哎呀没事,都快半年了,早好了,再说…”
沈郁哼唧了两声,随后放低了声音。“ 你的好用不就行了吗?”
邢延呼吸立刻更乱了,低头看着他,喉结上下动了好几次。
但,就是迟迟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沈郁就开始有点急了,咬上他的下巴,喊人喊的黏黏糊糊,又怨气横生。“延哥~”
邢延被他咬的发出了一声闷哼,但仍然没有动作,只是把他的脸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说。“ 你来。”
“…” 沈郁当时就立刻又要哼唧。
但没等他出声,邢延又问了他一句:“不想要我吗?”
“…”沈郁就哼唧不出来了。
怎么可能不想,他做梦都想,他经常做梦,梦里邢延在他身下时作出的那些表情,发出的那些声音,让他兴
奋的甚至想发疯,醒来之后看看身边的人,他每次都要拼命克制才没有不管不顾的压上去。
他就是不舍得,毕竟听说会疼,他不想让邢延疼。
而且他从心理上觉得邢延就该在上面,不然这个事就不正确,不成立。
“刚刚还说要表现好一点。” 邢延垂眸看着他,手指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着,故意显得不太高兴。“ 现在
就不听话了?”
“…”
论固执,沈郁自知比不过邢延,再说这种事过分较劲就扫兴了。
不过他也没有妥协,哼了哼。“ 我的腰还不可以太用力。”
邢延:…
“不过没关系。”
沈郁再次哼了哼,紧接着又坏坏笑了笑。“ 反正我的嘴也挺好用的。”
说完,不等邢延反应过来,他就已经顺着沙发出溜了下去。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因为都觉得这和最后那一步意义是一样的。

邢延愣了下,之后立刻伸手去捞他,然而手刚触碰到他的脸,被他突然趴下去低头亲了一口,呼吸猛的停住,
随后手臂就像是忽然失去了力气似的,直接软塌塌的垂了下去。

第 59 章
随着甜品店逐步变成网红店, 知名度打响,生意也就越来越好,营收比上下浮动了一阵子之后, 最后终于开
始稳定盈利了。
六月中旬, 沈郁去南方的影视城参加了新电影的开机仪式, 之后回来又呆了几天,就进了组。
沈郁这次是奔着拿奖去的, 挑剧本的时候就目的明确,是一个以特殊时期为背景的商业谍战片,爱国主义色
彩浓厚, 暂定明年的国庆档, 剧本的结构和内容都很好,导演也是斩获过国内外无数大奖的资深电影人,制作班
底非常可靠, 可谓哪哪都好。
但就是规矩严格。
为了保证拍摄周期内演员的精神状态都处于角色之中不出戏,合同里有明确规定,主演进组之后就不可以随
便请假外出。
这对于在家乡有牵挂的沈郁而言,说致命的确是夸张了点,但他日子也着实是不好过。
每天形影不离的在一起待了那么久,这冷不丁的突然分开, 他已经很不适应了,中途还不让离组,要大概两
三个月的时间都见不到,他就更难受了。
自从进组, 每天从醒来之后发现怀里空空荡荡开始, 一直到晚上收工,他那脸上始终的挂着三个字:不开心。
好在他这部戏是动荡年代, 背景都比较特殊,角色背负沉重的使命感,也不需要他开心。
有天中午下了戏,他和当日对手戏的演员一起回剧组给安排的房车休息,等待剧组放饭的过程中,聊起了天。
“小沈啊,挺长时间没听到你的消息了,最近怎么样啊?”
对方已经年过半百,从业三十多年,妥妥的老戏骨,之前和沈郁合作过好几次,比较欣赏他,每次见面都得
聊会。
“挺好的。”沈郁说。“减少了部分工作,打算之后只演戏了。”
“嗯,不错。”老戏骨笑着说。“演员嘛,就是要专注演戏本身,少上那些综艺节目和活动,保持演员的神
秘感,以后出现在大荧幕上,观众才不会出戏。”
“嗯。”沈郁笑笑。“ 就是这个意思。”
老戏骨也笑着看看他,略显迟疑,但也还是问了。“生活上呢,和男朋友相处的还好吗?”
“…” 难得老一辈的人能这么看得开,没有对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事表现出看不惯,沈郁笑着说。“挺好的,
就是最近被关在组里,见不到面,怪急人的。”
“呵呵呵。” 老戏骨被他也不知道害臊的样子逗的乐了会儿,又叹了叹气,很明显的开始感慨。
说实话,后来很多重新认识了沈郁的人,心态都是这样,看到他之后总是会有着同样的欣慰和感慨,毕竟在
那样的家庭里长大,却完全没被浸染,仍然人格健全,积极向上,是真的很难得,也很不容易。
沈郁能感觉得到,但不太想聊这些,就笑着换了个话题。“老师,没记错的话,三年前咱们合作过那部电影
之后您就一直没接新戏了,这段时间忙什么呢?”
老戏骨闻言再次笑容重归脸上。“没忙什么,就是把整块的时间拿出来,去国外念了个书。”
“啊?”沈郁颇显惊奇的看着他。“您是去上学了啊?”
“是啊。”老戏骨说。“我不是科班出身,入行之后会的东西都是跟着行业里的前辈们学的,没好好读书一
直是遗憾,前些年忙于生计抽不出时间,后来身上承担的责任越来越重,更抽不出时间,每每想起来都会觉得难
过,也是后来痛定思痛,才终于下定了决心的。”
“那结果呢。” 沈郁问。“ 读完书回来感觉怎么样,心境有什么变化吗?”
“当然有啊。” 老戏骨笑着说。“最初只是为了弥补遗憾,但真的读了,获得的东西又远远不止那些,虽然
不是在普适的年纪,但正好也得到了不同的体验,学到充实的知识,认识了活力满满的新朋友,也感受到了不一
样的人生,收获很多。”
“真好啊。” 沈郁听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冒起了光。
老戏骨看着他,笑问:“怎么,你也想去进修了?”

沈郁听后立刻摇了摇头,他自己没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一直有送邢延去读书的念头。
晚上和邢延视频打电话的时候,他就说了这个想法。
邢延在那头沉默了片刻,但给了否定的回答。“ 店才开业不久,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忙,我没有这个时
间。”
“可是现在不是已经稳定盈利了吗。”沈郁说。“它就开在哪儿,找个信得过的人给安排个店长,也出不了
什么岔子,你每天抽空过去看看就行了,没什么必要一直在店里耗着。”
“想的简单。”邢延说。“现在虽然开始盈利了,但距离我计划达到的目标还差很远,何况里里外外都是琐
事,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沈郁没法子反驳了。
毕竟也确实,自从开始盈利到现在,店里每天最高流水额也才几千块,抛出去成本,盈利其实很少,可店面
开的却很大,二层的独栋小楼,装修的光鲜亮丽,实在是撑不起每天赚的那点钱,邢延还是会有压力,现在每天
还是都在绞尽脑汁的思考怎么经营,研发别人家都没有的新产品,全部精力都放在店里,一时半会儿的也抽不走。
沈郁没办法继续游说他,就只好暂时先结束这个话题,撇撇嘴,哼唧两声。“ 延哥,我想你了。”
邢延无奈的笑了笑。“才去了几天啊。”
“什么才几天,这都一个星期了。”沈郁表现的非常不满。“ 你什么意思啊,你是不是不想我?”
“…” 邢延再次无奈的笑笑。“没有不想,想你。”
“我看你就没有。”沈郁仍然很不满。“婆婆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你白天都不怎么主
动给我发信息,都是我先给你发,你就是不想我。”
“…” 这邢延就更无奈了,他倒还是真不是不想先发,他就是没机会,沈郁发信息的频率恨不得按秒来计算,
他实在比不过,只有回复的份。
“好了。”邢延说。“别闹。”
沈郁只好哼唧了两声。“那你亲我一下。”
邢延凑近摄像头,嘴唇在上面贴了贴。
沈郁见他今天挺配合,又开始得寸进尺。“ 这个我不满意,要带响的。”
邢延直接被气笑。“有完没完了。”
“就要。”沈郁说。“不然你就是不想我,我就要生气。”
“…” 邢延被他缠的没了招儿,只好照做,亲出了“叭”的一声。
如是,沈郁就满意了,开开心心的乐呵了会儿,又没事找事似的哼哼唧唧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的挂掉视频,
盖好被子闭眼睡觉。
接下来两天俩人都是这样,晚上一个费尽心机的找理由哼唧,一个被气笑勉为其难的哄,最后腻歪一会儿,
互相满足的说晚安。
到了第三天,沈郁再给邢延打视频的时候,邢延好半天没接,后来终于接了,没有第一时间笑,时间明明已
经很晚了可他却还在店里,看起来脸色也不太好。
沈郁一眼就看出了不对劲,立刻问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邢延直接惆怅的叹了口气。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店里的两个员工闹矛盾,俩孩子年龄不大,脾气也都急,闹过好几次,今天一气之
下直接都提出了辞职,邢延给调解了好半天也没调解好,有点郁闷。
再招新员工光是培训就得半个月,店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邢延还是更想把他们留下的,沈郁知道,但并不
认同,毕竟甜品店是给人带来甜度的地方,员工太有个性天天闹矛盾拉着个脸,实在是影响店里的甜蜜氛围。
沈郁想了想,说。“我的建议还是辞退,那俩人已经闹过好几次了,就算这次调解好了也还会有下次,已经
不适合再留了。”
这道理邢延能理解,但就是想到还要招聘新员工,再进行培训,大家重新磨合,就觉得费时费力的,有点心
累。
沈郁这会儿最该做的其实是安慰,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思路忽然跑了个偏,莫名其妙就跟劝邢延去读书
这事儿联系上了。
“邢延,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读读书。”
邢延直接皱了皱眉。“读书?”
“对。”沈郁说。“经营和管理其实是一门很深的学问,在实践中摸索前进也不是不行,但容易走弯路,容
易进展缓慢,也容易事倍功半,不如去系统的学习一下,学校不是设有工商管理专业吗,你去读一读,肯定对将
来经营店铺和管理员工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邢延听后眉头立刻又皱了皱。“就管理那么几个人,没必要。”
“有必要。”沈郁说。“当初萌萌姐就管理我一个人,还专门去读了个 MBA 呢。”
“…”邢延没再说话。
其实沈郁的目的,也只是想劝邢延去读书而已,并非真的想让他去学什么理论,工商管理专业就是他按照此
刻的形势随口说的,没什么别的意思。
但邢延毕竟刚刚遇到了点小挫折但却并没有很好解决掉,这会儿心思有点敏感,沈郁在这种时候提醒他应该
去读书,他免不了要联想,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没读过大学,没什么文化,所以能力不足,根本撑不起那
么大个店。
这么一想,压力和挫败感自然就来了。
沈郁从屏幕里看着他,感觉到了他似乎是有点不高兴了,但却并没能精准看透他不高兴的原因,只是忽然想
到工商管理什么的并不是邢延喜欢的专业,就立刻又开始往回圆。
“如果不喜欢这个专业也没事儿,可以选你喜欢的理工科,把工商管理作为第二专业,到时候顺便过去听听
就行,反正你那么聪明,学起来也不会费劲儿。”
邢延皱着眉头没吭声。
沈郁想了想,又说。“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店里没人看着会出问题,我这边两三个月也就完事了,到时候正好
也是九月份开学季,店有我看着,,你踏实去上学就是。”
邢延还是没吭声。
沈郁见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忙把原本接下来要说的打电话刹住车,问他。“那你是怎么想的啊?”

“我不想去。”邢延蹙着眉说。“不想读书了。”
只是听语气就知道是赌气了,沈郁听的也直接皱起了眉。
之前聊天的时候,邢延其实明确表达过,他也是有遗憾的,也计划过等将来时机合适了就去把学业完成,也
明确表示过自己很期待。
沈郁实在不明白,他觉得现在时机就很好,工作也踏实了,店铺的营收也在稳定上涨,没有什么必要非得等
挣够多少钱之后再去,再说大学也没多少课,时间很宽裕,也不是很影响他创业赚钱。
几次三番劝不动,沈郁也有点赌气。“不想去就算了,不去了。”
邢延没再吭声。
沈郁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那么跟对峙似的,隔着屏幕各自蹙眉沉默。
气氛冷了能有三分钟之后,沈郁看了眼时间,已经两点多了,可邢延还没有回家。
忙一天下来很辛苦,估计明天也还是会早起,沈郁想让他先回家休息,就只好主动打破沉默。
“不早了…”
啪。
没等他把话说完,邢延挂了视频。
沈郁愣了下,立刻又拨回去,但也就响了两声就被摁断了。
很明显,对方生气了。
沈郁不喜欢闹别扭,虽然他也有点郁闷,但他习惯有分歧就立刻说清楚,有问题就立刻解决,不想留隔夜矛
盾,立刻再次回拨。
然而,连续打了五六七八遍,邢延就是不接,前几次还是摁断,后几次摁都不摁了,每次都是响到自动挂断。
最后沈郁找出电话号码打过去,对面提示无法接通,邢延直接关机了。
这么一来,沈郁也有点生气了,气的也不继续打电话了,把手机往床尾的沙发上用力一扔,之后躺下拉被子,
直接把脑袋蒙了起来。

第 70 章
阳光明媚的一天, 从某人无处发泄的烦闷开始。
沈郁从来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一旦被惹恼了,气性也很大, 被邢延强势的晾在了一边之后, 他气的一
晚上没能睡着觉, 早上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到片场,气压低到身边的人都感觉呼吸困难。
化妆师小姐姐是自己人, 已经跟了他好几年,彼此都已经很熟悉了,可现在只要看到沈郁黑着脸, 她还是会
压力巨大, 虽然她也知道沈郁再不高兴也不会随便对身边的工作人员发脾气。
平时化妆的时候,沈郁都是在抱着手机不停发信息,化妆师小姐姐就很轻松自如, 但今天他手机扔在化妆台
上不动也不看,就那么脸色阴沉的盯着化妆镜,盯的化妆师小姐姐很慌,都不知道该怎么从何下手了。
好在他坐下没多久,孙萌就来了,毕竟是团队里唯一一个不怕他的人, 来了见他脸色不对,立刻和化妆师小
姐姐叫换了个眼神:什么情况?
化妆师小姐姐示意她看化妆台上被冷落的手机,眼神回复:不知道,但我猜可能是跟男朋友吵架了。
“哟!”
从化妆师小姑娘那里得到了这么个信息, 孙萌惊讶的都直接出了个声, 随后走到沈郁旁边上下打量着他,
“幸灾乐祸”四个字可谓非常直观的就出现在了脸上。
毕竟认识了那么多年, 沈郁瞥了她一眼就几乎秒懂了她眼神里传达的意思,脸立刻拉的更长了。
如是,苏萌就确定了,直接非常无情的笑了起来。“行啊,你小子,出息了啊。”
沈郁:…
“你小子平时在人家跟前甚至连大声说话都不敢,这怎么着,出来胆儿就肥了啊,都敢跟人家吵架了。”
孙萌笑着问他。“这得是因为什么了不得的惊天大事啊?”
“非得是因为什么事吗。” 沈郁说。“我就是纯粹不高兴了,不行吗?”
“哎哟。” 孙萌更乐了,回头对化妆师小姐姐说。“ 瞧瞧,咱们家未来影帝就这点好,嘴超级硬,石头都
凿不动。”
化妆师小姐姐根本顾不上搭腔,只想趁孙萌还在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给沈郁把妆画完。
孙萌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沈郁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从兜里掏出一叠文件扔给他。“你前两天不是让我帮着
找找学校吗,我托人问了问,人家给推荐了几个,有专门的机构给办理学籍,不用再重新参加高考就可以上全日
制,我觉得还行。”

沈郁接下后连看都没看,直接撅起了嘴。
孙萌观察着他的表情,琢磨了琢磨,就懂了。“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我就说你瞎操心吧,邢延又不是小孩
子,自己想干什么,该干什么,人家自己不知道吗,你得摆正自己的位置,安安分分当男朋友就行了,别老试图
给人当爹,给安排这个安排那个的,什么都想管着。”
“ 我没。” 沈郁说。“ 我就只是建议。”
“你可拉倒吧。” 孙萌说。“ 我还不知道你,说是建议,但你是不是隔三差五就得建议一回?是不是不磨
到人家同意你这个建议你就不会罢休?”
“…” 沈郁直接无话可说。
“ 你有点数吧。” 孙萌说。“人家也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你别总想着控制人家,也别人家不按照你的的
想法来你就不高兴闹脾气。”
“这我可没有。” 沈郁立刻说。“是他跟我闹脾气!跟我冷战呢!”
“…” 孙萌愣了下,紧接着就气笑了。“ 不是,你要是热乎,他自己能冷的起来?”
“…” 沈郁生气就气在这里。
说起来,俩人磕磕绊绊这么多年,矛盾重重,问题不断,吵架拌嘴,决绝说狠话,甚至是动手都不知道动过
多少次了,闹别扭什么的,也就更不是什么新鲜事。
然而之前闹的再凶,沈郁都知道根本矛盾在哪里,明白怎么回事,所以无论邢延怎么对他,他都能接受,难
过伤心什么的有过,但动真格的生气倒是还真没有过。
可这回不行了,因为个甚至都不算个事的事儿,邢延挂他视频,整晚上不接他电话,直到第二天早上也连个
信息都没有,他就有点接受不了,生气的后劲儿特别大,从早上到现在他也没主动跟邢延联系。
“行了。” 孙萌说。“多大点事啊,大老爷们别这么矫情,待会儿给人家打个电话,主动认个错。”
沈郁没吭声,但脸上表情表达的很明确:不,我没有错,这回他不主动联系我,我绝对不会主动找他。
沈郁那个犟脾气上来,劝是根本没用的,只能等他扛不住自我瓦解,孙萌也就不劝了,笑着给他来了句:
“行,愿意闹就闹吧,反正这日子过的太平淡了也没什么意思。”
“…” 沈郁脸直接拉的更长了。
而此时,甜品店那边正鸡飞狗跳。
邢延昨晚也没睡好,早上就没起来床,到店之后赶上那俩闹矛盾的店员又在吵架。
原本心情就很差,店里乱哄哄的,心情就更差,召集所有员工开会,脸都是阴沉着的。
上午刚开门不久,店里还没什么顾客,前台服务包括后厨一共十来个员工,全都在餐饮区的桌位坐着,只有
邢延是站着的。
邢延用手机连接了店里的打印机,把吵架那两位员工的排班表以及工资结算的单子打印下来,分别交给他们。
“ 工资结算到月底,再多加半个月,你们现在就算是正式离职了。”
两个员工闻言相继一愣,紧接着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都在欲言又止。
很显然,他们并不是真的想辞职。
但邢延并没有给他们改口的机会,直接又说。“ 工资稍后就会打到卡上,你们现在可以走了。”
而这俩人没了说话的机会,其他人就又开始蠢蠢欲动,有个在前厅负责收拾卫生的男孩帮着劝了句。“老板,
别那么较真嘛,他俩就是赌气呢,没真的想辞职。”
邢延没回应他。

那男孩见他没说话,嬉皮笑脸的又来了句。“ 好啦,他俩干了这么久,业务好不容易熟练了,就留下吧,老
板您再招新人也费劲不是。”
这句话,基本就是当下所有员工的心态了。
说起来,邢延平时虽然看着不苟言笑的很严肃,但其实很宽容,平时员工们偶尔偷个懒他不会说太让人抹不
开面子的话,甚至有人晚上会把卖剩下的蛋糕偷偷往家带点,他觉得不是很过分的,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
了员工们最轻松的工作环境。
很多活他也都是自己干,能操心的都靠自己,大家都看的出来他对这个店的在意程度,也都知道他会担心招
新员工耽误事,影响店里生意,觉得拿捏到了他的软肋,非但不知道念他的好,反而觉得他好欺负。
这个出头的男生平时就有点张狂,这会儿以为自己说的话就是那么回事,非常傲慢。
邢延看了看他,从手机照调出了他的排班表,现场结算工资,打印下来之后也交到他手里。“明天开始,你
也不用来上班了。”
那男生听后先是愣了下,紧接着忽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凭什么!”
“你们来的时候,合同里写的很清楚,消极怠工,不服从管理,不能胜任这份工作,我有权随时解除劳务合
同。”
邢延看着他说。“我现在认为你不适合再继续留下工作。”
“老板。”那男生看了眼周围其他人,回头阴着脸,带着威胁的口气说。“ 你这么做可就寒大家的心了
啊。”
“没关系。”
邢延说着,目光扫过所有人。“觉得在我这里呆的不痛快的,现在就可以提出来,我马上给你们结算工
资。”
那男生闻言立刻看向周围的人。
然而周围其他员工怔了怔之后,纷纷躲开目光,低下了头,谁都没有再吭声。
老板太过宽容,致使他们都忘了,商铺是老板家自己的,不用交房租,所以也就没什么成本,半个月甚至几
个月不营业,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老板原本是半点压力都没有的,更没有什么软肋。
杀鸡儆猴般的一口气辞退掉了三个人,邢延又立了几条规矩,之后所有人回到各自岗位,不管是态度还是精
神面貌,都肉眼可见的积极了起来,导致店里的氛围都跟着敞亮了许多。
下午,魏强来的时候,一进店就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巡视了一圈到后厨找到邢延之后,笑着问了他一句。
“ 今天怎么回事,你们店的员工们是不是都吃错药了。”
邢延没支声,递了个凳子给他,然后闷头继续研究他的新产品。
魏强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又问他。“ 我听说你跟那大明星闹别扭了?”
邢延还是没支声,但皱了皱眉,原本就不好看的脸更低沉了。
“哎,小年轻就是毛病多。” 魏强笑着说。“ 本来就异地恋,还没事学人家闹别扭,搞得现在不光你俩难
受,我还得接受骚扰。”
邢延又皱了皱眉,抬头看向他。
魏强说。“ 就今天这一上午,我手机直接让他打没电了,通了也不说正事,就他妈跟我吹胡子瞪眼,你说我
招谁惹谁了。”
邢延收回目光,皱着眉头掏出手机,发现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收到,直接气呼呼又揣回了裤兜里。
“你再瞅瞅你。” 魏强更无奈的说。“ 当自己还十八岁呢,老得让人哄着,就你这种一赌气就拒绝交流,
还直接玩消失的,谁能受得了你,就那大明星心那么大这都给气哭了。”
邢延闻言立刻又再次看向他。
“你没听错。”魏强说。“ 已经哭一上午了,你这要再没点动静,估计下午他经纪人就得带他去看眼科,别
矫情了,赶紧给打个电话吧。”
邢延皱着眉头吭声。
魏强说。“听着没。”
邢延挪开目光,皱眉片刻,总算应了声。“嗯。”

第 50 章
进组的这七八天时间里, 沈郁作为主演被安排的戏份很多,基本上每天从开工到收工结束,除了必要的吃饭
喝水上厕所, 恨不得半点休息时间都没有。
每天给邢延发信息那都得抢时间, 都是在拍戏转场或是暂停补妆的空档, 发的匆匆忙忙,慌慌张张。
和邢延闹个别扭, 早上发誓绝不主动联系,沈郁就打算贯彻这个誓言到底,反正他也很忙, 忙起来什么不开
心的事都能混过去, 此前的十几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然而化完妆之后,导演派人过来通知临时调整拍摄计划,沈郁上午就一场戏, 下午补几个镜头就可以回酒店
休息。
原本是想忙起来好让自己没时间想这件事,谁知反倒是还越是闲下来了不想还不行了。
沈郁愁死了,没戏拍,闲的焦躁,而且也容易扛不住,他不想认输, 于是,他就开始自己给找事儿干。
完成自己的那个拍摄片段之后,整个上午,沈郁都在片场到处晃悠, 逮到个跟他有对手戏的演员, 不管那场
戏排在猴年马月,也不管是不是仅有一句台词或者也就只是互相打个照面, 他都得拉着人家跟他对半天戏。
剧组演员们都很感慨,果然能当男一号的都不是一般人,认真和努力的程度属实令人敬佩。
然而尽管如此,到了下午所有演员们也还是不约而同的都开始躲着他,毕竟他确实是闲的难受,但其他演员
却并不闲,都是当天有戏份的,没人愿意陪着他对那些八百年之后才会拍到的戏,大热天刚苦哈哈的拍完一场,
演员们都更愿意自己安安静静的休息一会儿。
下午实在找不到人跟他对戏,沈郁就拿了个折叠凳去导演的大监那儿坐着。
导演盯着监视器忙活了一通回头看到他,略显意外。“小沈,怎么不回去休息啊,在这儿干嘛呢?”
“哦,我…” 沈郁清清嗓子。“ 我过来观摩一下,跟您学习学习。”
“噢?” 导演问他。“ 对幕后工作也有兴趣?”
沈郁点了点头。
“不错,年轻人就是应该多看多学,将来保不齐什么时候就能融会贯通派上用场。”

导演挺高兴,说话这就开始给他讲拍和演的不同。
沈郁老老实实坐在那儿听着,表情一丝不苟,聚精会神,看起来听的非常认真。
导演连说带比划的讲了半天,问他。“ 在你看来呢,从视觉美观的角度,是运镜比较重要,还是定格角度比
较重要?”
沈郁一开始没回答,导演以为他在思考,给了他至少五秒钟。
五秒钟之后见他还不回答,导演递了瓶水给他,这才又问。“怎么样啊,考虑明白没,选哪个?”
沈郁接下水,眸子眨了两下,回答说。“ 演戏吧,如果非要二选一的话。”
导演:“哈?”
“不过也不冲突。” 沈郁又说。“如果以后有机会能参与幕后,我也挺愿意尝试的。”
说的可谓是严肃认真,一本正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根本就是驴唇不对马嘴。
导演上下打量他片刻,非常疑惑。“你没事吧?”
“没事啊。” 沈郁说。“导演,您继续讲。”
导演又看了他会儿,才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毕竟他这人虽说不是闹腾的性格,但也不是什么乖乖牌,反正进
组这么多天,导演是没见他像个乖学生似的这么老实听话过。
于是,导演琢磨了琢磨,又问他。“小沈啊,这两天心情是不是不太好啊,要是有什么想法就提出来,我们
是很人性化的剧组,但凡能给安排的都会安排。”
沈郁一听他这话眸子立刻稍稍亮了下。“导演,我想…”
“当然。”
没等他说完,导演截了他的话。“请假除外。”
“…” 沈郁听后,刚亮了下的眸子几乎是立刻又暗下去。
导演一看他那反应,彻底懂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工作也很重要,心里不能只惦记着谈恋爱,
再说适当的分开也有助于感情的稳固,小别胜新婚的道理懂不懂。”
“…” 沈郁原本还能撑一撑,但听到这句,脸直接垮了,心说胜个屁的新婚,小别什么都增进不了,只会带
来闹矛盾和冷战。
导演是圈里出了名的难搞,如果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演员请假基本没门,沈郁知道这事儿是够呛了,
也就懒得在这儿跟他磨叽了,随便应付了两句,站起来就直接走了。
回化妆间让化妆师小姐姐给卸了妆,沈郁又在片场转悠了好半天,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打算回酒店。
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主动联系,沈郁一整天都把手机放在了剧组的临时助理那里,去找人要回来之后,他立
刻解锁翻着看,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信息和未接电话,没有一条是来自邢延。
毫无疑问,失望,委屈。
毕竟已经一整天了,他不主动,邢延居然就真的一条信息也没给他发。
酒店距离片场有点远,每天都有固定的车接送。
今天车子到了之后,沈郁上去,发现开车的居然是孙萌,他心情过于差,丧气吧啦的,连意外都表达的有气
无力。“你不是回首都了吗?”
“临时有事。” 孙萌回头看了看他。“ 再说姐姐也不放心你啊,怕你想哭的时候身边连个递纸巾的都没有,
怪可怜的。”
“谁想哭了。” 沈郁立刻瞪了瞪眼。“我可没有啊,我有什么好哭的,我还不想理他呢。”
“哎哟,真有骨气。” 孙萌笑着说。“你要不瞪这一眼,刚才我都以为你下一秒就被掉泪珠子了。”
沈郁:…
“ 差不多得了。” 孙萌说。“ 你说平时也不爱计较啊,怎么这回劲儿这么足呢。”
“因为这回我没有错。” 沈郁说。“ 也不是我先冷战的,凭什么我先低头啊。”
“你不是心胸比较广阔吗。” 孙萌笑着说。“邢延还是小孩脾气,咱这回就发扬发扬风格,让着他点呗。”
这就更说服不了沈郁了,他直接撅起嘴说。“他比我还大一岁呢。”
“…” 孙萌闻言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笑了半天。“ 行吧,随便你吧。”
车子开出片场,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停在了酒店门前。
酒店是带星的,有围墙,私密性比较好,并没有蹲守的粉丝,但沈郁还是习惯把帽子口罩带好,收拾完之后
准备下车,见孙萌却没有动弹的意思,迟疑了下。“ 你还有事啊?”
“嗯。” 孙萌说。“去吃饭。”
“…” 沈郁又迟疑了下。“不跟我吃啊?”
“你不是不需要我陪吗。” 孙萌回头笑着对他说。“怎么,自己呆着难受啊,那赶紧的,掉两颗金豆子来看
看,我可以勉强考虑一下。”

“…” 沈郁直接送了她个愤恨的目光,紧接着立刻拉开车门下去了。
从外面进到酒店,再坐电梯上楼,前后不过才两分钟左右时间里,沈郁解锁手机解了几十次。
嘴硬是没用的,白天故意把手机扔的远远的让自己摸不着,身边又有很多人混着,他姑且还能忍得住。
但这会儿手机就在手里攥着,身边又连个分散点注意力的人都没有,冷清了也就那么两分钟的时间,他就有
点扛不住了。
从电梯出来,他打开和邢延的对话框,看着昨晚那一长串的视频请求被拒绝的提示,拧着眉头委屈了半天,
最后还是没忍住,找出邢延的电话号码给拨了过去。
提示音也就响了两声,邢延就接了。
这个速度,属实快的有点超乎沈郁的预料了,弄的他冷不丁的有点懵 ,都忘了自己刚刚准备好的第一句是什
么了。
最后还是邢延先开了口。“ 收工了?”
“…”
原本沈郁的委屈还只是有一点点,可听到声音之后,那委屈就跟被突然扔进了水里压缩海绵似的,瞬间膨胀,
很迅速的就击碎了他强撑了一整天的坚强。
他忽然鼻子一酸,眼眶发热,开口时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哭腔。“你还关心我收不收工呢,不是不理我吗,怎
么不挂我电话了?”
“…” 邢延叹了叹气,问他。“到酒店了吗?”
“到没到跟你有关系吗?” 沈郁吸了吸鼻子。“ 反正你也不理我。”
“到底到哪了?” 邢延虽然没哄他,但很明显语气软了几分。
而对方态度一软,沈郁更觉得委屈,就赌气没回答他。
听筒那边安静了片刻,然后传来动静,像是开门的声音。
邢延说。“在楼道里就哭,丢不丢人。”
“你管我,我爱在哪儿哭就…”
话说一半,沈郁忽然察觉到听筒传来的声音有点不太对,似乎电波的影响变小了,失真的感觉弱了很多。
他愣了下,紧接着下意识回头,看到正在自己入住房间门口站着的人,惊讶的全身都抖了下,手机一下子没
拿稳都给掉地上了。
邢延把通话挂断,走过来捡起他的手机,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捏。
沈郁愣愣的看着他。“ 你,你怎么来了?”
“来哄人。” 邢延说。“怕某个爱哭鬼把眼睛给哭坏了。”
说完揽着他回房间,进去之后门一关,把他拉进了怀里。
沈郁委屈是委屈,但并没想让自己哭出来,努力憋着,是可以把眼泪憋回去的。
但邢延这一抱,他从昨天晚上积累到现在的委屈劲儿一股脑儿的涌上来,直接憋不住了,情绪根本不再受控,
泪珠子说掉哗啦哗啦就直接掉了出来。

第 72 章
原本没控制住自己掉了眼泪, 沈郁就挺气的,趴在人家怀里哭了半天,一抬头发现这人居然正看着他笑, 他
立刻更恼了。“笑什么笑, 你居然还好意思笑, 自己是来干什么的不知道了吗? ”
邢延只好收了收嘴角的笑意,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错了。”
“我现在不想听这个。”沈郁大眼睛瞪着他。“你不是来哄人的吗, 来,给你一分钟时间。”
邢延说。“ 还有时间限制?”
“有。”沈郁说。“就给一分钟,要是一分钟之内给我哄不好, 我就…”
“就什么?” 邢延就那么看着他, 挑了下眉。“嗯?”
“…”
就算是气话,也不是什么都可以张嘴就来,沈郁还是有点数的, 及时刹住车之后,清清嗓子,撅撅嘴。“就
不让你上我的床。”
“哦。” 邢延故意松了松他。“那我走?”
“哈,还威胁我。”沈郁立刻说。“好啊,你走吧,现在就走, 我甚至可以帮你订机票。”
口气倒是挺狂,表情也骄横无比,气势十足,但就是抱着人家的手不松开, 并且还越发抓的紧了。
邢延就那么看着他, 无奈了笑了下,随后抬手扶上他的脸, 凑上来在他唇上亲了亲。
这种方式无疑会是沈郁喜欢的,但就是太短暂,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给反应就结束了,自然是很不满,嘴立
刻撅的更高。“就这?”

邢延又笑了下,随后推着他往前走了几步,把他抵在门上,重新吻上去,在急风骤雨般的动作里,强势撬开
了他的唇齿…
尽管早有准备,但被人这么热烈的攻城略地,沈郁还是有点遭不住。
邢延的攻势太猛了,在他的嘴里搅弄了个遍还不够,咬他的唇,吮他的舌头,把他紧紧的压在门板上,恨不
得要把他给直接吃掉。
沈郁很迷恋这样的邢延,也最扛不住邢延这么弄他,情绪被激起来,身体很快就有了反应。
然而,正是情绪上了头,他开始有点腿软时,邢延忽然停下了。
沈郁别弄的已经有点迷糊,呼吸错乱,说话都不成句子。“怎,怎么了?”
邢延呼吸和他一样急促,声音暗哑低沉。“一分钟时间到了。”
沈郁:…
邢延看他又要撅嘴的样子,已经稍显迷离的眼睛弯了弯,随后重新凑上来,侧头在他耳垂上舔了下,低声问
他。“ 怎么样,今晚能允许我上你的床了吗?”
“…” 使这种阴谋诡计,某人属实是最在行了,沈郁哼了哼,没回答他,直接吻回去,推着他往房间里面走
的同时脱去了他的上衣,到床边把他推倒,然后压了上去。
二十分钟左右之后,房间里的动静彻底平息了下来。
沈郁靠着床头,邢延靠在他的胸口,两个人就那么互相搂在一起,脸上表情里也都清晰一致的头着,几个大
字:舒服,满足。
“还生气吗?” 邢延问,他眼尾的红晕都还没褪去,那么冷峻的一张脸,都显得楚楚可怜了起来。
沈郁闻言,垂眸看了看怀里的人,哪还能说得出赌气的话,何况他的那点气在刚刚邢延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
就已经立刻烟消云散了。
不过气倒是不气了,但态度还是要有,沈郁哼了哼。“ 那你保证,以后再也不可以这样了,有问题和矛盾不
怕,你骂我都没事,但是不可以拒绝交流和沟通,知道吗?”
“嗯。” 邢延点了点头。“知道了。”
“噢?” 沈郁甚至有些意外,抬了抬他的下巴,要他看着自己。“今天这么乖?”
邢延难得也没有对“乖”这个字有意见,仰头和他对视了那么两三秒钟之后,凑上来在他的嘴角亲了亲,对
他说。“ 好想你。”
沈郁的心顿时像是被忽然拨弄了一下,动的明明晃晃。
“ 我也很想你。” 沈郁说着,也低头在他唇上吻了吻,随后收紧手臂,把他用力的抱在怀里。“ 特别特别
想,现在抱着也还是很想。”
亲亲密密的事做了半天,又搂在在一起互诉衷肠诉了半天,等他俩肚子都开始咕噜咕噜叫的时候,拿起手机
一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
邢延懒得出去,沈郁就打了电话叫酒店送餐,等俩人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餐食正好送到。
可能小别胜新婚有时候也不是没什么道理,也可能他俩就是天生爱腻歪,亲密的事做了也没能缓解分开那么
久的思念,从邢延进这个房间开始,他俩就被粘在一起了似的,连吃个饭都得搂着,窝沙发上你喂我一口,我喂
你一口。
直到酒足饭饱,都去帮助消化了,大脑才腾出空能想点别的。
“对了。” 沈郁问。“你是怎么来的,头一回自己出远门,没迷路什么的吧?”
邢延:…
说起来,邢延确实也只是小时候被爸妈带着旅游时才出过远门,长这么大没自己坐飞机和高铁,身边人都不
放心。
从首都那边出发的时候,魏强把他送到机场,还要亲眼看着他进安检,到了这边之后,孙萌早早的已经在出
口等着,接到他之后直接拉到了酒店,这一路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自己都没怎么操心。
但平心而论,他是没出过远门,但也马上三十岁的人了,不至于让人这么担心,他知道,大家之所以表现的
夸张,不过是因为他在真是的生活里缺席了十年,担心他出门在外心慌罢了。
“我都已经出来快两年了。” 邢延颇为无奈的说。“就是个三岁小孩,也已经上过两年幼儿园了,不至于这
点路都找不明白。”
“…”
大概是他很少开玩笑的缘故,偶尔来这么一回,威力就特别大,反正沈郁听完之后先是愣了下,紧接着没忍
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并且这一笑还直接停不下来了。
邢延也没恼,捏着他的鼻子阻止了下,但见阻止没用也就没再坚持,甚至还陪着他笑了会儿。
等这一顿笑平息下来,俩人连体婴似的状态也终于能稍稍分开那么一下了,毕竟得收拾吃完的饭盒。
沈郁出去丢垃圾,邢延擦小桌子,擦完之后就注意到了的小桌下面一层放着的那叠大学的资料。
那到底是这次闹矛盾的引火点,回来之后见他正坐那儿翻着看,沈郁心里甚至打了个鼓。
不过邢延并没有再不高兴,翻着看了半天之后,挑出了其中的一份,对沈郁说。“这个大学我之前在网上查
到过,好像还不错。”
沈郁观察着他的表情,眸子眨巴了两下。“我后来又想了想,你这个学早点上和晚点上也没什么不同,也不
用太勉强。”
“没勉强。”邢延说。“我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觉得挺有道理的,说是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
次就是现在。”
“…” 沈郁实在没忍住笑,伸手把人揽过来,看着他问:“老实说,是不是让我给气郁闷了,不然怎么还自
己上网偷偷喝上鸡汤了。”
“…” 邢延有点无语,在他脸上捏了把。“说正事呢。”
“好好,说正事。” 沈郁笑着接过他手上那份资料,翻开一看,发现果然是主理工科的学校。“专业呢,想
学哪个?”
“还没确定好。” 邢延看看他,说。“反正不学工商管理。”
“还较劲呢。”沈郁说。“昨天不是解释了吗,工商管理专业就是个附带的,好学,咱们就随便去听听就
行。”
邢延笑了下,没说话。
沈郁翻着那份资料又看了会儿,对他说。“ 邢延,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还是对物理方面的专业更感兴趣
吧?”
邢延没否认,确实如此,他喜欢物理有关的专业,但在纠结的是这个专业现在已经不是很适合他。
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生计问题还是头等大事,选专业必然会优先考虑就业前景和价值回报。
如果他现在还是十八岁,他不会犹豫和纠结,会直接选应用物理,但现在他已经快三十岁了,本科读完再读
研才会有机会去到一个研发岗位,可到时候年龄摆在那里,怕是已经不太好有合适的工作机会了。
沈郁说。“你想听听我的建议吗?”
邢延点点头,示意他说。
沈郁说。“我们现在已经有甜品店,等它经营稳定,逐步壮大,以后或许还可以开很多分店,生计问题不用
再考虑,只需要选你喜欢的,应用物理不再适合,那就选纯理论的专业,比如天体物理,或是其他你感兴趣
的。”
邢延皱了皱眉。
沈郁对他笑了笑。“ 延哥,不是我打击你,就算是你现在还是十八岁,选了应用物理专业,将来也不一定能
好好上班。”
邢延:…
“上班想赚多点钱,就要先学会说话和低头。” 沈郁笑着说。“ 我们延哥可以学会复杂的理论,艰难的公
式运算,但恐怕学不会溜须拍马那一套,更不可能向谁低头。”
“…” 不能反驳,毕竟确实如此,邢延之所以能在魏强那里安安生生的上那几天班,都得是因为魏强从来没
正经把他当过员工,换任何一个地方,就他那脾气,怕是连十天半月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
“学理论吧。” 沈郁说。“ 理论研究没有年龄限制,到时候本科读完还可以读研究生,读博士,只要你愿
意,你可以,研究领域的大门会随时向你敞开。”
更重要的是,不管以后能不能在这个领域有所成就,至少去学习的是自己感兴趣的专业里,做的也是自己喜
欢的事,这个过程是开心的,快乐的。
这些话沈郁没有说出来。
但并不妨碍邢延听到了,和他对视着思考了片刻,对他笑了笑,点了头。“嗯。”

第 73 章
终于就上学的问题达成共识, 俩人总算都踏实了,这个别扭也算是没白闹。
邢延回首都之后,孙萌就开始帮着联系学校招生办的负责人, 交资料走程序花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 最终在
八月初, 邢延收到了入学通知书。
甜品店后来招聘到了一个长相很亲人口齿也很伶俐的小姑娘,邢延重点培养了一段时间, 让她做了店长,自
己也终于是从所有工作都要亲力亲为的繁忙中抽身出来了。
八月底,沈郁的新电影拍摄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剧组的规矩也就相对没那么严苛了, 沈郁提出请两天假,导
演架不住他的软磨硬泡也就同意了。
九月一号,邢延开学的日子, 全家总动员,爸妈坚持要送他去学校报到,体验一回当大学生家长的感觉,沈
郁也特意提前从剧组那边飞了回来,亲自送男朋友去上学。
不过他到底身份特殊,不方便在年轻人云集的地方随意明目张胆的出入, 为了让邢延将来能有一个相对普通
安静的读书环境,他没有亲自跟着去到学校里面,而是把人送到大门口之后,自己坐在车里等, 最多也只是和邢
延开着视频, 线上陪男朋友报道。
校园里到处都是新生和家长,他们从天南地北赶来, 说着各种不同的方言,带着各种口音,但脸上兴奋激动
的笑容是基本一致的。
其中当然也包括邢延一家。
邢妈妈可太高兴了,挽着儿子的手臂,看着热热闹闹的新生接待现场,开心的都合不拢嘴。“真好啊,我儿
子总算也能上大学啦。”
邢爸爸也和其他的家长爸爸一样,背着个手跟在母子俩身后,表面平静,稳如泰山,但其实眼睛里的喜悦在
按耐不住的往外冒。
报道处接待新生的都是些高年级的同学,邢延过去报道,同学们都很热情,其中有个戴眼镜的小男生看到他
之后张口就一句。“小学弟,开学快乐噢~”
“…” 邢延一家人直接都乐了。
说起来,从计划想重新读书之初开始,沈郁和邢延就很默契的都没有考虑成人本科,他来这个学校也是和普
通当届大学生一样,上的是全日制。
在沈郁的强烈建议下,邢延从两个月前就没再去剪头发,留到现在长了一些,昨天又被沈郁拉着去做了个发
型,现在整个人的气质都跟之前大为不同了。
顺毛刘海可以盖住额头前的疤痕,就不用再整天带个鸭舌帽,能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又帅又清爽。
虽说已经年近三十岁,但没有长期在外面社会上摸爬滚打,心理状态还是很单纯,眼神也还是很清澈,穿的
清清爽爽的往那里一站,完全看不出和来报道的其他大学生们有什么区别。
“哟,叫你小学弟呢。” 沈郁直接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
邢延手机插在胸前的口袋里,摄像头对外,从耳机里听到沈郁的调侃,有点尴尬,表情就更是显得他有些青
涩。
反正戴眼镜的小男生是认定把他当小孩儿了,做完登记之后,笑着看向他,说话都温温柔柔的。“走吧,小
学弟,带你去办理入学手续,然后送你去寝室。”
邢延是没有打算住学校宿舍的,但沈郁建议他就算以后不住也该去认识一下同寝室的同学们,毕竟以后他肯
定还要兼顾管理店铺,不会一直呆在学校里,和室友们处的好一点,有什么事的话大家都可以互相照应。
戴眼镜的男生很热情,带他们办理完入学手续又送他们去宿舍,一路上都在兴奋的做着学校的介绍,经过饮
料售卖机时,还特意停下来给他们一人买了瓶水。
沈郁在视频里听着看着,光是酸溜溜的哼唧都哼了好几次。“啧,这小学长可以,挺贴心啊。”
邢延没怎么跟沈郁说话,但是会时不时的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看看他那张醋意横生的脸。
寝室是四人间,环境和设施都很好,邢延到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都在,看到他来之后,也都很热情的跟他
打招呼。
三个男孩子只看面相就知道会是很好相处的人,邢延妈妈很高兴,让邢延把从店里带来的小蛋糕和甜品分给
他们,拜托大家照顾邢延。“我们家小延性格内向,不爱说话,以后一起上课学习,麻烦你们多帮助他了。”
几个室友们都是很开朗的性格,纷纷笑着拍拍胸脯:

“阿姨您就放心吧,吃了您的小蛋糕,邢延同学就是我们的亲弟弟,我们指定会给照顾的妥妥的。”
“哈哈,不过要事先声明,帮着打水带饭甚至洗个衣服都行,但做卷子写作业什么的他得自己来,我们可不
帮抄啊。”
“对对对,好不容易才脱离苦海,现在看到‘卷子’俩字我都头疼哈哈。”
“…”
几个男生说话就玩笑了起来,送他们过来的戴眼镜男生,也插了句。“小师弟们想多了,大学里学习的事都
靠自觉,没人再盯着你们做卷子啦。”
“哇!真的吗!那可太棒啦!”
几个男生欢呼雀跃了时候,戴眼镜的小男生回头把手机掏出来,笑盈盈的看向邢延。“ 小学弟,咱们加个微
信吧,以后有什么弄不清楚或是需要帮忙的,随时可以找我哦。”
没等邢延做出什么反应,沈郁先在视频那头哼唧了起来。“哎,愁人啊,男朋友太帅也不好,到哪都有人觊
觎。”
“…” 邢延有些无奈,但也没有无视某人在视频那头的故意哼唧,就找了纸和笔交给戴眼镜的小男生。“麻
烦你把微信号写一下,待会儿加。”
戴眼镜的男生顿时略显疑惑。
邢延就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解锁给他看了眼,对他说。“正在跟男朋友视频。”
“…” 戴眼镜的男生稍稍愣了下,紧接着眼睛里的疑惑就迅速变成了失望。
室友们听到之后也都挺意外,毕竟他说的是“男朋友”。
邢延察觉到来了,这几个一看就是直男,未免他们觉得不舒服,对他们说。“待会儿我们也把微信也加一下
吧,我不住校,今天过来就是跟你们见个面,有微信联系也方便。”

“…”
几个同学听了他的话,察觉到了他的敏感,也纷纷笑着宽慰他。“ 我看出来了,这不是来见面的,是来故意
刺激我们的。”
“就是,我们仨一个来自广东,两个来自西北,爸妈还没走我就已经想家了。”
“平等的嫉妒所有本地人,强烈要求邢延同学也住几天寝,必须得跟我们一起想家。”
“…”
年轻小伙子们都很善良,宽慰人的话也笑闹着说。
邢延妈妈和爸爸都很欣慰,就连看谁都醋唧唧的沈郁都在视频那头说了句。“嗯,这几个小子不错,能
处。”
开学报道的第一天,诸事顺利,还收获了三位不错的同学,可谓非常完美。
等邢延和爸爸妈妈从学校出来,沈郁定了个西图澜娅餐厅,晚上把魏强和孙萌以及两个店里的员工们都叫上,
一起庆祝。
邢延的爸爸和妈妈很高兴,席间一直不停的对孙萌表达感谢,毕竟这事儿是她帮着安排的。
孙萌承受不住那么多的感谢,就往沈郁那边引。“ 叔叔阿姨,我也就是帮忙找了几个人而已,正经事都是沈
郁操心的,要谢也得谢他。”
邢延爸爸听后很认同,但并没过多表达什么,邢延妈妈倒是也没有不认同,可嘴上不会承认,甚至瞥了沈郁
一眼发现他坐那儿有些洋洋得意的样子,还要敲打。“ 谢他干什么,这些难道不是他原本就应该做的吗,这有什
么可值得要夸讨赏的吗。”
“…” 沈郁:“…”
说起来,相处了这么久,邢延妈妈对沈郁的态度也还是那样,基本不会给他好脸,并且一见他翘尾巴就得敲
打两下。
不过沈郁已经放松很多了,毕竟他知道,邢延妈妈也就是嘴上不肯饶人,心里已经没那么排斥他了,平时给
邢延置办衣袜鞋帽什么的,都会分两份,给邢延炖个汤做点好吃的,也都有他的份。
有时候邢延妈妈凶他,他也敢嬉皮笑脸的陪上几句了。
“是的,阿姨说的对,都是我应该做的。” 沈郁把特意点的解暑粥给端过去放到跟前,奉上乖巧的笑。“
毕竟自己人嘛,就是得自己操心着。”
“你也好意思说。” 邢延妈妈又瞥瞥他。“撂下个烂摊子一走就是几个月,什么都不管,就嘴上说的好
听。”
“昂,我的错。”沈郁笑嘻嘻的应下。“主要就算不走也插不上手啊,我又什么都不懂,没准儿还净捣乱了
呢,还是我们延哥有本事,大刀阔斧的整改,把店管理的井然有序,可太厉害了。”
这话邢延妈妈爱听,听的心情一好立刻就不凶了,甚至嘴角还忍不住翘了起来,想说的话没好意思直接说出
来但很明显:当然,我儿子就是最棒的。
沈郁见给哄开心了,眼眸转了转,哼唧了两句。“ 哎呀,这天可真热啊,开着空调都不管用,热的我脑袋都
有点晕了。”
“…” 邢延妈妈闻言再次瞥瞥他,把刚才那碗解暑汤端起来又放到他跟前。
沈郁则立刻再次乐滋滋的奉上他的乖巧。“谢谢阿姨,阿姨,您对我可真好。”
“少说那没用的。” 邢延妈妈哼了哼。“赶紧喝两口吧,热病了还得伺候你。”
沈郁也没磨机,端起来咕咚两口喝下,然后,继续摆上了他的得意洋洋。
观看了全程的孙萌和魏强直接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邢延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差不多得了,免得得瑟过头再挨一顿骂。
沈郁笑着冲他挑挑眉:没事,再骂还能哄好。
邢延直接被他气笑:有那多余的劲儿,不如来哄我。
沈郁笑着看他:噢?
邢延移开目光,让他自己想。
沈郁眯缝着眼睛琢磨了下,懂了。
昨天他从剧组那边飞回来,邢延要跟他回他的房子住,但碍于爸妈对亲自送邢延去报道这件事比较重视,早
上一起吃早饭再一起出发还是会更开心一点,沈郁就没把人带走。
在邢延父母跟前,沈郁还是不敢太过放肆的跟邢延举止亲密,每次在邢延家留宿,都是睡邢延家的沙发。
那么久没见,昨晚他还要坚持分开睡,邢延如是对他有点意见。
沈郁现在对邢延那点小心思可谓了如执掌,看着他笑了会儿,眼神回复:
行,今晚听你的,你怎么高兴,咱们就怎么来。

第 74 章
入学报到之后, 沈郁隔天就又飞回了剧组,去完成新电影拍摄的最后那点收尾工作。
邢延在家又休息了两天,就收到了学校发的入学军训通知。
训完第一天, 晚上俩人打视频通话的时候, 沈郁问军训感觉怎么样, 邢延直接撇了下嘴。
“哟?”
沈郁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立刻问他:“怎么了啊, 军训不开心啊?”
邢延难得没有嘴硬,点了头。
说起来,军训初高中时每年都会有, 不算什么稀奇事, 除了热和累,没什么新鲜的,
当然, 只是因为这个,倒是也不至于让邢延去完第一天就不想再去,主要军训刚开始,教官一眼就挑中了他,
安排他当代班小队长。
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他虽然也不喜欢太出风头, 但长相和成绩都不允许他太低调,更何况还有份年轻气盛在,
老师安排点什么他都不会拒绝。
但现在毕竟不比少年时了,跟一群平均年龄十八九岁的小孩在一起读书已经是他克服心理压力能做到的极限
了, 在班里存在感再多一丁点他都不舒服。
沈郁理解他, 也没有劝,甚至还撺掇他。“ 那就不去了, 给你们系辅导员打个电话,就说不舒服,请几天
假。”

邢延听后皱皱眉。“ 我不好意思请假。”
“…” 沈郁原本想说自己帮他请,可又觉得凭自己这个身份,估计辅导员也不能同意,他想了想,坏坏笑了
笑。“ 延哥,去把手机给阿姨。”
邢延和他视频没关门,妈妈就在客厅里坐着,他俩说话都听见了,接过手机之后直接就对着沈郁一顿骂。
“就知道跟着你小子学不着半点好,这刚开始上学就忽悠着他逃学偷懒,你还能有点正经事吗。”
沈郁也不急,老老实实等她骂完才说话。“阿姨,这不是故意偷懒,军训又不比上课,不训那三五天也影响
不了什么,不开心还非要去,实在没必要。”
“还能什么事都可着自己怎么开心怎么来啊。”邢延妈妈说。“ 学校既然安排军训,那就一定有该训的道理,
磨练意志呢。”
“是这样没错,但也得分情况不是。” 沈郁笑嘻嘻的说。“我们延哥都多大的人了,意志比那群孩子多磨了
十几年,已经甩那帮小子几条街了,再磨还让不让人家孩子们活了。”
这话表面上是开玩笑,实则话里还藏着话,邢延毕竟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抛去心理压力,大热天盯着毒
辣的太阳跟着那帮孩子蹦蹦哒哒,身体压力也不小。
邢延妈妈听出来了,回头看看邢延,见他比早上去之前黑了好几个度,感觉再这么晒几天,怕是要脱层皮,
何况他还皱个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于是,坐那儿纠结了片刻,邢延妈妈就妥协了。“行吧,不想去就不去吧。”
作为好孩子的家长,从来也没机会干过这种给孩子撒谎请假的事儿,邢延妈妈多少有点不适应,给老师打电
话都得躲起来打。
邢延目送她进卧室关上门,回头冲沈郁竖了个大拇指,嘴角一弯,心情立刻就晴朗了。

而有人晴朗了,有人反倒是郁闷了。
沈郁就那么从屏幕里看着笑意明显的人,开始抓心挠肝的难受:
哎,想男朋友。
好在时间永远向前,即便是身处对男朋友的思念里,日子无非也就是过的缓慢了些,但还不至于停滞不前。
到了九月下旬,新电影的所有收尾拍摄工作全部完成,沈郁也终于是正式杀青。
导演安排了晚上的杀青晚宴,找他确认是否参加,结果到处都找不着人,给他的经纪人打电话一问,才知道,
人已经上飞机了。
沈郁可太急了戏上午杀青,中午他就奔向了机场,工作结束之后,一秒钟他都不想多耽误。
落地首都机场之后开上孙萌提前给他留在机场的车,直奔邢延的学校,刚好赶在邢延最后一节课下课之前到
达。
学校可以直接开车进去,沈郁直接开到了邢延上课的教学楼前,特意找了个不是很起眼的角落停下。
沈郁其实很想去里面看看,陪着一起上课什么的他倒是还没敢有这个想法,只是想躲在教室的最后排,偷偷
看一看自家的大学生上课的样子。
但思来想去了半天,他还是忍住了,毕竟就算再小心,也还是会有被人认出来的可能,万一被认出来,就必
然会给邢延带来麻烦。
大学老师都非常有时间观念,一般到点就会立刻下课,学生们更不会磨叽,一般下课之后就会立刻收拾东西
走人。
下课时间过去不到一分钟,教学楼里就开始陆续有学生出来了。
沈郁透过车窗向那边巴望着,等了好久终于看到邢延也踏出了教学楼大门,立刻掏出手机准备给他打电话。
奈何号码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倒是先看了个景儿。
邢延抱着课本从教学楼出来,正和同寝室那几个小孩说着话,身后追过来一个女生,喊了他的名字。“ 邢延
同学。”
邢延停步回头,一脸疑惑。
室友提醒他。“是咱们班组织委员。”
女孩大概不是什么很外向的性格,和他说话时甚至不敢看着他的眼睛。“ 那个,我,我就是想问一下,你这
学期准备报社团吗,我们辩论社还有个名额,你想不想一起参加呀?”
光是听这个社团的名字,邢延就不可能加入,他直接回答。“ 我平时挺忙的,不打算进什么社团。”
“噢。” 女生听后很明显有些失望,但很快又调整了情绪,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杯奶茶,抬眸看了他一眼,又
飞快的闪躲开。“那个,我,我买了奶茶,这杯是给你的。”
“…”
如果说前面那句意思还不够明显,那现在女生这个举动代表着什么,就算再木头的人也不可能看不出来,何
况邢延也不木。

不过到底人家是小姑娘,邢延也已经不是那个十几岁拒绝人时直白到不顾别人死活的少年,周围还有好几个
同学看着,拒绝太生硬的话,怕是会让小姑娘很没面子。
于是,邢延想了想,回答她说。“谢谢你,我不太爱喝甜的,但是我男朋友喜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收
下之后可以转送给他吗?”
“…” 小女生愣了愣,紧接着抬头看向他,心情的复杂程度可谓十乘十的通过眼神表达了出来:什么,你有
对象了,噢不对,什么,你喜欢男孩啊?
邢延对她点了点头。“ 我男朋友也会自己煮奶茶,改天带点过来,也送给你尝尝。”
“…” 小女生听后,看着他的眼神经历了至少十几种变化,最终虽然失望但却没有很难过的接受了,把手里
的奶茶递给他。“ 好吧,那就交换一下吧,希望你男朋友煮的奶茶比我买的好喝。”
邢延接过来淡淡笑了下,恰好这时,他的手机也震动了,拿出来一看是沈郁,就立刻告别了小女生和几个同
学,边加快步子往外走,边接起电话。
沈郁在车里坐着,隔了那么远,听不到他们说话,所以亲眼目睹邢延收了别人的奶茶,十分的不高兴,电话
通了之后张嘴就一句:“ 你还有没有点身为别人男朋友的自觉了!”
邢延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嗯?”
“嗯什么嗯。”沈郁说。“ 别想狡辩,我都看见了,你收了别人的奶茶!”
“…” 邢延脚步一顿,立刻转着脑袋到处寻找,在教学楼前停车位的最角落里看到他的车之后,又立刻大步
跑了过来。
由于邢延上他的车会习惯性的拉后座的门,沈郁停车之后就提前去了后座,邢延带着一脸惊喜上来,直接把
他给扑倒了。
说实话,前一秒钟沈郁确实是有点生气了的,但被邢延激动的这么一扑,他感受到了男朋友对他的想念,肚
子里刚刚升腾起来的那点气就几乎是立刻又被化解掉了。
非常没出息,但没办法,他就是这么好哄,生再大的气,只要邢延一个拥抱,他立刻就能好。
“ 不是说下午才会回来吗。”邢延紧紧抱了抱他,然后松开,看着他问。“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 沈郁直接哼了哼。“收别人的奶茶高兴的脑子都不转了是吧,我是说下午回来,但现在已经傍晚
了。”
“…” 邢延愣了下,紧接着被他气笑。“ 又乱吃什么醋。”
“我才没有乱吃醋。” 沈郁故意瞥了眼刚刚因为他着急抱人所以随手扔在了车座下面的奶茶,撅了撅嘴。“
亲眼看着你收下的,你还对别人笑。”
“…” 邢延笑着捏捏他的脸,乖乖认错。“ 好吧,这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做的不对,你可以惩罚我。”
“哟? ” 沈郁也笑了。“挺聪明啊,妄想给我出难题呢?”
“没有。” 邢延笑着贴上来,鼻尖蹭蹭他的鼻尖。“ 是真的知道错了。”
“知道错了就得主动弥补。” 沈郁说着,随手落下后座的挡板,冲他挑了挑眉。“来,看你表现。”
虽说车窗是贴着防窥膜的,从外面什么都看不到,但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还有很多,有些事做起来还是会很
羞耻。
邢延往周围看了看,抓着他的衣袖,轻轻扯了扯:等回家的吧。
奈何沈郁后背往座椅上依靠,睨着眸子,态度坚决:不,就在这儿。
邢延没办法了,何况他们已经那么久没见,本来就想的厉害,沈郁这么故意勾他,他也扛不住。
于是坐那儿纠结了片刻,直接起身跨上来,坐在了沈郁的腿上。
沈郁很满意,配合着抬了抬下巴,邢延就立刻低头吻了下来。

第 75 章
沈郁本年度就接了一部戏, 完成之后剩下的时间基本就是自由安排的状态了。
从南方剧组回来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临时安排点零碎工作,比如去拍拍照片和杂志, 或是给拍过的
电影配个音补补词, 其他占时间的工作基本不接。
没什么事干的时候, 他白天会在店里待着,心情好的时候会给大家送小礼物, 请吃大餐,心情不好的时候就
挑挑这里的毛病,指指那里的不对, 弄的店员们对他又爱又恨。
晚上他就去接邢延放学, 为了最大程度的被引起注意,他有时候开店送货的车,有时候开魏强的二手车, 后
来也都不再开进学校,只在大门外的路边等,像个滴滴司机,且非常称职,每天到点就来,风雨无阻, 雷打不动。
由于特别的小心注意,即便每天接送,也从来没被人发现,没被拍到。
日子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着, 不知不觉间, 就到了又一年的冬天。
去年拍的那部赛车题材的电影准备元旦上映,需要提前宣传造势, 作为主演,沈郁自然是躲不过去,必须参
加。
第一场路演安排在市中心最繁华街区一个大型商场的活动中心,距离邢延父母家比较近,沈郁前一天晚上就
没回自己家。
路演时间在下午,不耽误送邢延去学校,但晚上去接可能就赶不上了。
如是,沈郁很不开心,从起床开始就撅个嘴。

吃早饭的时候,邢延妈妈实在看不下去了。“顶多半天的活儿,瞧你这不乐意的劲儿,就这还想拿影帝
呢。”
“…” 大多数时候,在邢延妈妈这里,沈郁解释就等于顶嘴,心情好的时候他能顶几句,心情不太好的时候
他就不说话,而是把嘴撅的更高。
邢延爸爸见状,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安慰他道。“ 好啦,有什么不放心的,小延那么大个人,下了课打个车
就回来了 。”
“…” 爸爸的话非常有道理,沈郁没什么可反驳的,但并没能被宽慰到。
他倒也不是过分矫情,毕竟邢延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没他接就回不了家,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莫
名觉得不踏实,从早上开始心里就慌慌的。
今天出活动,孙萌给安排了司机,沈郁不用自己开车,和邢延坐后座。
邢延看他那个怎么都哄不好的样看的都乐了,捏捏他的脸,非常无奈。“要不我今天请个假,跟着你一起去
吧。”
“…” 不夸张的说,但凡沈郁理智再少一分,他立刻就答应了,他现在就是恨不得把邢延栓自己裤腰带上时
刻放眼皮底下才踏实。
但他知道,邢延对读书这件事很上心,开始上课之后,就算是平时感冒了不舒服邢延都不舍得请假,何况今
天的课还都是些重要的专业课。
“算了,还是好好的去上课吧。” 沈郁轻轻叹了叹气,把他的手拉过来给暖着,对他说。“但我有一个,不,
很多要求。”
邢延点点头,示意他说。
沈郁哼了哼。“每个课间都要给我发信息,放学之后要立刻打车回家,不可以乱收别人的奶茶,不可以对别
人笑,若非必要,都不许跟他们说话。”
“…” 邢延直接被他气笑了。“ 你还是把我带着吧。”
“我说真的。” 沈郁撅起嘴。“ 能不能严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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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 邢延无奈的笑了会儿,躲着前面的司机,小心的凑过来在他嘴角亲了下。“ 都听你的。”
沈郁很满意,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心里的不踏实这才总算是稍稍缓解了一点。
把邢延送到之后,目送他进了学校大门,沈郁才让司机开走。
下午的活动开始的很早,到了之后和导演组以及同事们吃了个饭,然后去化妆,换衣服。
妆造完成,沈郁在休息室后场的时候,谢之珩来了。
话说,从去年开始,谢之珩的几个作品相继出圈,人气至今居高不下,制作后期的时候,导演就特意跟他邀
了首歌,作为这部电影的主题曲。
开启宣传的第一场路演,导演比较重视,就把歌手也请到了现场。
今天这个活动的休息室数量有限,并且都很小,目前就沈郁这里只有他自己,比较宽敞,谢之珩就被安排在
了他这间屋里休息。
俩人不对付已久,平时在活动上碰上,假客气打声招呼都少见,一般都是各忙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这会儿沈郁也没想搭理。

奈何,谢之珩主动跟他搭话。“听说邢延去读书了,读的怎么样啊,顺利吗?”
虽说这人打听邢延,让沈郁非常不高兴,但他问的问题沈郁比较满意,毕竟既然这么问了,就说明他平时没
怎么跟邢延联系,或者邢延不怎么搭理他。
难得他说句话让沈郁愿意搭理。“还行,上学上的挺开心的。”
“想来也是。” 谢之珩说。“学习的事对他来说从来也不是个事儿,高中那会儿我们整天废寝忘食的学,都
不如他随便看两眼书学的好。”
听情敌在自己跟前夸自己男朋友,沈郁没当场骂人就算是脾气收敛了,他没再接谢之珩的茬,低头继续跟邢
延发信息。
大概正是课间,邢延发了张趴在桌子上睡觉的自拍,告诉他自己此刻正“闲人勿扰”,沈郁看着照片不自觉
的就笑出了声。
沈郁的这纯粹是觉得邢延听话又可爱,开心的笑,但看在谢之珩眼里,意思可能就变了,反正谢之珩就那么
看着他,非常不爽。“你得意个屁啊,别以为他现在和你在一起你就高枕无忧了,你得对他好知道吗,不然…”
“谢师哥。” 沈郁直接没让他把话说完。“ 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就背背歌词,要还不行就出去找别人聊会儿,
我没功夫跟你扯皮,我忙着呢。”
“…” 谢之珩直接脸都黑了,坐那儿愤恨的瞪着他,眼睛里清晰的写着一行大字:狂是吧,行,你给我等着!
学校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是量子力学,只听名称就知道很难,课上所有学生都听的格外专注认真。
为了减弱存在感,邢延每次上课都会坐在教室的最后排,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课,感觉身边悄悄坐进来了一个
人,伴随而来的还有浓郁化妆粉的香气。
邢延闻到了,原本正不自觉微微蹙着的眉心几乎是立刻就松了,他以为是沈郁。
然而转头一看,松开的眉心立刻又蹙了回去,是谢之珩。
话说,谢之珩毕竟不是主角,人家的活动了是为了宣传电影,他作为一个歌手,唱完开场主题曲之后就没他
什么事了。
误以为沈郁刚才是在故意刺激挑衅他,唱完歌之后他就离开了活动现场,然后直接来了邢延的学校。
而他的突然出现对于邢延来说属实太过意外,弄的邢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只能立刻给谢之珩眼神
警告:别出声,快出去。
奈何谢之珩没看懂,甚至笑着向他发出了自己的感慨。“哇,读书果然可以让人年轻,像这样一起坐在教室
里听课,瞬间梦回高中时代了啊。”
虽然,感慨的很小声,但教室里太安静,也还是引起了前排的同学的注意,听到动静的人纷纷回头,盯着这
边看了半天,有个女生突然没控制住尖叫了一声。
三秒钟后,整个课堂就乱了。
路演活动很多环节,持续了两三个小时,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结束了。
沈郁一直在舞台上,很长时间没摸到手机,已经焦躁的不行了,下舞台之后立刻找剧组的临时助理要手机,
却发现后台等着他的是孙萌。
沈郁挺纳闷。“ 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今天要带新人去出席别的活动不过来了吗?”
“嗯。” 孙萌随便应了句,示意他跟自己往外走。
商场里围了很多粉丝,在几个安保人员的护送下,沈郁才安全的离开活动现场,出门上了孙萌的车。
最开始沈郁还没察觉到什么,直到上车后,孙萌和司机报了个医院的地址。
“ 什么情况?” 沈郁的心几乎是立刻悬了起来。“去医院干什么?”
孙萌看看他。“那个,你先别着急啊,没什么大事,就摔了下。”
沈郁一听这话,心脏突然就猛的咯噔了下,立刻瞪起了眼:“谁!”
孙萌没忍心直接回答他,在他肩上拍了拍,然后拿出手机,把此刻正爆掉的热搜视频拿给他看。
谢之珩在邢延的班里被认出来之后,立刻引发了一波惊呼,动静太大,又引起了隔壁教室同学的注意,大家
都争相跑过来围观,立刻又引起了更大范围的惊呼。
等谢之珩和邢延反应过来往外跑,刚跑到楼梯口,整个楼的学生们就已经聚集过来,把楼上楼下都给堵的水
泄不通了。
学校保安过来的不及时,跑来看明星的学生们又格外的兴奋,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往前挤。
邢延一直紧紧抓着谢之珩试图保护着他,但后来被人撕扯开,又推了一把,就失去了重心。
他那么高的个子,往后一倒就直接翻过楼梯栏杆,从楼上摔了下去。

第 75 章
教学楼两层楼梯之间高度四五米, 正常情况下从上面摔下来至少要丢半条命。
好在当时下层楼梯上挤的满满当当的都是人,邢延掉下去之后并没有直接摔在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也就没
那么严重, 身上有几处磕碰, 手臂轻微骨折。
大夫给绑好夹板之后把他的手臂用绷带给吊起来挂脖子上, 建议留院观察一晚上,爸妈也不放心, 坚持要他
躺着不许随便下地活动,导致视觉上的严重程度就直接上升了十个等级。
反正沈郁急匆匆的赶到医院的时候,进门看一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直接心疼哭了。
邢延见他哗啦哗啦掉起来眼泪, 立刻要起来,但身上毕竟也有磕碰的伤,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扯到了伤处, 皱
着眉头“嘶”了一声。
沈郁见状立刻大步走过去,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具体都在哪里,担心再弄疼他,伸了伸手也不敢碰,只能掉着
眼泪问他。“ 都伤在哪儿了?”
“没事。” 邢延用没伤的那只手握上他的手,安慰他说。“ 就手臂碰了下, 其他地方都不严重。”
沈郁立刻问。“其他地方是哪儿?”
邢延说。“一侧肩膀,大腿,脚踝,还有…”
还有一侧屁股。
病房里那么多人, 邢延没好意思说出来, 但沈郁太担心了,顾不上那么多, 直接掀着他的衣服亲自检查。
虽说病房里的也都不是外人,但包括邢延爸妈在内,所有人也还是全都自觉的移开了目光。
亲自检查之后,确定邢延没故意说谎,沈郁才稍稍松了口气,然后才坐下来倾身过去,避着他身上的伤把他
抱在了怀里。
“吓到了吗?”沈郁问他。“是不是吓一跳?”
“没有,没事。” 邢延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安慰他道。“ 就是个意外。”
意外,可好好在学校里上着课,怎么就能出这种意外。

沈郁松开邢延,回头看向旁边站着的谢之珩,眸子阴沉下去,拳头直接攥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能成功过去揍人,在他起身之前,邢延先抓住了他手臂。
邢延什么都没说,只是扯了扯他,但不妨碍沈郁听懂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把人打一顿也于事无补,邢延
不想看他再闹一场。
沈郁顾及邢延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问谢之珩。“ 今天这事儿,你是不是故意的?”
谢之珩低着头,没回答,很显然他是。
沈郁又问。“ 你想到过后果吗? ”
谢之珩仍然垂着脑袋没吭声,但说实话,他没有。
他确实是故意去找邢延的,可他自认没有坏心思,原本也只是想往邢延身边凑凑,刺激一下沈郁,让沈郁知
道邢延随时有可能被人抢走,有点危机感,从而提醒沈郁好好对待邢延。
当时正在气头上,看不惯沈郁春风得意的样子,脑子一热就去了,他实在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后果。
谢之珩现在也很自责,毕竟,他是真心喜欢邢延的。
他和邢延高一就认识了,比沈郁还早一年。
高中开学第一天,他正好重感冒,趴在课桌上难受的半死不活,邢延就坐在他的后桌,下课去接水的时候默
默的带走了他的水杯。
后来体育课上他玩的疯,打篮球时崴到了脚,是邢延第一时间背着他去了医务室。
再后来偶尔早上他赖床起晚了,没顾上吃早饭就去了学校,早自习时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邢延就会从他身
后把妈妈给带的水果和牛奶递过来。
他从小就不太是学习的料,成绩总是跟不上趟儿,每每考完试卷子发下来之后他有些沮丧的时候,邢延都会
把自己整理好的错题本拿给他。
邢延平时不爱说话,脸上也总是一副冷冷淡淡的表情,但其实很细心,很温暖。
谢之珩已经记不得自己的心动到底是具体始于哪个瞬间,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对邢延的感情就已经是不
可收回也不能放手的程度了。
后来谢之珩时常会想,如果当初不是沈郁突然闯入了他们生活里,他和邢延之间的关系稳定发展,最后的结
果一定是在一起,所以他讨厌沈郁,所以他不甘心。
邢延坐牢的那十年,不止沈郁在等,他也一直在等,也是每个月都会提交探视申请,平时无论工作再忙,都
会抽时间过来看望邢延的父母,年近三十岁的人了,至今没有谈过恋爱。
青春萌动时喜欢过的人很难忘记,也不可替代,他那么那么喜欢邢延,如今却害邢延因为他受了伤,他心里
也很难受。
但现在任何解释都显得很苍白,谢之珩垂头站在那儿自责了很久,即便心里有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化为混
着泪水和难过,疼痛和遗憾,无比沉重的三个字:“对不起。”
邢延立刻就要宽慰他几句,但刚张了张嘴就被沈郁制止了。
有些事若是不狠心决绝的斩断,对方难免就还会存有零星希望,哪怕邢延只是心软的几句宽慰,对于谢之珩
而言,也会成为他放过自己的阻碍。
邢延没有说什么,场面一度很沉重。
邢延爸爸叹了口气,过去在谢之珩肩上拍了拍。“ 好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这件事是意外,我们也
都能理解,你也别太自责,以后注意些就是了。”
“是啊。”邢延妈妈也说。“po 文海棠废文每日更新 Q 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你们当明星受到的关注太多了,
出出进进都要小心,普通人总是跟着你们上头条新闻影响都很大,何况我们家小延。”
邢延妈妈并没有把话说的很直白,但她相信谢之珩能懂,邢延作为一个背着案底的人,身份毕竟敏感,即便
是解释过,也已经公开了恋爱关系,沈郁平时在外面也都还是会很小心避讳,尽最大程度的保护着他,不让他再
被迫进入公众视野。
谢之珩当然听的明白,抹了两把眼泪,用力的点了头。“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谢之珩毕竟正当红,人气高,人红是非多,对家也多,稍稍出一点状况,借势造谣煽风点火的人也多。
事情出现之后,网上立刻出现了很多离谱的热搜话题,比如#谢之珩神秘男友#以及#谢之珩包养男大学生#等,
有些甚至更难听。
就网友们爱凑热闹以及人肉搜索的本事之强大而言,怕是邢延的身份根本瞒不住。
与其被人扒出来,不如主动回应,于是当天晚上,沈郁就拍了个澄清视频,三个人同时出镜,解释了他们之
间的同学关系。
造谣的人也没能想到那个“神秘男大学生”居然是沈郁的男朋友,沈郁的视频澄清又拍的非常强硬,网上那
些各种难听的谣言不攻自破。
这场闹剧看似平息下来了,但它给邢延带来的影响,远不止身上受的那些伤。
身份被发现,再回学校上课的话,不用想都知道会是什么情形,邢延不想再被人围观,引起骚乱,出院之后
就不想再去学校了。
可原本上学上的好好的,突然就上不下去了,邢延的心情可想而知。
发愁的就是沈郁。
学校的课并不会因为谁缺席就不继续了,沈郁不想硬劝他去,但又担心他落下太多将来更难受,思来想去之
后,出院的第二天,他把邢延寝室的那几位室友请到了店里。
虽说三个男生看过了几轮热搜,现在已经接受了邢延的身份,但毕竟把人当弟弟看了几个月,坐在小包间里
再和他面对面的时候,还是很难从刻板印象里出来,心情非常复杂,尤其他身边还做了个气场强大的明星。

“抱歉啊。”
三个小孩平时都很不错,但自己却没有做到诚恳,邢延很不好意思,让沈郁把店里的新品饮料给他们一人端
了一杯,尴尬道。“ 也不是故意瞒你们的。”
“没事。”“没关系。”“不用。”
三个小孩几乎是异口同声,表情也是肉眼可见的都有点紧张。
“哎呦。” 沈郁无奈笑道。“ 先声明一下啊,我们延哥不是坏人,我也不是暴力狂,你们用不着那么紧
张。”
“…” 三个小孩先后愣了愣,又立刻都摆摆手。“ 没有,我们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太意外了。”
“嗯。” 沈郁说。“我们的身份多少有点敏感,平时忌讳就多点,今天请你们来主要是道个歉,希望你们别
有怨气,能成为同学是难得的缘分,延哥很喜欢你们,希望以后大家还能好好处。”
沈郁毕竟是个大明星,自带光环,三个小孩见他这么平易近人甚至还有些讨好的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也就不那么紧张了。
三个里作为寝室老大的那个,平时就比较活泼一点,坐着聊了几句天之后,慢慢的就踏实下来,恢复了大大
方方的样子。“ 我之前就听说过你们的事,没想到居然还能成为同学,有点荣幸。”
“ 我们也很荣幸。” 沈郁笑着说。“ 年纪一大把了,还能和你们年轻人做同学,感觉自己也年轻多了。”
“你们本来就很年轻啊。” 室友中的老二说。“我们完全没看出来,一直觉得寝室里属邢延同学最小。”
“以后不能叫名字了。” 寝室老三说。“得叫哥了吧。”
“没事。”邢延说。“也可以喊名字,喊什么都行。”
“ 那可不行。”寝室老大说。“当大哥的是要照顾弟弟们的,我们当了那么久的哥已经亏了。”
“哈哈就是。”老三说。“今天才知道你经常带去学校的小蛋糕是自家店里的,以后我们就喊延哥,然后正
大光明的蹭吃小蛋糕。”
“ 这事儿没问题。” 沈郁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三张卡,分别递给三个小朋友。“这是店里的免单卡,我们
所有的亲朋好友人手一张,以后你们到店里来,随便吃,管饱。”
“哇!真的吗!” “那可太好了!”“嘿嘿,那我们可不客气了啊!”
三个小孩着实都不是什么扫兴的性格,没什么推让环节,直接高高兴兴的收下了。
年轻人情绪调整的很快,聊会天的功夫就又打成一片,然后就开始缠着邢延带他们在店里参观,试吃各种好
吃的甜品。
沈郁原本的意思,是让这几个小孩过来聊聊天,给邢延点安慰,也给带来点积极的影响,从而让邢延自己主
动愿意和他们一起回学校上课。
谁知邢延有自己的想法,且非常固执,积极的影响倒是有,但最多也就是心情变好了些,他并没有像沈郁希
望的那样主动提出回学校上课,而是拜托了同学们帮忙上课的时候跟他开下视频,打算从现在开始就线上听课了。
本着心情好就比什么都强的原则,沈郁也没有强求什么,在店里给收拾了间办公室出来,白天过来看店的同
时,陪邢延一起上“网课”。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解决掉了,但却并没有彻底平息下来。
这算是沈郁公开恋情以来第一次和男朋友一起出镜,粉丝们很激动,网友们看热闹,热热闹闹的讨论延续了
好几天,热度一直没有降下来。
很显然,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最近是沈郁新电影的宣传期,突然爆出一连串的热搜,并且热度连续好几天都居高不下,就难免有故意
炒作的嫌疑。
网友们热闹的讨论的时候,有些营销号悄悄混进来引导舆论,然后雇用大量水军带话题,顶热度...
慢慢的,一些负面的热搜话题就陆续冒了出来。

第 77 章
今年冬天来的早, 十二月初就已经很冷了,白天没有太阳,天气阴沉沉的, 下午刮了阵北风, 温度又降了一
轮, 傍晚开始零星飘起雪花。
下午上完“网课”之后,邢延还惦记研究他的新品小蛋糕, 由于一只手不方便,他就指挥着,让沈郁操作。
沈郁平时做勉强点也能算是心灵手巧, 配料什么的严格按照邢延说的来, 造型捏的也很好看,但就是最后烤
制的时候粗心大意了。
烤箱是触屏操作,反应灵敏, 他定时间的时候手抖多按了个零,二十分钟生生给定成了二百分钟,他自己还
没注意到,导致俩人到外面溜达了一圈,再回来的时候就见烤箱里直接冒起了烟儿。
上“网课”比不上现场课堂氛围,有时候网络卡的也听不顺畅, 邢延心情原本就不怎么也,想着烤个小蛋糕
缓解缓解,结果沈郁还给他烤糊了,他难免就有点不高兴。
当然, 他不高兴了也不会发脾气, 就是自己闷着不说话,不理人。
妈妈打电话来叫回家吃饭, 俩人顶着呼呼的北风回到家,一进门香气扑鼻而来,沈郁立刻惊喜的问了句:
“哇,今天吃火锅吗?”
“没错。” 妈妈笑呵呵的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对他们说:“下雪天就是要吃火锅。”
说完注意到邢延脸拉的很长,明显是不高兴的样子,立刻问:“怎么了?”
邢延没说话,撅着嘴脱了外套,换了鞋子,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如是妈妈脸上笑容褪去,立刻放低了声音问沈郁:“又出什么事了?”
“没。” 沈郁尴尬的笑笑。“我把他做实验的小蛋糕烤糊了,生我气呢。”
“…” 邢延妈妈:“…”
“呵呵,那可怪不得我们要生气了。” 邢延爸爸笑着探头出来。“研究小蛋糕目前可是头等重要的大事。”
邢延妈妈闻言直接被自己儿子的幼稚脾气给气笑,往邢延屋子那边看了眼,回头对沈郁说。“就是,我们研
究个新品多麻烦啊,你怎么能给烤糊了呢,赶紧的,现在就去道歉,哄不好今晚就不给你饭吃。”
“行。” 沈郁笑着把两个人的外套挂起来,鞋子摆好,回头就去了邢延的房间。
邢延坐在书桌前,刚翻开了一本书,沈郁把房门关上,从身后搂着脖子,上来就开始哼唧。“延哥,我错
了。”
邢延甩了甩肩膀,没成功把人甩开,回头警告了他一眼:松手。
沈郁装看不见,继续哼唧。“我真不是故意的,都怪那个烤箱的触屏,反应太快又不智能。”
“借口。” 邢延又甩了甩肩,说。“ 就是你粗心大意。”
“…” 这时候任何反驳的话都不能有,否则越哄越生气,沈郁只好再顺着他说。“ 好吧,我承认,当时就
是我没注意到,但我保证,下次绝对不这样了。”
邢延哼了哼。“下次再也不用你了。”
“别吧。”沈郁说。“ 我还很想学呢,延哥,教教我嘛。”
邢延没理他。
“延哥~” 沈郁搂着脖子继续哼唧。“ 我真的知道错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别生我气了吧。”
邢延还是不理他。
沈郁想了想,又故意委屈装可怜。“延哥,你也听到了,刚刚叔叔阿姨说了,你要是一直生气,他们今天就
不给我饭吃,我要挨饿了。”
邢延回头瞥瞥他。“ 你明天要出席活动,正好减肥。”
“还减呢,我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啊。”
沈郁说着,抓起他没受伤的那只手直接向后伸进自己的衣服里,歪着脑袋笑滋滋的看着他。“ 你摸摸,是不
是瘦了?”
邢延抽了抽手,但没成功抽出来,反而被抓着开始在他的腰腹部游走,并且逐渐往下…
直到明显感觉某人气息有点不稳了,沈郁从他身后绕过去,跨坐在他的大腿上,低头看着他,坏笑。“打个
商量,给你亲一亲就原谅我,好不好?”
邢延撇撇嘴。“那要看你表现的怎么样了?”
沈郁闻言笑着冲他挑了挑眉,随后就捧起他的脸上,把头低了下去,
接了一个长长的吻,邢延的情绪明显变好了些,抱着沈郁叹了口气,对他说。“我其实是生我自己的气,惹
出了那么大麻烦,可是现在又什么都做不了。”
“你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沈郁笑着说。“明明是麻烦来惹你的,怎么还反过来气自己呢,傻不傻
啊。”
“可是…” 邢延说。“ 就是因为我。”
“没事。” 沈郁说。“这种情况早晚都是会出现一次的,不然你还想着装十八岁装整整四年啊。”
“…” 这话不招人喜欢,邢延直接在他腰上捏了把。
“ 哎呦哎呦。” 沈郁夸张的嘶了两声,笑着继续宽慰他。“好啦,也就是你当回事,外面那些人不会关注
太久的,等过一段时间热度过去了,大家慢慢的也就不那么新鲜了,到时候再回学校上课,就不会再那么夸
张。”
邢延听后又叹了口气,就没再说什么了。
沈郁在他额头上亲了亲,笑着问他。“我今天晚上可以有饭吃了吗?”
邢延听后手从后背滑倒他的肚子上,摸了摸,勉为其难的弯了弯嘴角。“ 嗯,是不胖,就允许你少吃几口
吧。”
“哈哈。”
沈郁被逗的笑声有点大,外面都听见了。
邢延妈妈从厨房出来听他笑那么大声,立刻回头对爸爸说。“这到底是谁哄谁呢。”
爸爸从酒柜取了瓶酒出来,笑着回答说。“谁哄谁都行,开心就好。”
笑声过后没多大会儿,俩人就都换好家居服从房间里出来了。
邢延单手洗手洗脸都不方便,沈郁全部代劳,把他和自己都洗干净之后,出来手机震动了,是孙萌。
屋子里的电视机还开着,沈郁就去阳台接,通了之后,明显感觉孙萌声音比较沉重。“ 明天的活动临时取消,
不用过去了。”
沈郁预感不是太好,问她。“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嗯。”孙萌也没瞒他。“ 谢之珩和邢延那事件的连锁反应,买热搜带话题的有点多,我们正在想办法处
理。”
沈郁直接拧起了眉头:“ 大概需要多久?”
“不好说。”孙萌叹了口气。“ 最近这几天,你和邢延就先别去店里了,邢延父母那边最好也叮嘱一下,尽
量少出门。”
沈郁拧眉沉默了片刻。“ 行,知道了。”
电话挂断之后,沈郁踌躇了下,原本不想看,但又觉得完全不知道网上是什么风向的话,就会不踏实。
于是,纠结片刻之后,他还是打开了微博。
#沈郁男朋友# 和 #沈郁新电影# 这两个热搜分别挂在第六和第八的位置,虽然也不是特别靠前,但已经挂
了整整一天,像是被人特意操控着,稳定在这两个相近位置持续不停的挂着,很能引人联想。
粉丝和正面评价的路人们已经吵累了,现在点进去一看,基本上全是带话题的营销号和水军。
并且话题带的很有目的性,导向非常难看。
“沈郁现在居然还跟那个男朋友在一起呢,当初公开的时候场面闹的那么大,我寻思这以后不得天天秀恩爱
啊,谁知后来居然压根儿没什么后续,我都以为他俩已经分了。”
“不得不说,沈郁这波算是赢麻了,踩着谢之珩上热搜,秀恩爱蹭热度,新电影票房可算是稳了呢。”
“为了新电影的票房他是真没少花心思啊,看得出来他确实很想借这次的新电影的机会翻身了。”
“说心机婊的过分了啊,那件事之后他的资源就不行了,代言到期不续,商业活动基本也没几个,平常没什
么露脸的机会,人气下滑的快查无此人了,玩点骚操作不挺正常的吗。”
“害,娱乐圈那种地方,能混出头的有几个是真干净的,没点心机能行吗,更别说他这种没背景没靠山的,
那都得是人精。”
“笑死,没资源没热度了,那以后是不是只要有新电影上映都得先把男朋友拉出来溜一溜,再抖一抖自己曾
经那点悲惨经历啊。”
“男朋友遇到他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为他坐了十年牢还不够,出来了还要继续被他利用。”
“讲真,他真的爱男朋友吗,那平时怎么从不见秀恩爱?”
“笑死,混娱乐圈的能有什么真爱,都是权衡利弊罢了。”
“就凭俩人那关系,能真爱哪里去,就算当初有迫不得已,但他父亲是男朋友亲手推下楼摔死的没错吧,那
可是亲爹诶,你们真觉得他心里一点想法都没有吗?”
“就算亲爹再不是人,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至亲,血缘这种东西是天性里带的,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可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根深蒂固的。”
“说来说去不都是他的一面之词吗,反正他妈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事情到底是黑是白谁知道呢,全凭他一
张嘴,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种事确实很难说清楚,谁知道当时具体什么情况,没准俩人早就商量好就是想把他亲爹弄死也说不定
呢。”
“我觉得搞不好他妈妈当时说的就是实话,人家根本就没有诬告。”
“ 法律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白纸黑字的判决书才是铁证。”
“…”
“…”
对于不关乎自己的事,人们往往只会高高挂起,当看到所有人都开始贬低,就会也跟着凑过去踩上两脚。
人性就是如此。
当有人负责带节奏,有人负责煽风点火,走过路过的过来凑热闹,信口拈来,你添一言,我加一语,网上的
讨论基本奔着这种方向去了。

第 78 章
客厅里, 邢延的爸爸妈妈已经把菜都收拾好了,餐桌上的电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爸爸正在调芝麻酱做蘸
料, 邢延帮忙摆碗筷, 妈妈从厨房出来笑着把说了句什么, 把父子俩都逗笑了。
家里的氛围很和谐,很快乐, 很温暖。
沈郁站在阳台就那么看着他们,心里的慌张和焦虑感猛然间席卷而来,短时间内愈演愈烈, 无法平复。
网络键盘侠们通常不会顾及当事人的死活, 往往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会随随便便就发出猜测和质疑,也会
只凭主观臆断就给事情盖棺定论, 没有依据的话张嘴就来,措辞甚至很难听。
沈郁很怕邢延看到,更怕邢延的父母看到,一家人好不容易才过上现在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他太怕眼前的
和谐温暖被突然打破了。
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快速消除网上这些负面评论,短时间内唯一想到的, 只能是尽最大努力不能让他们发现。
关掉微博之后,沈郁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平复心情,等终于缓了个差不多,就回了客厅。
他不确定自己的脸色有没有彻底调整好, 为了不让屋里的人看出什么, 在餐桌前坐下来之后,他立刻把自己
的脸转向邢延, 撅了撅嘴。“延哥,萌萌姐也太能聊了,磨磨唧唧的就是不挂电话,害我的脸都冻僵了,给我捂
捂吧。”
“…”
说起来,平时在邢延家里,沈郁通常也只敢关起门来跟邢延哼唧,当着父母的面是基本不会和他做出什么亲
密举动的,甚至到现在偶尔留宿邢延家,都还是会自觉的睡客厅的沙发。
一方面主要是怕尴尬,另一方面当着邢延爸妈的面表现的太腻歪,实在是跟故意挑衅宣示地位似的,他也担
心邢延父母心里不舒服。
很显然,他的担心也不无道理,邢延爸妈听到他那句之后,相继抬眼看过去,邢延爸爸倒是还好,妈妈眼神
里直接开始有刀光闪过。
邢延感觉的到沈郁是故意,就没陪他表演,何况现在只有一只手,给他捂脸也费劲,就舀了碗热汤给他,问:
“都说了些什么?”
“没什么正经事。” 沈郁说。“就是批评我工作不积极主动,说我宣传期不干活只知道偷懒。”
“那人家也没说错。” 邢延妈妈说。“就你这偶尔才安排半天活都得抱怨的态度,就是该批评。”
“…” 沈郁不能反驳,只能看向邢延。“延哥~”
邢延只好替他解释。“ 也就是嘴上抱怨几句,该去的时候也都去了,没偷懒。”
邢延妈妈闻言,立刻把想刀人的目光转向邢延。
邢延赶紧低头拿筷子假装吃东西。
邢延爸爸就笑着插了句。“ 好啦,小沈的电影什么时候放映啊,到时候我和阿姨也去看看,给你捧捧场。”
“别了吧。” 沈郁赶紧说。“ 那题材不适合您和阿姨,一大半都在飙车,没什么意思,您和阿姨肯定不爱
看,别去了。”
“我们去不去你说了算啊。”邢延妈妈哼道。“ 电影院又不是你开的,我们又不是不买票,想去就去,你管
的着吗。”
“…” 沈郁不敢反驳她,再次扭头看向邢延。“延哥~”
邢延只好再替他解释。“ 不止是飙车,他还在里面交了个女朋友。”
“…” 沈郁直接无语,心道你这还不如不替我说话呢。
邢延又说。“还生了个儿子。”
沈郁:…
邢延爸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相继被逗笑。
“行了,你俩烦死了。” 邢延妈妈说着,把一盘羊肉倒进锅里。“别说那没用的了,赶紧吃饭。”
邢延爸爸给大家倒了酒,邢延很自觉的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果汁。
全家人都在笑。
沈郁的焦躁稍稍缓解了一些,但并没有胃口吃东西。
此时恰好电视机里在播放一档综艺节目,一群人在海边玩沙滩排球,邢延妈妈随口说了句。“南方真好,咱
们这都下雪了,人家那边还穿短袖呢。”
沈郁听后琢磨了琢磨,立刻说。“ 阿姨,您和叔叔去过南半球的海岛吗?”
邢延妈妈听后直接摇了摇头,很显然没有。
邢延小时候,他们家算是小康家庭,每年也会挑个假期全家出去旅行一次,但最多也就是国内转转,从没出
过国,后来儿子去服刑之后,邢延爸爸妈妈失去了娱乐以及游玩的心情,再没出去玩过。
“ 那你们想去吗?” 沈郁问。“叔叔阿姨,南半球现在不冷不热的,正好合适游玩,你们想去的话我来安
排一下,明天就可以出发。”
“…”
邢延爸妈互相看了看对方,爸爸说。“ 这出个国也不是小事,哪能说走就走,签证什么的都不好办。”
“不用。”沈郁说。“可以去东南亚那边的免签国家,想去买张机票随时就可以去。”
“不去。”邢延妈妈说。“ 跨国机票多贵啊,再加上吃喝住行什么的,花那么多钱就为了个玩,不值当
的。”
“没事。”沈郁说。“ 萌萌姐在那边有房子,现在正好空着,你们去了就住在她那儿,平时自己买菜做饭,
就跟在家里一样,花不了多少钱。”
“是吗?” 邢延妈妈说。“出国旅个游那么简单吗?”
“那还能有多复杂,现在出去旅游很方便的,而且流行说走就走,您和叔叔没什么意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
们订机票。”
沈郁说着,直接拿出手机打开了订票软件。
输完邢延的身份证号,他又忽然意识到自己也只知道邢延的,并不知道邢延爸爸妈妈的,就转头直接把手机
交给邢延。“ 你来,把叔叔阿姨的身份证号给输上。”
邢延没接他的手机,只是看着他问。“ 你去吗?”
“…”
沈郁清了清嗓子。“ 我那不是还有工作呢吗,你先带叔叔阿姨过去吧,不用担心,我会安排人在那边接应你
们的,等这边工作完事了我马上就来。”
邢延叹了口气,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放到了桌子上,屏幕显示是沈郁粉丝群的群聊页面,上面是管理员刚发的
通知:明天的路演活动取消。
沈郁蹙了蹙眉,刚想编个理由解释,见邢延戳了几下屏幕,退去群聊页面,眼看着的就是要点开微博看热搜
了,他手比脑子都快的伸过去,直接把邢延的手机拿走。
邢延的爸爸和妈妈见状,互相看了看对方,随后就相继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沈郁直接坐不住了,蹭的一下站起来就要再抢老两口的手机。
但他没能成功,邢延拽了他一下,直接把他拉回了座位。
老两口早就学会了玩微博,打开首页之后看到热搜话题,直接点了进去,然后,眉心渐渐拧起,表情渐渐沉
重。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们,心里既慌张又无力,他甚至都有些绝望。
那些全家人一起努力好不容易才淡化了一些的伤痛,如今再次被翻出来,被曲解,被臆测,被搬弄是非,被
颠倒黑白,被冷嘲热讽,被恶语中伤。
沈郁都能清晰的体会到邢延父母看到那些之后心里会有多难受,所以他绝望,毕竟给邢延一家带来那些伤痛
的根源是他,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改变的事实,是他永远的亏欠,在这件事上他永远心虚,永远抬不起头。
他甚至已经作好了被旧恨重提,被打回原形,被迁怒指责,被赶出家门的准备。
但。
没有。
邢延的爸爸和妈妈看过那些之后确实很生气,但并没有如他害怕的那样,追根究底,溯回源头,把愤怒转接
到他身上。
爸爸说。“ 网上这些人啊,真是唯恐世界不乱。”
“就是。” 邢延妈妈也说。“一点都不知道积口德,他们怎么那么闲,都没有自己的生活要照顾吗,整天盯
着别人的事污蔑造谣,也不怕遭报应。”
爸爸问沈郁。“ 这次的事对你的工作影响大吗?”
沈郁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态度,脑子还有点懵,回答的磕磕巴巴。“有,有点。”
爸爸又问。“有什么解决方案吗?”
沈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还没来得及想。
邢延说。“估计没有,光顾着琢磨怎么把我们支走了。”
沈郁直接皱了皱眉。“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邢延妈妈就那么看着他,无奈道。“我们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也没你想的那么小心眼儿,不会遇到点事就
全赖到你头上,你至于吓的还要把我们给送出国去吗。”
“我…我不是…”
“行了。”
邢延妈妈看不了他支支吾吾,叹了叹气。“ 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们,这种事情以后免不了会遇到,解释的再清
楚,也还是会有人装聋装瞎,所以,其实别人的说法和看法都并不怎么重要,主要是你们自己,能不能扛得住,
能不能做到坚守自己的内心。”

“ 我能。” 沈郁立刻说。“ 我可以做到不被任何人干扰。”


“嗯。”邢延妈妈说。“但是网上一有风吹草动,你就立刻慌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好了。”
“…” 沈郁直接低下了头。
邢延爸爸也叹了口气。“小沈啊,我们既然同意你和邢延的事,就已经选择接受所有,包括曾经发生过的,
和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也把你当作一家人,所以你不用这么紧张,以后遇到什么事不要总想着瞒我们,我们
可能也做不了太多,但总能帮着分担点什么。”
沈郁立刻把脑袋垂的更低了。
邢延妈妈说。“ 网上那些东西该怎么处理我和爸爸也不懂,你就看着办吧,注意方式方法,但也别太受气,
该怼的就怼回去,该追责的就告他们,大不了咱就不干了,回家当个普通人,店开不下去也没关系,现代社会条
件好了,随便找个工作都能赚口饭吃。”
沈郁听后抬眸看了看她,紧接着重新垂下去,眼泪就掉出来了。

他从来没敢想过,有朝一日能从邢延妈妈口中听到安慰和维护他的话。
邢延抽了张纸巾给他,揽着他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对爸爸妈妈说。“ 这些天我们就先在家待一待,尽
量别出门了。”
“ 不出就不出呗,反正这大冷天的。” 妈妈说。“就当提前过年了,一家人窝在家里看看电视,嗑嗑瓜子,
再琢磨着做点什么好吃的,多开心啊。”
邢延爸爸听后笑了笑,说。“ 那我申请明天吃饺子,最好是羊肉馅的。”
“再放点萝卜。” 妈妈也笑着说。“我最喜欢吃萝卜羊肉馅的饺子了,哎呀,说的我都饿了。”
“那就赶紧吃饭。”
爸爸说着,把妈妈喜欢的虾饺捞了几颗给递过去,又帮邢延和沈郁的碗里也放了点菜,最后伸手过来摸了摸
沈郁的脑袋。“好了,跟个小孩似的,一说就哭,快调整一下,先吃饭。”
沈郁吸着鼻子点了点头,想听话,想尽快调整好心情,想把眼泪憋回去。
然而努力好大一会儿,他也还是没能成功,此刻他的情绪汹涌而浓烈,除了感动,还是感动。
毕竟,虽然和邢延在一起这么久,和邢延爸妈相处的已经比较融洽了,但因为心虚,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
踏实下来过,内心深处总觉得有块地方是悬着的,没着落的。
但今天,那块悬而不决的地方似乎终于落地了,让他整个人由内而外的踏实了。
生平第一次,他深切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家人,什么才是真正的身后并非空空荡荡,有依靠,有后盾。

第 79 章
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 一段推心置腹的对话,一场被接纳后的感动,之后, 沈郁就算是彻底融入了这个家庭。
选择屏蔽外界的声音, 不被负面评论干扰, 心情就可以做到不被影响。
酒足饭饱之后,邢延妈妈提议开展点娱乐项目, 恰好四个人正够凑一桌,于是在沈郁的建议下,全家人就围
在一起打起了麻将。
在北方, 麻将的普及率不算很高, 反正邢延这一家四口人加起来都凑不出一个会的,只能现学现卖。
年轻人接受新事物快一些,沈郁和邢延看着教学视频玩了两把基本就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邢延爸爸也差不多,
只有邢延妈妈懵里懵外的,直到最后结束散场都没彻底弄明白规则。
但这并不妨碍她是今晚全家赢钱赢的最多的人。
邢延妈妈其实也是很好哄的人,三百块的彩头,赢到手之后开心的睡觉前收拾屋子的时候,都很少见的哼起
了小曲儿。
邢延爸爸都没忍住打趣她。“就能高兴成这样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赢了三万呢。”
“你懂什么。” 邢延妈妈眉梢扬的很高。“ 这可不仅仅是彩头,还是我本人拥有实力和运气的象征,
哼。”
“这个我同意。” 沈郁笑嘻嘻的抱着被子过来,对邢延爸爸说。“ 阿姨面色红润, 容光焕发, 一看看就知
道最近运势超好。”
“ 嗯,这话我爱听。” 邢延妈妈难得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然后,就注意到他手里抱着的被子。
这家伙为什么要睡沙发,她心里比谁都明白,但她的感觉其实和沈郁差不多,心里并没有彻底的踏实下来,
就一直没管这事。
今天晚上大概是终于说通了某些话,也被哄的太开心了,沈郁刚把被子放到沙发上,她就又让抱起来,然后
把沙发垫给拆了。
邢延妈妈爱干净,沙发上要是不铺垫子,是连坐都不让坐的,沈郁抱着被子等了会儿,见她也没铺新的,琢
磨了琢磨,好像就明白了,故意笑滋滋的说了句。“阿姨,您这沙发不铺垫子,我都不敢睡了。”
“那别睡呗。” 邢延妈妈说。“自己再找个别的地儿睡去吧。”
“那家里好像也没别的地方了。” 沈郁笑着说。“看来我只能去延哥屋里打地铺了。”
“哎呦,可太好了。”邢延爸爸也笑着说。“赶紧的上他屋去吧,你小子睡觉爱说梦话,我回回夜里出来倒
水喝,都得让你吓一跳。”
“啊?” 这就是沈郁的认知盲区了,他立刻扭头看向邢延:“我睡觉那么不老实吗?”
邢延耸耸肩,没回答他,很显然,是非常不老实,也里经常说梦话那都是轻的,有时候梦的激动了还能爬起
来对着空气拳打脚踢一顿。
“行了,不早了,都睡觉吧。”
邢延妈妈把屋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准备回房间,经过沈郁身边时,看他一脸“啊我睡着了居然那么不老
实!”的惊讶,无奈的摇了摇头。
夜里睡不踏实,乱梦不断,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受到惊吓的次数太多,应激后遗症,都不知道要养多少年才能
养回来了。
“瞧你这傻不愣登的样儿。”邢延妈妈敲了敲他的脑袋,然后从自己今晚赢的那三张大票子里抽了张出来,
拍在他抱着的小被子上。“好运气分你一点,晚上少做梦,好好睡。”
直到被邢延带回了房间,关上了房门,沈郁才回过神来,从惊讶的情绪无缝衔接到感动的情绪里,他低头看
看红红的票子,再抬头看看邢延,差点儿又掉出眼泪。
邢延笑着捏捏他的脸。“ 现在真是变了,动不动就要哭两鼻子,比小姑娘还娇气。”
“就娇气,反正我现在有家里人宠着。”
沈郁说着,把小被子随手扔到椅子上,把好好的收起来,回头抱上邢延,脸埋进他的颈窝,吸了吸鼻子。
“延哥,今天到底是不是真的啊,我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假不了。”邢延在他后背上轻轻拍拍。“不然你早笑醒了。”

“…” 沈郁直接被逗的破涕为笑,心说是啊,他都没做过这么好的梦。
这样温馨而美好的晚上,原本不应该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但事情总要解决的。
晚上睡前,沈郁又打开了微博,热搜没有降下去,反而在十点左右这样的黄金时段又往上爬了两个。
给他买这两个热搜的对家一看就不差钱,孙萌和团队商量过后,觉得没必要花钱降热搜,花了也是打水漂。
这事儿沈郁很赞同,原本他也是打算忍一忍,等对家们买不动了,大家也都讨论够了,这事儿自然也就过去
了。
但大概今晚开始有了后盾的缘故,他忽然觉得腰杆子挺起来了,再没什么需要顾虑的了,这种时候还什么都
不做,就不是沈郁风格了。
于是和孙萌打电话沟通过后,他就开始在网上搜寻,找活靶子。
打击普通的营销号和水军没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们只是拿钱办事,复制粘贴,一旦发现情况不妙就会立刻注
销账号,根本无法精确的狙到他们。
但若是大 v 博主或者正经有些身份的媒体,那就不一定了,当靶子就非常合适。
也恰好,沈郁点进带着自己名字的热搜,首先蹦出来的就是几个带黄 v 的自媒体博主发的微博。

沈郁挑了个粉丝最多的,在他今天发的带着自己名字的话题微博里,最终选了这一条:
「#沈郁新电影# 艺人要弘扬正能量,为当代年轻人树立正确价值观导向,起好模范带头作用,杜绝投机取巧,
靠曝光个人私事炒作进行引流,终将拾得恶果。」
这人带话题发的微博很有指向性,一看就是为了蹭流量。
沈郁琢磨了琢磨,就用自己的官方大号在那条微博下回复:
「这位媒体人,麻烦解释一下,什么叫做“靠曝光个人私事炒作进行引流”?」
说起来,沈郁在外面个性乖张,霸道强势,从来不委屈自己,谁让他不痛快了,他当场说怼就怼,但那些也
都是在线下场合,面对的也都是正经的同行和媒体。
对于网上的那些大 v 博主以及自媒体,他一直没当回事,懒得亲自搭理他们,就连之前闹的最严重的时候,
除了解释和澄清微博,他也几乎没有在网上跟谁掰扯过什么,发律师函或是打官司都是公司的团队在做。
他从来不在网上怼人。
以至于冷不丁的,他突然亲自下了场,立刻引起了很大的水花。
首先是维护他的粉丝们,原本都跟人吵架吵累了,看见他的评论又重新亢奋了起来,立刻纷纷跟着在他这条
下面留言:
「沈哥!你终于来了 !」
「我就知道!沈哥的回应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 !」
「哼!我沈哥终于出手了!键盘侠出来受死吧!」
「…」
沈郁的粉丝基数还是很大的,都挤过来留言,很迅速的就把这条微博的热度给顶起来了。
邢延铺好了床,沈郁钻进被窝里和他腻歪了会儿,之后见那位博主没有回应,就又追加了一条:
「这位博主,请拿出身为媒体人该有的严谨,首先搞明白“炒作”的基本概念。」
这条发出之后,粉丝们立刻列队似的贴上了百度搜索的截图:
[ 炒作:是指事情反复进行夸大,不切实际的宣传,以扩大影响,获取利益。]
邢延拿自己的手机看着,感觉自己也该做点什么,就也截了张图,然后混在粉丝里充了个数。
沈郁觉得他可爱,搂着亲了亲他,然后又向那位博主发出了质问:
「请这位博主看图说话,谢师哥是我的高中学长,男朋友也是我曾经明确公开如今在所有亲朋好友见证下一
起生活着的亲人,关系被大众误会,我只是出来做了个解释,请问夸大了什么,又宣传了什么不切实际的事?」
发完这条,沈郁问邢延。“你猜他敢吱声不?”
邢延给他这条点了个赞,说。“ 没准人家都还没看到呢。”
“不可能。” 沈郁笑着说。“干他们这行最基本的就得紧抓时事,他们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手机。”
邢延听后想了想。“ 估计待会儿就会删除微博了。”
“嗯,你倒是提醒我了。” 沈郁说着,把那博主今天发的好几天带着他名字的微博都截了图,然后发出了最
后的通牒:
「作为媒体人,倡导言论自由的同时,更应该先考虑承担应尽的社会责任,引导正确的舆论生态,希望你在
一分钟之内删除微博,并公开道歉,否则,咱们就法庭上见。」
“一分钟?”

邢延直接笑了,这哪里是给选择,就是个通知,毕竟一分钟都不够对方用来犹豫纠结和权衡利弊的,沈郁的
意思很明确,就是要告他。
邢延说。“ 你倒不如直接告诉他让他等着接律师函。”
“走走程序嘛,看他措辞还挺有水平的份上,给一分钟意思一下。”
沈郁说着,把邢延的手机接过来摁灭屏幕,和自己的一起放到床头柜上,回头把他搂过来抱着,在额头上吻
了吻。“睡吧,明天再继续。”
两个人相拥闭上眼睛,很快就陆续睡进了甜蜜的梦里,完全没受网上热闹的影响。
沈郁最后那条微博评论发出去之后,那位博主直接删了微博,不过没什么用了,已经超时,被网友们截图了,
发的到处都是。
十几分钟之后,新的热搜词条出来。
当天晚上,那些跟风蹭热度的其他带 v 博主们全部连夜删除了关于沈郁的话题微博。

第 80 章
沈郁找了个靶子, 亲自下场怼了一通,摆明态度,大部分只是蹭热度的自媒体博主们都被震慑到了, 纷纷删
了微博, 但也有少部分收了钱的被迫不能怂, 并且开始想方设法黑他。
沈郁私生活很简单,挖不出什么黑料, 唯一能被作作文章的,也就是小时候的那些经历。
那些自媒体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沈郁逢年过节都会给曾经的邻居送礼的事,带着直播设备再次去了他曾经
租住过的那个小区。
小区是个很老的旧小区, 院子里只有几栋楼, 工作日的上午比较清静,没什么年轻人,直播的那群人到的时
候, 下楼来遛弯儿的老头老太太们正凑在一起聊着天。
“叔叔阿姨们,听说沈郁这十几年在你们身上花费了不少钱,这事儿是真的吗?”
到底是常年靠制造话题博流量的自媒体博主,非常擅长运用话术,问个问题都带着方便做导向性话题的歧义,
但是乍一听还不太容易被注意到。
老头老太太们听后都纷纷回应。
“ 没错呢, 这事儿是真的。”
“ 逢年过节,小郁每家每户都会打点,确实要花不少钱呢。”
那帮自媒体一听,立刻又问。“ 关于小时候的经历以及父母的那些事, 他也是特意拜托过你们的吧?”
老头老太太们没什么思考, 回答的很干脆。
“ 是叮嘱过,不能随便说, 怕影响事业。”
“当上大明星太不容易了,我们如果胡说八道的话,他会很麻烦的。”
那帮自媒体立刻又问。“也就是说那些并不都是真的,有些是他专门教你们说的,对吧?”
那帮人们问这句的同时,有个老太太的闹钟响了,提醒他们该去老年活动中心集合参加广场秧歌的排练了。
对于一群退休大爷大妈们来说,扭秧歌是他们当下生活日常里顶重要的大事了,时间一到 ,不管手上有什么
活儿都得先放一放,更何况应付这帮来下瞎打听事儿的。
老头老太太们没顾上那帮直播的,随便应付了两句之后,互相喊着对方就奔着老年活动中心去了。
直播的这群人兴奋了,当即就在现场通过他们各自的频道,发表了相同的定论:沈郁买通邻居,身世背景或
有作假嫌疑。
现场好几个账号同时直播,且还都是有一定粉丝基础比较有热度的博主,播出不到半小时,网上的风浪就又
被掀起来了。
彼时沈郁刚睡醒,迷迷瞪瞪的睁开眼,见邢延正盯着手机皱眉,皱的额头上都拧出了个疙瘩。
沈郁直接把他的手机给抽走,凑上去在他脸上亲了亲。“早上好啊,延哥。”
很显然,并不早了,延哥也并不好,他比沈郁早醒了几分钟,醒来之后先拿手机打开微博,看到现在看的都
快气死了。
沈郁直接无奈的笑了,昨晚明明都说好了睡醒之后不看手机,不然肯定要生一肚子气,但邢延没忍住。
“好啦。” 沈郁用手指在他眉心处轻轻揉了揉。“因为几个狗腿子搞出来的事较劲生气,傻不傻啊?”
“我就是想不通。”邢延说:“他们做人就一点底线也没有吗。”
“当然啦。”沈郁说。“现在是流量为王的时代,只要能蹭上热度,能拿到钱,人格脸面道德底线什么的统
统可以不要,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把白的变成黑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内娱的艺人们很少直接跟媒体人对线的原
因。”
“我还以为当明星光鲜亮丽。”邢延说。“原来也那么憋屈。”
“没办法啊。” 沈郁说。“媒体人习惯跟风抱团,但艺人们却都习惯独善其身,打不过的,而且有时候对于
艺人来说,出现点状况也并不全然是坏事,毕竟黑红也是红。”
“…” 邢延有些无语。“ 没底线。”
“呀,这怎么听起来像是也在连带着也骂我呢。” 沈郁笑着搂了搂他。“好啦,别生气了,待会儿我就收拾
他们。”
“…” 邢延扭头看看他。“ 为什么要待会儿?”
“因为…” 沈郁坏坏挑了下眉,随后翻身上来压住他。“ 现在我要先跟男朋友做点甜蜜的事儿。”
“…”
邢延终于是被他气笑了。“你现在胆儿是肥了。”
“那当然,可肥了。” 沈郁坏笑着说。“ 我现在非常勇,都敢立刻就扒光了把你吃掉。”
此刻刚睡醒不久,身体上的生理反应也还坚硬的挺立着,沈郁故意动了动,戳到了某人的大腿根。
最近心情不怎么好,许多天都没有开过他们的婴儿车了。
邢延遭不住这么直白的撩拨,直接被弄的吸了口气,下意识往门口瞥了眼,纠结死了。
都快中午了,爸妈就在在外面客厅里,老房子的隔间效果不太好,小卧室里甚至都能隐约听到电视机里播放
的午间新闻。
这要是弄出点什么动静,万一被老两口听到,那尴尬程度足够他俩直接从楼上跳下去的了。
身下某人的注意力被某些事转移,只顾着纠结了,也就不生气了,沈郁很满意,趴那儿看他拧巴了会儿,笑
着低头下去在他鼻尖亲了亲,对他说。“延哥,今天晚上,咱们回我那儿吧?”
邢延眸子眨巴了几下,看着他。“现在呢?”
“现在起床。” 沈郁笑着说。“第一天被允许进屋就直接睡到中午才起,我得养精蓄锐出去接受阿姨一顿
骂。”
邢延听后顿时有些无语,捏着他的脸晃了晃。“收回刚才的话,胆小鬼。”
“哈哈。”沈郁直接笑出了声。
邢延继续无语片刻,然后被他的笑容影响的也笑了起来,从睡醒开始就一直拧着的眉心也终于是舒展开了。
俩人笑着搂一起赖在暖呼呼的被窝里缓了会儿,就起了床。
先后从卧室里出来,果然第一时间收到了邢延妈妈的斥责:“ 还知道起床呢,直接一觉睡到过年得了。”
这时候最不该做的就是辩驳和解释,只要跟这个话题沾边的无论说什么都属于顶嘴,唯有转移话题。
邢延妈妈正在和面,爸爸正在调馅儿,沈郁笑嘻嘻的凑上去,直接发出了他夸张的惊喜。“哇,叔叔阿姨,
我以为昨天你们就是说说呢,居然真的包饺子啊?”
“当然。” 邢延爸爸帮着打圆场。“昨天说了包饺子,今天绝对不会给吃面条,说话算话可是你阿姨最优秀
的品质。”

“嘿嘿,阿姨可真好。” 沈郁。“阿姨是我见过的最不爱糊弄小孩的妈妈了。”
“…” 人多大年纪都喜欢听好话,喜欢被哄着,邢延妈妈当然也不例外,瞥瞥他,嘴角就翘起来了。“ 嘴
甜没用啊,赶紧的去洗漱,完事过来帮忙,不然包好不给你吃。”
“好嘞,马上就来。”
沈郁说着笑滋滋的拉上邢延一起去了卫生间,老两口回头互相看了看对方,也都笑了。
一家人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包了饺子,吃完后又看了会儿电视,邢延爸妈去睡午觉,邢延上“网课”,沈郁
洗碗打扫。
这几天不打算去店里,下午俩人继续在家里呆着。

邢延上课的时候,沈郁没什么事可做,就坐那儿打开手机看微博。
买通邻居编造凄惨身世之类的话题被制造出来之后,经过一轮轮的讨论和延展,必然要最终再扯回到邢延的
案子上。
上午那一阵闹过去之后,到了下午,热搜话题已经从他卖惨博同情上升到他为了给男朋友洗白蓄意捏造是非
污蔑家人了。
看到那些,沈郁也不急,给孙萌打了个电话,合计了会儿应对措施。
临近傍晚时,就又有几个大 V 博主去到沈郁曾经住的小区做起了直播。
直播被采访的还是那群老头老太太,博主们给他们看了上午那群人直播后剪辑出的视频以及挂出的标题,老
头老太太们直接生气了。
“我们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他们这不是污蔑人吗!”
“ 我还当他们是为小郁说话的,闹半天给我们挖坑下套来了啊,太过分了。”
“我们没说过标题了那些话,小郁和他那个同学都是好孩子,你说你们这帮人怎么这么气人,怎么就是见不
得别人过安稳日子呢。”
这个时间老人们的子女们下班回来了,都陪在身边,对网上的事也都很愤怒。“关于沈郁的身世,整个院儿
里的老老少少都是亲眼见证过的,不可能有假。”
“他的父母从来不管他,从刚回走路那会儿爷爷去了,他就开始吃百家饭,算是院儿里这帮长辈们养大的,
院儿里的老人都算是他的家人。”
“谁家孩子逢年过节不买点东西孝敬老人,这种事有什么好拿来做文章的,你们做媒体人的不承担社会责任,
弘扬正能量,反而挑拨煽动,乱说造谣,你们还能有点底线吗?”
“老人们什么都不懂,他们直播时候也没有问询是否同意,这是很严重的侵权行为,我们不能允许老人对晚
辈的爱护之心被曲解,一定会走法律途径解决这件事。”
直播属于商业行为,没有经过允许就把别人的影像放在网上,更何况曲解他人的意思大肆传播造成了恶劣的
影响,当晚上,院儿里的老人子女们就联系律师,把上午那几个直播的博主都给告了。
与此同时,沈郁也把让律师草拟了诉讼书,把包括昨晚那个在内的十余名带话题博主以涉嫌诽谤的罪名提起
民事诉讼,并且明确表示绝不和解。
光是舆论压力,那群博主就岌岌可危了,更何况这种事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只要相告,基本都会胜诉。
按照娱乐圈的规则,之前遇到这种事,明星们碍于很多方面的影响,要么忍气吞声,要么借题发挥,基本没
有沈郁这么干的。
以至于他这么明着暗着的操作,一口气搞死这么多大 v,网上掀起巨大舆论浪潮的同时,也让所有人都见识到
了他的手段决绝,心狠手辣。
这也就是沈郁最终的目的,他就是要告诉所有人,邢延是他的底线,以后任何人都不许再碰,无论是谁,只
要碰了,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当然,总会有人不服气,有的人狗急跳墙,直接给他按了个“质疑法律”的罪名,组团去法律部门的下属官
媒评论区轰炸。
由于这波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官媒无法再视而不见,就通过官方账号发了帖,建议沈郁如果对案子的判
决仍存异议,可以提出上诉,不要利用舆论给法律部门制造压力。
官媒亲自下场,这件事其实就应该偃旗息鼓了,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再有手段,也刚不过掌握实权的。
但还是沈郁直接回复了官媒,明确表示会择日向法院递交申请。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当初案子的证人都已经不在世了,翻案成功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这场官司他们赢不了,
可他还是联系了律师。
不管结果如何,这代表着他的态度,案子的判决结果在法律硬性的条条框框下没有不对,但对事件本身来说,
是错误的,他永远不可能认。
他最多也就是向大众表明自己的立场。
但他怎么也没能想到,事情越闹越大,闹到了几乎全国人民尽皆知的地步,案子居然神奇的出现了转机。
这场轰动的闹剧持续了三天之后,孙萌忽然接到了沈郁官方粉丝群的群主发来的消息,下属小群的管理员收
到了一个粉丝的私信,说她手里有当年邢延案件的关键证据。

第 81 章
收到孙萌的电话之后, 沈郁立刻用自己的账号联系了那位粉丝,约在大学城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那是个很瘦小的女孩子,坐在咖啡厅最角落的位置, 沈郁和邢延过来的时候, 她紧张的甚至都忘了打招呼,
只是坐在那里眼神怯怯的看着他们。
而看到她的第一眼,沈郁心脏立刻就咯噔了好几下。“你, 你…姓李?”
女孩明显没想到他居然一眼就能猜到,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太过惊讶, 点了点头。“我, 我叫李妍,李建兵
是我父亲。”
沈郁听后愣了愣,紧接着几乎是瞬间就激动了起来。
李建兵就是当初怂恿沈郁母亲做假证诬告邢延的那个律师。
十几年前, 沈郁母亲经常被带出去的那段时间,大部分都是去找李建兵,也就是李妍的父亲。
沈郁的母亲毕竟漂亮,大概是因为交易过程中产生了些情感,李建兵曾经几次三番试图带沈郁的母亲走,为
此甚至不惜抛弃自己的妻女。
那时李妍的母亲经常为了这个事情找到沈郁家里大哭大闹, 寻死觅活。
那时候李妍也才五六岁的样子,懵懵懂懂的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跟在大人屁股后面哭。
沈郁小时候见过她两三次,对她最深的印象, 就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的怯怯的眼神。
后来家里出事之后, 沈郁的母亲在和李妍父亲私奔的路上出了车祸双双命陨,两家人之间的牵扯到此为止,
之后沈郁就再也没见过这个小女孩了。
原本收到孙萌的电话之后,沈郁也觉得不太可能,毕竟当年他们翻天覆地的折腾,到处求人,都没能找出对
案情有正面帮助的证据和证人,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久,证据什么的就更是渺茫,团队担心只是普通粉丝为
了见他一面搞出来的恶作剧,甚至建议他不要来。
但沈郁还是坚持来了,只是存零星一点点希望,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并且做好了被耍白跑一趟的准备。
着实是没想到,联系团队的,居然是李妍。
这个女孩身份特殊,既然联系他就说明手里一定有东西,沈郁情绪太激动了,努力克制着不吓到小姑娘,压
着嗓子说话,声音甚至都是劈了的。 “听我团队的人说你手里有证据,是真的吗?”
“嗯。” 李妍怯怯点了点头,小声对他说。“ 有几个视频,是我前不久帮妈妈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的。”
沈郁立刻说:“ 可以给我看一下吗?”
李妍被他盯的更加紧张,眼神闪躲了几下,说。“视频不在我的手上,在我妈妈那里,她,她没有给我。”
沈郁听后顿了顿,忽然拧起了眉。“ 她不愿意交出来,对吗?”
李妍抬眸看了看他,又很迅速的低下头。“ 她,她还没有从当年的事里走出来。”
沈郁眉心瞬间拧的更紧了。
毫无疑问,李妍的母亲是恨的,恨自己的丈夫,恨沈郁的父亲,也恨沈郁的母亲,如今那些人都死了,那她
的恨无处安放,就只能转接到沈家的儿子头上,若是手里真的有证据,当年闹的腥风血雨时都没有交出来,如今
当然也不会轻易交出来。
李妍抬眸又看了看沈郁,注意到他脸色变了,立刻就显得有些着急了。“我,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我跟
妈妈怎么要都要不出来,所以希望你也能自己想想办法,但,但是我妈妈她精神状态已经很不好了,可以求你不
要…”
“不会的。”
小姑娘说话害怕的都快哭了,邢延轻声打断,宽慰她说。“ 你放心吧,我们不会对你母亲做什么的,如果方
便,就带我们去见见她,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就会当这件事不存在,不会逼迫她做任何事。”
小姑娘听后坐在那里沉默着纠结了片刻,就带他们去了自己的家。
李妍原本家庭条件很好,父亲是律师,赚的很多,曾经住在北城的一个高档小区里,只不过父亲去世之后,
因为再也还不上巨额房贷,房子被收缴拍卖掉了,母亲就带着她回了南城老区的旧平房里。
当初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就回归家庭,做了家庭主妇,远离职场十余年,还带这个孩子,已经找不到合适的工
作,就只能打点零碎工,日子过的很拮据。
生活的重压之下,又沉浸在过往的伤痛里无法抽身出来,导致李妍的母亲如今甚至都还不到五十岁,但外貌
看上去已经比六十多岁的人还要苍老。
李妍把沈郁和邢延带到家里之后,李妍的母亲情绪很激动,根本什么都不听,随手抄起根拖把杆儿就直接往
外撵人。
李妍试图去拦她,却被她用力推开,然后指着鼻子怒骂:“不争气的玩意!跟你那个该死的爹一样!看到他
们家的人就走不动道!没出息!”
“妈妈。” 李妍被骂的瞬间掉出眼泪,立刻哭着解释。“ 我不是为了别人,我只是希望这件事情彻底了结,
您也能放下,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您这样固执的怨恨着,伤害不到任何人,最终折磨的只是您自己啊。”
“胡说!” 李妍妈妈愤怒的指着沈郁。“我才没有折磨自己,看到姓沈的儿子过的不痛快,我心里别提多高
兴了!”
“妈妈。”
李妍试图继续劝说,可妈妈根本不听,直接抡起扫把杆儿就朝她打过去。
人正在气头上的时候,力气有多大可想而知,这一棍子若是打下去,后果可想而知,沈郁直接吓了一跳,情
急之下立刻冲过去把小姑娘拉到身后,用手臂挡着挨下了那一棍子。
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格外清晰。
邢延人懵了下,立刻冲过去把李妍妈妈手里的棍子夺过来,回头再看沈郁,额头上直接冒出了一层细汗。
骨头断裂的疼痛有多剧烈不言而喻,沈郁险些站不住,托着自己那条手臂弯下腰去,咬着牙缓了好大一会儿
才勉强又把腰直起来。
然后,他把邢延手里的棍子拿回来,以最快的速度把邢延和李妍推出了院子。
反锁上大门之后,沈郁回头把棍子重新递向李妍母亲,对她说。“如果打我能解恨,您随便打,打死了都不
用您负责,但是求您,如果手里真的有证据,把它交给邢延,可以吗?”
李妍妈妈从他手里接过棍子,但并没有再打,只是愤恨的看着他,态度很明显,不打,也不会交出来。
“邢延没有做错任何事,可他却平白坐了十年牢,背上了杀人犯的罪名。”
沈郁说着,扑通一声跪下,泪眼和尊严一起掉落,砸在地面上。“ 对不起您的人姓沈,并不姓邢,您的恨算
在我头上我没话说,可是邢延他做了什么对不起您的事,凭什么要把这么重的惩罚算在他头上,他是整个事件中
最无辜的受害者啊。”
李妍妈妈大概并非被仇恨蒙蔽的一点良知也不剩,听了他的话,情绪明显开始有些崩溃。
沈郁跪在那里继续求人。“您也是做母亲的人,也有自己的孩子,应该能够体会邢延的父母当年面对那样的
无妄之灾时有多难受,他们都是和您一样无辜的受害者,错的是我们家的人,如果您真的有证据,还他一个清白,
把惩罚都给我,只要您开口,只要我能办到,您开出什么条件都可以。”
“ 什么条件都可以?”
李妍妈妈重复着他这句话,沉默良久,最后阴沉下眸子盯着他,恶狠狠的说:“ 我要你和你恶心的爹妈一样,
去死!”
哐啷一声!
邢延突然从外面把门踹开,跑进来直接把沈郁从地上拖起来,对李妍妈妈说。“ 不管您手里有什么证据,直
接毁掉吧,我们不要了!”
说完立刻强行把沈郁带走了。
离开李妍家之后,邢延立刻开车带沈郁去了医院,沈郁的手臂毫无疑问的骨折了,裂口并没有很严重,并不
需要手术,大夫建议保守治疗,给他打了复位保护的夹板。
担心沈郁突然这样回家吓到父母,他们就直接回了沈郁的房子。
从去医院到治疗结束,整个过程沈郁的情绪都很低沉,到家之后也还是在蹙眉沉默,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邢延很担心他,把他抱在怀里,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才好,只能给他下命令。“就当没有这件事,以后不许再
去找她,也不要想了。”
很显然,这个命令对沈郁来说是无效的,他不可能不想。
不管李妍母亲说的是真心还是气话,但如果换回证据的条件是去死,他是没办法照做的,但也不可能因此就
放弃。
第二天一早没等邢延睡醒,他就又去了李妍家。
毫无疑问,去了的结果是没有结果,还再次被打了一顿。
但沈郁并没有因此退缩,也没有对李妍的母亲采取什么强硬的手段,只是在之后的很多天里,每天都会坚持
去找她,苦口婆心的劝,任打任骂的求。
沈郁性格里的坚韧仿佛是天性,固执的要命,得不到想要的结果,他就永远不会罢休,只要还能爬起来,他
就还是会去。
邢延根本拦不住,也管不了他,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就自己也去开始找李妍的母亲。
李妍的母亲并不会打骂邢延,但并不听他说话,见了他就直接撵人。
但后来他去的次数多了,李妍的妈妈也实在撵不动了,终于放他进了门。
狭窄的小屋子里,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气氛沉重而压抑。
李妍妈妈问邢延。“平白无故坐了十年牢,你不恨吗?”
“不是平白无故。”邢延说。“ 我掺合进了他的生活,想改变他的命运,付出代价是无可厚非的。”
“呵。”李妍妈妈没有表情的笑了一声。“ 你还挺想的开。”
“不然呢,跟您一样把怨恨强加到他身上吗。” 邢延说。“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李妍妈妈抬眸看了看他,紧接着目光躲开,没说话。
邢延继续:
“阿姨,我不知道您当年去他们家的时候,有没有亲眼见过他父亲是怎么打他的,但我是见过的。”
“在此之前,我不相信世界上居然有父母能狠心到摁着自己的孩子往死里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身上就已
经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疤了。”
“您打他打了这么多天,留下的伤很多都是在他的旧疤痕上,等于把他的陈年旧伤重新撕开,给他的都是叠
加的疼痛。”
“他是从小被打骂,被虐待着长大的,他的母亲并不爱他,甚至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捅了他一刀,只差一点,
他就死在了自己亲生父亲的手里。”
“您说您恨他,可他到底对您做过什么值得恨的事呢,只是因为他没有选择的出生在了那样一个家庭里吗?
只是因为他无数次死里逃生,勉强活了下来吗?”
邢延说着,用手背摁了摁溢满了泪水的眼眶,缓了片刻,才又继续:
“ 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您,坐了这十年牢,我从来不觉得委屈,也不后悔,至于最终能否翻案,我也并不
在乎。”
“我们现在的日子过的很好,工作生活都很稳定,家庭也温馨和睦,无论案子能不能重审,结果又如何,我
们都会过的很幸福。”
“ 倒是您,您继续这样怨恨下去,又能得到什么呢?”
听到这里,李妍妈妈愣了愣。
邢延继续说。“您的女儿是个很好的女孩,她善良,懂事,若是在轻松快乐的环境里长大,应该是个性格很
开朗的姑娘,可是她现在却胆小怯懦,缺乏自信,甚至跟人说话都会紧张。”
“您有没有想过,您这样沉浸在怨恨里混沌度日,家里的氛围常年沉重压抑,最终受到伤害和惩罚的人,到
底是谁?”
李妍妈妈又愣了愣,眼眶里打着转儿的泪水忽然掉了下来。
也许是邢延的这番话起了作用,也许是沈郁接连多日任打任骂让她出够了气,又继续僵持了几天之后,李妍
妈妈终于妥协,把手上的证据拿了出来。
那是几段存放在老式 DV 机里的视频,一段是当年在医院天台上时,李建兵把 DV 机放在另一个角度录下的,
画面比当时手机录的更清晰,而且过程很全,完全能证明沈郁父亲当时有杀人倾向。
另外几段是李建兵和沈郁妈妈合谋诬告邢延的对话,是当年李建兵为了将来留下证据好拿捏沈郁妈妈准备的。
这个 DV 机当年一直被李建兵锁在保险箱里,是在他出车祸死后,李妍妈妈搬家整理的时候发现的。
拿到这几段视频之后,沈郁立刻去咨询了律师,得到的评估结果很令人欣慰。
有了实实在在的证据,再有李妍妈妈作证,邢延的案子翻案胜诉的几率很大。
而得到这个结果的当天,沈郁就迫不及待的托律师向法院提交了上诉申请书。

第 82 章
上诉申请提交法院, 开始走诉讼程序,经过了复杂的调查取证过程,半个月后, 终于开庭。
开庭当日正好圣诞节的前一天, 虽然天上零星飘着雪花, 但天色却很清亮,空气也格外清新。
陪邢延和沈郁一起来到庭审现场的除了邢延的父母, 还有很多的亲朋好友,所有人都很期待亲眼见证最终的
审判结果。
法院门口也有很多蹲守的媒体和记者,沈郁一行人刚下车, 他们就一股脑儿的围了上去, 不过谁都没敢靠的
太近,全都默契的保持在一米之外的距离。
“ 沈郁,传闻说这次上诉你们有所准备, 请问翻案的几率大吗?”
“沈郁,听说你们已经找到了新的证据,请问是真的吗?”
“大众都很关心这次的事件,可以提前透露一点消息吗?”
“…”
闪光灯噼里啪啦的闪个不停,记者们的问题也如同机关枪似的没有间歇。
沈郁平时遇到记者的围堵从来不理会这些人,但今天毕竟特殊了, 他就回应了一句。“ 我比谁都迫不及待的
想知道法庭最后的宣判结果。”
记者们一听立刻跟着问:“所以是对庭审结果很有信心的意思吗?”
沈郁就不回应了,让他们让出了条道儿,然后就护着邢延以及邢延爸妈进了法院大楼。
开庭之前,一家人都很紧张, 邢延妈妈总也忍不住和爸爸小声说话, 好像不说话心里就不能安稳下来,沈郁
去摸了摸邢延的手, 发现冰凉。
“延哥。” 沈郁把他的手拿过来,放在手边哈了哈气,帮他轻轻揉搓着。“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不会再失
去任何东西了,别害怕。”
邢延微微抬起眸子看着他,笑了笑,点点头。“嗯。”
下午三点整,时间一到,法官和审判人员悉数到场,庭审准时开始。
邢延和律师坐在了被告席,沈郁代替母亲坐在对面的位置就那么看着他,好几次眼眶发热。
十几年前庭审的那次,邢延也是坐在那里,沉默的低着头,腕子上戴着的手铐明晃晃的反着光,刺的沈郁甚
至不敢看他。
当年庭审的时候,沈郁极力反对母亲的状告,为此甚至在现场大闹,可当时还未成年,证词也只是部分被采
纳,对于案件成立与否没有决定权。
眼睁睁看着邢延被宣判定罪,他心里的恨意遍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曾萌生过毁灭一切的念头。
好在当时听说可以上诉,还有机会,他最终把希望寄托在了未来。
索性未来虽然隔了遥远的十年,但最终也还是来了。
当下形势大为不同,他虽然人坐在邢延的对面,但心是和邢延紧紧靠在一起的。
法官法槌敲下,律师开始陈述辩护,继而展示证据。
几十分钟的审判过程,仿佛度秒如年般漫长,又仿佛眨了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最后法官示意邢延自我陈述,他从座位上站起来,陈辞如同当年。“对于致人伤亡这件事,我很遗憾,但当
时事出紧急,看到同学即将被抛下高楼,并没有来得的及思考后果,作出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自始至终,
我都没有主观的伤人意图。”
之后,法官又示意沈郁作为死者家属发言。
沈郁站起来,先给法官和各位参与庭审人员分别鞠了个躬。
“尊敬的法官,陪审团,我的家庭背景想必大家通过材料已经有目共睹,当年的诸多验伤报告以及影像资料
足以证明,我的父亲在这起案件中并非受害者,而是施暴者,邢延情急之下做出的举动是为了救人,而不是害
人。”
“我作为死者的儿子,案件的亲身经历者,自始至终相信邢延,从来没有怀疑过,对于我的母亲以钱财为目
的的诬告,我也始终很愧疚。”
“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虽然不该受的苦已经受了,不该失去的也都已经失去了,但如果有机会,我还
是希望能为邢延正名清白,还他一个公道。”
“而且,这件事的意义,并非只在这件事本身,我们努力还原真相,也是想通过这次事件让更多的人看到法
律的温度。”
“我不希望大家在面对恶性事件的发生时,只会因为害怕被牵连而选择冷眼旁观,希望大家都可以在保证自
身生命安全的基础上,勇敢的站出来施以援手。”
“社会的和谐稳定需要我们所有人的共同维护,也希望我们的法律能在公平公正的同时,也能做到人性化有
温度,给予广大人民群众以勇敢的底气。”
沈郁这番话说完,现场几乎是立刻想起了热烈的掌声。
这是听审团的正面响应,代表着群众的态度。
法官宣布休庭去和审判人员进行了商议,再回来的时候,就带回了结果。
法官宣读判决书的时候,现场鸦雀无声,气氛庄严而神圣。
“经法院再审,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被告人邢延故意伤人案,判决如下:
因证据确凿,法院认为,被告人邢延致人死亡系见义勇为,行为过失,故意伤害罪名不成立。
由于死者家属提供虚假证据,证词,证人,所造成的一审判决结果,法院经商议之后郑重决定,予以撤销。
对于已经实施的刑事处罚,按相关法律条文规定,将予被告人以赔偿,其中包括国家赔偿金,精神抚慰金等,
共计五百二十六万七千元。
此为案件终审判决,判决结果于判决书下达之日起,正式生效。”
啪!
法官宣读完毕,法槌敲下,现场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邢延妈妈和爸爸互相搀扶着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儿子,当场哭了。
沈郁和邢延面对面望向彼此,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笑着笑着,也相继掉出了眼泪。
虽然迟到了十几年,但这个公正的判决结果最终还是来了,他们最终,并没有被这个世界所辜负。
庭审结束之后,在现场邢延就直接接受了亲朋好友们的轮番拥抱。
其中除去父母亲人之外,最激动感慨的,当属魏强和孙萌。
魏强和邢延在同一间监室里住了六年,邢延出来之后又被他招呼到身边继续照看着,这十几年的时间里,他
亲眼亲眼见证过邢延的精神世界崩溃坍塌之后又重新顽强建立的完整过程。
他没比邢延大多少,但看邢延总感觉像是看孩子,如今又亲延见证他沉冤得雪,既感慨又激动,拥抱祝贺的
时候,在邢延的后背上重重的拍了两下,眼眶都很少见的泛起了红。
孙萌的欣慰和感动比魏强更浓烈,她刚认识的沈郁的时候,沈郁个头都还没长起来,小小的一个孩子,很努
力,很有冲劲儿,整个人看上去很积极。
但,也只是表面上的积极,工作中的积极,私下里的沈郁是完全相反的状态,他永远都在蹙眉,情绪永远低
沉,心里永远压着一块石头,在邢延出狱之前,一起工作的那么多年的时间里,孙萌甚至没有看到沈郁发自真心
的笑过。
好在上天不负有心人,此刻沈郁虽然红着眼睛,但笑容无比灿烂,无比轻松,孙萌就那么看着他,一直以来
为他揪着的心终于踏实下来的声音格外响亮:
以后就好了,以后这傻小子的未来就都是好日子了。
亲朋好友们的兴奋平息下来,李妍和她的母亲也来到了邢延和沈郁面前。
小姑娘虽然胆怯,但还是磕磕巴巴的表达了自己的祝贺。“ 案子赢了,恭,恭喜你们。”
“谢谢。” 沈郁对她笑着说。“这次我们能成功翻案,属你的功劳最大。”
李妍听后稍显惭愧的看了看她的母亲,没说话。

沈郁手臂上的伤还没好,李妍妈妈看了看他手臂上的夹板,欲言又止一番,最终什么话都没跟他说,只是转
头对邢延的父母说了句。“抱歉了,我很惭愧。”
李妍母亲当年没有及时交出证据,抹杀了案子提前翻案的机会,可她今天作为证人出席庭审现场,也给案情
的审理带了不小的正面帮助。
邢延妈妈和爸爸虽说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面对她时,心情很复杂,责怪的话不好说,但感谢的话着实也说
不出口。
邢延见状,就替父母接了话。“阿姨,不管怎么说,我都感谢您,如果不是您保留了证据,也没有今天的结
果。”
李妍妈妈闻言看了看她,没说话。
邢延继续说。“事情已经都过去了,希望您也能放下陈年旧事,好好生活。”
李妍妈妈仍然没说话,只是低下了头。
气氛眼看开始有些尴尬,沈郁不好对她说什么,就笑着对李妍说。“如果不介意的话,以后你就拿我当哥哥
吧,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毕竟咱们也算是共过患难的难兄难妹了。”
“…”
凭他两家人的关系,沈郁这么说似乎有点不合适,但这时候没人再去注意那些细枝末节,只是觉得很好笑,
就都笑了。
而大家这一笑,气氛瞬间就不紧张了。
李妍抬眸看了看,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头。“嗯。”
大家在里面热热闹闹的时候,庭审结果已经传到了外面,沈郁和邢延一家人走出法院大楼,立刻又接收到了
媒体和记者们的一轮祝贺。
面对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沈郁也不再反感,停下来回答他们的问题,格外的有耐心,最终总结也很有底气:
“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对不会缺席,如果口说无凭,现在白纸黑字的判决书也有了,邢延就是清白的。”
打发完记者和媒体,沈郁包了家西图澜娅餐厅,宴请所有的亲朋好友。
大喜的日子高兴,沈郁就没管手臂上的伤,晚上吃饭的时候喝了几杯。
沈郁平时酒量还不错,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反正今晚只是喝了几杯就有点醉了,散场回家的时候闹着
不坐车,非要邢延陪着去外面走一走。
借着酒劲儿耍赖哼唧,耍的无所顾忌,连邢延妈妈都震慑不住他,没办法就只好让邢延陪他去大街上溜达。
恰逢平安夜,马路上灯光闪烁,随处可见装饰精美的圣诞树,天上零星飘着雪花,无处不彰显着冬日夜晚独
有的唯美浪漫。
沈郁走在前面,歪歪斜斜,跌跌撞撞,走出了一种恨不得昭告天下“我来了”的得瑟劲儿。
邢延在后边跟着,忍不住笑着吐槽。“不愧是演员,演的真好。”
沈郁听到了,停下来回头看了看他,紧接着就转身笑着扑了过来。
毫无疑问他就是故意到大马路上现眼来了。
毕竟,再也不用害怕被看到,不怕被围观,也不会再担心被拍到,不怕上热搜。
他现在就想这样肆无忌惮的走在路上,正大光明的和邢延牵手,拥抱,甚至接吻,像天底下所有普通的情侣
一样。
“延哥~”
沈郁叉开腿挤在邢延怀里,矮矮的搂上他的脖子,仰头看着他。“ 今天高兴吗?”
邢延揽上他的腰,低头看着他。“高兴,很高兴。”
“ 我也很高兴,我都觉得脑袋上没东西压着,都不沉了。”
沈郁说着,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延哥,我是不是可以把头抬起来了?”
邢延直接皱了皱眉,伸手在他脸上用力捏了把。“ 不许胡说。”
“啊,好疼。” 沈郁故意夸张的喊了一声,紧接着眼泪就直接吧哒吧哒的掉了出来。
“…” 邢延无奈的叹了叹气,把他脸上抬起来。“可委屈死你了。”
“我才不委屈,我是生气。” 沈郁泪眼婆娑的看着他,哼了哼。“你居然舍得掐我,你也下得去手,我生气
了。”
“...” 邢延再次被他弄的无奈,用拇指帮他揉了揉刚才掐过的地方,随后又低头在那里亲了亲,问他。
“这样好了吗,还生气吗?”
“ 没好,还有一点气。”沈郁抹了抹眼泪,重新搂上他的脖子,把另一侧脸也送了上去。“这里再亲一
下。”
邢延只好再低头下去,在他另侧脸颊上也亲了亲,之后问他。“还气吗?”
“还有一点点。” 沈郁哼唧了两声,又冲他嘟起嘴巴。“这里还要。”
“...” 邢延直接被他气笑,摁着他的脑袋揉了把,随后配合着低下头去吻住他,和他接了个很长的吻。
没有管周围有没有人侧目,也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
毕竟从此以后,他作为一个身家清白,底子干净的人,拥抱亲吻自己的男朋友理所应当,再也不用有任何顾
虑。

第 83 章
老话讲, 祸福相依,讲的也着实没什么毛病,最初因为新电影上映在即, 沈郁被以“蓄意炒作”的罪名推上
风口浪尖, 闹的满城风雨, 结果没想到最终却是因祸得福,不但预料之外的获得新证据打赢了官司, 新电影甚至
已经不需要再过多宣传。
元旦当日在全国各大院线如期上映,据售票系统后台统计,每一场的上坐率都是百分之百。
沈郁参加了首都这边的首映礼, 电影开场之前和主创人员们一起被拉上台聊了一波拍摄过程和趣事, 电影结
束之后,又被拉到台上聊观后感。
对于自己演的东西,自己看的过程中只会给自己挑毛病, 沈郁在聊观后感的时候说的都是这里没处理好,那
里也不太行。
反正说到最后,记者们都听不下去了。“ 好啦好啦,让你聊聊感想,没让你做检讨,过分谦虚可就等于变向
凡尔赛了啊, 说点好听的吧。”
沈郁挺无奈,他倒是还真没有故意谦虚,确实发现了自己的很多不足,不过既然记者们想听点好听的, 他自
己又不太好夸自己, 那就只好把这个任务交给别人。
“我也是第一次看,关注点都在演绎方面了, 感想什么的也都还没顾上想,不过今天我男朋友和叔叔阿姨也
都来了。”
沈郁说着,往电影院的最后排看去,笑着挥了挥手。“要不你们替我说说?”
话音落下,现场追光立刻顺着他看的方向跟过去,在影院后排扫了一圈,最终停在了三个坐在最角落的人身
上。
观影人群和台上的人都立刻发出了整整齐齐的惊呼。

主持人非常有眼力价的立刻和他们打招,工作人员也以最快的速度把话筒递了过去。
邢延一家三口互相看了看对方,就只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然后,就是全场的第二轮惊呼:“卧槽!那就是邢延吗!好帅!”
话说,邢延又把他的顺毛长头发给剪了,改回了原本的寸头,嫌早上洗头发太麻烦,短发省事,更重要的是
也不想再继续装十八岁了。
他的五官很立体,轮廓本就有些锋利,寸头再加上额头前的那道疤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帅的很有冲击力,
即便现场有那么多的明星,气场也还是很强大。
就连主持人都没忍住:“沈郁,你男朋友本人长的好帅啊!”
“当然啦。” 沈郁非常自豪的说。“我们延哥当年可是全校公认的男神,喜欢他的小姑娘小伙子们手拉手能
绕操场十圈。”
“哈哈哈哈哈…”全场顿时爆笑。
“那咱们就不得不问一问男神了。” 主持人笑着看向邢延。“ 今天看完电影对沈郁表现感觉怎么样,还满
意吗?”
邢延也不扭捏,大大方方接过话筒。“ 演的凑合吧,还有上升空间。”
“呀?” 支持人立刻对沈郁说。“看来男神要求很严格啊。”
“那必须严格。” 沈郁笑着说。“不然也不会在绕操场十圈的追求者里单单挑中了我。”
“哈哈哈哈。”全场又是一顿爆笑。
主持人继续调侃了几句,就又问邢延爸爸。“叔叔觉得呢,看完之后感觉怎么样?”
邢延爸爸接过话筒,笑呵呵的说。“小沈演的挺好的,表现可圈可点,不过也还是要继续努力,争取更好成
绩。”
“确实。”支持人说。“沈郁的演技是行业里的很多前辈们都公认的优秀,将来登顶拿大奖也只是时间问
题。”
说完,又看向邢延妈妈。“阿姨您觉得呢?”
邢延妈妈接过话筒,先哼了哼。“可别这么夸他,这小子经不住夸,再多来两句,待会儿他就能直接顺着天
花板飘出去。”
“哈哈哈哈。”全场爆笑再来一轮。
“阿姨~ ” 沈郁直接哼唧了两声。“这么多人呢,给我留点面子呀~”
说实话,平时记者和粉丝们见沈郁冷着脸凶这个训那个的比较多,撒娇什么的还真没这么见过。
以至于现场观众们直接兴奋了,拍大腿跺脚的跟着起哄。
邢延妈妈也被逗笑,等起哄声平息了些,才又说。“ 我不夸他,自家人夸自家人有什么用,他表现的到底好
不好,还是得大家来评判,不过这小子拍这个电影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呢,还是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他,有时间
就都来看,电影还是很好看的。”
“哈哈,好的,看来阿姨和延哥一样,都比较内秀,嘴上不说,但心底里还是认可我们沈郁的。”
现场起哄声又过了几轮,主持人顺着话题收了个场,然后就把焦点转移回了舞台上。
首映典礼是下午开始的,结束之后时间还早,邢延还想去店里看看,沈郁就让司机帮忙把邢爸爸和妈妈送回
家,自己陪着他去了甜品店那边。
由于沈郁之前经常一天到晚的在店里待着,员工们看他看久了,慢慢的就没了什么新鲜感,何况他还总是时
不时的挑点毛病,训个人,大家看到他甚至都躲。
但最近满城风雨的闹了那么一场,他很久没再来店里,今天出席活动回来,还带着妆造,大家冷不丁的看到
他,又突然意识到了他还是个明星似的,一个个的都跑到楼上办公室看他,生意都不做了。
沈郁斥了他们两句,但没起什么作用,最后没办法,只能往群里发了几张电影票的券码,让他直接下班去看
电影去了。
好在元旦当晚大家都忙着在家里过节,外面人少,店里也没多少客人,员工们都走了之后,邢延就关了店门。
新招聘的店长小姑娘还是很有能力的,这阵子乱糟糟的事情太多,邢延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怎么管店里
的事,但店里的各项工作仍然进行的有条不紊,账目记录清晰,营收情况良好。
如是邢延就很高兴,查看完店长小姑娘的每日工作总结,回头对沈郁说。“ 我打算节后给这姑娘涨涨工资,
你觉得怎么样?”
沈郁没给回应,确切的说,是根本没听见。
下午的活动有很多现场的观众们都录了视频发到了网上,他和邢延一家人发言互动的那个片段热度最高,底
下的评论什么的也都很精彩。
此刻,沈郁正在看那些评论,看的非常上头。
首先是感叹邢延一家子的颜值。
邢延爸爸年轻时就很英俊笔挺,老了也是个气质很好的帅老头,妈妈更是不必说,年轻时漂亮温柔,老了之
后又多了几分俏皮可爱,颜值本来就没的挑。
何况两老口头一回出席那么正式的活动,非常重视,出门前都是特意打扮了的,从早上开始光是挑衣服都花
去一个多小时,邢延妈妈还特意化了个妆。
邢延自己就不用说了,毕竟从来走到哪里都是最亮眼的那一个。
一家人的颜值得到网友们的广泛好评,是毋庸置疑的事,沈郁上头的不是这个,他就是注意到了一条评论,
以及这条评论下面跟着的评论。
【天呐!沈郁的男朋友帅就算了!为什么公公和婆婆也那么好看!】
【楼主说什么呢,什么叫公公婆婆啊,那叫老丈人和丈母娘好吗?】
【别闹了楼上的,没见过延哥之前,“老丈人和丈母娘”这个设定我也是从来没怀疑过的。】
【同意楼上姐妹,延哥那气场一看就是老公啊,沈郁在他面前妥妥的娇妻好吗。】
【哈哈哈,讲真的,我这辈子都没想过沈郁居然也会撒娇,但他喊那声“延哥~”真的,好娇啊!】
【哈哈哈不行了!我宣布就是公婆,逆一点我都不能接受!】
【同意同意!我站年上!】
【哈哈哈必须年上!】
【…】
沈郁如是就有点上头,满脑子都是这帮人怎么回事?什么眼神儿?我哪娇了?凭什么就不是年下?
邢延见他半天没点反应,在他脸上捏了把。“嘛呢?”
正不乐意呢,冷不丁的被捏了把,沈郁抬头看向站在面前的人,几乎是立刻就撅起嘴“哼”了一声。
哼完,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反应似乎不太对劲,好像确实是挺娇的,就又直接把自己给气笑了。
“嘛呢?” 邢延又重复问了他一句,随后伸手过俩,捏起他的下巴左右晃着看了看。“傻了?”
“…”

沈郁被迫仰着脑袋,感觉这个姿势看起来更像安么回事了,心说好像确实,得是年上。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行为上难免就要越发往哪搁方向靠,沈郁立刻就又哼唧两声,紧接着张开手臂,撅起
嘴,眼巴巴的看着人。“延哥,抱抱~”
邢延:…
“延哥~~~”
沈郁哼唧着又喊了两声,那调子恨不得能拐出十道弯儿。
邢延非常莫名其妙,但也还是松开他的下巴,把他从凳子上拖起来,抱在怀里拍拍后背。“怎么了,又撒什
么娇呢?”
“ 撒娇还得有个理由吗?”沈郁哼唧着说:“我就是单纯的想让男朋友亲亲抱抱,不行吗,哼!”
“…”
鉴于平时虽然沈郁也会缠着他腻歪,但腻的都挺强势的,偶尔像这样软乎的过分了,那就说明是又藏着不知
道什么小心思了。
邢延被他逗笑,抱了会儿就松了手,看着他问。“说吧,想干什么?”
“嘿嘿。” 沈郁坏坏笑了笑。“ 今天不回叔叔阿姨那里了,回我们自己的小家,好不好?”
“…”
光是看小表情,很明显商量的就不是简单的住哪儿的问题。
邢延没回答,只是看着他笑。
那眼神...
反正,沈郁那么厚的脸皮都直接被看的不好意思了,立刻又哼唧了两声。“行不行嘛?”
邢延就那么看着他又笑了会儿,把他重新抱进怀里,在他脑袋上揉了揉,动作宠溺,语气温柔。
“ 行~”

第 84 章
给甜品店做完日常打扫, 锁门之后俩人直接回家,邢延开车。
回家的路上要经过一家便利店,距离还有三公里之远的时候沈郁就开始琢磨到时候要不要让邢延停一停了,
他想去买点东西。
虽说那些东西家里目前也有, 但都是之前买的了, 还买过好几轮,只不过一直也没能成功用上过, 就那么在
家里放着,沈郁从来也没注意过那些东西的保质期,担心放太久万一不能用, 到时候又耽误事。
于是思来想去, 沈郁还是觉应该买点新的,结果刚想借口渴了要买水让邢延到时候拐个弯,谁知一抬头, 发
现车子已经停在便利店门前了。
心有灵犀的感觉还是很美好的,沈郁当时就开心了,立刻扭头看向某人,挤眉弄眼的就来了句:“ 知道我喜
欢哪个口味吧?”
邢延瞥瞥他。“草莓?”
“回答正确! ”沈郁笑嘻嘻凑上去,直接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下。“快去快回哦。”
“…” 邢延有些无奈,揉了把他的脑袋, 随后就下了车。
沈郁今天出席活动化的妆没卸,穿的行头也没换,不太方便大摇大摆的去买那种东西,就只能让邢延去, 自
己坐在车里等。
然后, 他就眼睁睁的看着邢延下车之后偏离去便利店的方向,奔着隔壁的炒货店去了。
他以为邢延会先买吃的再去便利店, 就坐那儿耐心的等,等了有个五六分钟之后,邢延从炒货店里出来了,
手里提了一堆东西,没有拐弯再去便利店,而是直奔这边,回来之后直接上了车,并且立刻系上安全带发动车子。
总之,完全没有再去一趟的意思了。
沈郁脸上的笑容依旧没有了,扭头看着他。“让你买的东西呢?”
邢延闻言瞥瞥他,回头从后座提回来的那堆袋子里抽了个什么东西出来直接塞给了他。
沈郁低头一看,糖葫芦,穿了串草莓的,草莓糖葫芦。
沈郁:…
车子再次发动上路,十几分钟后开进小区地库。
沈郁全程拉着张脸,直到坐电梯上楼到了家门口,那脸色都没变回来,他怀疑邢延是故意的,但又没什么证
据,所以他很不高兴。
刷脸开门,进屋脱外套、换鞋子,沈郁去洗了把脸,出来之后找到遥控器往沙发上一躺,自顾自的看起了电
视。

邢延也去洗了手和脸,出来把提回来的东西放小茶几上,坐下来自顾自的开始吃东西。
除了糖葫芦,邢延还买了糖炒栗子和烤地瓜,都是沈郁很爱吃的冬日限定小零食。
出活动前匆忙,中午饭沈郁就没怎么吃东西,到现在肚子里早就空空荡荡了,邢延买回来的那堆东西味道都
太勾人了。
反正邢延拿出烤地瓜的时候,沈郁直接没控制住,肚子咕噜咕噜叫了两声。
邢延当时也没绷住,坐那儿笑了。
这么一来,沈郁就确定他就是故意的了,直接顺着在他屁股上蹬了一脚。
邢延没理他,只是笑的更乐呵。
沈郁又继续扛了会儿,最后扛不住了,爬起来扑过去,直接把人摁倒,凶巴巴道:“ 笑什么笑,逗弄我很好
玩是不是?”
邢延完全没被震慑到,反而直接笑出了声。“谁逗你了,草莓口味的糖葫芦,又没买错。”
沈郁说。“你明明知道我要的不是糖葫芦。”
“我怎么明明知道了。”邢延笑着说。“ 你又没直说。”
“你!你就是故意的。” 沈郁直接撅起了嘴。“ 你就是故意惹我生气。”
“啊。”邢延也没否认,笑着说。“ 那怎么样,要跟我干一架吗?”
“…”
这也算是明晃晃的挑衅了,但沈郁最不怕的就是被挑衅,眯缝着眸子琢磨了琢磨,直接伸手下去,在邢延的
屁股上捏了把。“干架多没意思啊,还不如干点别的。”
“比如?” 邢延挑眉看着他。“干什么?”
“哟?”
沈郁其实有点意外的,他没想到某人居然这么敢说,还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他甚至有点佩服,不过不能输,
他坏坏笑了下,然后低头凑近,贴在邢延的耳朵上小声说了句。“ 干你。”
很显然,邢延的脸皮也不是真的那么厚,那么浪荡直白的话也就是一句的量,再多就扛不住了,直接笑着低
声骂了他一句。“你怎么这么流氓。”
“就是这么流氓,我还能更流氓呢。” 沈郁抬起头看着他。“你就说,你是不是又怂了,又想退缩?”
邢延偏开了脑袋。
“ 别想混过去。”沈郁直接又把他的脸给掰回来,要他看着自己。“ 你都答应好了,不能回回都不算数,
我不管,今天晚上就算没有东西你也得给我…唔!”
邢延没让他说完,捂了他的嘴,看着他又好气又好笑。“ 你是不是傻啊,之前买的那些床头柜里都快放不下
了,还买。”
“那些不能用了。”沈郁说。“都那么久了,估计早过期了。”
“没过。”邢延说。“ 没开封,保质期两年呢。”
“啊?真的假的?” 沈郁问他。“你确认过了?”
邢延点了点头。
沈郁又问。“什么时候看的?”
邢延说。“ 前两天。”
“前两天?”
沈郁重复了重复他这句话,然后就忽然琢磨出了点什么,立刻一脸坏笑的看着他。“ 合着你早就开始准备着
这事儿了呗?”
“…” 邢延:“…”
“可以啊,还说我流氓呢。” 沈郁终于抓了他现形似的笑滋滋的看着他。“延哥,你知道‘闷骚’两个字怎
么写吗,不知道的话,我建议你现在立刻去照照镜子,这两个字现在正形象而生动的写在你的脸上,哈哈哈。”
“…”
邢延总算是被他弄的脸红了,颇为气恼的捏着他的脸把他给拽开,从沙发上爬起来就去了卫生间。
片刻之后卫生间里就响起了哗啦哗啦的水声,某个害羞着逃走了的人在里面洗起了澡,沈郁坐在那儿自己乐
呵了会儿,拿起某人刚刚留了一半给他的烤地瓜,啃着就去了厨房。
零食毕竟不能当饭吃,他俩平时不怎么叫外卖,也不在外面吃,不回邢延父母那的时候,都是沈郁做。
冰箱里还有不少存货,本着节省时间的原则,沈郁速战速决的做了两菜一汤,等邢延洗完澡出来,米饭刚好
被盛碗端上了桌。
洗个澡的功夫邢延的羞臊劲儿也缓的差不多了,出来之后不忘反击,见沈郁居然还能有耐心做饭,调侃道。
“ 还以为今晚上也就是啃块地瓜的命了。”
“那不能,再怎么急也不能饿着你,毕竟…” 沈郁笑着把筷子递到他面前,冲他眨眨眼。“吃饱了才有力气
干活嘛。”
“…” 邢延服了,笑着接过筷子,反过来在他脑袋上轻轻敲了下。“ 你赶紧去参加个不要脸大赛吧,能得
奖。”
“哈哈。” 沈郁没再继续跟他斗嘴,坐下来笑了会儿,就开始老老实实吃饭,毕竟他又不是真的不急,他只
是不想让邢延饿着肚子而已。
吃完饭之后,坐着歇了会儿,邢延收拾桌子洗碗,沈郁去洗澡。
由于今天情况比较特殊,沈郁洗澡用了比平常多近乎一倍的时间,把自己里里外外洗的干净的不能再干净了
才出来。
彼时邢延已经把屋子收拾干净,把客厅的灯都关了,只留了卧室里的小夜灯。
不夸张的说,沈郁甚至人都还没走进卧室,腿就已经开始有点发软了。
他有点紧张。
倒也不是怕疼,就是面对未知的状况时,本能的紧张。
邢延原本躺床上划拉手机,见他走到门口站那儿不动了,抬眼看了看他,清清嗓子。“站那儿干嘛,等公主
抱呢?”
“…” 沈郁被气笑,走进去关上门,到床边坐下,先打开床头柜把里边的东西翻了出来。
他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过没过期,但可能看的有点久了,翻来覆去的。
最后邢延都等不下去了,主动凑过来从背后抱住了他的腰。
沈郁身体僵了下,呼吸几乎是立刻就促起来了。
“不用挑。” 邢延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 都是草莓味的。”
沈郁喉结动了动。“我,我才没挑,我…”
邢延低声笑了笑,在他耳朵上亲了下。
沈郁呼吸更促了几分,下意识的缓缓的回过头去,寻到邢延的唇,先是轻轻贴了贴,紧接着就用力含住了。
有些冲动是源于本能,行为动作也就自然而然的蹲循本能。
等干柴烈火烧了一段时间,沈郁意识到他俩姿势似乎不太对的时候,他已经箭在弦上了。
形势刻不容缓,他立刻试图换回来,想搂着邢延翻个身,但邢延没让,把他拉回来,牢牢的摁在了自己身上。
然后,他就眼睁睁的看着去邢延去摸了东西过来,撕开了包装...
但是最后却给他戴上了。
说实话,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感官上的直接刺激,还是视觉上带来的巨大冲击,都太过强烈,大概无论是谁
都很难抗拒。
反正沈郁是扛不住,那一刻他人直接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接下来做出的所有动作都全凭本能,都不由自
主了。
邢延完全的敞开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低声对他说。“ 进来。”
他甚至都没有什么思考,身体就已经先于大脑一步,听了邢延的话。
直到邢延把脸埋在他胸口,发出了一声闷哼,他才猛的回了神。
他把邢延的脸抬起来,看到邢延紧拧的眉心,很明显是疼,他立刻就要抽身出去。
然而稍稍一动,又发现自己此刻正被邢延的双腿缠着,动不了。
于是,进退两难,又着急,又心疼,最后邢延还没怎么着…
他反而哭了。

第 85 章
有些事期待已久, 步骤顺序之类早就倒背如流,自认已经做足了充分准备,届时必然可以做到运用自如, 游
刃有余。
可真到了发生的那一刻, 位置不小心弄反, 姿势和设想的不一样了,人就直接傻了, 别说什么游刃有余,简
直是一整个兵荒马乱。
都是头一回,要说单纯的只是生涩了些, 笨拙了些, 那倒是也没多大事儿,只要脸皮够厚,勉强点也能接受,
然而关键时
楠諷
候没能表现好就罢了,反倒是还哭了,这实在是太丢脸了,大概多厚的脸皮都扛不住。
反正沈郁是接受不了,直接没脸见人了,结束之后一脑袋钻进邢延颈窝里, 趴在他身上好半天没动弹。
邢延缓了个差不多之后,在他后背轻轻拍了拍,故意逗他。“体力不行啊,才多大会儿就累成这样?”
“…”
说实话, 这要是被调侃表现不佳, 沈郁不会反驳,毕竟确实没表现好, 但被调侃时间短,他坚决不能认,立
刻就闷声驳了句:“ 什么叫才多大会儿啊,你看看现在几点了,要不是怕你疼,我至少还得再来半小时。”
“哎呦。” 邢延直接被他逗笑了。“再来半小时那都得起火了吧。”
“啊。”沈郁继续闷声说。“所以我才停下来了。”
“噢~”邢延直接笑的更乐了。
“笑什么笑。”沈郁让他笑的尴尬,直接警告般的在他颈侧咬了一口。“不许笑了。”
邢延还笑,他就又哼了哼,说。“还好意思笑我,你还比我早几分钟呢,我比你厉害。”
“行,你厉害。”邢延笑着,手顺着他的后背滑上去,又揉了揉他的脑袋。“ 你最厉害了。”
“用你说,我就是厉害。”
“好好,你厉害你厉害。”
“哼。”
“…”
拌了几句嘴,勉强还赢了两句,沈郁那点懊恼和尴尬劲儿似乎也就跟着稍稍缓过来来了点,继续在邢延颈窝
里哼唧着蹭了会儿,终于能把脸抬起来了。
伤过的那条手臂虽说已经拆了夹板,但还不太敢吃劲儿,沈郁就单手撑着微侧身子看着邢延。“ 你那个,怎
么样了,还疼吗?”
“没事。” 邢延说。“不疼。”
“骗人的吧。”沈郁说。“ 你还是实话实说吧,不然我都觉得你像是在嘲讽我。”
邢延。“嗯?”
沈郁撅撅嘴。“ 说我小呗。”
“…” 邢延被气的再次笑出声,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要不你还是继续趴着吧,给你点脸,还飘上了。”
“我哪有。” 沈郁说。“谁知道你是不是真就这个意思。”
“…” 邢延无语的直接没理他。
“延哥~” 沈郁哼唧了两声,还是不放心似的,低头在他额头亲了亲,认真问他。“说实话,到底是不是很疼
啊?”
“没那么夸张,有是有一点,但…”

邢延说着,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稍稍停顿了下又继续。“感觉还挺好的。”
“噢?”沈郁立刻问。“ 真的吗?”
“嗯。” 邢延勾着他的脖子揽了揽,让他躺回来之后继续对他说。“我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描述,反正就是
觉得心里很踏实,比任何时刻都踏实。”
“那…” 沈郁又问他。“你喜欢这样吗?”
“喜欢啊。” 邢延笑了笑,侧了侧脑袋,在他嘴角亲了亲,低声对他说。“下次还想。”
可知听完这句话,沈郁原本还有些低落的心情几乎是立刻就好了,立刻就舒展开他的长腿长胳膊把邢延搂过
来圈在怀里,非常满足的笑了。
很明显,他很高兴。
毕竟虽然没表现好觉得有点丢脸,但不能否认,他也很喜欢这样,喜欢邢延眼角绯红时望着他迷离的眼神,
更喜欢邢延敞开自己把所有一切都放心交付给他时的样子。
他平时做梦的时候就是这种姿势,只不过觉得邢延可能会更喜欢在上面,所以才打算谦让的。
现在这形势对沈郁来说也算是好梦成真了,他当然很高兴。
互相搂着交流了会儿心得,又继续缠绵温存了许久,俩人才终于舍得爬起来去洗澡。
怕邢延不舒服不方便,沈郁直接没让他自己动,把他从床上抱进浴室,给洗干净之后又抱出来,先放在沙发
上,自己着急忙慌的去卧室换好新的床单和被罩,再给抱回床上。
第二天早上,他也不许邢延起床,做好早饭之后端进卧室,坚持让邢延躺在那儿给喂着吃。
整个上午也不消停,邢延在屋里躺着看会儿书的功夫 ,他一会儿切盘水果送进来,一会儿弄碗不知道汤端进
来,还要隔不多久就给量一次体温。
由于实在是太过夸张,把邢延弄的哭笑不得,忍到中午,见他又拿着体温计过来了,实在忍不下去直接蹬了
他一脚。“你差不多得了啊,伺候月子呢?”
沈郁也不恼,嘿嘿笑了笑,坚持把体温枪怼他脑门儿上,量了量发现体温正常,才回嘴。“你说你要是能生,
咱俩昨晚闹那么一出,明年这时候我估计真得伺候月子了。”
“滚。”邢延直接气笑,再次蹬了他一脚。“ 赶紧出去,再进来揍你了啊。”
“揍我也得进来。” 沈郁笑滋滋的把手机掏出来给他看了下时间。“ 马上该吃午饭了,我还得进来喂你吃
饭。”
“…” 邢延被他弄的无语,正打算干脆直接爬起来揍他一顿得了,就见他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来电显示:梁
骋。
沈郁接起来,那头立刻传来怨气横生的质问:“延哥怎么不在店里啊,你俩今天不上班啊?”
沈郁说。“过节放假呢。”
梁骋立刻说。“谁家开店的还有过节放假这一说啊,生意还做不做了,还要不要赚钱了啊?”
“…” 沈郁懒得跟他磨嘴皮子,直接问他。“有事说事。”
梁骋说。“我想吃延哥亲手烤的果仁酥。”
啪!
沈郁直接把电话挂了,心说小崽子想什么呢,想的还挺美。
然后不到半分钟他就收到了梁骋发来的语音:我主要是想跟延哥聊聊,问他愿不愿意换个专业转到我们学校
来借读,毕竟我们是艺术类院校,名人明星什么的都见多了,就算是你来了估计大家也都懒得看,可以安心读书,
不怕被围观。
语音开的外放,听完之后沈郁立刻看向邢延。
邢延蹙了蹙眉,说。“告诉他,我不去。”
“…” 沈郁原话回复了梁骋,随后摁灭手机屏幕在他身边坐下来,问他:“还是更想回原来的学校?”
邢延没回答,但很显然答案是肯定的,毕竟不是随便读着玩玩,正经在校生和借读生差别还是挺大的,再说
那是他自己选的学校,专业什么的也都是他喜欢的,不可能轻易就换掉。
“那就还是原来的学校。”沈郁说。“开学之后就回去上课。”
邢延闻言抬头看看他,抿了抿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表情传达的意思很清楚,担心又引起什么骚乱。

沈郁看出来了,倾身过去把他揽过来,笑着在额头上亲了亲。“放心吧,有我呢,我来想办法。”
解决被围观最好的方式,那就是让大家看个够,看腻了,不新鲜了,也就不会再出现人群大范围聚集的状况
了。
但沈郁不是学校的学生,不方便明目张胆的校园里到处招摇过市,就琢磨了个招数。
当天晚上,沈郁就让孙萌帮着找人给牵了个线,联系上了邢延学校的领导,要给学校捐赠一批图书。
书籍都是专业书籍,涵盖各个专业,每个专业分批次送到学校。
三天之后第一批书籍到货,沈郁亲自给送进学校里,校领导接待了他,带他参观了学校,期间跟学生们签名
合影,来者不拒,当天几乎全校的学生们都拿到了他的签名。
接下来是第二批,沈郁还是亲自去送,谢绝了校领导的继续陪同,只和当时专业的辅导员和几个老师做交接,
然后又和来看热闹的学生们合了一波影。
送到第三批的时候,来围观凑热闹的学生们明显就少了很多,沈郁就带上了邢延一起,大大方方的签名合影
过后,还和来看他们的学生们坐下来聊了会天。
然后是第四批,第五批…
连续送了那么一星期左右之后,大家对他俩的新鲜感就没那么强烈了,再看到他们也不会兴奋的凑上来,比
较平常了。
当然,他在人家学校搞了那么多天的动静,外面的粉丝们知道了,难免会从各个地方跑来,给人家学校带来
混乱和负担。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在学校逗留的那几天,沈郁也提前拍了几张甜品店的照片,编辑文字发了个微博,
官宣这是邢延的店,并明确表示,愿意来看他们的都去甜品店看,但凡跑到人家学校给带来麻烦的,逮住一个就
定会严肃处理一个。
相比于想尽办法逃过门口保安大叔们的严查偷偷摸摸混进学校,粉丝们当然更愿意正大光明的去甜品店。
于是沈郁每天从早到晚的要应付很多人,片刻不得闲,累的半死。
但总算是有所成效,元旦过后十来天的功夫,本校学生见到他和邢延之后已经不会再有什么跟随围观的欲望,
外面的粉丝们也不会去学校打扰,他们每天都会到甜品店这边排队,顺便买点吃的喝的,发发照片打打卡,反倒
是还起到了宣传作用,也给店里带来了不少的营收。
更重要的是,邢延总算可以踏踏实实的去学校上课了。

第 85 章
邢延得以回学校上课, 甜品店这边生意也很稳定,生活总算是彻底又重新回到了正确的轨道上。
累死累活的折腾了好些天,到处收拾的妥妥当当, 沈郁总算是能松口气。
但, 也就松了那么短短几天, 就又开始发愁了。
话说,元旦过后不久, 学校就迎来了期末,也就是说邢延回学校之后上课上了还没几天,就要开始准备期末
考试了。
毕竟这半年各种麻烦事前赴后继的, 邢延这整个学期就没能踏踏实实的上几节课, 刚回学校没几天就要直接
准备考试,偏偏他还对考试这事儿很重视,搞得自己就很有压力。
考前那几天, 邢延基本上别的事什么都不干了,把自己关在屋里学习,学的专心致志,废寝忘食。
沈郁不敢打扰他,除了提醒吃饭喝水什么的做好后勤工作,平时其他连句多余的废话都不敢多说, 就怕耽误
他个一分半秒的导致他复习不好,晚上睡觉都得单独一个卧室。
他们大学出成绩快,考完三天之后就公布了成绩。
恰好是个中午,班级群里发来了成绩单, 邢延总分成绩排名第七。
说实话, 看到那个成绩排名的时候,沈郁是高兴的, 毕竟一个班五十来个人,考第七名已经很厉害了。
他甚至连夸夸的词都准备好了,然而一扭头看到邢延那脸色,他就赶紧的又把那词给原封不动的咽回了肚子
里。
孙萌这天正好休息没什么事儿,来店里找他们玩,进办公室一看邢延那张脸,直接吓一跳,立刻问沈郁。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沈郁说。“就是考试没考好。”
“考试?”
上学考试这事儿毕竟对于他们这个年纪而言,已经比较遥远了,孙萌甚至一时间都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愣
着琢磨了下才反应过来对面这位现在是个“大学生”,就顺嘴问了句:“ 怎么没考好了,考了几分啊?”
“分数还行。” 沈郁说。“就是排名不太好,在班里排第七。”
“啊?” 孙萌再次愣了下,紧接着立刻表示了她的不理解。“考了个全班第七这叫不好?”
“不好。” 沈郁其实想笑,但当着邢延的面他有点不太敢,就只能忍着继续。“我们延哥自从上幼儿园开始,
只要是考试,就没有不是第一名的时候,第七对他来说确实是不太行。”
孙萌:…
说实话,大学的考试以及成绩排名什么的也就那么回事,不像高中似的那么紧张,如果不是非常想争取到新
学期的奖学金,考好考不好的也不太重要,也不影响什么。
邢延的学习和考试经历中断于十几年前成绩排名至关重要的高中阶段,大概是还没有从固有的印象里转变过
来,还是小孩思维,只要没考到第一名那都属于考砸了。
孙萌也想笑,但沈郁及时给了她个眼神警告,她就忍住了,甚至还安慰了邢延两句。“哎呦,可以了,这不
是半年没怎么学习吗,考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你说你要是不学习还能稳稳当当考第一的话,那别人还活不活
了?”
邢延听后蹙着的眉头非但没有半分缓解,反而拧的更紧了,很显然他并没有被安慰到,甚至更郁闷了。
所以沈郁才没敢说类似安慰的话。
毕竟学霸底子太好了,想当年因为操心他和他家里的事,邢延高三那一整年隔三差五旷课,精力被分出去一
多半,每次考试也都还是稳居年级第一的位置,优秀惯了。
思维转变需要个过程,以邢延的固执程度,孙萌感觉自己是劝不了他,就只能训沈郁。“ 你瞅瞅你,男朋友
考试没考好也不知道安慰安慰,傻坐在那儿干嘛呢,要你有什么用。”
“…” 沈郁原本就是在忍着笑,被孙萌训了这么一句差点没崩住。“ 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你这风风火
火的闯进来,都把我安慰的计划给打乱了。”
“哟?” 孙萌笑着说。“合着我来的不是时候呗,那我走?”
“别啊。” 沈郁说。“你这好不容易才来一趟,没混上顿饭就走了,显得我俩多不懂事啊。”
“混顿饭什么的可没敢想。” 孙萌说。“ 毕竟姐姐进来都五分钟了,连口水都还没喝上呢。”
“…”
邢延虽然有点郁闷,但也没到不懂事的程度,一听她那话立马反应过来去给调了杯果汁。
接下来就是孙萌喝着果汁唠叨沈郁时间。
唠叨了能有十分钟左右,邢延爸爸和妈妈来了。
老两口平时没事不常来店里,这回主要是因为最近邢延都住沈郁那儿,好多天没见着面,想儿子了才过来看
看。
邢延不是很会掩饰情绪,心情不好的时候,能从脸上很直观的表现出来,老两口来了之后立刻就注意到了。
沈郁非常有眼力价,甚至都没等邢延妈妈犀利的眼神逼向他,先给了解释。
然而这并没有让他成功逃脱被问责,邢延妈妈仍然把矛头指向了他。“ 怎么会没考好,是不是你光顾着瞎胡
闹,耽误他学习了?”
“…” 沈郁非常冤枉,立刻说。“阿姨,我没,我那几天都不敢跟他说话。”
“那就是你的后勤保障工作没做好。”邢延妈妈说。“ 考试前应该给煮俩鸡蛋,再配根火腿肠,这样我们就
能每科都考一百分,你煮了吗?”
“…” 沈郁:“…”
“一看你就没煮。” 邢延妈妈。“这可是我们每次考试必须要有的仪式感,他长这么大都是这么考的,少了
这个仪式当然考不好了,都怪你。”
“…” 沈郁最终也还是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同时跟着笑的还有孙萌和邢延爸爸。
最后连邢延也被气笑了。
毕竟邢延妈妈明着是骂沈郁,其实是在数落邢延,都长这么大了还和小孩子似的,考个试考的不满意还得闹
闹脾气。
当然,这也没能让邢延就因此就心情好起来,他这个人既固执又死脑筋,有点什么想不通的别人怎么劝都不
管用,他得自己转过那个弯儿才行。
接下来的两天,邢延仍然很郁闷,心情不好,不爱跟人说话,就闷头做事,又开始琢磨着研究他的新品小蛋
糕。
每天睡醒之后就到店里来,来了之后往后厨一钻,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到深夜绝不回家。
沈郁刚开始也想让他自己缓一缓,就耐着心思陪了两天,但两天之后感觉他还是没有自己转过弯儿的迹象,
就有点沉不住气了,开始琢磨着给他找个出口。
恰好有天去参加了个临时活动,碰上了之前为他们宣传店面的综艺节目的导演,听说导演最近在拍一档美食
竞技类的综艺,他就撺掇着人家导演办了一期甜品创意比拼大赛,答应自己无偿去做期飞行嘉宾,让邢延去参加。
最开始听说是录节目,邢延是不愿意去的,但沈郁忽悠他说节目不错,制作也很用心,但就是没什么名气所
以效益不好,正面临困境,他俩去算是去帮帮忙。
毕竟是曾经帮着给甜品店做过宣传的导演,邢延觉得该还人家个人情,最后就同意去了。
虽说是录节目,但比赛也是真比赛,评委请的都是业内比较有名气的甜品师,公平公正。

比赛分三轮进行,都是命题作品,比如节目组给个“甜蜜浪漫”的主题,要求自选用料,制作出一款符合主
题的甜品。
考评分两部分,一部分是现场评委品尝味道,根据色香味口感进行评分,这部分占比较重的比例。
另一部分就是发起网络投票,让网友们根据展示甜品的外观、色泽以及美感等进行打分,这部分占的分值比
较少。
这也算是一种特殊形式的考试,邢延既然参加了,就会很认真的对待。
比赛一共持续两天的时间,这两天他和其他选手一样,住在节目组安排的酒店,每拿到新的题目,他都会挖
空心思的进行研究创新,比赛比的很认真。
拍节目制造点娱乐效果什么的无可厚非,好在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比赛,没有什么黑幕,相对比较公平。
邢延做的东西确实是真的好吃,现在在网上的人气也确实是真的高,两天比赛结束之后,无论是现场评委的
给分,还是网友们的支持率,都稳居前列,最终拿到的结果自然也很令人满意。
出去比了个赛,抱了个大奖杯回来,全家人都很高兴,为此甚至店里也搞了个店庆,做了个为期三天的半价
活动。
忙忙叨叨了好几天,又被拿奖的喜悦充斥着,邢延因为考试不满意的那点郁闷劲儿也就消耗的差不多了。
晚上和店里的员工们聚餐回到家,邢延在客厅里找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把他的大奖杯给摆了起来,摆上之
后左看看右看看,心情明显很好。
沈郁见他总算是过去那个劲儿了,终于是再次松了那口气,笑嘻嘻的凑上去从后背把人抱住,下巴垫在他的
肩膀上,歪着脑袋逗他。“哎呀,我们延哥好厉害呀,随随便便去参加个比赛就能拿奖,我都羡慕死了。”
邢延本来心情就好,被他逗逗就笑了,回头捏捏他的脸。“ 好啦,别继续演了,这么多天还没演够呢。”
“才没有演。”沈郁笑着说。“ 我们延哥就是厉害,做什么都是第一。”
“考试就不是。” 邢延说。“ 考试只能考第七。”
“那你知不知道,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第七名已经是梦想中的高度了。”
沈郁说着,把他转过来,让他面对面看着自己。“延哥,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就普普通通过日子就好啦,没
有必要什么时候都争第一。”
邢延抿了抿嘴,没说话。
“而且人在不同的阶段,更擅长的事情也会有所不同,比如这次考试没考第一名,但参加甜品大赛就可以拿
头奖。”
沈郁说着,对他笑了笑。“ 延哥,不要总是用过去惯有的标准要求自己,也要允许自己有张有弛,起起落落
才是人生嘛。”
邢延听后轻轻叹了口气,抿着嘴琢磨了片刻,最终对他说。“好吧,我以后会改的。”
“嗯。” 沈郁笑着点了点头,紧接着凑上去在他脸上用力亲了口:“ 我们延哥真乖。”

“…” 邢延也被他逗笑,抬手在他脑袋上揉了揉。“这几天心都操碎了吧,辛苦了。”
“那可是呢,给我愁的头发差点儿都掉没了。” 沈郁说着嘿嘿了两声。“ 你得补偿我。”
“嗯。” 邢延笑着问:“怎么补偿啊?”
沈郁听后又坏笑了两声,随后手指勾着他的裤腰,看着他挑了挑眉。“ 你说呢?”

第 87 章
临近年底, 喜事多多。
继前年元旦结婚之后,程若琳今年元旦又生了个宝宝,他们班同学们之间感情向来很好, 平时谁家有个什么
事大家都很积极, 提前很多天大家就开始在班级群组织一起去参加宝宝的满月酒了。

邢延和沈郁那天正好没什么事, 就也去凑了凑这个热闹,顺便还负责了满月宴的蛋糕。
由于参加喜宴的亲朋好友们比较多, 蛋糕至少要做个五层的才够分,那么大的个头运送起来着实不方便,邢
延就带了食材和工具去现场制作。
五层的卡通主题大蛋糕, 所有食材要新鲜, 蛋糕胚也得现烤,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为保证能在中午开席之前
做好, 邢延提前俩小时就过去了,而提前的结果就是被迫接受其他同学们的后场围观。
好在目前工作顺利,生活安定,再加上翻案之后也最终洗清了冤屈,邢延的自信心回归了很多,已经不再怕
被围观, 被那么多同学盯着也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非常从容,不怎么受影响。
五层的蛋糕也算是个大工程了,邢延一个人进度慢, 就安排沈郁给打下手。
沈郁倒是也很积极, 但就是心思没往正事上使。
邢延让他切芒果,他才切了俩, 手心也不知道怎么硌出了个红印,这就开始哼唧着手疼,边哼唧还把自己的
手伸向邢延,哼唧的邢延没办法,得先放下眼前的活给他揉手心。
邢延让他帮着打奶油,他就只需要拿着搅拌机在容器里转几圈,那也要累死了似的,打完之后靠在邢延身上,
搂着胳膊委屈巴巴的看着人,邢延只能先停一停手上的活儿,然后拿出那么几秒钟的时间出来安慰他。
邢延做好了蛋糕胚,让他帮着用模具切各种尺寸的圆形出来,他倒是切了,但切完之后非常夸张的表达自己
惊喜,说蛋糕胚闻着真香他想尝尝,说完就凑到邢延跟前张开了嘴巴,邢延懒得跟他墨迹,就捡了块边角料喂到
他嘴里。
总之,就是时刻都要挨挨蹭蹭,粘着人哼哼唧唧,想尽一切办法的向所有人展示他如今是多么的受宠。
最后邢延的那帮同学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嚷嚷着要他走开,笑骂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毫无疑问,他就是故意的。
虽说俩人都已经稳定踏实在一起这么久了,同学们对他俩的事也早就都接受了,不再为邢延意难平,也不再
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他。
但毕竟这帮人曾经没少因为邢延的事一见到他就义愤填膺对他吹胡子瞪眼,几乎所有人都曾信誓旦旦的指着
他的鼻子告诉他,邢延绝对不会跟他在一起。
沈郁是能理解同学们愤慨的心情的,但理解并不代表他全然不在意,他这个人在有些事上还是很记仇的,只
要形势允许,逮着机会他就得找补一番。
今天搞这么一出,就是想趁着这次机会,在邢延的同学们面前耀武扬威一把,无意打谁的脸,但必须得让自
己挺起腰杆儿。
同学们越是受不了他,他就得瑟的越带劲儿,最后舞昏了头,都恨不得要拽着邢延现场接个吻给大家看了。
谢之珩那么努力的忍着,最后都没忍住。“沈郁,我强烈建议你,真的要好好体会现在的心情,记住自己的
表现,这样将来演‘小人得志’的角色和剧情,你就可以随时拿过来用。”
话说,自从上次在学校闹出的乌龙事件之后,邢延以及家里父母都很明确的给了态度,谢之珩终于是彻底放
弃了,之后就再也没往邢延身边凑。
许久没见,这回在喜宴上碰到,沈郁甚至还很大方的主动跟他打了招呼,想着如果他不再嘴欠,大家就从此
井水不犯河水。
谁知谢之珩看他不顺眼这事儿似乎一时半会儿的还改不了,沈郁就只好奉陪,笑滋滋的看着他。“ 小人什么
的不敢当,但得志确实得了,我这人没什么城府,高兴了就容易现眼,要是碍了谢师哥的眼,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了。”
“现眼也得注意点场合吧。”谢之珩说。“这么多人呢,你得多厚的脸皮才能得瑟成这样。”
“这话说的,我可没有故意得瑟,主要在热恋中嘛,我心里的甜蜜和幸福满的都自动往外溢,跟脸皮厚薄没
什么关系,噢,我都忘了。”
沈郁说着故意停顿了下,随后挑眉坏笑的对谢之珩说。“谢师哥孤家寡人,不理解也正常。”
“谁说我孤家寡人了。”谢之珩哼笑着冲他翻了个大白眼儿,随后朝身后不远处招了招手,就见那边有个正
站着跟人说话的男孩立刻小跑着过来了。
男孩长的很俊秀,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打扮和那张脸都洋溢着四个大字:青春靓丽。
跑过来之后直接笑嘻嘻的搂上了谢之珩的胳膊,那笑容甜的都不像话。“哥哥叫我事有什么吩咐呀?”
谢之珩笑着在他脑门上弹了弹,对他说。“没什么事,这里都是我的同学,介绍你跟他们认识一下。”
“好呀。”男孩闻言立刻站好,礼貌的跟所有人打招呼。“哥哥姐姐们好,我叫林逸,是珩哥的男朋友。”
“…”
这冷不丁的,别说周围其他同学,就连沈郁都意了个大外,愣在那儿看着面前的俩人,半天都没能说的出话。
要说这男孩,在场的大家也都不陌生,毕竟虽然不是明星,但也不是什么普通人,父亲是商业圈子里有名的
富商,家世显赫,虽然是个富二代,但自己也很努力,大学期间就创立了一家游戏公司,如今小小年纪却已经是
个市值过百亿公司的大老板了。
说实话,挺优秀,挺干净的一个男孩子。
如是,沈郁就有点慌。
谢之珩惦记邢延毕竟已经惦记了十年,时间太久了,感情积累的太深,也不是说想放就真的能一下子就可以
彻底放下的。
沈郁有点担心,他怕谢之珩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随便找个人,要说找个图钱图色什么的人,到时候随便就能打
发掉,也闹不出什么乱子,可偏偏找的是个挺好的孩子,并且不好惹。
虽说谢之珩的家世背景也不容小觑,但毕竟混娱乐圈,真闹出什么乱子的话会很难看,再者绯闻什么的闹一
场就会留一场麻烦,对事业产生的影响不可预测。
再说,人家好好的小孩,谢之珩如果不当真的话,就算是欺骗感情了,也非常的不地道。
思来想去,沈郁觉得还是得跟他聊一聊,于是就趁临近开宴时间大家都去了礼堂的时候,把谢之珩单独叫了
出去。
沈郁在这种事上不爱墨迹,于是开门见山的问谢之珩。“ 你和林逸什么情况,来真的还是逗人孩子玩呢?”
“怎么着?” 谢之珩上下打量着他。“ 在我面前没得瑟成,意难平呢?”
“没那意思。”沈郁说。“我是愤不平,毕竟人家孩子还小,经不住你这么嚯嚯。”
“我怎么就嚯嚯人家了?”谢之珩说。“ 我还不能开启新生活了?”

“开的也太快了。”沈郁说。“你这刚从邢延这里回头是岸,紧跟着就开始了新生活,是不是有点太急
了?”
“怀疑我找替身呢?” 谢之珩无语的看着他。“那你看他和邢延有哪一点相像吗?”
“…” 沈郁没说话,毕竟不像,外貌脾气性格,哪哪都不像。
“我没逗人家玩。” 谢之珩说着,轻轻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邢延的感情确实太久了,现在也还是会觉
得遗憾,但仔细想想,其实更多的可能只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沈郁看着他。“你确定?”
“嗯。”谢之珩说。“不相处不知道,待一起久了才慢慢发现,相比于邢延那个冷冷淡淡的性子,林逸那样
的性格其实才更适合我。”
沈郁继续看着他。“所以,你认真的?”
“ 嗯。” 谢之珩点了点头,随后又笑了笑。“小孩儿很可爱,又听话又懂事,也很活泼,平时爱笑爱闹的,
笑容很甜,很治愈,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也很快乐。”
“…”
虽说谢之珩的话可能不太可信,但眼神是不会骗人的,他说起那个小孩的时候,脸上表情温温柔柔的,眼睛
里也泛着光。
沈郁认识他这么多年,几乎没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就连面对邢延的时候都不曾有过,以至于沈郁此刻就这
么看着他,都不觉得他讨厌了。
“行吧。” 沈郁也叹了口气。“ 你也老大不小了,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想必自己也有分寸,我就不闲操心
了。”
“哎呦。” 谢之珩直接笑了。“这意思是我还得谢谢你呗?”
“那倒是不用。”沈郁立刻说。“只要别再继续惦记着抢我男朋友,你爱怎么着怎么着,谁管你。”
“放心吧,没人跟你抢了。” 谢之珩送了他个无语的眼神。“自己好好藏着吧。”
沈郁也回敬了他个大白眼儿,之后就也笑了,笑着说。“嗯,共勉吧,希望我们都能踏实的过好自己的日
子。”

第 88 章
出去和谢之珩聊了两句天, 又被程若琳家的亲戚围着要了波签名合影,等沈郁终于抽身回来的时候,热闹的
庆生仪式已经开始了。
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聚焦在舞台上的小主角身上, 只有邢延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时不时的就要往谢之珩和
他那个小男朋友那边瞟两眼。
沈郁注意到了, 过去之后直接揽着脖子把人勾过来,挑眉哼了一声。“被我抓现行了啊, 大庭广众之下偷看
帅小伙儿,还有没有点身为别人男朋友的自觉了?”
“…” 邢延很无语的看着他。“大庭广众广众之下不能看帅小伙儿,就能单独约帅小伙儿出去说悄悄话?”
“嗨呦。” 沈郁直接乐了。“我说的这个帅小伙儿是指林逸那小孩儿, 可没说谢之珩。”
邢延:…
“所以这意思是在你眼里, 那位谢师哥就是很帅呗,可以啊,男朋友, 这都还从来没夸过我帅呢吧,倒是先
夸上别人了。”
沈郁说着,故意哼了两声。“我可不高兴了啊。”
邢延更加无语,直接在他小腿上轻轻踢了他一脚。“你烦不烦?”
“呀,还打我。” 沈郁又哼了哼,紧接着就松开人, 双手往裤兜里一插,脑袋一挺,连表情都在明确表达他
的不高兴。
邢延又推了他一下,但他立刻嘴巴撅的更高。
最后邢延拿他没办法, 只好重新靠过去, 把他的胳膊拽过来搭回自己肩上,凑近了哄他。“我错了。”
沈郁也好哄, 就算真不高兴了通常也是邢延一句软话就能给哄好,何况故意装的,他立刻就搂着人重新笑嘻
嘻了起来。
邢延问他。“刚才聊什么了,到底什么情况?”
毕竟十几年的同学,实打实的好朋友,现在关系虽然尴尬,但该有的担心和关心一点也不会少。
沈郁理解他,也没再故意卖关子。“似乎情况还不错,谢之珩说自己是认真的,说的情真意切的,感觉也不
像是在嘴硬逞强,应该真的在努力开始新生活了。”
“噢。”邢延装作不经意的往那边看了眼,又说。“ 那小孩呢,也是认真的吗?”
“那我就不知道了。”
沈郁说着,也往那边看了看,正好看到小男孩用小叉子叉起了一块小蛋糕往谢之珩嘴边送,被谢之珩推开之
后也不恼,又笑嘻嘻端了杯果汁给他,画面看起来还挺和谐。
“那小孩看着也挺殷勤的。” 沈郁笑着说。“搞不好还真就是挺好的一段姻缘。”
“噢。” 邢延随便应了一声,担心并没有减少。

沈郁回头注意到他眉头都要蹙起来了,就笑着揽了揽他,然后用手指帮他揉了揉。“ 好啦,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之珩都三十岁的人了,人家小孩才二十多岁,就算是担心也该担心人家孩子吧。”
“…” 邢延:“主要是他职业特殊。”
“也没事儿。” 沈郁说。“ 你是不是忘了,谢之珩家有矿呢,大不了退圈不干了回家继承家业,少唱那几
首歌不耽误太子爷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你净操这没用的心。”
“…” 邢延直接被气笑了,伸手就在他脸上捏了把。“你真的好烦啊。”
“哈哈。” 沈郁被掐居然还掐高兴了,搂着人乐呵了好半天。
舞台上的宝宝展示环节结束,正准备开席的时候,邢延接到了妈妈打来的电话。
说话,当初他俩不知道该送满月的小孩子什么礼物,就采纳了邢延妈妈的意见,找人给宝宝定做了小银镯子
小项链。
由于定的时间比较晚,紧赶慢赶的今天才做好,当时沈郁填的地址是邢延父母家,人家就给送到了家里。
妈妈问他们是回去取还是自己帮忙给送过来的时候,邢延原本是打算回去取的,但沈郁也不知道怎么的,脑
子一热,直接说让邢延妈妈来送。
他心意是挺好的,觉得今天邢延爸爸被原单位邀请去参加退休老干部活动去了,邢延妈妈自己一个人在家待
着怪闷的,正好可以来凑个热闹。
但他也着实是没想到,他脑子这么一热,顺嘴这么一提,邢延妈妈来了这么一趟,最后,别人的家的喜事,
就成了他的愁事。
邢延妈妈过来的时候,宝宝展示环节其实早就已经结束了,那么小的娃娃不能长时间处于嘈乱的环境里,抱
出来给大家看了眼就很快又被抱回酒店的房间里了。
老人家大老远的送礼物过来,礼貌所致,程若琳就把邢延妈妈请到了酒店房间看宝宝。
彼时宝宝刚睡醒喝了奶粉,正精神,虽然才一个月大但已经会笑了,被稍微逗一逗就咧开小嘴笑,小眼睛也
亮晶晶的,十分可爱。
老人家到了岁数,很少不喜欢小娃娃的,白白胖胖的小奶团子抱在怀里,软乎乎的,邢延妈妈稀罕的不得了,
把宝宝还给人家的时候,都不舍得撒手,看着别人的奶奶美滋滋的抱着自己的大孙子,那羡慕之情几乎要从眼睛
里溢出来了。
便是从这天起,邢延妈妈就开始郁闷了。
最初邢延和沈郁都没察觉到,还是过了两天之后,邢延爸爸单独找他俩问自己没在家的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
么事,他们才意识到了妈妈这两天的闷闷不乐。
当天晚上,一家人坐下来就邢延妈妈为什么闷闷不乐的问题开了个会。
一开始邢延妈妈还在嘴硬,坚持说自己没事,根本没有不开心,但轮番被大家无情戳破之后,就绷不住了,
直接抹起了眼泪。
闷闷不乐的原因当然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看到和自己儿子同龄的孩子已经有了下一代,受到了些刺激。
毕竟在老一辈根深蒂固的观念里,将来给儿子娶媳妇儿是他们的责任,抱上大孙子也是他们对美好未来的畅
想。
然而到头来儿子非但没娶上媳妇儿,还找了个男朋友,领不了证,结不了婚,也生不出孩子。
当看到别人家子孙满堂的时候,老人家免不了心里难受。
一家人郑重其事的开会,信心十足的给解决问题,结果最后发现,问题无解,当时就全都跟着郁闷了。
其中最愁的就是沈郁,毕竟他觉得若是细究起来,问题的成因就属他责任最大,当初要不是他纠缠邢延,没
准儿邢延都不会弯,正儿八经走娶媳妇儿生孩子那条路,现在就没这糟心事了。
偏偏他一时间还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邢延妈妈想要大孙子,这事儿他实在给办不成,但凡他和邢延有一个
能生,他当晚就得开启造人计划,到时候生一支足球队出来都不在话下,然而他和邢延谁都不具备这个能力,生
不出来。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可能邢延妈妈也不需要,老人家自己什么都明白,可以理解,也可以接受现实,也
没想过要改变什么,否则也不会不吵不闹的只是自己闷着偷偷难受。
如是,沈郁很惆怅,当天晚上愁的都没能睡着觉,第二天起床之后看到邢延妈妈都想躲着走。
吃过早饭之后,邢延留在家里陪妈妈,沈郁就一个人去了店里。
正处于寒假假期里,来店里追星打卡的人特别多,沈郁今天心情太差,懒得搭理他们,到店之后直接上楼,
任凭底下乌央乌央的人吵破了大天也不下去。
魏强开车路过,见他们店里闹哄哄的跟要打起来似的,停车一问得知大明星今天黑着脸来的,还以为又发生
了什么事就上了楼。
彼时沈郁正躺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一脸活不下去了的样子,魏强问他。“怎么了,又让谁给揍趴下了?”
魏强不算外人,沈郁也不会跟他客气,直接回答。“被丈母娘,因为我生不出来孩子。”
魏强:…
“哎。”沈郁闭着眼睛长长吐了口气。“科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进步到男人也可以生孩子啊。”
“哈哈。” 魏强直接被逗的从无语到大笑无缝衔接。“怎么着,真到了那一天你准备自己生还是让邢延生
啊?”
“那当然是我生啊。” 沈郁说。“生孩子那么苦的活儿,就得当爹的来干。”
“哎呦,别不要脸了。”魏强笑着说。“就你这样整天哼哼唧唧的,能生也是当妈的料。”
“哎~当妈也行。” 沈郁说。“要真能生,我愿意当妈。”
“...” 这都不还嘴,估计是真郁闷了,魏强说。“ 行了,愁没用,想想招儿。”
“这不是没招儿吗。” 沈郁又惆怅的叹了口气,随后睁开眼睛转头看着魏强。“大哥,商量一下,要不你跟
嫂子赶紧生一个,到时候过继给我们吧?”
“ 你想的美。” 魏强说。“ 我俩自己都还没有呢。”
“生啊。” 沈郁说。“ 我要是有你们着条件,十个八个都生出来了。”
“生孩子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生了就得养,得教育,责任重大啊。” 魏强说。“我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
呢。”
“嫂子呢?”沈郁问。“嫂子也不想要吗?”
“嗯。” 魏强说。“你嫂子现在属于是想要孩子,但又不愿意生,一腔母爱无处泛滥,整天往些小狗小猫身
上使呢。”
“嗯?” 沈郁问。“什么意思啊?”
魏强说。“养不了孩子,就改为养狗养猫了呗。”
“哈?”沈郁说。“猫猫狗狗的能跟孩子相提并论?”
“差不多的意思。”魏强说。“主要是个寄托和陪伴,养点小动物,占据一部分心力和精力,就没时间胡思
乱想了。”
沈郁听后就他这话琢磨了会儿,点了点头。“ 嗯,有道理。”

第 89 章
无论多大年纪, 邢延妈妈本质上也都还是个小女孩儿,容易不高兴,也很容易被哄好, 心情不好了出去逛逛
街, 买买漂亮衣服, 最后收获满满的回家,坏心情基本就能被治愈一大半, 每次妈妈不开心,邢延也都会主动提
出陪妈妈出去逛街。
但这次心情不好的原因大概是过于沉重了些,逛街也不灵了, 母子俩上午去看了场电影, 中午吃了顿大餐,
下午去购物中心买东西,在外面转悠了整整一天, 回来之后,邢延妈妈表面上笑呵呵的,但家里人都看得出来,
其实她心情也还是没缓过来多少。
晚上沈郁回来的时候,看邢延那张脸就知道没哄好,于是琢磨了琢磨, 就在餐桌上提了个要求。“阿姨,我
想养只小狗。”
邢延妈妈闻言瞥瞥他。“养那玩意儿干什么?”
“喜欢啊。”沈郁说。“我喜欢小动物。”
“先喜欢喜欢你自己吧。” 邢延妈妈说。“瞧你瘦的那干干巴巴的样儿,自己都养不好呢还养小动物,你可
别祸害小狗了。”
“…” 饶是有所准备, 但沈郁不可避免的被骂笑了。“阿姨, 我现在已经胖很多了,担心影响上镜萌萌姐
天天念叨我呢。”
“就涨了不到二两肉还念叨。”邢延妈妈说。“你不是要走实力派演员的路线吗, 事儿怎么还那么多。”
“没办法,再实力也得保证荧幕观感是不是。”沈郁笑着说。“演员就是要做好身材管理的,我要是胖到肥
头大耳的,导演们就不肯找我了,就是找也只能是演演小配角了。”

“都是刻板印象。”邢延妈妈说。“你们这行的人就是太刻板印象了,主角怎么就不能胖不能丑了,平凡生
活里也是有英雄的,现实中的普通人也不是都长的那么漂亮好看的。”
“话说这么说没错,但正义公道、积极向上的主角形象需要好看啊,艺术创作取材于现实生活,但要高于现
实生活,人物形象要最大限度的被美化,才能够起到榜样的力量,从而引导大众正确的……”
话说一半,察觉邢延突然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沈郁立刻下意识回头,对上邢延看过来带着提醒的目光,
这才意识到好像聊跑题了,于是只好赶紧刹住车,又强行把话题给拉了回来。“ 阿姨,我想养小狗。”
邢延妈妈:…
“呵呵,想养就养。” 邢延爸爸笑着说。“不用搞得这么郑重其事,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话我可不认同啊,怎么就不是大事了。”邢延妈妈说。“小狗也是一条小生命,吃喝拉撒的都得伺候,
哪能是说养就养的。”
“说的也是。”邢延爸爸问沈郁。“ 你这也没养过吧,能给养好吗?”
“能。”沈郁立刻说。“我可以学,肯定能给养好。”
“行吧。” 邢延爸爸想了想,回头对邢延妈妈说。“孩子想养就让他养吧,难得有个什么爱好,实在不行这
不还有我们呢吗,放心吧,祸害不了小狗。”
“…”邢延妈妈听后撇撇嘴,也就没再反对了。
第二天一早,全家四口人整整齐齐出发,驱车去了宠物店。
沈郁找的是一家带有社会福利性质的店,大型正规,里面的猫猫狗狗基本都是被收容来的,很多但是并不杂
乱,店里的工作人员把它们照顾的很好,有的给穿着小衣服,有的带着酷酷的项圈,还有的给带了小头花,打扮
的特别干净漂亮。
进到里面参观了一圈,别说邢延妈妈,就连沈郁那点为数不多的爱心都被激发出来了,看看哪个都喜欢,哪
个都想带回家。
正是转来转去犹豫不决选哪只的时候,经过最靠近工作人员休息区一个小窝的时候,全家人都不约而同的驻
足站了下来。
小窝里有只很小的狗狗,瘦瘦的,弱弱的,站都站不稳,和其他被打扮的干净利索精神十足的小家伙们比起
来,显得有些可怜了。
邢延妈妈问工作人员。“这是什么品种的狗狗呀,它怎么这么小,是刚出生吗?”
工作人员介绍说。“这是一只小博美,出生有差不多一个月左右。”
“怎么看着不是很精神啊。”沈郁问。“它是生病了吗?”
“没有。” 工作人员说。“它没有经过母乳喂养,是喝羊奶粉长大的,小家伙胃口又小,所以看起来要弱一
些,身体其实还是很健康的。”
“为什么没有母乳?”邢延妈妈问。“它的妈妈呢?”
“小家伙的妈妈身体原本就不太好,生它的时候又难产。”工作人员颇显遗憾的叹了叹气。“唉,我们做了
很多努力,但最后还是没能就过来,去世了。”
“啊?这么可怜呀。”邢延妈妈说着,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老公儿子,又看向沈郁,虽然没直说,但眼神传达
的意思明显:就养它吧。
沈郁立刻问工作人员:“那它现在符合抱养条件了吗?”
“符合倒是符合了。”工作人员说。“但是它现在还比较小,身体也比较弱,需要被很精心的照顾,养它的
话可能得多付出比其他狗狗更多时间和精力。”
说实话,听工作人员那么说,沈郁当时就决定养这只了,毕竟他现在就急需一个可以占据大量时间和精力的
小家伙。
但鉴于自这小东西可能最终也不是他来养,本着对小生命负责的原则,他就显得很是犹豫的来了句。“ 哎,
本来想养它的,这么一听还是算了吧。”
“为什么呀?” 邢延妈妈立刻问他。“ 怎么就算了啊,你那么闲,养它不正好呢吗?”
“我只是现在闲。” 沈郁说。“但年后可能要接部新戏,到时候忙起来没黑没白的,不能保证给予它无时无
刻的照顾和陪伴,总不能带到剧组去吧,那环境乱糟糟的也不好啊。”
“…” 邢延妈妈直接无语道。“ 难道你养别的小狗就可以带去剧组吗?”
沈郁说。“ 那,那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邢延妈妈说。“ 是你非要养的。”
沈郁撅撅嘴。“ 那我不养了。”
“…”邢延妈妈直接用眼神给他发了把刀子。“你还有没有点谱。”
沈郁没说话。
邢延妈妈怒其不争的看着他看了会儿,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脑门。“还能指望你点什么,想养就养,到时候实
在照顾不上就留家里,家里三个大人呢,还能给你看不好一只小狗吗。”
“啊。” 沈郁闻言立刻问。“阿姨的意思是可以帮着我照顾?”
“不然呢。”邢延妈妈说。“眼睁睁看着它跟着你受罪吗?”
“噢,那行。”沈郁直接呲牙一乐。“那我能养。”
邢延妈妈则非常无语的又拿手指戳了他的脑门儿几下。
邢延和爸爸互相对视了一眼,都默不作声,但都在忍着笑。
宠物店要对每个小生命负责,也就对它们的新主人有些硬性要求,因为他们一家人都没有过养小动物的经验,
工作人员告诉他们如果确定想养那只小博美,就必须来店里参加为期一周的培训,考核合格之后才能把它带回家。
一家人都没有意见,第二天开始四口人就整整齐齐的全都来参加培训了。
培训主要是学些小动物养育常识,学着怎么照顾一日三餐,怎么沟通驯养之类的,学了一周之后,全家集体
通过了考核,就把那只小博美带回了家。
虽说大家一起学习的,但回到家实践运用的时候,三个大老爷们根本插不上手,更准确的说,邢延妈妈全权
包揽了一切,根本不让他们碰。
小博美本来就瘦小,初到新环境又很陌生,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畏畏缩缩,可怜巴巴的,邢延妈妈心疼的
不行,恨不得时时刻刻揣怀里抱着。
沈郁和邢延基本不让上手,就连邢延爸爸想逗两下,那都得先提前打个申请,被允许了才可以。
而她的精力全部用来关爱家里新来的小生命,也就没时间想别了,每天有那么个小玩意儿陪着,时不时的逗
一逗,笑一笑,心情也就好了很多。
妈妈是一个家庭的灵魂人物,妈妈心情好,全家所有人的心情就会跟着也好,所有人心情都好,家庭氛围也
就重新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
有天晚上沈郁和邢延提前下班从甜品店那边回到家,邢延妈妈正在做饭,狗狗趴在沙发上的小垫子上倒腾毛
线球玩,俩人终于抓住机会了似的,换了鞋子就奔了过去。
小博美的毛是纯白色的,带回家养了几天适应了,被精心照顾呵护着,精神头好了很多,在那儿玩毛线球小
爪子倒腾来倒腾去的,又俏皮又可爱。
邢延拿手指轻轻拨弄了下它的耳朵,它就用小脑袋拱了拱邢延的手,像是在给回应似的,惹人怜爱。
沈郁见邢延稀罕不得了,感觉他应该是很想上手抱抱,就决定趁邢延妈妈现在没盯着把小狗塞他怀里让他过
过瘾。
然而没想到,沈郁刚把小东西撸起来,邢延妈妈从厨房出来了,见他在那偷偷摆弄狗狗,直接瞪起了眼,快
步走过来,伸手就拧起了他的耳朵。
说实话,拧的也不疼,但是气势十足,直接给沈郁吓的一哆嗦,慌里慌张的把狗狗给放下的同时,下意识的
道歉。“对不起阿姨我错了!”
道歉完之后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立刻又说。“不是,阿姨,您是不是忘了,这是我养的狗。”
“谁的狗你也不能随便收拾它。”邢延妈妈说。“你掐它干什么?”
“我没掐它。”沈郁说。“我就是想抱一下来的。”
“是吗?”妈妈看向邢延。
“是。”邢延立刻点头。“我作证,他没掐。”

邢延妈妈这才松了手,紧接着把狗狗抱起来,摸了摸小脑袋。
沈郁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回想刚才的场景,又无奈又好笑。“阿姨,要不咱们商量商量吧,狗狗是大家的
狗狗,我们也都很喜欢它,您这天天霸占着不让碰,我们怎么办,能不能允许我们偶尔也抱两下啊。”
“什么叫霸占着啊,我这是替你们照顾它呢。” 邢延妈妈把狗狗护在怀里摸着脑袋。“ 狗狗还小呢,你们
笨手笨脚的,万一再给磕了碰了的怎么办,谁负责啊。”
“不是。” 沈郁说。“它再小也能跑会跳了,没那么娇气,我们也没那么笨,保证不给它磕了碰了,就让我
们抱抱吧。”
“…”邢延妈妈撇撇嘴,没给他。
“阿姨~”沈郁直接哼唧了两声。“给抱抱吧,不然,不然我可就要闹了啊。”
“嗨哟,呵呵。”邢延爸爸从厨房探出脑袋,笑的不行了。“行了,快给孩子抱抱吧,可别让他闹,这哼唧
两声就给我乐的做饭都快做不下去了,真闹起来那还了得。”
“…” 邢延妈妈也被气笑。“行吧,那就允许你抱一下下,但注意点,手别太重,狗狗这小脑袋小腿儿的可
不禁捏。”
“不捏,保证不捏。”
沈郁说话就立刻笑嘻嘻的伸出了手,从邢延妈妈那里把毛茸茸的小家伙接过来,小心翼翼到堪比手捧肥皂泡
泡,半点劲儿都不敢多使。
狗狗比较亲人,被沈郁接过去也不挣扎,很乖顺的朝“旺”了一声,给他“旺”的心花怒放的,喜欢的不得
了。
不过身边那道翘首期盼着的目光太热切,再稀罕他也还是只抱了那么一下下,转头就把它送到了邢延手上。
才个把月大的狗狗,比邢延手掌也大不了多少,邢延把它接过去之后小心的抱在怀里,摸摸它的小脑袋,碰
碰它的小鼻子,喜欢的不行,逗一逗就笑,笑的脸上的小酒窝都出来了。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越看越开心,比自己抱上狗狗还要满足。
邢延妈妈就那么看着他俩,笑容里除了开心,还有踏实和欣慰。
狗狗似乎对邢延特别亲近,钻在怀里乖顺了没一会儿就开始拱来拱去的咬邢延的衣服,邢延问妈妈。“它是
不是饿了?”
“不能。”妈妈说。“你们回来之前刚喂饱,不过现在也该喝点水了,你带它去喝点水吧。”
家里置办了狗狗专用饮水机,邢延把它抱过去都不舍得给放地上,蹲在那里捧着它让它喝。
邢延妈妈都看乐了,笑着说。“这下好了,抱上还不撒手了,回来赶紧还给我。”
“再让抱会儿吧。” 沈郁说。“ 我们这正抱的上瘾呢,您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横刀夺爱啊。”
“你就不是横刀夺爱了?” 邢延妈妈说。“刚刚我抱的好好的,是谁从我这里哼唧走的?”
“…” 论歪门邪理的斗嘴,邢延妈妈可谓非常擅长,沈郁自知斗不过,但每次都会尝试着多争几句。“行吧,
我的错,不过狗狗我们延哥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会撒手了,您要实在想抱,要不我勉为其难充当一回小狗,让您
抱会儿?”
“…” 这话直接给邢延妈妈气笑了,拿手指戳戳他的脑门儿。“ 这么大个头儿的小狗,我都抱不过来。”
“没事。” 沈郁说着,笑滋滋的张开手臂。“小狗抱您也是一样的。”
邢延妈妈被他逗的笑的不行,又戳了戳他的脑门儿,之后就真的倾身过去抱了抱他。
“傻小子。” 邢延妈妈在他背后轻轻拍了拍,对他说:“费心了。”
“… ” 原本沈郁还在傻呵呵的笑,但邢延妈妈冷不丁来这么一句,他愣了下,紧接着鼻子就忽然有点酸了。
“没事。” 他说。“您开心就最好了。”
“开心呢。” 邢延妈妈说。“邢延和爸爸都话少,平时也不爱玩笑,咱们家自从有了你,变得热闹了很多,
虽然在某些方面也会有遗憾,但总体上我们是开心的,知足的。”
沈郁压了压鼻酸,点了点头。“嗯。”
“压力不用太大。”邢延妈妈又说。“ 我有时候思想转变的是慢了些,但不会顽固不化,总会调整好的,你
也别太较真,踏踏实实的就好,不用总是顾及我们,你自己也要开心。”
虽然沈郁是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嘻嘻哈哈,但他其实是个心思特别重的人,家里谁不开心了,他都会觉得是
自己没做好,焦虑和发愁的时候,并不觉得委屈,但被邢延妈妈抱着安慰了几句,反倒是扛不住了,很努力也没
能成功把眼泪憋住。
邢延喂完狗狗回来,看他在那儿掉起了泪珠子,无奈的笑了笑。“干嘛,抱不上狗狗还真闹啊?”
沈郁:…
“好了。”邢延说话在他身边坐下来,先揉了把他的脑袋,然后把狗狗递给他。“赶紧的,给你抱一会儿,
可快别哭了。”
“…”
安慰人的话总是换种方式说出来才会立竿见影效果好,沈郁被他弄的直接破涕为笑,抹了抹眼泪,从他手里
接过狗狗,撅撅嘴。“ 那我抱上可就谁也不给了啊。”
“ 能的你。”邢延妈妈立刻说。“顶多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到点就老老实实的赶紧给我放下。”
“就不。”沈郁说。“这是我养的狗,我说了算,今晚上我都得抱着它,我还要抱着它睡觉。”
“呀,行啊,我看你这是要翻天啊你。”
邢延妈妈说话就伸手过来捏他的耳朵,不过被他反应快的躲开了。
之后沈郁躲,妈妈追,邢延拦着,爸爸从厨房里出来也跟着加入。
整个晚上,屋子里都充斥着欢乐的笑声。

第 19 章
由于小成员狗狗的加入, 家庭氛围重归欢乐美好,晚饭过后,邢延在厨房洗碗, 沈郁抱着狗狗晃晃悠悠的过
来, 从身后轻轻撞了撞他的肩。“商量个事儿呗?”
邢延忙着洗碗, 头都没抬。“说。”
沈郁嘿嘿两声,凑近放低了声音。“今晚咱们回那边住啊?”
邢延手上动作停了停, 抬眸看他一眼,沈郁立刻坏坏的挑了下眉,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住在邢延父母这里吃喝不愁, 晚上睡前有热过的牛奶, 早上睡醒之后有丰盛的早餐,其实住的非常舒服,但
就是有一点不好, 不方便亲密。
即便晚上关起门来,俩人也总是怕弄出的动静太大,偶尔忍不住了亲热一会儿,也是缩手缩脚的,非常不尽
兴。
前些天一直致力于哄妈妈开心,紧紧张张的没心思想别的, 如今终于是哄好了,心情放松下来,兴致免不了
就来了。
邢延从某人的坏笑里接受到了某些信号,什么话都没说, 回头就直接笑了。
沈郁从他脸上的笑容里品出了点揶揄的味道, 立刻哼了哼。“干嘛,笑话我呢是吧, 我可不高兴了啊。”
“不是。”邢延笑着用下巴指了指他怀里狗狗。“ 你今晚上不是要抱着它睡吗?”
“我那是说着玩呢,小东西有自己的窝儿。” 沈郁又哼了哼。“ 再说了,我就是真想抱着睡,阿姨也不能
让啊。”
“所以这意思是…”邢延说。“让的话就真抱着它睡了呗?”
“…”
沈郁直接无语,气笑了。“延哥,我以后是不是该时不时给你创造点吃醋的机会啊,免得你连点经验都没有,
吃狗狗的醋都吃不明白。”
恰好邢延洗完了碗筷,擦了擦手,回头掐起他的脸。“ 你敢?”
“哎呀不敢不敢,我错了错了。” 沈郁道着歉笑嘻嘻的贴上去。“我们延哥可不需要这样的经验,我也没有
那个胆量。”
邢延对他的态度还算满意,给了个“这还差不多”的眼神,松开了他的脸。
“延哥~”
沈郁贴的更近了些,故意坏坏的看着眼睛,哼哼唧唧的说话恨不得拐上三道弯儿。“我想你了。”
邢延和他对视着笑了会儿,给他了个没有回答胜似回答的眼神,把小狗狗从他怀里接过去,抱着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邢延妈妈正在看电视,爸爸在给她削水果,气氛非常好。
往常俩人去那边住一般都是借口要忙到很晚借口不深更半夜的回来吵二老,从外面直接就去了。
今天这都回来吃完饭了,再说过去住,跟直接说他俩需要独立空间用来办事也没什么区别了,多多少少还是
有些不好开口的。
从厨房出来之后,沈郁就开始琢磨找个什么理由。
倒是没想到,没等他琢磨出来,邢延先开了口。 “爸妈,我们回店里看看。”
“啊?” 邢延妈妈问。“ 这个时间了都要关门了吧,还去干什么呢?”
邢延说。“ 今天是新招聘的俩小孩上晚班,不太放心。”
“哦哦,这样啊。”邢延妈妈说。“那得去看看,去吧,快去快回。”
沈郁听见这四个字,下意识的看了邢延一眼,就见邢延非常坦然的说了句。“ 您和爸早点睡,这个月要出的
新品还没定下来,我过去再调整一下,太晚就不回了。”
邢延妈妈听后也没什么别的反应,只说。“ 哦,知道了,那多穿点,外边冷。”
“嗯。”邢延又逗了逗狗狗,把它交给妈妈,回头示意沈郁穿衣服。
沈郁佩服死了,心里瞬间积攒了一腔崇拜之情,邢延爸爸把切好的水果装了盒给他让带着路上吃,他都忘了
说谢谢。
出门下楼,往车里一钻,沈郁立刻激动的扑上去,搂着人先在脸上叭叭用力亲了两口。“ 延哥,你现在了不
得了啊,说个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我一个专业演员都自叹不如。”
邢延坐驾驶座,被他扑的险些倒在车窗玻璃上,无奈的推了他一把。“ 你烦不烦人?”
“烦人烦人我烦人。”沈郁立刻笑嘻嘻的把人松开,象征性的给捏了捏肩,讨好道。“我们延哥最棒了,又
细致又贴心,我最喜欢了。”
邢延被他那个浮夸的样子逗笑,回头启动车子。
沈郁就着这开心劲儿打开了邢延爸爸给的水果盒子,用小叉子叉一块,先喂到邢延嘴边。“延哥,开车辛苦
了哦。”
他的这股子殷勤劲儿是由内而外发自真心,可谓令人非常舒适。
邢延叼下他给的水果,侧眸看他一眼,笑的也格外乐呵。
气氛非常好,非常甜蜜,非常温馨,沈郁开心的整个人都仿佛在咕噜咕噜的冒泡泡。
直到五分钟左右之后,车子停在了自家甜品店门前。
沈郁一抬眼看到灯火通明的二层小楼,原本笑滋滋的脸直接垮了,回头瞪着邢延,心说好啊,就说这人平时
并不擅长说谎怎么偏偏今天晚上操作就格外丝滑了,闹半天原来是根本没打算直接回去,就是要来店里的。
说实话,很难不有情绪。
偏偏逗弄了个他乐呵的某人还在那笑,沈郁更不高兴,邢延下车的时候,他稳稳当当的坐在车里,拒绝跟着
下去,并且冷着脸问。“需要多久?”
邢延笑着说。“研究新品呢,到凌晨吧。”
“…” 彼时才九点多,到凌晨还得两个多小时,沈郁一听瞬间脸拉的更长了,气呼呼的拿出手机,低头开始
玩游戏。
邢延问。“不下来?”
沈郁直接没理他。
邢延也没劝,关上车门就自顾去了店里。
沈郁的不高兴开始转化为生气,玩游戏时咔咔的摁屏幕,恨不得把手机给戳烂似的。
十点左右的时候,店里的大灯被关掉,店员们陆续都下班走了。
沈郁收到了邢延发来的一条信息让他上去,但他没理会,坐在那继续戳屏幕。
十一点的时候邢延又发了一条,他还是没理,但在车里坐了那么久,坐的屁股都疼了。
沈郁脾气是倔 ,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为难自己,下车活动了活动,就去了店里,把店门关上反锁,就在收银
台前坐着,拒绝上楼找邢延。
十一点五十分,邢延下来了。
店里关了大灯收银台那块黑乎乎的,沈郁坐在那里不出声,非常没有存在感,但邢延下来之后还是一眼就找
到了他。
邢延笑着走过来,在他脸上捏了捏。“ 回家了。”
沈郁直接把脸别开,心里的不高兴已经到了什么等级,通过这个动作传达的淋漓尽致。
邢延则强行又把他的脸给掰回来,笑着附身下来,近距离看着他。“气性真大。”
沈郁原本打算今天要开启个冷战,整个晚上绝对不会再理邢延,但邢延给他来了这么一句,他有点没憋住。
“ 你居然还准备反咬一口吗,你好意思吗?”
“怎么不好意思。”邢延说。“我又没说立刻回去,你也没提这个要求。”
“…” 学霸的严谨逻辑总是在这种时候发挥着巨大作用,沈郁无法反驳,就只能继续闷声生气。
邢延看着笑了笑,又问他。“ 真不回家?”
沈郁没理人。
邢延又说。“那你就在店里睡吧,我可回去了啊。”
沈郁一听这是激他呢,他最不怕的就是激将法,回头瞪了邢延一眼,把人推开,直接起身气冲冲的就上了楼。
楼上办公室里有沙发,上去的路上沈郁满脑子都是愤怒,在店里睡就在店里睡,大不了今天事就不干了,他
又不是什么色令智昏的人,绝对不能允许邢延这么故意气他,甚至发誓必须把邢延锁在门外,任凭邢延怎么敲都
不会给开。
然而大步流星的上了楼,打开办公室的门之后,人一愣,脑子里所有的愤怒戛然而止。
四周的墙壁上挂了一圈小灯串,星星眨眼似的闪烁着暖色的光。
目及所处有很多气球,粉色的,淡蓝色的,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地上,飘在天花板上。
小茶几上放着一束花,是红玫瑰,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榛子蛋糕,上面插着两根英文字母组合起来的蜡烛,
Happy-Birthday。
沈郁愣在那儿许久才反应过来,过了十二点,就是他的生日了。
可是。
他从来不过生日。
小时候或许只有爷爷在世时,他曾过过生日,但那时候太过年幼,已经没什么记忆了。
后来爷爷去世,也不再有人记得。
高中的时候邢延曾经问过他的生日,但他没有说。
再后来进了娱乐圈,不像别的明星每年都举办生日会之类的活动,他对外公开的个人信息里,出生日期那一
项都是被隐藏了的。
他没有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他的到来不被期待和喜爱,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出生,并不值得庆祝。
所以看到这些他的第一反应,是本能的抗拒,他想离开这里。
然而一转身,却就撞进了邢延怀里。
邢延把他带进屋子里,关上门,抱住了他。
“ 生日还是要过的。”
邢延说。“生命是你自己的,能来到这个世界上,闹一场,活一遭,本身就是件很幸运的事,就值得庆
祝。”
“再说,你出生的意义,也不止决定于带你来到这个世界的人,还在于你在这个世界上遇见的人。”
“ 有那么多人爱你,萌萌姐,强哥,爸爸妈妈,梁骋,你的工作伙伴,朋友,身后千千万万的粉丝和影迷,
还有我。”
邢延说着,松开他,又捧起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说。“沈郁,你的出生对我来说,是世界上最值得庆
祝的事。”
吧嗒两下,猝不及防。
沈郁自己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泪珠子就已经自己掉了起来。
感动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在遇到邢延之前,他讨厌这个世界,从不觉得活着有什么好,在遇到邢延之
后,他的生命里仿佛出现了一道光,他是为了抓那道光,才接纳了愿意活下去的自己。
如果他的生命真的值得庆祝,那也是因为他遇见了邢延。
时间过了十二点,邢延为他擦了擦眼泪,对他说。“生日快乐。”
沈郁更想哭了。
邢延又说。“以后每年的生日,我们也都要庆祝,好不好?”
沈郁哭的抽搭了两下,点点头。“嗯。”
“乖。” 邢延凑上来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亲,随后带着他到小茶几前坐下来,把蛋糕上的蜡烛点上,对他说。
“ 许个愿吧。”
“嗯。” 沈郁拿纸巾把脸擦干净,非常虔诚的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这是他第一次许下生日愿望,想必也一定会格外灵验。
他希望全家人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希望自己和邢延一生甜蜜,白头到老。

第 91 章
正午时分, 暖暖的阳光透过米色的窗纱照进卧室里,晒得的赖在被窝儿里的人更加不想起床。
反正沈郁是不想起,怀里的人热呼呼的, 抱着实在是太舒服了, 他半点儿都不想动, 他甚至想就这么躺到天
荒地老。
奈何,肚子不争气, 突然咕噜咕噜叫了两声,他饿了。
邢延听到了,闭着眼睛轻轻推了推他, 刚要说点什么, 沈郁就先下手为强,脸贴过来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一个短暂但很缠绵的吻之后,沈郁退了开些, 嘿嘿笑了两声,对邢延说:“请问男朋友,我今天能有幸吃到
男朋友亲手给煮的长寿面吗?”
邢延听后睁开眼睛,直接送了他个拒绝的眼神:不能。
昨晚为了给某人过生日,邢延一个人在店里布置,装饰, 现烤小蛋糕,忙活了俩小时,回家之后,某人又跟
吃了兴奋剂似的, 一轮接着一轮, 把他折腾的精疲力竭,腰到现在还酸着, 他也不想动。
“延哥~”
接受到对方的拒绝,沈郁立刻哼唧了两声。“我今天过生日呢,就不能有点特权吗?”
“不能。”邢延说。“你已经吃了男朋友亲手给烤的生日蛋糕。”
“那都是昨晚上的事了。” 沈郁说。“面和蛋糕不冲突的。”
“面和蛋糕确实不冲突,但它和你男朋友被折腾的已经起不来床比较冲突。”
邢延说着,伸手在他脸上掐了把。“你不但要起床自己去煮,还得给男朋友也煮一碗,煮完还要端进来伺
候。”
“…”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一般人怎么也该收敛些,不会好意思再继续磨人,只会老老实实起床去做饭。
但沈郁不是一般人,他脸皮厚。“ 哦,这么严重啊,那我可得好好检查检查,看看到底是哪儿不舒服,还至
于起不了床了。”
说着,他那手就开始在邢延身上不老实的动作起来。
邢延被弄的很痒,笑着在他怀里打了个滚儿,立刻手脚并用的阻止他。
但沈郁反应和动作都太迅速了,邢延反甚至抗了都还没几下,腿就已经被他缠住,两只手腕也被他交叠抓住
压在头顶,动也动不了,只能任他胡作非为。
当然,沈郁也没太过分,知道邢延哪里累,闹了他一会儿就停下来,乖乖的给他揉起了腰。
邢延还是很清瘦,全家人齐心协力的哄着喂着的养了那么久,也还是没有养胖多少,腰还是很细,沈郁每次
给他揉捏按摩的时候,都有种自己只用一只手掌就能给拦过来的错觉。
因此每次亲热的时候沈郁都会非常小心,根本不太敢过分用力,就怕自己劲儿稍微使大些,一个不注意就能
给他的腰撞断了。
想到这里,昨晚某些画面和场景在脑海里闪回,沈郁思路跑偏,手也就下意识的往下滑。
邢延原本趴在他身上,正心无旁骛的享受按摩,察觉到他的手换了位置,动作也开始变得不正经,立刻爬起
来瞪着他。“干嘛。”
沈郁嘿嘿笑了笑。“延哥,我饿了~”
某人语气和眼神里透露出来的某些心思都太明显了,邢延非常无语,只能装没看懂,把他手从自己身上扯开,
瞪着他说:“ 行,我去给你煮面。”
“可是我现在不想吃面了,我现在…”
沈郁说着,又把手重新放回去,在他身上肉最多的地方揉捏了两下,坏坏的看着他,小声说:“ 想吃你。”
“…”
邢延着实是被他这不要脸的直白话给弄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再次扯开他的手,掀了被子就要爬起来。
但沈郁没让,立刻搂着他翻了个身,把他压在下面,调子拐着弯儿的哼唧。“延哥~”
邢延服了,哭笑不得。“老实说,你是不是偷吃什么药了?”
“哪还需要那玩意啊。” 沈郁说。“我只要抱着你,浑身就有使不完的劲儿,一天来八十回合都不在话
下。”
“别不要脸了。” 邢延推了推他。“赶紧起来。”

昨晚毕竟来了好几回,还算比较过瘾,沈郁也没真的打算再来一次,故意搂着人又继续哼唧了半天,就起了
床。
洗漱之后,沈郁去厨房一通忙活,煮了两碗面,出锅的时候,邢延过来往里面撒了把葱花,这长寿面就勉强
算是男朋友给煮的了。
原本他俩今天没打算去店里,吃完饭之后窝沙发里看电视,打算歇会儿之后就会邢延爸妈那儿,晚上一家人
吃顿饭,再给沈郁过一轮生日。
但休息了也没多久,突然接到了店长小姑娘的电话,说店里有人闹事。
挂掉电话之后俩人立刻出门,驱车来到店里,刚下车就有个店员跑了过来。“沈哥,闹事的人非说是你家亲
戚,要求见你,中午就来了,蹲店里一直不走。”
沈郁一听,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邢延看了看沈郁,问店员。“ 他们具体想干什么?”
“那不知道。”店员说。“他们来了就说要见沈哥,赶也赶不走。”
邢延听后点点头,又看了看沈郁。
沈郁原地站了片刻,脸色冷下来,抬腿就直接往店里走去。
甜品店现在毕竟是个明星店,很多方面都需要特殊谨慎,店员们也被叮嘱过,一旦出现任何不对的苗头,就
要立刻关门清客,安全问题第一。
此时看热闹的和来打卡追星的粉丝们都在店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沈郁平时对外比较凶,他一到,粉丝
们激动欢呼的同时,也自觉的让开了一条路。
店里就餐区坐着一对中年夫妻,女的正站在三角架前在对着手机说话,男的在旁边举着打光圈,一看就是在
直播。

沈郁进来之后,那女的立刻把摄像头反过来对着他,喜笑颜开的凑上来。“哎呦,小郁啊,你可来了,大姑
妈都在这等你好久了。”
说完不管沈郁什么反应,又自顾对着手机继续。“ 家人们,我就说没骗你们吧,沈郁真的是我大侄子,哎呀,
亲的,我们关系近着呢,你们看,这不我一来,他就马上从别的地方赶过来接待我嘛了。”
“…”
这女人在那儿自己表演的很欢实,但沈郁却没给任何回应,反而脸色越来越沉。
沈郁的父母都是独生子女,家里的亲戚原本就不多,老一辈人去世之后,远一些的亲戚基本就没有了什么联
络,他爸妈生活作风问题严重,剩下的稍微近一些的亲戚也对他们家避之不及,从不往来。
从小到大,沈郁印象里就没有“亲戚”这个概念,也是后来他做了演员有了名气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家原
来还有那么几个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
眼前这对夫妻,女的是他爷爷的兄弟的小姨子的女儿,头些年就找过他,当时找他的目的是借钱,他没借。
后来这人又找过一次,目的是希望他能给自家儿子也安排进娱乐圈当明星,他没理会。
这次找他,看来是又有了新招数,准备利用时下互联网的便利蹭他的热度搞直播用来变现了。
邢延从来没见过这女人,看沈郁脸色不佳,担心他下一秒就发火,就跟过来拉了拉他的手臂,想提醒他对方
还在直播,要注意言行举止。
沈郁听话注意了,没发火,但往前走了一步,对着屏幕冷笑了一声:
“各位屏幕前的网友们,我是沈郁,特此澄清一下,我家正经亲戚已经都去世了,剩下的八杆子打不着,跟
我也没什么关系。”
“你们自己擦亮眼睛,将来不管在哪个在打着我名义的直播间,买东西也好,嗑金刷礼物也好,如果吃了亏,
上了当,都自己承担后果,别来找我。”
说完,直接把那女人的手机夺过来,抓着她的手臂拖到门口,连手机带人,一并直接给扔了出去。
伴随着门外围观人群的惊呼声,那女人懵了下,紧接着反应过来关掉直播屏幕,立刻就开始指着沈郁破口大
骂。“好啊,你个没人情味的玩意儿!有点名气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吧!有点钱就六亲不认了是吧!”
沈郁没理她,回头去把店里那男的也拖过来扔出去,准备关门。
但那女的突然扑上来扒着门不让他关,并且骂得越来越难听。“小时候跟着爷爷上我们家吃饭的时候一口一
个大姑妈叫着,现在得势了就不认人了!早知道谁他妈给你饭吃,还不如喂只狗!狗都知道回报主人!白眼儿狼!
跟你爹妈一个德行,活该你家里人都死绝了!”
就这骂的难听程度,连店员们都听不下去了,一股脑儿围上来指着她。“闭嘴啊!我们可不管你是不是女的,
嘴里再不干不净,可就抽你了啊!”
那女的一看这阵势,不敢再直接对着沈郁骂,而是回头开始对着围观的人群胡说八道。
“你们这些粉丝,看到他是什么人了吧,就是个冷血动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就是个克星。”
“你们都不知道吧,其实没他的时候,他爹妈过的好着呢,是生了他之后家里才开始出现问题的。”
“知道他现在为什么这么有名气吗,全靠给他爹妈下蛊,我们都找大师问过了,他是把爹妈都给克死了才换
来的运势。”
“害,也不知道作的什么法,反正到现在他爹妈的骨灰都还不埋呢!他就是个…”
砰!!!
邢延突然拎起一把椅子,出来狠狠的砸在那女人的身边。
木质的椅子直接摔了个粉碎,那女人被吓了个激灵,回头对上邢延带着狠的目光,立刻闭了嘴。
而此刻沈郁垂某站在那里,眉心紧蹙,用力的攥着拳头,气的脸都紫了。
邢延回头看着他,心疼的呼吸都有些颤抖,他不知道沈郁此刻在想什么,但知道那女人撒泼胡说八道的话一
定刺痛了他。
毕竟,今天是他的生日。
邢延不知道这时候该如何用言语安慰他,只能走过去把他拉进怀里,用力抱着,然后拿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第 92 章
蓄意寻衅滋事就已经够的上拘留, 未经允许侵犯他人肖像权进行商业直播,诽谤,侮辱, 多重罪名累积下来,
足够那对夫妻喝一壶的。
警察来了之后, 沈郁坚决拒绝和解,联系了自己的律师, 要求走法律程序,追责到底。
他毕竟是个公众人物,有热度, 有流量, 获得大家的厚爱的同时,也要承担很多责任,平时自己接个广告都
要让团队三轮五轮的严查高审, 确保物美价廉材质安全。
那对夫妻蹭他的热度直播无非两种目的,卖货,骗打赏,而这种为了赚钱不择手段的人,难保将来不会为了
获取更大的盈利去卖一些质量无法保证的三无产品,那将会是很大的隐患。
若是这次他不采取强硬手段, 难保日后其他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们看到希望也都跟着效仿,甚至有可能半点
儿亲戚关系都没有的都会跳出来冒充,届时会掀起一股子歪风邪气,闹出任何乱子都会很难控制。
平时沈郁这边有屁大点小状况都备受关注, 何况这次闹出了这么大动静, 网上难免有些言论,说他这个人行
事决绝, 睚眦必报,说他太过心狠手辣。
鉴于大方向上说的也没错,沈郁就没管那些,并且叮嘱孙萌不用公关。
他就是这样的人,亲疏远近分的很清楚,心是热的,但绝不会对谁都热,不是坏人,但也绝不是什么烂好人。
对他好的人,他会反过来加倍的对人家更好,可面对利益驱使想利用他的人,他也会毫不留情的采取强硬手
段。
这事儿前前后后折腾了一星期,又闹了个满城风雨,案子最终总算理出个头绪,沈郁这边也总算才消停了下
来。
做了十几年艺人,各路牛鬼神蛇见的多,心理素质和承受能力修炼的比普通人要强大很多。
但面对这件事时,沈郁的情绪还是调整的罕见的很慢。
毕竟那女人的某些些话,实在太戳他的心,比如他没有出生之前父母还都是正常人,日子也过的顺利安好,
又比如直到现在他父母的骨灰还在陵园寄存着,没有下葬。
忙着打官司的时候整天风风火火的跑前跑后,还不是那么明显,闲下来之后,沈郁情绪是肉眼可见的低落。
而他心情低落,全家人免不了也都为他发愁,开始琢磨着怎么哄哄他。
时间不疾不徐,流逝的悄无声息,闹闹腾腾的一星期过去,还有两三天就要过春节了。
晚上吃饭,邢延妈妈提出明天全家人一起去逛大超市置办年货,想着去热热闹闹的氛围里挤挤人买买东西,
坏心情或许能缓解一些。
沈郁没有什么意见,答应的痛快,但能看得出来,其实兴致不高。
邢延爸爸看出来了,就又提出明天全家人一起去爬山,想着到郊外去活动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站在山
顶喊上两嗓子,心里或许就能敞亮一些。
沈郁也没什么意见,点头说好,但看神色,似乎也不是那么有兴趣。
邢延琢磨了半天,忽然想起什么,就也提了个议。“ 要不我们明天一起去游乐园玩吧?”
只见他这话说完,爸爸妈妈同时抬头看向他,眼神里都是对于一个已经三十岁的大小伙子居然提出了一个三
岁小孩子才会提出的建议的惊讶,老两口一时没理解,甚至想笑。
但沈郁没有想笑的意思,也跟着抬头看向了他,甚至眼睛稍稍亮了下,很显然,他想去。
邢延爸爸注意到了,立刻忍住了笑,回应说。“ 可以啊,游乐园不错,小时候我和妈妈带你去过一两次,挺
有意思的。”
邢延妈妈闻言看了看沈郁那表情,就明白了什么,就也忙附和道。“ 我也觉得可以,我记得好像是小延三四
岁的时候去的,那会儿胆子小,坐了个碰碰车都给吓哭了,哈哈。”
“对对。” 邢延爸爸也笑着说。“哭的可怜巴巴的停不下来,还是去买了个冰淇淋回来才给哄好的。”

“他那就是故意的,小崽子鬼心眼儿多着呢,就是想骗个冰淇淋吃。”
“嗯,我感觉也是…”
“哈哈…”
“…”
就提了个议,也不知爸爸妈妈怎么就聊起了他小时候的糗事,你一言我一语的,边说边笑,邢延感觉有点没
面子,喊了一声。“爸妈~”
爸爸妈妈被他喊的又笑了会儿,非常贴心的没有继续,妈妈转头问沈郁:“ 怎么样啊,小沈同志,明天叔叔
阿姨带你去游乐园玩,想去不?”
沈郁刚刚也被二老说邢延小时候的糗事给逗笑了,此刻二老问小孩儿似的那么问他,问的他心里软乎乎的,
立刻就点头答应了。“嗯,想去。”
意见达成一致,第二天睡醒吃过早饭之后,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出发,去了市中心最大的游乐园。
正值寒假假期中,买票进入到园区里面,放眼望去,全是满地疯跑的孩子以及带孩子们来游乐园玩的父母,
年轻人也不少,三三两两,嬉笑打闹,配合园区里播放着的热闹音乐,欢乐的气氛扑面而来。
邢延妈妈看着园区里满地疯跑的小孩子,再看看自己身边两个恨不得高出自己俩脑袋的大孩子,回头笑着对
邢延爸爸说。“ 看咱们家多好,孩子撒出去随便跑,一点也不用操心。”
“可不是么。”邢延爸爸也笑着说。“ 我看不如撒出去让他们自己去玩,咱俩找个地坐着喝喝茶得了。”
“那可不行。”沈郁说。“我俩今天要当小孩子追忆童年呢,叔叔阿姨得领着我们。”
“呵呵,好吧。” 邢延爸爸问他。“那你想玩什么啊,叔叔带你去。”
“我想玩…”沈郁想了想,笑着说。“叔叔,我想玩碰碰车。”
邢延闻言立刻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内容可谓非常丰富。
沈郁瞥瞥他,过去揽住邢延妈妈的胳膊,哼唧了两声。“ 阿姨,延哥凶我。”
今天准备好了当一天小孩儿,进入园区的同时也就进入了角色,告状告的可谓非常理直气壮。
邢延妈妈很配合,笑着说邢延。“不许凶,要让着弟弟知道吗。”
邢延:…
沈郁很满意,送了邢延个非常得瑟的表情,回头就拉着邢延妈妈往园区里面走,去找那个碰碰车。
园区很大,后来也经过了很多次整修,邢延妈妈已经不记得玩碰碰车的地方具体在哪儿了,只能边走边找。
沈郁毕竟是个明星,高高帅帅的走在人群里,非常惹眼,即便带了口罩帽子,在园区里晃悠了没多久之后,
也还是被认了出来。
认出他的是一群来玩的大学生,有男有女,看起来是粉丝,他们认出他之后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拍照录像,沈
郁担心太过惹眼,导致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就赶紧斥了他们几句。
大学生们都还算懂事,沈郁一说他们就自觉收起了手机,不再拍他,但也不太甘心就那么走掉,就又改为跟
在身边和他说话。
“ 沈哥,你怎么有空来游乐园玩呀,今天是私人行程吗?”
鉴于他们都比较听话,沈郁就给了回答。“嗯,来玩。”
“来玩怎么自己啊?老公没有陪你一起来吗?”
“…”
大概粉丝和网友们已经对他的娇妻人设坚信不疑根深蒂固了,沈郁对此也懒得解释,就忽略那个称呼,回了
句:“没一个人,我们全家人都来了。”
此时邢延和爸爸还在他和妈妈身后比较远的地方,还没跟上来,大学生们只看到了他身边的邢延妈妈,就已
经立刻发出了惊呼:
“哇,所以这位就是延哥的妈妈吗?阿姨好!”
“什么阿姨好!咱们都是沈哥这边的,得跟着叫婆婆!”
“哦哦,婆婆好!”
“哈哈哈!”
一群年轻人调侃起人来劲头特别足,给邢延妈妈也逗乐了,回头对他们说。“ 别取笑我们了,心情不好呢,
一会儿再给逗哭了。”
“啊?怎么心情不好了?因为前几天那个事儿吗?”
“哎呀,那不已经都过去了吗,沈哥就别当回事啦,我们都理解你,也支持你呢。”
“就是就是,坏人有法律制裁呢,沈哥开心点!”
“…”
沈郁无奈的笑笑。“谢谢各位了,你们赶紧去玩你们自己的,也让我清清静静的玩会儿,我一定会很开
心。”
“啊??沈哥,我们安慰你,你却赶我们走,这多少有点不地道了啊。”
“就是就是,一起玩嘛!”
“沈哥~带带我们呀,吼吼~”
沈郁被他们吵的脑袋疼,感觉不,他们是不能算完了,只好应了句。“那就现在先自己玩自己的,两个小时
之后过山车那儿集合,一起玩两把。”
“芜湖!沈哥万岁!”
粉丝们得了许诺,开开心心的跑走了。
邢延和爸爸也跟了上来,啧啧的来了句。“可以啊,大明星挺会哄人。”
也不知道是真醋了还是装的,反正语气酸溜溜的,沈郁听的挺高兴,回头对他说。“他们也哄我了啊。”
“是吗。” 邢延说。“那今儿全程让他们陪你玩?”
“ 哼。”沈郁冲他翻翻眼皮,回头对邢延妈妈告状。“阿姨,他又要凶我。”
“哎呦。”邢延妈妈笑着说。“ 你要不直接跟他打一架得了。”
“那不行。” 沈郁说。“我的粉丝们现在更爱延哥,我俩要是打架被他们看到,今天晚上他们就能联合起来
把我逐出演艺圈。”
“呵呵。” 邢延爸爸说。“ 他们是爱屋及乌呢,看得出来大家都很喜欢你。”
“是啊。”邢延妈妈也说。“其实大部分的粉丝和网友们都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只要咱们做人做事堂堂正正,
合理合法,那些乱七八糟的说法没人会信,不用太过心。”
“乱七八糟的说法”指的是什么,沈郁心里清楚,二老的劝慰,他也听得进去,沉默片刻,就笑着点了点头。
“嗯,知道了。”
偌大的园子绕了半天,总算是在个不是很起眼的位置找到了玩碰碰车的地方。
这里的碰碰车是为全人群设计的那种大号车,但可能大孩子们都嫌玩这个幼稚,排队的基本都是些个头不高
需要父母陪同的小小孩。
沈郁坚持参与,并要求邢延爸妈陪同,轮到他们时,邢延爸爸和妈妈就只好一人带一个,陪着玩。
由于小孩子居多,安全起见,沈郁和邢延坐碰碰车上基本不踩油门,等着孩子们的车来撞他们,被撞的七拐
八拐,耳边都是砰砰砰的声音。
偶尔车子撞过来的很突然,沈郁就会被惊一下,然后夸张的大喊,要邢延妈妈保护他。
小孩子们都笑他胆小,指着他一顿哈哈哈,觉得他好玩,就再把车头对准他接着撞。

沈郁被前后左右围攻,被孩子们撞的摇来摆去,但是却玩的比孩子们都开心,笑的全场最大声。
连续两轮玩下来,沈郁喊的声带都要劈了,玩的很过瘾,很高兴,也很感动。
这是他一直很向往,但却从来没有机会来过的地方,也是他无数次憧憬,却从来没能拥有过的温馨时刻。
小时候爹不疼娘不爱,并没有这个条件,每每院儿里有小孩儿被父母带着去游乐园,回来之后兴奋跟其他小
孩儿们讲里面如何如何好玩,他都会先羡慕一阵儿,然后再独自黯然难过一阵。
后来遇到邢延,有了喜欢的人,也曾经提出过很多很多次一起去,但总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被耽搁,一直
没能去成。
然而,童年没有父母带着的遗憾,青春期没有喜欢的人陪伴的遗憾,在三十岁的关卡上一起被弥补上了。
从碰碰车上下来之后,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沈郁很努力的忍住了,但眼睛还是红了。
邢延妈妈注意到了,拍拍他脑袋。“ 这还真要一比一复刻邢延小时候啊?”
“是呢。” 沈郁吸吸鼻子,说。“ 邢延小时候您是怎么哄他的,我现在也要。”
邢延妈妈说。“他小时候我抱着哄的呢,你这么大个,我都够不着你,怎么抱起来呀。”
“那我不管。”沈郁说着,叉开腿让自己矮一点,然后张开胳膊。“抱不起来也要抱,不然我现在就哭给您
看。”
“…” 邢延妈妈被他弄的哭笑不得,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下,就倾身过来抱住了他。
沈郁心里更感动了,把脸埋在她肩上,闷声说。“阿姨,谢谢您和叔叔。”
“不说这样的话。”邢延妈妈说。“ 我们早就说过了,你现在到了我们家,在我们心里就是和邢延一样的孩
子。”
邢延爸爸在旁边也说。“ 你现在有家,有我们,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就随便他们说什么,随便他们怎么想,
都不用在意。”
沈郁努力压了压鼻酸,抬起头来,对邢延爸爸说。“我知道了。”
“嗯。”邢延爸爸又说。“咱们现在都过的挺好的,过去的事,该放下的就放下吧。”
沈郁稍稍蹙了下眉。
邢延爸爸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说。“找个时间,去把你爸妈的骨灰给葬了,以后咱们踏踏实实过
日子,不纠结那些事了。”
原本就很想哭,是很努力的忍着的,但在听到邢延爸爸的这句话时候,沈郁还是没忍住。
父母的骨灰一直没有下葬,他一直告诉自己那是因为邢延的案子悬在半空,他的父母不配安息。
可他又知道,人死如灯灭,没都没了,安息不安息的,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他自己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罢
了。
“好啦,今天先不说那些吧,先好好玩。”
邢延妈妈说着,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说哭还真哭,接下来是不是就要给你买冰淇淋啊?”
“…” 沈郁又吸了吸鼻子,撅撅嘴。“ 那当然,少了冰淇淋我能哭到明天早上。”
“哎,三岁不能再多了。”
邢延说着,走过来把刚去对面小商店买回来的冰淇淋递向他。“ 给你,快别哭了,待会儿让你那些粉丝看到
了,他们倒是能笑到明天早上。”
“…” 沈郁本来想回句嘴,但看看那个粉色奶油冰淇淋,再看看眼前轮廓冷峻但目光却很温柔的一张脸,最
终又没想出来能回句什么,只能破涕为笑。
如今邢延的案子翻了,一身清白,他们的生活平静下来,幸福安稳。
他有爱他的男朋友,还有待他如同亲生孩子一样宠爱的男朋友父母。
确实,也是时候该彻底和过去握手言和了。

第 93 章
大年二十九, 天朗气清,阳光和煦的一天。
车子开进陵园接待处的大门,早就等着接待的工作人员大老远就迎了过来。
沈郁下车之后先道了个歉。“不好意思啊, 大过年的, 耽误你们放假了。”
“没关系, 不耽误。” 接待他的还是上次的那个年轻人。“原本我们也是明天才放假的。”
常年在陵园做接待工作的人,职业的特殊性所致, 言行举止都很温和,很有分寸感,甚至说话的语速都让人
觉得很舒服。
沈郁也没有过多的寒暄, 把准备好的红包给他, 回头看向副驾那边。
邢延稳稳当当坐在副驾座位上,低着头,蹙着眉, 像是在做着什么很艰难的思想斗争。
后座的梁骋往前探着脑袋,几番试图安慰安慰他,但想了半天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就只能再抬眸看向沈
郁:怎么办?

沈郁直接叹了口气。
父母的骨灰放在这里十几年了,如今下葬也不需要什么繁琐的仪式,不许要走太多的过场, 来挑快墓地简单
利索的埋了就是,没什么麻烦的。
原本今天沈郁是打算自己来的,但邢延不同意,坚持要陪他一起过来。
沈郁一开始是不愿意的, 毕竟来到这个场所, 面对的是和他父母有关的事,就免不了要回忆起过去, 邢延心
思那么重的人,必然会胡思乱想,会有很大心理压力。
但邢延爸爸提醒他说,需要向过去彻底握手言和的也不止他一个人,他纠结过后,就没再阻止。
梁骋是他们出门的时候碰上自己硬跟着来的,说是来帮忙的,但到了之后第一个忙就没帮上,还是得沈郁自
己来。
沈郁绕到副驾那边,打开车门,背着身子弯腰挤进去,直接坐在了邢延的腿上。
梁骋见状翻了翻白眼儿,立刻开门下了车,旁边那位工作人员也很自觉的转身往远处走了几步。
“延哥。”沈郁侧坐邢延的腿上,双手揽上他的脖子。“我忽然想到了个脑筋急转弯儿,说世界上有一个最
好学的乐器,甚至都不用学,上手就能演奏的特别好,你知道是什么吗?”
邢延闻言抬头看着他,皱皱眉。“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 这不是还没进去吗。” 沈郁说。“你猜猜看嘛。”
邢延有些无语,扯扯嘴角。“我可没想敲这个鼓。”
“昂~” 沈郁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敲呢,可给我吓死了。”
邢延问他。“怕什么?”
沈郁说。“那当然是怕待会儿梁骋给你送回去了,我自己在这儿,到时候要是哭起来,身边连个安慰我的人
都没有,多惨啊。”
“…” 邢延再次抬眸看看他,伸手在他脸上捏了把。“ 烦人。”
“好好,那我不烦人了。” 沈郁倾身过去抱了抱他。“咱们早结束早回家,好不好?”
邢延没再说什么,抱着他定了定神,就下了车。
由于沈郁提出一切从简,工作人员就只待他走必要的流程,首先是去山上选墓地。
传统习惯中春节前的祭祀时间段已经过去了,该来看望已故亲人给烧纸的早都已经看过烧过了,陵园里面都
可以称得上是寂静。

沈郁并没有明确指明想要什么位置的,工作人员就带他们每个档次的都看了看。
第一处看的是在一个高坡的位置,背靠山腰,正面向阳,搭眼一看就很顺眼,当然,也很贵。
第二处是一片在平地上,周围一排排的墓碑,已经没有剩太多的空位了,满满当当显得很拥挤,价格比较普
通。
第三处是个犄角旮旯里,高坡的背面,看上去比较阴暗潮湿的样子,价格相对前两者来说,很便宜。
三个不同的位置,工作人员问沈郁。“可以综合各方面比较一下,只是位置不同,功能差别不大。”
这话是场面话,谁都听的出来,只是不让做选择的人有心里压力罢了。
沈郁向来不是什么选择困难的人,基本上都是凭第一印象,但在这件事上,他纠结良多,半天都没吭声。
梁骋给了个意见。“ 我觉得要不就选价格适中的那个吧,最便宜的就不考虑了,咱也不是没这个条件,烦不
着选那犄角旮旯,至于那个贵的….算了吧。”
“算了吧” 这三个字里包含着的另一层含义,甚至连旁边的工作人员都领会到了,沈郁父母那样的人,都不
配住那么贵的。
沈郁听后也还是没吭声,还在纠结。
邢延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轻轻叹了叹气,回头对工作人员说。“选第一个吧。”
“…” 沈郁则抬头看向邢延,张了张嘴,但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工作人员见沈郁一眼并没有立刻反对,就明白了似的点点头,然后回头给运转中心那边打电话做准备。
接下来,就是回工作中心的丧葬物品供应区去挑选入土要用的骨灰盒,以及随葬用品。
再挑选那些东西的时候,面对的还是和选墓地一样的难题,最后都是邢延做的决定,选的并不全一定是最贵
的,但都是用心挑选比较适合的。
其实对于死去的人而言,住什么样的墓地,用什么样的丧葬物品,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人没都没了,
那些身后之物对他们已经产生不了任何作用,唯一的价值,就给活着人的带来一些心理安慰。
无论再怎么厌弃,嫌恶,那毕竟是父母,是带沈郁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是有着无法割断血缘关系的人,也是
占据着他内心的某些阴暗的角落长达几十年的存在。
风风光光的送他们走不是目的,在这件事上做的无愧于心,踏实坦荡,正大光明的把他们从那些阴暗的角落
搬到阳光下,再不留任何遗憾的放下对过去的芥怀,才是目的。
正常情况下,当天买的墓地是不可以当天就使用的,需要经过一系列的手续,但沈郁父母的情况特殊了些,
骨灰已经在这里存放了十几年,沈郁也提前打过招呼,陵园这边就给安排了个加急处理。
沈郁是没想哭的,他觉得不至于,就像梁骋那句“算了吧”里藏着的意思,他也觉得他的父母都不配他掉眼
泪。
但亲手把父母的骨灰放进地下狭小的空间,眼睁睁看着大理石的墓盖合上的时候,他心里猛的涌出了一股很
强烈的想哭的冲动,眼泪突然就哗啦哗啦的流了起来。
说不清那具体是难过,哀痛,又或者是懊丧,委屈,用言语难以形容,很复杂,很凶涌。
曾经两三岁懵懂无知的时候,他也是对父亲有过期待的,在某个风平浪静的午后,父亲只是丢给他一颗化了
的糖果,他就高兴的手舞足蹈。
遭受虐待的十几年时间里,他也一直都在努力着尝试靠近他的母亲,渴望从母亲那里交换到哪怕一点点的爱,
偶尔得到一个笑脸,他就能连续好几天吃饭都是香的。
他至今也还是不能清楚的理解,他的家庭怎么就是那样的,明明是亲生的孩子,可他的父母为什么要那样对
待他。
如今父母的骨灰长埋地下,跟这个世界最后的那一点牵连也没有了,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得到答案了。
沈郁在那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邢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大理石墓门彻底合上之后,埋葬工作完成,工作人员退到后面去,邢延去把带来的贡品和鲜花摆上,倒了一
杯酒洒在墓碑前,然后深深的鞠了个躬。
是道歉,也是告别,向沈郁的父母,向那些惨烈的过往。
再起身的时候,泪水也模糊了眼睛。
沈郁的父亲是从他手里坠落高楼的,母亲的死也属于连带反应的结果,或许他们确实该死,但父母毕竟是父
母,邢延不可能一点也不在意。
当年被冤屈入狱的时候,他有很多的想不通,其中沈郁父亲的死对他来说是最沉重的,也是最难以接受的。
那段时间邢延也经常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强行掺合沈郁家的事,在最开始沈郁企图和他斩断关系的时候就
放弃坚持,事情或许就不会发展到那一步,后来的结果也不会那么惨烈的收场。
他是用了很久很久的时间,在脑海里不断的复盘,推翻,再复盘,再推翻,最终总算是成功的把心态调整回
来,才没有再继续怪罪自己。
两个人各自站在那里哭了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平复下来,梁骋分别为他们递上了纸巾,把工作人员准备的
黑袖章递给了沈郁。
沈郁接过去之后却并没有戴,而是蹲下去点了一摞黄纸,把那个袖章卷了卷,放进去烧了。
已经十几年了,繁文缛节早已经过期,不需要了。
沈郁等那摞纸和袖章烧完,起身之后,回身牵起了邢延的手。
父母骨灰下葬,入土为安,一切尘埃落定,没能得到的答案再也不用惦记着去追寻,想不通的事也不必再为
此纠结挂怀。
过去的已经彻底成为过去,从此,只需看向未来。

第 94 章
大年三十, 清扫屋舍,过年的热闹氛围,从沈郁被无情的从床上拖起来干活儿开始。
心底里最沉重的那一桩心事放下之后, 无挂无碍, 一身轻松, 沈郁晚上睡觉都睡的格外踏实,但大概是睡的
过于舒服了, 临近中午了还没醒。
家里就那么大点儿地方,有邢延帮着爸妈收拾打扫,人手已经很充足了, 但鉴于这也是沈郁头一回在他家过
完完整整的年, 为了让他有充分的参与感,每个环节都不能落下,妈妈吩咐, 邢延就把他从床上给拖了起来。
沈郁没睡够,起床之后赖赖唧唧的不睁眼,走出卧室后嘟嘟囔囔,趴在邢延背上搂着脖子,恨不得直接让邢
延背着他。
邢延妈妈都看不下去,斥了他一声。“ 快别哼唧了, 干活儿。”
“不干。”
最近家里人都对他太好,给养的胆儿肥了不少,不但敢赖床不起,还敢有起床气, 甚至还敢对着邢延妈妈撒。
“ 大过年的, 就不能让人多睡会嘛,我才不干活儿, 我要睡觉。”
“睡什么觉。”邢延妈妈说。“十几个小时不够你睡的,你看看几点了,这都快中午了。”
“中午怎么了。”沈郁哼唧着说。“ 又没有规定中午不能睡觉,我就要睡,睡到下午。”
“呀~” 邢延妈妈闻言停下手里的活儿,回头瞧着他。“你小子现在很嚣张啊。”
“就是嚣张,怎么了,不服您来打我呀。”
沈郁这两天是真有点飘了,话顺嘴就来,趴邢延肩膀上那个得瑟劲儿……
多少有点气人了。
邢延妈妈没惯着他,原本正拿着鸡毛掸子扫橱柜上的灰尘,一听他那话,走过去照着他的屁股就敲了下。
不轻不重的,但是一下就给沈郁敲清醒了,他愣了愣,立马朝邢延告状。“延哥,阿姨打我。”
邢延直接笑了,回头看着他。“ 哦,我知道了。”
沈郁:…
“你跟他告状有什么用?” 邢延妈妈一眼瞪过来。“ 他能管的了我?”
沈郁撅撅嘴,转头又看向邢延爸爸。
“ 别。” 邢延爸爸立刻笑着说。“ 跟我告状也没用,咱们家你阿姨最大,所有人都归她统治并且不能反
抗。”
“…” 沈郁再次撅撅嘴,没了指望,回头老老实实从邢延背上下来。“阿姨,我错了。”
“少说那没用的。” 邢延妈妈说。“以后给我老实点,没事少瞎得瑟,不然还敲你。”
“哦,知道了。”
沈郁说着,又嘿嘿了两声,然后靠过去从邢延妈妈手里把鸡毛掸子接过来,讨好道。“阿姨,我乖,我现在
就干活儿。”
“这还差不多。”邢延妈妈吩咐他:“ 去给厨子柜子都给扫干净,过会儿再擦一遍。”
“好嘞。”
哼唧半天,挨了个打,回头干活反倒干的挺起劲儿。
他们这边除夕夜的正餐是晚上的年夜饭,中午随便吃了点,下午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大餐。
沈郁厨艺不错,平时没什么机会展示,就准备今天做几个拿手菜显摆一下。
临近傍晚,食材都收拾好,正准备开火,门铃被摁响,梁骋端了盘菜过来。
邢延家楼上楼下的邻居都很和善,关系彼此都不错,和梁骋家最好,邢延不在身边的那些年,逢年过节的担
心老两口孤单,两家人就经常凑一起过。
今年都踏实下来了,为了更热闹些,两家人就又凑一起了。
梁骋妈妈做的菜不仅色香味好,摆盘也精致漂亮,在家做好让梁骋端过来的第一道菜是松鼠桂鱼。
别的不说,颜值就已经把做菜的档次架到了一个比较高的高度,给了沈郁非常大的压力。
而看他站餐桌前盯着桌上那到松鼠桂鱼蹙眉瞪眼的,梁骋挺纳闷,问他。“不是,哥,你这么瞪着它是什么
意思,它招你了啊?”
“…” 沈郁瞥瞥他,无语道:“ 你妈妈又不是专业厨师,菜做这么好看干什么?”
“ 这还好看。”梁骋说。“这都是赶时间随便一做的,平时还得雕个花上去呢。”
沈郁:…
邢延很想笑,但又怕打击到某人,尽力忍着。
梁骋注意到了,回头再看看沈郁扎了围裙,手里拿着把铲子,琢磨了琢磨,就明白了。“ 沈哥,要我看,你
就拍个黄瓜意思意思得了。”
沈郁闻言回头,梁骋呲牙一乐。“ 跟我妈比做菜,你至少还得再练个几十年。”
梁骋说完就一溜烟儿的跑走了,沈郁皱着眉头继续对着那盘松鼠桂鱼瞪眼。
邢延过来揽上他的肩。“ 行了,家常菜能吃就行,要求那么多。”
沈郁撅撅嘴,但那股子胜负欲莫名其妙就摁不下去了,掏出手机打开搜索引擎,开始找耍花活儿的做菜教程。
邢延妈妈从厨房喊了一声。“那个说要做菜的干嘛去了,还做不做了?”
沈郁回了句:“阿姨,您和叔叔做吧,我弄点别的。”
“嘿!”邢延妈妈直接骂了他一句。“你个不靠谱的玩意!就知道指望不上你!”
沈郁也没管 ,继续扒拉花活儿视频教程。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年夜饭的大菜都做好了,准备就绪,梁骋一家人也过来了。
梁骋的爸妈都是很好相处的人,沈郁跟他们早就认识,最近混的比较熟,关系也不错。
大家都落了坐,梁骋爸爸注意到桌上有盘菜比较特别,就先来了句。“这道菜可以啊,抢眼。”
那一是小盘插花,底座是蛋糕胚砌成的,上面铺了一层可可粉,周围用巧克力做了个小栅栏,花朵是用苹果
雕刻出来的,一朵一朵,比拇指稍大些,上面抹了一层薄薄的草莓果酱,看起来像是红牡丹,叶子是黄瓜皮雕出
来的,翠绿色一片一片的,小而薄,但又很精致,比真的树叶还好看。
雕刻艺术和插花艺术运用在厨艺上,总是能让人眼前一亮。
梁骋妈妈这位厨艺大师见了都颇为赞叹。“哇,这是谁做的,怎么这么漂亮啊。”
沈郁高兴了,立刻笑滋滋的说。“阿姨,这是我做的。”
“真的啊?” 梁骋妈妈说。“看不出来啊,小沈这么厉害呢。”
“昂。” 沈郁也不谦虚。“ 这个简单,随便雕两下,再摆摆就成了。”
“不错不错,可以说是国色天香了。”
梁骋爸爸笑着对邢延爸妈说。“ 小沈还是有才的。”
邢延爸爸和妈妈笑着点点头,附和了几句,非常默契的都没有说更多,比如某个有才的家伙为了现这个眼,
糟蹋了至少三斤苹果,两斤黄瓜,闷头一搞就是两个多小时,说不听支使不动的,把他们都气的没脾气了。
对菜品夸夸环节结束,年夜饭就正式开始。
开餐之前按照习惯是得先来一段祝酒词,长辈们不爱干这个活儿,就把任务安排给了三个小伙子。
于是正得意着的某个家伙当仁不让,大大方方的站了起来。
“过去的一年,无论还是生活,咱们都经历了或多或少的风雨和坎坷,好在上天眷顾,都平平安安的度过
了。”
“新的一年,祝叔叔阿姨们身体健康,万事顺心,祝我和邢延工作顺利,幸福快乐,最后祝梁骋学业进步,
早日找到女朋友。”@无限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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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 梁骋打断他。“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找不到女朋友似的,我并不难找好吗。”

“嗨哟。”沈郁立刻笑了。“ 你过完年都二十多了,到现在连个女朋友的影儿都没见到过。”
“那是因为我还没遇到喜欢的。”梁骋说。“ 我宁缺毋滥,没有遇到很喜欢的人,我是绝对不会谈恋爱
的。”
小家伙说的一本正经,爸爸妈妈们都被他给逗笑了。
“行。” 沈郁懒得跟他磨嘴皮,笑着改了句。“ 那就祝梁骋小朋友早日遇到那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这还差不多。” 梁骋满意了,第一个笑嘻嘻端起了酒杯。“ 新年快乐。”
其他人见状也跟着站起来,在一声整整齐齐的“新年快乐”里,尽了杯子里的酒。
两家凑在一起说说笑笑,这个年夜饭吃的很温馨,很热闹。
结束之后,大家又坐在沙发上一起看春晚。
梁骋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些仙女棒,嚷着要邢延和沈郁陪他一起下楼去放,俩人禁不住孩子磨人,就陪着下去
了。

楼下也有出来玩的,小孩子居多,城区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他们就玩摔炮和仙女棒,一群小不点摔小炮仗
摔的噼里啪啦,举着小烟火跑来跑去,居然也很有气氛。
梁骋跟没长大似的,点起一把烟火混进其中,玩的比小孩子们都还乐呵。
邢延和沈郁在旁边看着,被逗的笑个不停。
沈郁说。“ 这孩子小时候我就觉得他傻,你看,果不其然,长到现在也还那样,都不如个三岁的成熟。”
“嗯。” 邢延说。“ 估计是要傻一辈子了。”
梁骋家庭条件很好,父母恩爱和睦,对他宠爱有加,是那种典型的被温暖和爱包裹着长大的孩子,小时候没
吃过什么苦,如今被这么多人关爱着,将来应该也不会遇到什么过不去的难,并不需要成长,会一直这样无忧无
虑的生活下去。
沈郁站那儿看着他笑了会儿,就过去从他手里抢了两根仙女棒过来,交给邢延。“来,向小傻子看齐。”
邢延被他逗笑,下巴指指,示意他点起来。
两根仙女棒一起被点燃之后,邢延分了一根给他。“来,一起向小傻子看齐。”
一起开心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下去。
仙女棒被点燃之后迸发出的烟火是粉色的,火星形成的光圈也是一颗颗爱心的形状。
邢延的脸在粉色烟火映照下,表情温柔,目光缱绻。
沈郁就那么看着他,脑海里忽然闪现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当下的心动,如当年一样赤诚热烈。
他接下邢延分给他的烟花,凑上去在邢延的唇上亲了亲,对邢延说。“延哥,新年快乐,新的一年,我会更
爱你。”
“嗯。”邢延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也凑过来在他的鼻尖亲了亲,对他说:“我也爱你。”
“以后的每一年,我都会更爱你。”
沈郁说。“我一辈子都爱你。”
邢延笑着点点头。“我下辈子也爱你。”
沈郁又说。“那我下下辈子更爱你。”
邢延笑着捏捏他的鼻子,没再跟他争。
沈郁就笑了,把人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心里热乎的比烟花还灿烂。
他向来秉承唯物主义,其实并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
但在此刻,他忽然无比希望转世轮回这种事真的会发生。
因为这样,他下辈子就还可以和邢延在一起,不止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他们就可以永远,永远的在一起。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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