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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人迷美人引狼入室后
作者:应律

本文文案:

能力很强相貌很美脾气很差的风流总裁受 VS 人前品行端正好学生人后不可描述的心机攻
【文案】
遵老人的遗愿,白洛鸳将一只身世凄惨的狼崽子捡进了家门
年轻帅气的男高中生,不仅长相赏心悦目,性格也成熟稳重,处处讨人喜欢
他将成为自己既听话又好使唤的弟弟
成为爷爷眼中聪明伶俐乖巧懂事的好学生、乖孙子
成为集团未来出色的继承人
白洛鸳算对了一切,就是没算到,这狼崽子有一天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胆大包天地爬上他的床,理直气壮地宣示对他的主权:白洛鸳,你是我的
*
林景遇十九岁那年,被带到了属于白洛鸳的世界里
这里的人们提及白洛鸳,总会用些不堪的形容词:傲慢、自私、风流、薄幸、唯利是图、六亲不认
但是,白洛鸳一出现,他们又情不自禁地奉承、讨好、甚至献上自我,来博他的哪怕一个眼神的关注
他招一招手,就有无数人前赴后继,甘愿成为他膝前温顺的猫犬
他们痴迷于他的容貌,贪恋于他的权钱,折服于他的魅力
却不想承认,他们这样体面无瑕的人物,会迷恋这样一个糟糕又不堪的人
林景遇理解他们
他知道,这样一个一出现就能让周遭一切沦为背景的人,会让人滋生怎样矛盾又疯狂的念想
他第一次见到白洛鸳,就知道
*
20 岁,白洛鸳不谙世事,万千宠爱
27 岁,白洛鸳世故圆滑,万人嫌恶
27 岁的白洛鸳,不近人情、暴躁易怒、自私薄幸,不好惹、讨人嫌
有人追求他,那是追他的财
有人爱慕他,那是爱他的颜
白洛鸳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真心喜欢呢
白洛鸳:听说我是万人嫌
他们怀念过去的白洛鸳,却无人为他驻足动容
他们厌恶现在的白洛鸳,却为他神魂颠倒、不可自拔
PS:
事业线打脸爽文,感情线治愈甜宠
1v1,he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情有独钟甜文爽文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洛鸳;林景遇┃配角:┃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上你是必然事件
立意:有人寻觅爱,有人寻觅忠诚

第 1 章 遗书
杭城。
“彭”地一声,从篮网中冲出的篮球撞上了地面,砸出了一阵热烈尖啸的欢呼声。
“林景遇好帅!”
“啊啊啊!校草!校草!”
“阿遇辛苦了!!”
一个漂亮的灌篮为这场校园青春赛事画上了圆满的句号,让围观的少男少女不顾形象地尖叫起来,秋高气爽,
他们却挤在热气腾腾的观众席中,满怀憧憬地望着篮球场上最耀眼的那个身影,大声宣泄着自己的激动和热情。
而引发这场山呼海啸的人却显得颇为平静,他走到篮球场边上,接过班上同学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在几道
毫不掩饰的视线注视下,一边用干毛巾擦拭额头和颈部的汗水,一边拧开了瓶口。
持续了几天的赛事终于落幕,聚在篮球场上的学生看够了热闹,人潮如蚁群一般散开,行至西边的夕阳渐渐
笼罩下来,将篮球场上留下来的人的影子慢慢拉长。
林景遇坐在台阶上,手里捏着那半瓶水,激烈运动后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面前时不时有人走过,为他留下
一句由衷的赞扬抑或压抑的告白。他没什么反应,那引发无数尖叫声的英俊面容上没有出现丝毫多余的表情。
侧后方坐着几个八卦中的学生,闲聊的话题从眼前刚刚落幕的篮球赛逐渐转到了这一天的见闻上。
不知何时,她们的语气逐渐激动起来,交谈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白洛鸳真的来我们学校了!信不信由你!”
“怎么可能?不对不对,你说的白洛鸳跟我说的到底是不是一个?”
“当然是一个啊,他那个名字还能有重名的不成?就是那个祈锦集团的白洛鸳!”
“你是不是看花眼了,那可是白洛鸳唉,怎么可能来我们这种小破学校啊?而且他要是真来了,学校里早就
炸开锅了吧?怎么可能到现在半点消息都没有?”
林景遇喝水的动作顿了顿,眼珠微不可察地一缩,漆黑的瞳仁却没有半丝情绪流露出来。没有人发现他那转
瞬不见的异常。
“我真看到了!我课上溜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的,校长亲自接待的他。”说到这里,那女生情不自禁地笑
了起来,“你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好笑,老刘头他平时有多嚣张啊,看谁都是鼻孔朝天。到了白洛鸳面前,那真就
是点头哈腰,熊得跟孙子似的,头都没抬起来过。”
“我草哈哈,”旁边的几个学生听到这描述,不约而同地幻想出那种搞笑的画面,也忍不住哄笑起来。
“不是,你们别光笑啊,我还是不明白,白洛鸳来我们这干嘛的啊?”
“这谁知道?难道是看上我们学校?来考察考察,搞投资的?”
“怎么可能?这破学校在区里都排不上名,在杭城更是拖后腿的存在,祈锦这种体量的集团,除非瞎了眼了,
才能看上这。”
“那有没有可能是来找亲戚的?比如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什么男女主一夜情,女主怀孕带球跑,男主多年以
后才发现自己有个遗失在外的孩子……”
“瞎扯呢,我们这儿是高中,白洛鸳才 27,他再牛逼,能有个十几岁的孩子?”
“那怎么不可能?旁边那个初中不是前段时间还爆出来学生把同桌肚子搞大的事,有钱人的生活就更乱了,
乱到我们想都想不到。”
“无凭无据的你别乱说!”
“我乱说什么了!”两个坐在一起八卦的学生突然情绪激动,吵了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引得一众竖起
耳朵旁听者的侧目。
林景遇依旧坐在台阶上,手里握着矿泉水瓶,目色冷静地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洛鸳是你什么人啊你这么护着他,白眼狼、品行恶劣、私生活混乱,这些对他来说都不算是新闻了吧?
我说两句事实而已。”
“放屁!”被嘲讽的女生面红耳赤,涨红了脸怒道,“不就是因为你追的那个小明星因为白洛鸳丢了代言后
被群嘲了,你才看白洛鸳不顺眼,切,还找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见都没见过就在这里跟风。”
“那你不也是跟风,不就是长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的,三观跟着五官跑的花痴!”
“长得好看就是了不起啊!”
两个女生吵得真心实意,越来越上头,周围人却突然诡异地沉默起来,然后是一阵起伏的吸气声,争吵中的
两人逐渐察觉了不对,停了下来。
一声压抑过却依旧难掩震惊的声音响起,“卧槽!真是白洛鸳!”
林景遇抬起眼睛,顺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
篮球场的另一端,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便是他们非常熟悉的“老刘头”,刘校长。而他身侧站着的,是
一个极为年轻的男性。
篮球场不算小,处在篮球场的两端,还不足以将对面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只能看出来,那人穿得很简约,淡蓝色的纯色毛衣,白色的休闲长裤,除此以外,没有任何修饰品。
但他仅仅是站在那里,明明是散漫到漫不经心的姿势,却自成气场,仿佛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又将一切
人和景都化为了自己的背景,连夕阳的余晖都成了他的饰品,来往的学生也成了定格的画面,而他是画面中唯一
一点动态的浓墨。
白洛鸳。
林景遇看着那个人影,手中的水瓶不知不觉被他捏出了一个小坑,“咔嚓”一点声响将所有人被迫吸引走的
注意力全部收了回来。
“我宣布,长得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明明离得很远,即使大声说话也听不太真切,他们讨论的声音却不约而同地压了下去。
“真是白洛鸳?卧槽,他来这干嘛?”
没有人能给出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
“林景遇!”
“你过来一下!”
对面的校长朝着这边挥了挥手。
“景遇,老刘头叫你过去。”见林景遇没有反应,身边的人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提醒道。
林景遇这才起身,却没有直接过去,而是先将手中的水瓶放在台阶上,捡起一旁的校服仔细穿上,拉上了拉
链,慢条斯理的动作与周围人激动期待的反应截然相反。
他的步伐也与他在球场上那如利剑出鞘般的姿态南辕北辙,走得不紧不慢,冷静地注视着前方,莫名带着点
郑重的味道。
在离江予鸳还有十几步的距离时,林景遇微作停顿,他抬起眼睛,朝着前方看过去,恰好对上白洛鸳投递过
来的视线。
这个距离,已经能够将对方看得清清楚楚。
白洛鸳长了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无论是放在普通人中还是娱乐圈里,都不会被掩盖一丝光芒。黑发、黑
瞳、白肤、红唇,每一种颜色都极为鲜明,五官精致,没有一丝瑕疵。组合在一起,几乎称得上是姝绝无双,美
到具有攻击性。
明明刚喝了水,嘴里却有些干涩,林景遇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慢慢走到了两人面前,沉默而冷静地看着对方。
还是老刘头先开了口,“景遇啊,这位是白洛鸳,祈锦集团的董事长。”
“……”林景遇沉默着。
白洛鸳也没有开口,只是毫不掩饰地打量着面前着着朴素校服的男高中生,视线格外轻佻。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足两米,林景遇发现了一点细节。比如,白洛鸳身上简直是一尘不染,从发丝、到皮肤、
到衣服、到鞋子,干净到像是要透光一样。他的皮肤也是接近透明的白色,如牛乳又如白玉一般,在夕阳下散发
着莹润的光芒。
刘校长看着也很干净,毕竟是见大集团的董事长,他换了身崭新的西装,打着整洁的领带,从头到尾都是新
的,头发也仔细打理过。
可与白洛鸳对比一看,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白洛鸳更像是那种……摆在博物馆里,被精致养护、碰都碰不得的瓷器一般,细腻光滑洁净,写着“禁止”
触碰的标语。他与这个略显破败的学校,与周围挥洒汗水的学生,与雨水洗涤后的操场,格格不入。
他一看,就不属于这里。
老刘头的声音又响起来:“白总要跟你单独聊聊,景遇,你好好表现。”
老刘头是众所周知的势利眼,但对林景遇这种成绩非常优异的好学生还是非常宽容的,他拍了拍林景遇的肩
膀,说完这句充满暗示性的话就走开了,连带着篮球场上看热闹的学生也一并驱赶走了。
等到周围都没人了,夕阳又往下挪了两分,白洛鸳望着面前的林景遇,挑了下眉,伸出手来。
他的指间夹着一张叠起来的薄纸。
林景遇的目光停留在夹着那张纸的手指上。白洛鸳的手指也是纤尘不染,白到发光,纤长笔直,只有指腹是
粉色的。
“你爷爷的遗书。”
在林景遇接过那种纸的同时,白洛鸳也将手抽了回去,他侧过身去,望着远处的篮筐,声音很清冽,如同冬
泉一般,“不是给你的,是给我爷爷的。”
林景遇打开了那封“遗书”。
白洛鸳缓缓说:“他们两个是老战友,你爷爷在遗书里说,你父母是社会的败类,沾了黄赌毒,一辈子都没
有指望了。他怕你以后跟着他们过不好,拜托我爷爷看在他们的革命友情上,在他死后照顾你几年,直到你成家
立业的那一天。”
“遗书”如白洛鸳所言,几乎没有差别。
白洛鸳没有说,其实林景遇爷爷的遗书还有另一封,只不过,那是只给他爷爷看的,因为那封里面说的更直
白,语气几近恳求,希望白家能够拉林景遇一把,救他离开现在这个如同深渊一般的家庭。
白洛鸳转过身来,走到林景遇面前,毫不客气地询问:“你多大了?”
他这一动作,几乎将两人的距离拉到了十厘米以内,完全超出了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应有的社交距离。
漆黑的瞳仁里倒映着白洛鸳的影子,林景遇望着近在咫尺的白洛鸳,微微屏了下呼吸,身体由突然的紧绷转
为放松,他垂眸迎上白洛鸳的视线,声音依旧冷静:“十九。”
“十九岁上高三?似乎不算很常见。”
“我……辍学了两年。”
白洛鸳又挑了挑眉:“辍学?还是两年?”
他似乎来了点兴趣:“那这么算,你还跳级了不成?”
林景遇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
白洛鸳并不在意他的寡言和沉默,他伸出手,曲起的指节几乎要碰上林景遇的脸颊。
林景遇却突然跟触电似的后退了一步,白洛鸳的动作便停在了半空中。
“……我刚打完球。”
白洛鸳轻笑了一声,自然地收回了手,语气淡淡:“看到了,打得不错。”
“跟同学相处得好吗?”
一连几个较为私人的问题,换做旁人,或许早就感到冒犯了,林景遇却并没有露出丝毫反感的情绪来,甚至
是有问必答:“还算可以。”
白洛鸳弯起了眉眼,似乎很是愉悦:“那真是太可惜了,你马上就要和他们分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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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泥泞

白洛鸳继续着那戏谑一般的语气:“祈锦在帝都,我爷爷也生活在帝都,而且他年龄大了,肯定不能亲自照
顾你。”
“所以,如果遵照你爷爷的遗嘱,接下来,你就要归我管了。”
白洛鸳那双眼睛像是琉璃一般,“你要跟我去帝都。”
“你们校长已经答应了,只要你点头,随时都可以办转学手续。我会安排你进帝都最好的中学,不过,能不
能适应帝都和杭城的教学差别,在高考前恢复你现在的水平,考上什么学校,只能靠你自己的本事。”
“当然了,你也有第二个选择,当你爷爷的遗书不存在,当我没有来过,继续待在这里,维持现在的生
活。”白洛鸳笑得有些幸灾乐祸,“只是这样呢,我许诺给你们校长的一些东西就要收回了,他会不会因此找你
的麻烦,就看你的运气了。”
那刘校长也是人精中的人精,拿着林景遇未来能够考出省状元的成绩,能够让学校提升多少名誉上的、生源
上的潜在价值,来作为交易的筹码,死咬了半天不松口。
白洛鸳直接给出了一剂猛药,面对三千万的资金扶持和一栋教学楼的利益诱惑,刘校长自然是不带一点犹豫
地答应了下来。
虽然几千万对白洛鸳来说不算什么,但脚下这座学校实在没什么投资价值,他相当于白砸了一大笔钱进去就
为了讨一个吉利。换在平时,白洛鸳必然不会让自己吃这么一个闷亏,但没办法,他爷爷交代过了,要钱给钱,
打点好关系,别落下什么麻烦。
反正这钱也不是他自己出。
“我给你时间考虑。”
“五分钟。”
白洛鸳在林景遇面前伸出五根葱白细指,浴在晕黄色的余晖下,离得如此之近,连指腹的漩涡纹理都看得清
清楚楚。
选在这个时间转校,并不是一个明智的抉择,毕竟,离高考还剩不足一年的时间,这不仅仅是换学校,还是
换城市,从杭城换到帝都,天南地北,两个区域的教育差别巨大,高考题型、逻辑、难度都存在着不小的差别。
更何况,去另一个城市,要重新适应那里的生活,重新与周围的人建立新的联系,这些都是干扰因素。
这将是决定命运的一个选择,白洛鸳却只给了五分钟考虑时间,可见这人的性格恶劣。
但是,林景遇却也没有犹豫多久,甚至没有等到白洛鸳给的那可怜的五分钟思考时间结束,他就做出了选择。
“我跟你走。”
白洛鸳眉尾一样,这似乎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期,获得了他一点惊讶的反应。
他稍稍歪了下脑袋,打量着林景遇,“我得说清楚,你跟我走,是只有你跟我走,本来就是不小的麻烦了,
我不可能再接受任何一个累赘。”
“你的父母、朋友、老师,一个都不会跟去。”白洛鸳将手指举到林景遇面前,离着他的鼻尖只有几厘米的
距离,却没有碰上去,“而且,我要你跟他们断绝往来,尤其是你的父母,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的去向。”
“如果哪一天他们因为你的缘故跑到我面前来找事,那你就跟着他们一起滚蛋,明白吗?”
这话说得相当不留情面,林景遇却只是微微加重了呼吸,很快便恢复了镇定,目光落在白洛鸳红润的指腹上,
而后点头,“我明白。”
白洛鸳收回了手,转身边走边说:“那现在就跟我走吧,教材啊、资料啊、还有衣服什么的,去了帝都重新
买,这边的都扔了吧。”
“……”林景遇望着白洛鸳的背影,面对这番蛮横无礼的要求,他没有提出异议,很快就反应过来,跟上了
白洛鸳的脚步。
白洛鸳听到身后沉稳的脚步声,目光微动,用余光微微瞥向侧后方的少年,嘴角抿出了一点细微的笑意。对
林景遇的第一面,他还是挺满意的。
白洛鸳是被他爷爷催着过来的,来得匆忙,也没有大张旗鼓,走出校门后直接坐上了停靠在路边的一辆车。
林景遇坐在了他旁边。
司机转过头来,是一张四十来岁长相和蔼的脸,语气也颇为温和,“少爷,搞定了?”
白洛鸳应了一声,随手拿过旁边的西装外套穿上,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抱怨道:“这不是南方吗?怎么也这
么冷?”
林景遇终于确定,白洛鸳泛红的指腹并非是原本的颜色,而是被冻的。
那中年男性笑了一声,声音颇为宠溺宽容,“少爷,你本来就畏寒,南方是比我们那暖和一点,但你只穿个
薄毛衣也受不了啊。”
“我这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白洛鸳幽怨地瞅了身旁的林景遇一眼,精力旺盛的男高身上还冒着运动后的热气,头发都带着湿气,却板板
正正穿着秋季校服,连拉链都被拉到了最高点。
白洛鸳好奇地扯了一下他的袖口,都没接触到皮肤就感受到他手臂上蒸腾着的体温,他疑惑道:“你很热
吗?”
不知道是空调温度上来了,还是其他原因,白洛鸳发现林景遇的脸上似乎比上一刻多了一汪红晕。
他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古怪,却没有多说什么。
“云叔,去高铁站吧。”
“好。”
被白洛鸳唤作云叔的男性又偏了下头,朝林景遇看过来,“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祁云,是白家的管家兼司机,
你叫我云叔就行。”
林景遇礼貌地握住祁云伸出的手,问好:“云叔好。”
一旁撑着脑袋的白洛鸳看到两人交握的双手,懒散地靠着椅背打断两人的客气:“差辈了差辈了,云叔,你
让他也叫你云叔,那他叫我什么?”
祁云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白洛鸳话里的意思,他伸手轻拍了白洛鸳一下,责怪道:“小鸳,你也才不到 27
岁,跟景遇相差不到 10 岁,总不能让他叫你叔吧。”
“那叫什么?”
“叫……叫哥哥就行。”祁云犹豫了下,建议道。
林景遇有种奇特的感觉,好像白洛鸳身上那种与周围一切格格不入的气场在上车后就消失了,那片薄薄的车
窗在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的同时,也重新分割出了一片领域。
而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外来者,也被自然而然地划归到了这片领域中。
白洛鸳噗呲笑了一声,偏过头来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景遇,“听到了没,以后要叫我哥哥。”
林景遇有些不自然地抿了下唇。
祁云启动了车子,林景遇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抱歉,云叔,我可能得回家一趟,拿一下证件。”
车里安静了一秒,白洛鸳撑着下巴,闭着眼睛,连动也没动一下,只微微张了下唇,“给云叔报地址。”
“你家离学校还挺远,平时是走读还是住校呀?”祁云看着导航上显示的目的地,温声询问。
“住校。”
“住校也挺好的。”祁云点点头,语气温和,关怀声如同长辈一般,“听说你爸妈很少回家,那你这几年的
学费、生活费都是怎么解决的?”
林景遇用余光看着白洛鸳,白洛鸳进车里没多久就已经睡了过去,他用手掌撑着下巴靠在车窗上,虽然祁云
已经开得很稳,但还是不免偶尔脑袋会碰到车窗上。
林景遇稍稍蜷了下指节,回答道:“学校支助了一部分,我也有在做暑假工赚钱。”
祁云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叹息道:“那你这几年过得还是挺辛苦的。”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白洛鸳一眼,才继续道:“以后你就专心学习,其他的,少爷和老先生都会安排好的。”
“嗯……”林景遇低下头,“谢谢。”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狭窄的巷道里拐了四五个弯,虽然还能继续往里驶,但已经相当困难,林景遇
说:“祁叔,就在这里停下吧,我走过去就好。”
祁云观察了一下路况,点头应道:“那行,你小心一点。”
两人说话声音都不大,但白洛鸳还是醒了过来,他眯着眼睛看向已经下了车的林景遇,捏了捏有些发疼的太
阳穴,跟着他走了下去。
祁云见状叫道:“少爷!你睡了一路,刚醒来别这么出去啊,会感冒的!”
白洛鸳把他的话当了耳边风,下车后环望了一下周围的民居,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
但伸到一半,就被祁云打断了。祁云急急忙忙将被白洛鸳扔掉的外套拿出来重新披到他身上,还抓着白洛鸳
的胳膊把外套整个套了上去,西装配上里面的休闲衣,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白洛鸳相貌好,身板也正,让人看着,只会觉得无论怎么穿、穿什么都是好看的。
林景遇就在一旁这么看着,眼中飞快地划过一缕异样的情绪,又很快消散。
祁云不放心地嘱托道:“景遇,你帮我看着他,别让他脱了衣服。他体质不好,容易生病。”
林景遇点点头。
白洛鸳哼了一声,不以为意,“走吧,带我看看你家。”
“好。”
说是要看,但几百米的路走了还没一半,白洛鸳就停下了脚步。
杭城刚刚结束了连续几日的阴雨天,连柏油马路也只是刚刚晒干,这种墙垣间的泥泞小路积了几天的雨,几
乎要大半个月才能干透。
白洛鸳低头看着自己的一双白鞋,无声停顿了好几秒,歪过脑袋看向林景遇:“还有其他能走的路吗?”
林景遇也低下头,看向白洛鸳的那双白鞋。明明也已经穿着这双鞋走了不少的路,却像是有什么防护罩一般,
没有粘上一点尘土。
不对,眼前这个精致漂亮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种脏污阴暗的巷道里,不应该,也不会被染上丝毫尘
泥。
林景遇喉结微微滑动,他往前走了一步,目色平静地看着白洛鸳:“我背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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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妻一起穿书成攻一攻二》口嫌体正直攻穿书后强吃回头草的故事~
【文案】
“终于解脱了!”
“二婚一定要找个娇软可爱、乖巧黏人的老婆!”
“总之,绝对不能是顾西瑀那样的!”
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离婚证还没捂热乎,江嵊便穿进了一本买股 BL 小说中,成了在雄竞修罗场中拿着主角
受爱情号码牌的攻一
主角受长着一张纯真可爱的天使脸蛋,性格更是单纯善良、软糯乖巧,这不正是他的理想型吗?
做梦成功!江嵊心里乐开了花,雄赳赳气昂昂开始追爱攻略之路,决心一举拿下主角受,当自己的新老婆
只是旁边那个十分碍眼的攻二,怎么越看越像他的前妻?
顾西瑀现实中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养尊处优的大少爷,穿书成攻二家里却穷得响叮当,学费交不起得靠搬砖
打工赚钱,衣服穿了好几年洗得发白褪色
江嵊:活该,让你天天对着我逞凶作恶,遭报应了吧,多吃点苦头正好磨磨你那臭脾气,好好做人吧!
他无意扫到那被劣质布料磨得发红的半截腰身,狠狠别开了眼
妈的,就会勾引人!
作为攻二,顾西瑀是主角受的邻家哥哥,每天跟主角受一起上下学,课余时间帮主角受辅导作业,暑假期间
一起去打工赚钱,眼见主角受和顾西瑀越发亲密——
江·顾西瑀前夫兼情敌·嵊:不能给顾西瑀和主角受发展感情的机会和空间!
江嵊大摇大摆地跟在顾西瑀身后,盯着顾西瑀的一举一动,严防死守顾西瑀和主角受擦出爱情火花的任何苗

但主角受还是没眼光地沉迷在顾西瑀的温柔陷阱里,甚至差点在顾西瑀的诱惑下主动献吻
江嵊冲动地上前打断两人的暧昧,一把扯住顾西瑀:前妻,你能不能守点男德!
顾西瑀瞟他一眼,淡淡道:前夫,你越界了
在一场酒会中,顾西瑀为了保护主角受,代他喝下了令人欲.火焚身的情酒
江嵊赶来时,顾西瑀半跪在床上,衣衫凌乱,神色朦胧,白腻的身子像是泡了红酒
江嵊冲动地扑倒他:那个,前妻,要不要跟我旧情复燃一把?
主角受:我也是你们 PLAY 的一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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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口不一爱而不自知攻 vs 脾性强诱而自知大美人受

第 3 章 手指

白洛鸳眨了眨眼睛:“你确定?”
林景遇点了点头。他又迈了一步,走到白洛鸳面前,伸出手指将白洛鸳披着的西装扣子扣上。
“穿好衣服,别弄脏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但却没有和白洛鸳对视,只是盯着自己扣扣子的手,回想起自己在路过校园的水龙头时刻
意洗了下手,所以即使是这个动作,也不会弄脏白洛鸳的衣服。
“嗯……”
白洛鸳等了一会儿,西装只有一个扣子,几秒不到就能扣好,林景遇却花了一分多钟还没有弄好。他奇怪地
低头一看,竟发现林景遇的手有些不明显的颤抖,更明显的,是他手背上鼓起的青筋。
扣个扣子而已……怎么会这么紧张?明明在学校里那会儿表现得很冷静沉着来着。
白洛鸳这也才发现,林景遇的手很大,手背上青色凸起分外明显,指骨很粗,指腹也很粗糙,那并非是翻书
写字留下的痕迹,更像是长期做重活磨出的茧子。
白洛鸳伸出手,抵住林景遇的掌心,“我自己来吧。”
出乎白洛鸳意料,林景遇又像是触电一般,在接触到他手指的瞬间,突兀地收回了手。
白洛鸳动作一顿,诧异地抬头:“怎么?碰下手就吓成这样?怕我吃了你不成?”
白洛鸳注视着林景遇的眼睛,林景遇反应越大,反而让他更想欺负此人的恶趣味。他伸手捏住林景遇的手腕,
强行让他重新将手放到他衣前的扣子上。林景遇并没有抵抗。
他舔了舔牙齿,眼睛几乎黏在林景遇身上,“难道之前听说过我?知道我是同性恋?”
白洛鸳名声在外,跟他接触过的、没接触过的几乎都清楚他的性取向,以至于哪怕不在帝都,到千里之外的
小城市出差,都有不知道什么人往他房间里塞小男生以期能取悦他。
久而久之,白洛鸳也就默认所有跟他接触的人都对他存在这层认知。
不过,眼前这个十九岁的高中生,白洛鸳倒是不能确定。
果然,林景遇摇了摇头,否认他的质疑。
他抿直了唇角,低声说:“我只是……怕弄坏了扣子。”
“……”
林景遇专注地扣着那颗被白洛鸳拧开的扣子,这一次,他的手稳了很多,再也看不出任何颤抖,因为没有肢
体的直接接触,白洛鸳也没有发现他的后背和手臂都在紧绷着。
白洛鸳看着他,突然开口:“我是同性恋没错,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不可能对你下手的。”
“我对还在上学的小屁孩没兴趣,而且,你是我爷爷战友委托他照顾的孩子,我要是动了,我爷爷不得把我
打个半死?”
白洛鸳说着,便笑了起来,分明是一个在墙壁的背光面,阴影之中的笑容,依旧显得格外艳丽明媚。
林景遇没有说话,一番曲折终于把扣子扣好后,他转过身,在白洛鸳面前矮下了身。
白洛鸳没有客气,弯腰勾住了林景遇的肩膀。
白洛鸳很瘦,这一点林景遇早就发现了。
他有一米八左右,肩宽腿长,无论是毛衣还是西装都撑得起来,而且很衬身材。他的瘦并不是瘦弱,而是身
上没长一块多余的肥肉,也没有刻意锻炼形成的硬邦邦的肌肉,密度小,很柔软。
这样一背,两人接触的地方更多了,虽然隔着衣服,林景遇也能感觉到,白洛鸳身上大部分地方应该都跟他
的手一样,很软,骨头也轻,像是轻易就能折断一般。
林景遇在心里估量了一下,大概一百二三十斤左右。
这段泥路只有两百米左右,林景遇背着白洛鸳走,也毫不费力,如履平地,很快就到了对面。转个弯,就到
了家门口。
被林景遇放下来后,白洛鸳走到那扇紧闭的铁门前,看着生锈的老古董铁锁,不由得啧了两声。他伸出手指,
轻轻拨弄了一下,锁没动,指腹上倒蹭上了一点猩红的铁锈。
“你怎么还不过来开门?”他奇怪地看向站在墙院旁一言不发的林景遇,询问道。
“我要翻墙进去,稍等一下。”
“什么意思?”白洛鸳睁大了眼睛,蹙眉问,“你把钥匙落学校了?”
林景遇否认说:“没有。他们没给我这扇门的钥匙。”
这个“他们”,白洛鸳立刻就理解了指的是谁。他没有继续询问,而是走到了林景遇身后,看着他利落地翻
过将近两米的墙院,好奇道:“你怎么翻的?教教我呗?”
林景遇神情一怔,然后第一次对白洛鸳的话表示了反对,“不行,很危险。”
的确危险,因为墙顶上插着许多防窃贼的玻璃碎片,稍不留心碰到的话就会见血。
“你都能翻,我怎么不行。”
白洛鸳作势就要自己来,被林景遇及时制止住了,他露出点为难的神色,脸色有些紧绷:“你等我一会儿,
我帮你。”
说罢,他直接跳进了墙内的院子里,一阵响动过后,一把竹梯子便竖到了江予鸳面前。
“你上来吧,小心一点。”
“……”
虽然这与翻墙已经相差甚远,白洛鸳也没有过于为难林景遇,也算放了自己一马,轻巧地爬上梯子,小心攀
了四五阶,刚要按到墙头上时,被林景遇抓住了双手。
林景遇干燥的掌心已经渗出了汗,白洛鸳动了动手指,“有必要紧张成这样吗?我这个当事人都没有紧
张。”
林景遇紧紧握着他的手,眼睛黑沉沉的,他小心翼翼地把白洛鸳弄上来,又将梯子抓过来靠在里面的墙上,
这才跳了下去,在下面伸手扶着梯子。
白洛鸳却并不想要这种安稳的落地方式,他来到林景遇刚刚的位置,学着林景遇的姿势,往下跳了下去。
林景遇眼睛一缩,未经思索胳膊就已经伸了出去,白洛鸳直接撞进了他怀里,两人身体紧压在一起,踉跄了
两步,才堪堪站稳。
白洛鸳很是不高兴,他不满地说:“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林景遇微微垂眸,缓慢地松开手,他没有反驳白洛鸳,只等他发完火,才低声道:“这不适合你。”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了,白洛鸳没听真切,但林景遇已经往院子里的平房走去。
白洛鸳看着他宽阔的脊背,心情有些糟糕地磨了磨牙。
这是一幢很老旧的石头房,即使开了门,光线也透不进去,里面看着很阴森,白洛鸳没再进去,而是在门外
等着林景遇。
林景遇从房间里翻出一个板凳,铺上了两层纸,放到了白洛鸳面前,面容冷静地说:“坐一会儿。”
白洛鸳顺势坐了下来,板凳很矮,只能朝外伸着两条腿,他倒不是很在意,而是托着下巴好奇地欣赏着林景
遇进进出出地忙碌着的身影。
按理说,贫困的初高中生会有一种极为常见的心理,就是对于贫困的羞耻。强烈的自尊心会驱使他们耻于被
旁人发现自己生活的贫困,这种羞耻甚至让他们拒绝让同学们认识自己的父母,拒绝带朋友来家里做客,拒绝被
支助被帮扶。
按照白洛鸳的调查,林景遇的家境属于那种相当贫困的,父母无为到拖累子女,如果没有学校资助和自己打
工赚钱,他甚至难以继续学业。
但林景遇没有表露出那种被外人发现自己贫困和不堪家庭的羞耻,除了偶尔几个不可理喻的动作,在与白洛
鸳的接触种,他一直都是落落大方的,没有抗拒他的到来,没有抗拒他窥探自己的世界,看到他处在这样水深火
热的生活中。
白洛鸳爬墙未遂的不悦心情渐渐消散了,他坐着那个小板凳,抬头望着狭小的庭院里,慢慢停靠在墙头的飞
鸟,露出了一点怡然的神色。
他本是很排斥一个陌生人闯入他的生活里的,所以在爷爷收到那封遗书并要求他来杭城找人时,他起初并没
有答应,甚至躲了爷爷好几天。最终会来,也不是自愿,而是爷爷威胁他,如果他不来,就亲自过来杭城接人。
所以,初见林景遇时,他在言语和态度上多番刺激羞辱对方,也是故意为之。
没想到,林景遇的反应倒有些令他有些刮目相看。看来,比同期学生大两岁是有好处的,至少心智已经是个
成年人,表现成熟而稳重,即使生活即将出现大的变化也能喜怒不形于色,处变不惊,完完全全心智健全的成熟
男性。
除了那莫名其妙不可理喻的夸张举动。
是因为性格比较内敛,和同年龄段的男男女女肢体接触不多吗?
也是,他一个人生活,没有性启蒙,义务教育阶段性教育又不多,到了这个年龄,没接触过估计也不好意思
接触“性”,或许还是个青涩的少年人呢。
白洛鸳心情不错,不禁多了些包容心。他不由得想到,以后关系好了,也不是不可以带着他出去见见世面,
要不然以后跟人碰碰手都要紧张到炸毛,自己丢人就算了,丢他的人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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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衣服

热水壶发出了一道尖锐的啼鸣,水烧开了。
白洛鸳本来以为林景遇一进门就烧水是自己口渴了,却发现他并没有去拿水杯,却从房间里翻出了一个干净
的塑料脸盆放在了他面前。
在白洛鸳疑惑的视线下,林景遇舀了一点凉水,又兑了些刚烧开的热水,试了下水温,才抬起头看向白洛鸳,
他的目光落在那染了铁锈的手指上,一起拿出来的,还有一块刚拆封还没用过的香皂。
“……”
这可真够细心的。白洛鸳无声笑了笑。
那脸盆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上面的花纹都磨光了,但很干净,没有任何污渍残留,水质也很清澈,不会让人
联想到与脏污有关的词汇。
仔细一看,这整个小院都是一样的风格,虽然老旧破败,但被整理得十分舒适干净。
林景遇在他洗手的空档里,在屋子里不知道翻找了什么,他很快就走出来,竟又翻墙出去,白洛鸳都没来得
及出声制止他,就听到了一阵铁锁落地的声音。
林景遇从外面推开两扇铁门走进来,正好撞上白洛鸳含着轻浅笑意的目光,像是戏谑又像是欣赏,“年轻人
可真有活力。”
夕阳暗淡的光辉没有将白洛鸳周身的光芒遮掩,他懒洋洋地坐在那矮板凳上,斜倚着身后的石墙,不伦不类
的穿着却将他衬托得格外灵动,像是误闯入猎人木屋的精灵。
林景遇呼吸加重了一瞬,他一步一步走过去,高大的身影将白洛鸳完全遮住,一丝缝隙也不留,一束光芒也
不露。
白洛鸳挑了挑眉,抬手在他眼前空弹了下手指,“怎么?没见过我这么好看的人,看傻眼了?”
林景遇方才收回了神志,他低下头,视线捕捉到白洛鸳的手指,已经洗得干干净净,水温不算特别热,却还
是让他这双白皙的手染上了绯色。
他低声说:“我已经找到身份证了。”
白洛鸳点头:“那就走吧。”
在林景遇合上铁门前,白洛鸳回头重新审视了一遍这座窄小的旧院落,占地大概有一百来平,除了老旧一点,
算不得不堪入目,位置也不算很差,在杭城这种地方,想要出手总会有人接盘,怎么也能卖个上百万。
白洛鸳心里盘算着,却并没有跟林景遇说。
回去的那一段泥泞小路自然还是林景遇把他背过去的,祁云从车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走下下车,快步走到
林景遇身边,把白洛鸳接了下来。
他头疼地说:“少爷,要是让老先生看到,又得说你了。”
白洛鸳不甚在意,率先上了车,“我又没做错什么?他骂我我就骂回去。”
祁云捏了捏太阳穴,又转头跟刚刚上车的林景遇说:“景遇,老先生特意嘱咐我,你只要答应跟我们去帝都,
以后你就是白家二少爷。”
“小鸳他任性惯了,你没必要因为他年长几岁,就纵着他,任他欺负你。”
白洛鸳踢了一下祁云的椅背,“云叔,我还在这呢,什么叫欺负,是他主动要背我的。”
祁云不可思议地看向林景遇,从他那里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本就惊讶的神色越显震惊。他张了张口,看了眼
已经准备闭眼睡觉的白洛鸳,把打算说的话暂时压了下去。
白洛鸳格外嗜睡,这次去高铁的路又远,车上又比较舒适,他直接睡了一路,直到停车都没有醒过来。
祁云下了车,打开后面的车门,林景遇正看着昏昏入睡的白洛鸳,一副想叫醒他又怕打扰了对方的模样。
林景遇个高腿长,相貌俊逸,气质阳光舒朗,青春洋溢的同时又带着些属于学生的书卷气,是最讨长辈喜欢
的那种。
祁云对他的观感很好,他小声说:“小鸳他刚刚忙完一个收购案,没休息就让老先生赶过来找你了,估计是
累了。”
祁云摸了摸林景遇的头发,又轻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爷,已经到高铁站了。”
那副姿态和神色,完全是父母对待自己宠爱的子女的模样,不掺杂任何虚情假意。而祁云的身份,在他口中,
只是白家的管家和司机。
林景遇低头看向已经被缓缓唤醒的白洛鸳,大约是睡得比较沉,陡然醒来很不舒服,他捏了捏眉心,才慢慢
坐起身来,脸颊被车内空调释放的暖风蒸腾起了一丝红晕。
白洛鸳有 27 岁,虽然无论从外表和穿着都看不出年龄感,可即使穿着一身简约的休闲装,混迹到学生之中,
也完全不会让人认为他是个学生。
他身上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学生的气质。那双深褐色瞳仁里散发出来的光芒蕴满了成熟和练达的韵味,又透着
一种不可轻易描述的“魅”,那是一种独属于他的性吸引力。
检票上了高铁后,白洛鸳又睡了整个车程。等他彻底醒过来时,他们已经坐上了行驶在帝都高速路上的车。
白洛鸳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外套,朝外望了一眼,夜色笼罩下,过往车辆尖啸而过,车灯明明暗暗,与远处楼
宇的灯光交相辉映。
祁云看到他醒来,“少爷,我们在回老宅的路上。”
“嗯……”白洛鸳懒洋洋地应了一声,停顿了片刻后,说,“在临湘大厦停一下吧。”
临湘大厦是帝都知名地标之一,也是客流量较高的大型高档商场。
白洛鸳下车后,弯腰敲了敲林景遇这边的车窗,“愣着干嘛呢?还要我请你下车啊。”
祁云犹豫道:“少爷,需要我陪同吗?”
白洛鸳摆摆手,吩咐道:“云叔,你就在这等我们吧。”
“好。”
林景遇已经下车走到了白洛鸳身边,分明是第一次来帝都,却对周围繁华的景象没有丝毫好奇的反应,白洛
鸳朝他勾了勾手指,“跟我过来。”
白洛鸳随手打了个电话,等他们两个到的时候,那家品牌店已经关了门,两个导购从专属通道把他们领了进
去。
白洛鸳是这里的常客,他一走进来,就径直走到了为他收拾好的沙发上坐下,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清透水灵
的几种应季水果。
林景遇眼睁睁看着店里的五六个导购都纷纷围了上来,有的绕到沙发后面,十分熟练地为白洛鸳按摩着肩膀,
有的蹲在白洛鸳身前,给他喂水果。
白洛鸳看样子也习惯了这种服务,他姿态散漫地靠着沙发背,抬手点了点林景遇,示意身旁的导购:“给他
挑几套合身的衣服。”
“好的,白少,您稍等一会儿。”
几个导购有男有女,疲惫了一天,却因为白洛鸳的到来各个都变得红光满面起来。帝都虽然繁华富裕,但临
湘商场里面都是大品牌,竞争颇为激烈,他们的牌子比较老,宣传不多,近几年来更有些式微落寞的苗头。
像白洛鸳这种每次来都特意光顾,在店里随手豪掷千金的大主顾,并不算太常见。
导购比着林景遇的身形,很快就找出了几身衣服,客气地领着林景遇去试穿。
“这位先生,这边来。”
直到换上衣服的那一刻,林景遇的脑海里依旧回荡着刚刚的画面,那个穿着制服的导购体贴又暧昧地低身为
白洛鸳按摩肩膀的画面。
他无声皱了皱眉头。
身旁的导购敏锐地察觉他的表情变化,她在林景遇面前晃了晃,“帅哥,是衣服不合身吗?”
林景遇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在一面镜子前,镜子里立着一个身着深蓝色西装、穿着皮鞋的男性,眉眼里透着一
抹阴郁,与他平时的形象大不一样。
林景遇不着痕迹地收敛了表情,他温和礼貌地对着导购笑了笑:“没有,很合适。”
导购见他面色由阴转晴,一笑起来更是阳光帅气大帅哥一枚,不禁松了口气,眼睛微微一转,小声问:“帅
哥,你是白少什么人啊?之前好像没在白少身边见过你。”
林景遇面色不变,用非常平和的语气询问:“他经常带人一起来你们这里吗?”
“那倒没有,也不是……”导购犹豫了下,说,“也不是这个意思,他来我们店都是一个人,不过去其他店
逛的时候,经常带着人的。”
“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林景遇一眨眼睛,淡淡道:“我好像听到白少的声音了,是在叫我吗?”
导购脸上一惊,来不及分辨真假,有些急促地说:“帅哥,衣服换好了,你快出去让白少看看吧。”
林景遇的眼神在导购急切又惊恐的表情上停顿了一秒,而后说:“好。”
走出试衣间,白洛鸳还在沙发上坐着,只不过刚刚为他捏肩的导购已经换了个位置,伏在沙发一旁轻柔地为
他揉着膝盖。白洛鸳像是古代的大少爷一般,理所当然地享受着旁人的服侍,嘴里含着一枚剥好的葡萄,丝毫没
有难为情的模样。
而那名导购在白洛鸳的纵容下,动作也越发大胆,揉捏着膝盖的双手逐渐往上移去。
白洛鸳无知无觉,闭眼享受着。
林景遇面无表情地走到白洛鸳面前,冷不丁地开口: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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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 章 回家

这声哥哥如同平地一声惊雷,让整个品牌店陷入了持续数秒的寂静之中。几个导购面面相觑,看向林景遇的
目光瞬间变了。
白洛鸳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穿着一身西装、打着领结、穿着皮鞋的林景遇,在视线碰撞的一瞬间,
白洛鸳衔在嘴角的葡萄掉了下去,下一秒,他已然变了脸色。
身旁的导购似乎察觉了不对劲,识趣又小心地收回了手。而周围另外几个人,也纷纷屏住了呼吸。
白洛鸳猛地站起身,眉心紧紧皱起来,“你们这是什么审美?”
他大步走到林景遇面前,抓住他的领子,又有些嫌弃地松开手,声音含着明显的怒气:“高中生,19 岁,你
们给他挑这种衣服?”
几个导购走过来赔笑道:“白少,消消气,您不满意就再换一套。”
白洛鸳冷哼了一声,朝林景遇摆摆手,“赶紧去脱了,穿着难看死了。”
他声音不算大,但掷地有声,足够让周围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这种不留情面的话一出来,旁边的导购脸上
的笑都挂不住了。
白洛鸳连眼神都没有递给他们,却无意间撞上林景遇的眼神,他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里流露着无措的情
绪。
“……”
紧蹙的眉心略微一顿,白洛鸳有些无奈地啧了一声,他叫住了重新挑选衣服的导购,自己走到挂满衣服的架
子前随意逛了一圈。挑了几件色彩简约的运动套装、毛绒外套、休闲长裤,一齐扔到林景遇怀里,“去试试。”
林景遇点了点头,抱着一沓衣服走进了试衣间。
“这白大少爷可真够难伺候的。”
一道细微的交谈声传入耳畔,让林景遇换衣服的动作停滞了下。
“我就没见过脾气这么差的,真是白瞎了那张脸了。”
“他脾气差你是第一天知道啊,这已经算好的了,你看看前两天财新的爆料,他都能当着董事会的面甩他舅
舅的脸色。”
“这白洛鸳人品可真够差的,要不是他舅舅坐镇,祈锦在他爸妈死的那会儿就没了吧?现在他掌权了,就把
以前的老功臣踢出去,我就没见过比他还白眼狼的。你说白氏夫妇这么一对模范夫妻,怎么就生出来这么个狗东
西。”
“我看他也别占着这么个好名字,直接叫白眼狼得了。”
隔壁传来一阵压抑过的哄笑声。
林景遇将他们的言论全部听进耳朵里,脸上没有分毫的情绪变化,只是在披上外套的一刻,外套的拉链意外
间重重甩到了旁边的木质隔板上,发出了一道尖锐的撞击声。
隔壁的笑声戛然而止,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小心翼翼又凌乱无比的脚步声。
林景遇置若罔闻,冷静地弯腰穿上鞋子,走了出去。入眼的依旧是熟悉的画面,娇小的导购蹲在白洛鸳身边,
亲自剥了一瓣橘子,喂给了白洛鸳。
她抬头望着白洛鸳的脸颊,眼里倒映着白洛鸳逼近美艳的眉眼,那眼神,可谓是含情脉脉、痴迷不已。
导购轻声开口,语气含着真切的期待和娇羞,“白少,橘子好吃吗?”
那道声音,林景遇刚刚还在试衣间听到过。
白洛鸳睁开眼,抬头看向林景遇的方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很酸。”
导购僵在了原地,只见白洛鸳站起身,走到林景遇身边,围着他欣赏了一圈,终于露出满意的表情。
“不错,就这么穿。十几岁的学生搞得那么老气横秋干什么。”白洛鸳拍拍林景遇的肩膀,“把这几套都试
一试,合适的话都带走。”
他低头一瞧,露出了个古怪的表情,问道:“你鞋码多大?”
“47。”
白洛鸳稍稍沉默了下。他这才注意到,林景遇的体型竟然这么大,他自己已经有一米八了,但林景遇还比他
高出了十厘米左右,无论是手臂、肩膀还是大腿,都比他壮不少。
想想从杭城那个不知名的小学校一路回到帝都,路上经过了这么多地方,和无数人擦肩而遇,白洛鸳都记不
起来有见到过比林景遇还高的。
在宽大套装下,林景遇的身材被遮掩了一部分,但整个人的身板很正,肩膀宽阔,往腰腹处收窄,腿很长,
透着力量感,身材比例极佳,简直是衣架子般的存在,这样的身材和相貌,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是十分耀眼的存在。
其实刚刚那套西装林景遇穿着也不算难看,甚至还更衬他的身材,只不过那种笔直刻板一丝不苟的修剪压住
了他身上洋溢的青春色彩,像是凭空添了几岁,不是白洛鸳喜欢的风格。
“走吧。”白洛鸳翻出一张常用卡,付了款。
*
离店后,林景遇双手提着七八套衣服,而白洛鸳则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在前面悠闲地走着。
在通往地下车库的直梯中,林景遇站在白洛鸳身后,看着白洛鸳低头时裸露出的白皙而修长的后颈,他攥紧
了手中的提绳,半晌,低声说:“我会还给你的。”
收银机上显示的那串数字,与他的学费比起来,几乎是个天文数字了。
直梯叮地一声,已经到了地下车库,声音落下,电梯门打开了。
白洛鸳顿了一下,习惯性地伸出两指放在嘴边,那是一个类似于夹烟的动作,但他手里什么也没有,也很快
反应过来,收回了手。
“你说什么?”
两人走出了电梯,白洛鸳停在林景遇身前,转过头来问。
林景遇与他错开视线,低头重复,“我会还给你的。买衣服的,路费,还有你给刘校长的,以及以后……”
白洛鸳打断了他的话,面色不悦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一把拍到了林景遇胸前。
那是一张颇为陈旧,但保存非常完整的纸。林景遇接过从他身上飘落下来的薄纸,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
张房产证。
“这是跟你爷爷的遗书一起邮递过来的,你老家那个房子的房产证,”白洛鸳的脸色很不友善,嘴角挂着一
丝讽刺的笑,话语也十分刺耳,“听说你那对赌鬼爸妈找你爷爷要了好几次,你爷爷一直藏着没给,是吗?”
林景遇沉默着。
“现在杭城发展很快,房价普遍高得离谱,我看了下,你家那套房子再破,位置再差,现在出让怎么也能卖
个小几百万。”
白洛鸳用脚尖踢了踢林景遇手里拎着的袋子,“你要是真记着要还我钱,那不用等以后了,你也别叫我哥哥
了,现在,就现在,拿着这张房产证滚回去把房子卖了。”
“不过我告诉你,你就算把房子卖了,也顶多多还几套衣服钱。我在你们学校砸了几千万,你打算怎么还,
什么时候还?你现在回去能干什么,继续打工?一年赚的能把利息还上吗?”
他不遗余力地嘲讽着,可眼里的神色,却与嘲讽无关。
林景遇瞳仁里倒影着白洛鸳的脸庞,那张漂亮的脸蛋并没有因为怒气而显露狰狞,反而被浓烈的情绪渲染得
更加艳丽,如火焰一般。
白洛鸳很生气。
林景遇张了张嘴,却没有能够发出声音来。
“还有,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房产证我之前之所以没拿出来,是因为你爷爷交代了,这房子卖的钱是等以后
你毕业出来后,给你当就业基金用的。”白洛鸳冷嗤了一声,继续说,“你要想现在花掉,谁也拦不了你。”
林景遇攥了攥那张薄薄的纸,伸手拉住白洛鸳的手腕,隔着一层毛衣,根本无法感知到彼此的体温。
“是我错了。”林景遇小声说。
他将那张房产证捋平,递到白洛鸳面前,安静地看着他,说:“对不起。”
白洛鸳脸色这才有了一点舒缓的迹象,他用食指点了点那张薄纸,“做好选择了?”
“嗯。”
白洛鸳将房产证拿了回去,“这还差不多。我告诉你,等晚点见了我爷爷,你也别害羞,上去直接叫他爷爷,
嘴甜一点儿,别天天把欠钱还钱这种破事挂在嘴边。云叔说的还不清楚吗,以后你就是白家人。”
“好。”
白洛鸳撑过身子来,几乎贴上了林景遇的侧脸,他凝视着林景遇的双眸,清透的声音被压低,像是威胁,又
如同诱惑,“林景遇,我把你赎回来,你就是我的人,以后,你得听我的。”
“我听你的。”林景遇注视着白洛鸳,车库有些冷,站了这么一小会儿,白洛鸳的鼻尖便红了。
衣袖下的手指动了动,却始终没有抬起来,林景遇抿了抿唇,说:“那……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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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败类

车子缓慢开出了停车场,祁云有些犹豫地开口,“……少爷。”
白洛鸳正拨弄着手机,从林景遇的角度看过去,屏幕上打开的是通话记录的页面,上面有两行极为刺眼的红
色号码,号码后缀着拨了十几次的记录,显示都是未拨通。
那两串号码都没有备注名字,只是一串 11 位的数字。
指尖停留在屏幕上,白洛鸳开了口,“什么事?”
祁云沉默了一瞬,脸色有些凝重,张了张唇,似乎在犹豫究竟该不该说出来。
片刻,他还是出了声:“少爷,老宅那边打电话过来,说……您舅舅舅母刚刚突然过去了一趟,现在还没有
离开。”
祁云停顿了一下,在这个间档里,白洛鸳在沉默,这次的沉默与过去几个小时里截然不同,散发着前所未有
的压抑,让这宽敞的车厢好似一瞬间就变得逼仄和暗淡了许多。
他并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连愤怒也没有,表情淡到几近冷漠,那冷淡感立刻就将他和周围的一切拉开了距离,
变得难以触碰、不易接近起来。
沉默过后,白洛鸳开口:“还有多久到?”
“十分钟左右。”
白洛鸳不说话了,他习惯性地在口袋里一摸,却没有摸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烦躁的情绪立刻爬上了他的脸庞,
在冷漠的底色上添了一份焦郁,他微微咋舌。
林景遇与他接触太少,并不能轻易理解他这些动作里的具体含义,只是清晰意识到,白洛鸳又生气了,而这
种负面情绪的来源,应当就是祁云口中的“舅舅舅母”。
白洛鸳脾气不太好。
林景遇正沉默地观察着,却见祁云趁红灯时从车座下拿出一个纸袋,从纸袋里掏出了什么,单手递给了白洛
鸳。
一只草莓口味的棒棒糖。
看上去并不是很贵,在大街小巷的各种便利店里都能瞧见这种包装的糖果。
白洛鸳接过了那根棒棒糖,拎着那根木棍的底端,无聊地叹了口气,那棒棒糖倒挂在他手中,像老旧摆钟里
的那根摆锤一般在他手里左右摆动着。
玩了一会儿,他撕掉了糖纸,将棒棒糖含进了嘴里。
他只是轻轻舔了两下,像是品尝味道一般,下一秒便用牙齿咬碎了,吃得很急切,就像是,那送到嘴边的不
是糖果,而是什么救急的药物一般。
还没到车库,白洛鸳就已经将那块糖吃光了,他舔了舔唇,车一停稳就打开车门走了下去,没有任何停留,
也没有招呼林景遇和祁云,扔下两人径直朝着别墅走去。
而祁云也没想到自己停车的空档,白洛鸳便自己先走了。看过去时,白洛鸳只留给他们一个单薄的背影,已
经是走到别墅门口了。
祁云心脏一阵紧缩,暗叫不妙,他拍了拍大腿,“景遇,我们赶紧过去。”
“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一来就见笑了。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站在我后面就行。”祁云边走边叮嘱道。
“好。”
*
白家的老宅是上百年的建筑,占地面积并不算很大,经过几次修缮,现如今是栋气质低调稳重的二层小别墅。
灯火通明的客厅里,白洛鸳的爷爷坐在丝绒沙发上,身侧站着两位专门服侍他生活的女佣。
坐在侧边沙发上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男的一米七左右,长得很壮实,看上去精明又老道,女的则比较瘦弱,
蹬着细高跟,披着大波浪卷棕色长发。
白洛鸳眸色微暗,朝客厅走了过去。
客厅里闲聊的几人听到他的脚步声,纷纷看过来,一见是白洛鸳,那瘦小的中年女性顿时咧开嘴笑道:“唉
哟,小鸳总算是回来了。”
白洛鸳噙着一抹微笑走到客厅里,并没有理会女人的问好,从老人坐着的沙发后走过,轻轻一碰老人的肩膀。
“爷爷。”
他未做停留,就从沙发后面绕到了前面,耳边传来他爷爷佯怒的训斥:“臭小子,办这点事怎么需要这么久?
人呢?带哪去了?”
白洛鸳捏了捏耳朵,笑意不减,“爷爷,别着急嘛,这不是看到家里来人了,先赶过来问候一下。我这样,
算是懂礼貌了吧?”
白洛鸳的爷爷叫做白麟,非常简单却足以概括他一生的名字,“金鳞岂非池中物”,尽管白家的产业起步很
早,但真正发扬光大,还要从他爷爷这一辈说起。
而如今,他爷爷已经不怎么管公司的事了,年纪超过六十,依旧精神矍铄,骨头硬朗,头发都还是灰色的,
坐在沙发上身板如松,气势如虹,看着也不过四五十岁。
白麟瞅了白洛鸳一眼,总觉得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的,“吃错药了?”
白洛鸳扯了下嘴角,没有应他的话,眼睛瞥向眼前的中年男性,祁俊,这是他母亲的亲哥哥,他的亲舅舅,
而旁边的女性,吕思悦,自然就是他的舅母。
白洛鸳含笑道:“舅舅,这么晚来,怎么没提前跟我说一声?”
他分明是笑意盈盈十分和善的模样,祁俊却不禁露出了一抹紧张的神色,尽管很快就将这抹情绪压了下去,
但随着白洛鸳的逼近,祁俊那张硬朗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些许的紧绷。
“小鸳,我来找你爷爷商量点儿事——啊!”
一道杀猪般的惨叫声划破客厅的天花板,随之而来的是属于女性的尖利的惊叫声。
林景遇和祁云走进门时,看到的便是这幅场面,白洛鸳脸上挂着盈盈笑意,上一秒还在面色和善地与人交谈,
下一秒,却猝不及防抬起腿,猛地踹在了面前的中年男人身上。
他看着不是健壮的体型,脚上劲似乎不小,又或者用了巧劲,一脚下去,竟直接将那中年男人踹翻在地,紧
接着,不顾周围人的惊叫声,毫不迟疑对倒在地上的男人补了两脚。
祁俊猝然跌在地上,艰难地伸手捂住胸口,只觉得稍稍一动,被江予鸳踹到的位置就疼得厉害,江予鸳又加
了两脚后,肺部立刻涌上血腥味来,他猛地咳了两声,直接咳出了一口血来,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动弹半分。
旁边的女人惊惧地扑了上去,尖叫地抱住祁俊,“老公!”
祁俊艰难地喘着气,抬眼看向白洛鸳,白洛鸳俯身下来,笑意依旧浅淡和悦,看在他眼里,却像是一只地狱
里爬上来索命的恶鬼般恐怖。
“舅舅,我不是提醒过你了,未经我的允许,你不能踏入老宅半步,否则,后果自负。”
他漫不经心地踢了踢男人的腰,讥讽道:“这就是后果。”
祁俊几乎被他这幅奚落的态度气得再次吐血,很想破口大骂,却碍于胸口太痛,实在无法发出有气力的声音。
吕思悦朝着白洛鸳扑上来,尖叫着:“白洛鸳!你个贱人!”
白洛鸳一把抓住她扑过来的手,挑眉道:“舅母,忘了告诉你,老宅的家庭医生回老家省亲了,你最好快点
叫救护车,否则死了丈夫,你再想找下家可不是件容易事。”
吕思悦表情一僵,随后猛地甩开了白洛鸳的手,又柔柔弱弱地栽倒在白麟脚下,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挤出了
几滴眼泪。
“伯父,你看看小鸳他……他怎么能打自己的舅舅!这可是亲舅舅啊!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吕思悦哭
叫着。
白麟瞥了白洛鸳一眼,一敲手里的拐杖,厉声道:“去叫救护车。”
他一开口,立刻就有佣人按指令拨出了电话。
吕思悦依旧扑在地上含着哭腔控诉着,“以前外面有人说小鸳忤逆不孝,说他六亲不认,我跟他舅舅都、都
还替他说话,想着多多少少帮他挽回一点名声。”
“可您看看,看看他是怎么对我们的,上来还没说两句话就打人?别说我们没什么矛盾,就算有矛盾,你面
前可是自己的亲舅舅,是长辈啊,这怎么能上手打,这都不能用不孝不敬来形容了,只有人渣才能干出这样的事
来啊!”
吕思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而身后躺在地上的祁俊也被家里的佣人扶了起来,他一边捂着胸口,一边颤巍巍
地指向白洛鸳:“你个……不肖子孙!”
“伯父!”吕思悦大叫一声,对着白麟猛地磕了一个响头,伴随着祁俊的咳血声,她呜咽道,“您一定得为
我们主持公道!这人怎么能光长一张俏脸,一点良心都不长!伯父,小鸳把他舅舅打成这样,您得给我们拿出个
说法来。”
然而,哪怕她都跪下了,白麟却迟迟没有回应。
这个只会护着狗崽子的老东西!
吕思悦越想越气,脸色突然一横,她麻利地爬起来,顺手脱下脚上的高跟鞋,起身的一刻就朝着白洛鸳猛砸
过去。
一声声尖叫和惊呼声掠过,现场越发混乱,吕思悦哭了太久,猛地起身头有些发晕,她勉力站直身子,却陡
然察觉,预想中高跟鞋正好砸中人脑袋的声音并没有响起来过。
她又急又惧地抬眼一看,却见一个陌生的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她面前,把白洛鸳挡在了身后,扔出去的高跟
鞋被他甩到了十米之外。
那是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相貌十分出众,吕思悦一眼看过去,便觉得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来是否真的见过,
她皱眉说:“你是什么人?”
林景遇没有回答她,而是专心地扶住白洛鸳的腰,帮他站稳了身体。
吕思悦看到白洛鸳那张毫发无损的脸,顿感又气又恨,也顾不得管这个青年了,作势又要朝着白洛鸳冲上去,
一副拼命的模样。
一道浑厚的声线陡然响起:“拦住她!”
那是……白麟的声音。
转瞬间,吕思悦面前就站了两个健壮如山的保镖,拦住了她的去路。
吕思悦不可思议的转过头,恨恨道:“白老,您这是要助纣为虐吗?!”
“白洛鸳就是因为有您纵容,才长成现在这幅德行!白家出了这么个败类,就是给祖上蒙羞的!”
“够了!”白麟厉声道。
对于白麟,吕思悦打心底还是有些畏惧的,对方一发怒,她条件反射板打了个哆嗦,微微缩了下脖子,不敢
再多言了,面色阴郁地回到祁俊身边。
祁俊在佣人的搀扶下捂着胸口勉强站住,他看向白麟,开口只有两个字,语气颇显尊敬,“白老。”
白麟并不看他,慢声做了安排:“先去医院治伤。”
随后,他转头瞪了白洛鸳一眼,“祁云,把他关禁闭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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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禁闭

一切安排妥当后,客厅里只剩下了林景遇和白麟,以及清扫“战场”的三两个佣人。
白麟站起身来,林景遇发现,白麟身体十分硬朗,起身时根本没有借助外力,也没有依靠放在旁边的那根拐
杖,动作十分利落地站了起来。
白麟走到林景遇面前,握住他的手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清明的眼睛里慢慢浮上一些热意,蒸红了眼窝,他
哽咽道:“你就是阿远的孙子,林景遇是吧?”
林景遇看着眼前的这位老人,默默应了一声。
白麟哀叹了一声,“阿远年岁明明比我小了不少,没想到……”
林景遇默然无语,垂下了眼眸。
白麟紧紧握着他的身轻拍了两下,“长得可真俊,有你爷爷当年的风范。你多大了?”
“19 岁。”
“19 岁,在上高三,对吗?”白麟喃喃道。
“是的。”林景遇有问必答。
“挺好、挺好。”白麟又叹了一声,“不过阿远也真是的,性格还是这么扭,他要是早一点寄信过来,我就
能把你们爷孙俩都接过来了。”
林景遇垂眸低声道:“我爷爷……不喜欢麻烦人。自己晚年间身体不便,也不让我回去照顾。”
“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么倔呢。”白麟拉着林景遇围着他爷爷的往事聊了一会儿,客厅里的佣人便已经
收拾好,纷纷离开了。
白麟摇头道:“今天真是……让你刚来就看笑话了。白洛鸳那混小子做事没个分寸,脾气还差,天天给我惹
祸,闹得家里不得安生。”
他虽然在数落着白洛鸳的不是,语气和神态却不见真切的嫌恶。林景遇安静地听着。
“小遇,你以后便好好在白家待着,把这里当自己家。我已经嘱咐好了,家里上上下下都会拿你当白家少爷
伺候。阿远的孙子,就是我的亲孙子,在家里别客气,有什么事就叫人帮你做。”
“还有,”白麟特意强调,“白洛鸳那小子要是叫你干什么,你也不用搭理,要是他欺负你,你就过来告诉
我,我给你做主。”
白麟领着林景遇上了二楼,推开其中一间房,是一件收拾整洁、各种用品都是全新的十分敞亮宽阔的单人卧
室。
“这是我给你安排的卧室,你睡两天,试试舒不舒服,不行地话就跟祁云、或者跟我说也行,让人给你换一
套。”
“谢谢……”林景遇撞上白麟投递过来的期待的目光,嗓子哽了一下,他想起白洛鸳的嘱咐,把原本要说出
口的话咽了回去,重新说,“谢谢爷爷。”
“哎!”白麟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他握着林景遇的手,边走边热情地跟他说,“我带你熟悉一下家里。”
“这是洛鸳的卧室。”
林景遇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白洛鸳的卧室位于刚刚那间卧室的侧对面,中间是宽敞的回廊,两间卧室
之间只有几步的距离。
“这边目前只有你和洛鸳睡,你们年轻人精力旺盛,尤其是那小子,有段时间不到半夜不进家门,我本来也
住在这边的,后来实在熬不住,便搬去南边了。”
“你先住两天吧,如果觉得他吵,也搬去我那边,那边正好也有空房间。”
“好。”
林景遇跟着他转了一会儿。白麟便又开口,“今天也晚了,这样,你先回去休息。反正多住几天,家里怎么
样你也就自然而然地熟悉了。要是哪里不懂,还是那句话,来问我或者祁云都行。”
林景遇应下来,他抿了抿唇,犹豫了两秒,轻声问:“爷爷,那……他呢?”
这个“他”是谁,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白麟摆摆手,“我刚才不是让祁云把他关禁闭室去了吗?”
“禁闭室。”林景遇重复了一遍。
林景遇稍稍皱了点眉头,“禁闭室”这种地方,出现在现代家庭中,并且是非监狱、警局的环境里,怎么听
怎么想都让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禁让人产生些不好的联想,很容易跟刑罚、审讯联系起来。
白麟观察林景遇的表情,突然浮起些许的好奇心和兴趣,“真稀奇啊,你们才认识半天,看你的模样,倒是
对他挺关心?我倒是不知道那小子这么容易讨人喜欢。”
林景遇微微垂了眸。
白麟拍拍他的肩膀,爽朗道:“这样,你跟我过来。”
两人来到一楼一间位置较为偏僻的房间前,白麟伸手推开了房门。
这是一间狭小的卧室,布置非常简约,除了一张不大不小的木床,什么也没有。白洛鸳正躺在床上,盖着厚
厚的一层被子,侧身对着门口的方向,只露出半张侧脸,看上去……睡得很香。
林景遇注意到,这间卧室里的吊灯不是他们开门后打开的,像是一直开着,灯的亮度很高,对睡眠不是很好,
但白洛鸳在这种光亮下却睡得很安稳。
白麟也看着白洛鸳,有一瞬间他的眼里流露出了一点伤感的情绪,尽管很快就消失了,却影响了他后面的情
绪。
白麟轻手关上房门,面含笑意,声音却不知不觉变得低沉了些,“看到了?这就是我说的禁闭室,这下你就
放心了吧。”
林景遇稍稍一顿,“……爷爷。”
白麟领着他离开了这个小房间,叹息道:“别看那混小子在外面张牙舞爪的,要是真枪实弹地跟人打起来,
估计只有吃亏的份。”
他抬了抬眼,神色近乎追忆,语气也越发柔和,“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什么苦,偏要这里逞能那里逞能,你
看他现在活蹦乱跳的,其实上个星期才发了次高烧。我要真把他丢什么潮湿阴暗的地方关两天,就他那身子骨…
…哪能受得了啊。”
“也就是做做样子给今天那两人看的,不然他们能罢休?”白麟嘱咐起来,“景遇,你也别跟外人说,有人
问你就往惨了描述。”
“我明白。”
“好了,这下时间真是不早了,快回去休息。”
“那爷爷也早点休息。”
白麟慈爱地点点头,对林景遇的乖顺知礼十分受用。
*
第二天。周六。
林景遇起得很早,他本身就没有嗜睡的习惯,一般睡五六个小时就能满足一天的精力需求。
卧室连着洗浴的隔间,各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林景遇简单洗漱了一下,便走出了房间。
白洛鸳和白麟都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白麟戴上了一副眼镜,缓慢又细致地翻看着手里的报纸,而白洛鸳则
坐得四仰八叉,几乎半个大半个身子都吊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祁云倒了两杯水放在茶几上,看到林景遇下来,面含笑意:“景遇,这么早就醒了,昨天舟车劳顿,你可以
多睡一会儿的。”
“云叔,我睡好了。”林景遇分别跟祁云和白麟道了声早安。
“正好,我还想着一会儿再让人单独给你做一份呢,那就一起来吃早餐吧。”祁云布置好了餐桌,把沙发上
的一老一少叫起来,“老先生,小鸳,景遇,该吃早餐了。”
白麟收了报纸,白洛鸳也睁开眼从沙发上起身,经过林景遇身边时,单手扔给了他一部崭新的手机。
“给你的。上面存了我和云叔的号码。”
“好。”
四个人坐在一起,也没有什么规矩或者仪式,很自然地就开动了起来。似乎对每个人来说,都只是一个普通
又平淡的早上,没有因为林景遇的加入而多几分拘束。
吃到一半,祁云到窗边接了个电话,回来后走到白麟身边,俯身说:“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祁晋断了三根
肋骨,已经做了手术,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话语未落,白洛鸳清亮的笑声打破了稍显凝重和安静的氛围。
他丝毫未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笑声非常肆意,听着便是愉悦到了极点,发自内心的笑声甚至让人忍不住跟
着弯起唇角。
白麟忍了忍,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将筷子里夹的半根油条扔了过去,恰好扔到白洛鸳面前的碗里,白洛鸳
灵巧地往后一挪椅子,避开了溅出来的豆浆。
“做什么啊?爷爷,有话说话,别上来就动手啊?”白洛鸳无辜道。
林景遇不动声色地微微偏头,发现白洛鸳说这话时,腮帮子微微鼓着,稍稍睁大眼睛瞪着白麟,这是一个非
常孩子气的动作,说出来的话明明语气是偏向严肃责怪的,却无端带着些撒娇的味道。
唇齿间无端分泌出了一些液体。林景遇低下头,舀了一勺粥。
白麟怒道:“你还知道有话说话,别上来就动手这种道理啊,那为什么要什么都不听人说,一上来就踢断祁
晋的肋骨?”
“当然是因为他活该。”白洛鸳眉尾一扬,眼神突然锋利了许多,“我警告过他不止一次,不准来老宅,这
么简单的命令哪怕是一条狗都学会了,谁让他猪狗不如,我只踢断他三根肋骨,也已经够留情面了。”
白麟撞上白洛鸳的眼神,那漆黑的瞳仁里蕴含的浓烈的情绪,让他一瞬间哑然。
他无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你打伤了自己的亲舅舅,什么都不表示怎么都说不过去,一会儿吃完早餐,
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不去,要去你去。再说了,你不是关我禁闭了吗,我怎么出去?”白洛鸳理直气壮地拒绝,却立刻转过头
对着林景遇说,“你的转学手续办好了,下周一就可以去学校了,一会儿我先带你去转转,熟悉熟悉环境。”
“你……”白麟实在拿他没办法,摇了摇头,“行,那我去。”
白洛鸳看过来,“爷爷,你去可以。不过,他提什么条件,你都不准答应。”
“白洛鸳,你懂不懂事?我落下面子过去,就是给你收拾烂摊子的,你哪来这么多要求?”
“我不管,反正你要是敢答应了,以后别想在家里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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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棒棒糖

八点左右,白洛鸳开车带着林景遇来到了一所学校的校门口。
校门口的巨型石碑上刻着几个草字:菁华大学第一附属中学。
尽管常年生活在杭城,林景遇也对这所中学有所耳闻,菁大附中享誉国内外,在全国排名前列,连续多年的
学生平均成绩都在帝都排名第一,一本上线率几乎高达 99%,每年能进 top3 大学的就有四五十人。
当然,能有这样的成绩,除了学校教学资源提供一部分助力外,更重要的是它所集结的优质生源。
能进这所学校的,几乎全部都是全国范围内成绩最为突出的那一批学生,即使是生在有权有势的家庭,如果
没有极高的天赋和成绩也没办法迈入这所学校的大门。
两人一靠近校门口的折叠门,就有一名年轻的保卫走过来拦住了他们,说:“请刷门禁卡。”
白洛鸳挑了下眉,“什么时候搞的门禁系统?”
“去年。”
“没有门禁卡怎么办?”
“先生,校外人员进校需要提前申请通行证。”年轻保卫一板一眼地说。
白洛鸳哦了一声,突然发现了什么,侧身朝着旁边保安亭的方向挥了挥手,“老伯!”
声音清亮,像是夏日的泉水一般带着点甘甜的味道。
保安亭里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老人,听到白洛鸳的声音便抬起头来,捏起手边的眼镜戴上,朝这边看过来。
他盯着这个方向看了一会儿,认出人来后,顿时露出点喜色,“是小洛鸳啊。”
“老伯,我带朋友进去看看,可以嘛?”
“那当然可以。”老人家挥挥手,对着那名年轻的保安说,“小杨,快给人放行。”
被唤作小杨的保安张了张嘴,又再次打量了白洛鸳和林景遇一遍,犹豫之间,又被老人催促了一次,才略带
为难地打开了折叠门。
白洛鸳微笑着走过去,“谢谢。”
林景遇耳力极佳,两人走进学校后,他还隐约听到了保安亭旁传来的交谈声。
先是那个小杨疑惑的声音,“小……洛……鸳?是白洛鸳吗?那个祈锦集团的董事长?”
老人的回答缓慢响起来,他似乎有些耳背,几乎是拔高了嗓子喊出来的,“什么祈锦?什么董事长?我不知
道,他就是小洛鸳啊……”
“白洛鸳,”老人重重重复了一遍,像是在骄傲还能记得这么名字一般,不吝啬地夸耀起来,“那孩子长得
好看,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
小杨迟疑着说:“他没有通行证,让他进去合适吗?”
“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他就是附中的学生。”
“……听说他风评很差,跟他接触过的人没几个是正面评价的,这么放他进去真的好吗,会不会给学校里惹
事?”
“你从哪里听来的!”老人立刻反驳了回去,“小洛鸳乖得很,嘴还甜,十几岁的小娃娃能有他这么懂事的,
可不多哟。”
小杨声音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又犯糊涂了吧……”
小杨走去了折叠门的另一边站岗,而老人摘下了眼镜,往校园里望了一眼,还在自顾自地低语着什么,林景
遇便听不真切了。
*
看上去,白洛鸳对校园环境很熟悉,林景遇跟上他的脚步,便听到了他平静的声音,“这是我的母校。”
“嗯。”林景遇已经猜到了。
“这里环境不错,学习氛围很浓厚,教育节奏比较紧凑。你进来后,可能要稍微适应一段时间。”
“高中的知识,我也还有点印象,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来问我,不过以你的水平,大概率是不会有的。”
白洛鸳悠悠讲述着,脚步突然停顿了一瞬,目光被什么吸引了过去,林景遇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是一面
巨型石墙,上面贴着几张已经有些发旧的学生照片。
几乎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一面墙,挂着这所学校里走出去的最为优秀的一批学生,用来彰显学校实力,吸引
生源。
林景遇一眼就捕捉到了那其中的一张,如果不是下面注着“白洛鸳”三个字,他几乎认不出来,这和门口那
位老人口中的“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实在差距太大了。
不如说,照片中的,和现实中的白洛鸳,一眼看过去时,根本想象不到这是同一个人。
那个照片中定格的,穿着蓝白色校服的白洛鸳……林景遇只来得及看到一个轮廓,因为白洛鸳很快就走了。
他飞快捕捉了一下照片下面的文字。
那行字写的是:白洛鸳,2013 级优秀毕业生,高考裸分 703 分,以帝都理科状元的优异成绩考入菁华大学数
学系。
这行信息如同一记鸣钟般重重敲向了林景遇的内心,让他几乎是瞬间便心跳如擂鼓,耳边仿若有风声猎猎作
响。
他望着白洛鸳逐渐走远的背影,胸前阵阵起伏,迈步跟了上去。
“白洛鸳。”这是林景遇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很平静,与平时说话的语气并无半分区别,谁也听不出他内心
潜藏的躁动究竟是怎样激烈。
白洛鸳停下了脚步。
“好像没有跟你说过,我的高考目标是菁华大学,数学系。”
“是吗?”白洛鸳转过身来。
不知为何,平静的空气中竟真如林景遇想象中一般起了一阵秋风,不够寒冷,不够锋利,反而带着清晨与午
间交接时的清爽与温暖,像被卷席的落叶染上了暖黄色。
白洛鸳细软的黑发被风吹了起来,他站在风中,微微眨了眨眼,像是蝴蝶展翅的瞬间。
林景遇听到他的声音再次回荡在耳边,平静,柔和。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
两人绕着学校随便逛了逛,便出了校门。林景遇很快就发现,回程的路和来时并不是同一条,白洛鸳似乎没
有打算直接回家,而是停在了一座医院的前面。
他坐在驾驶座上,望着医院楼上那几个猩红的大字,单指敲了敲方向盘,然后,在位置上到处翻找了一遍,
最后似乎没有找到想要的,两手空空地靠了回去,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林景遇开口:“你在找什么?”
白洛鸳没有睁眼,“糖。”
有什么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白洛鸳皱着眉头睁开眼,便见眼前停着一只曲起的手掌,两指间夹着一根纤细
的塑料棒,上面串着他熟悉的棒棒糖。
白洛鸳看着停滞在面前的这只手,神色略微有些怔忪,抬起的指尖轻微颤抖了下,慢腾腾地将糖果接了过来。
白洛鸳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林景遇的话突然多了起来,甚至开始和他主动说话。
就比如现在。
“云叔特意跟我说,你一天只能吃两根。”
说话间,白洛鸳已经剥开了糖纸,将糖含在嘴里咬了下去,他望着窗外,含糊地啧了一声,不满地说:“别
听他的。”
林景遇没有接话。
白洛鸳咬碎了糖,透过玻璃窗往医院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捡起放在旁边的手机,翻开通讯录拨出去一个电
话。
电话那端是祁云的声音,背景音有些嘈乱,“少爷。”
白洛鸳捏了捏眉心,“云叔,我爷爷呢?”
“哦,他早上不是说要来医院看看……看看你舅舅吗,现在就在病房这呢。”
祁云说得有些艰难,一副欲言又止的语气。
白洛鸳脸色变差了很多,“发生什么事了?”
祁云倒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道出了实情,“小鸳,你应该也猜到了,你舅舅他们两个昨天来老宅,就是来
跟老先生要钱的。”
“不是说他在外面投资了个什么互联网金融的项目,平台一暴雷,现在项目团队捐钱跑路,你舅舅的投资血
本无归,搞得他那个公司现金流吃紧,再不投钱就要破产了吗?听说他们几次去找你帮忙都吃了闭门羹,所以昨
天才找到老先生这里。”
“是。”白洛鸳面无表情地听着。
“老先生本来是不准备管的,结果昨天你踢断了你舅舅的肋骨,他现在拿着这个来说事,而且变本加厉,直
接不要钱,要老先生手里的股份了。”
白洛鸳冷笑了一声,“你等我一下,我上去。”
“嗳?小鸳,你……”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白洛鸳挂断了。
白洛鸳打开车门,正准备走,想到了车里还有一个人,这才回过头来,“你要待在车里等着,还是跟我上
去?”
林景遇用行动回答,也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白洛鸳看向他的神色有些复杂,语气却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医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祁俊住的房间,是一间单人病房,里面围着不少人,大多是穿着西服、打着领带的中年人,
都是祁俊打拼这么多年认识的生意伙伴,其中有不少还是祈锦的管理层。
但因为有白麟坐镇,这些人都站在一旁,默然不语地候着,只用眼神交流。
昨天半夜才进医院,今天上午就来人看望病情,白洛鸳这一路走过来,还发现了不少商业记者。看来祁俊断
了这几根肋骨,也不是很难受,这就已经开始做文章了。
白洛鸳嗤笑了一声,猛地推开了病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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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体面
一推开门,所有人的注意力便立刻集中了过来。
跟祁俊关系不错的那几个神色不忿,一副想要发作但又有所忌惮的模样。而祈锦的两三位老总脸上则写满了
尴尬,像是恨不得立刻消失在现场。
白洛鸳没有理会他们五彩缤纷的表情,径直走到中间的病床边,祁俊刚动完手术,胸膛裹着厚厚的白纱布,
躺靠在床上,脸上血色全无,睁大的眼睛里却渗着红血丝,看着既凄惨又狰狞。
旁边的吕思悦也充满敌意地看着他。
床边最好的位置是众人让出来给他爷爷坐的地方,白麟端坐在那里,神色祥和,身后站着的是祁云。
白洛鸳微笑着走到白麟面前,蹲在他的座椅前,“爷爷,来多久了?”
白麟一看他这幅表情就知道他又有什么歪点子了,心里不禁有些发愁,面上却配合着回答:“一个小时
了。”
“一个小时?”白洛鸳提高了声音,转头看着祁俊,“舅舅,这下我们白家给足你面子了吧?让我爷爷亲自
过来看望你,连个舒适的座椅都没有,足足待了一个小时,舅舅,你是第一人吧?”
祁俊面上顿时有些难堪,其实白洛鸳的话有些夸大其词了,白麟现在虽然在集团里没有什么实质,但依旧是
最德高望重的存在,帝都随便一个生意人见了他,都要尊称一声白老。哪怕是在病房这种私密的地方,白麟一来,
那些原来来看望他的老总也得纷纷上去问候。
并且,白麟坐的已经是 VIP 病房里最好的一套座椅了,但哪怕再好,也比不上他那栋老宅里的东西,要说舒
适,的确称不上。
但就因为这一小个缺陷被白洛鸳抓住了,他就落了下风。
祁俊想反驳一下,胸口却疼得厉害,而且刚刚说了不少话,现在有些发不出声来。
吕思悦想给两人找个台阶下,“白老要是觉得不舒服,我让人去找一套新的座椅。”
白洛鸳扬起手,他坐到病床边上,两条长腿舒展地伸直,他正对着白麟的方向,却侧头看向祁俊,拍了拍手
掌下的病床,“我看这床就挺不错了,既然舅母这么有心,要不你把舅舅搬下来,让我爷爷坐这。”
吕思悦瞪大了眼睛,如果不是有太多人在这,她真想痛骂一句“疯子”,可太多人看着,她不好意思发作,
“小鸳,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舅舅毕竟是病人。”
“哦,差点忘了。”
众人一阵无言。
白洛鸳转回头去,“爷爷,待这么久了,你不累吗?”
白麟看着他不说话。
“云叔,先带我爷爷回去休息吧。”
祁云眼里充满了忧虑,他心下明了,白洛鸳必然是想和祁俊说些什么,不想白麟卷进这场风波里。
白洛鸳安静地注视着白麟的双眼,眼里含着轻松的笑。
祁云感觉到,白麟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了下来,那种感觉,不像是卸下了重担,更像是……无可奈何。
他说:“祁云,走吧。”
祁云扶着白麟离开后,白洛鸳撑起身子,转了个身,坐在白麟留下的座位上,手臂搭到了椅背上,用弯起的
双指撑着侧脸。
祈锦的老总本就因白洛鸳的出现而感到坐立难安,而祁俊的生意伙伴也在刚刚白洛鸳那一通乱打后察觉了一
点不妙,眼看气氛越来越不佳,众人都有了退缩之意。
祈锦的董事黄庭轻咳了一声,走出来说:“那个,小鸳,还有老祁啊,你们舅甥俩先聊,我还有点事儿要处
理,就先回了。”
他一开口,其余的也纷纷表示了离开的意思。
白洛鸳淡声道:“黄总,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吧,我舅舅这戏台子都搭好了,你不把戏看完,不浪费了我舅舅
的一番苦心吗?”
他微微侧颈,笑意弥漫,“舅舅,你说是吗?”
祁俊脸上已经没有表情了。黄庭等人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极了。
白洛鸳这么一说,在场所有人都不敢轻言离开了。
林景遇站在门口,虽然身形高大相貌出众,但在这种时候,所有人都无暇关注他。而林景遇自己自从进来后,
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一直安静地站在原地,目光几乎没有从白洛鸳身上离开过。
白洛鸳缓缓开口:“舅舅,听云叔说,你刚刚在向我爷爷索要他手里拿着的祈锦的股份,是吗?”
当着众人的面,祁俊没办法睁眼说瞎话,他只能委婉道:“小鸳,你误会了。我只是希望你爷爷能把一部分
股利分红拿出来,帮我的公司渡过困境。等以后公司盈利了,我自然会还回去。”
“舅舅,我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但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跟我爷爷要钱啊,他孤家寡人一个,就那点养
老钱,你这也要?”
“再说了,你既不姓白,又跟我爷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想着吃我爷爷的绝户,是不是太不要脸了点,不
怕被人嚼舌根吗?”
这话一出,祁俊顿时伸手按住了胸口,吕思悦更是脸色青紫,她忍不住喝止,“白洛鸳,你说话注意点。”
一旁围观的众人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他们都是在帝都有一定身家,打出点名堂的人物,生意人到了这种程
度,不管对钱还热不热衷,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追求体面。
他们以体面自居,接触的也基本都是体面人。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世故圆滑早就刻在骨子里成了
本能。所以无论是敌是友,在公众场合见了面,就算是话留七分也不为过。
白洛鸳这种路数的,他们是真没见过。上来就一巴掌,丝毫不给人留余地,把人面子扔地上踩……他们可算
明白了,那些关于白洛鸳的传言,什么不好惹,什么脾气差,什么不近人情,是怎么来的了。真是一点也没有夸
张。
老总们纷纷庆幸着,自己不是躺病床上的那个人,不然以后真是门都不好意思出。
反观旁边祈锦的那几位,则是见怪不怪,一副已然麻木的表情,显得淡定多了。
就在快把祁俊夫妇气厥过去的时候,白洛鸳话锋一转,温和地提出了一个建议,“舅舅,你为什么非要眼馋
我爷爷那点股份呢,要是公司困难,直接来找我借钱,不行吗?”
吕思悦僵笑着:“我和你舅舅去了祈锦几次,都不见你的人影。”
白洛鸳摊开手,“我都解释过了,我前两天在搞项目。”
祁俊和吕思悦对视一眼,双双从白洛鸳的说辞里读出了一丝希望,语气不禁放软了许多,“小鸳,旁人应该
也跟你说过了,我公司投的那个项目暴雷了,项目团队卷款跑路,违约的钱也追不回来,维权的还围到我的公司
外面。”
“但你知道,我只是投资的,平台欠款怎么轮不到我还。而且,现在更严重的是,当时公司把大半资产都压
在了这么项目上,现在一暴雷,公司现金流直接被拖垮了。如果再……再,公司就要破产了。”
他描述的情真意切,将自己完全置于了受害者的地位,并将这场困境归咎于一次失败的投资。
尽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露自己的伤疤,非常丢人现眼,但他们也顾不了这么多了,这些天为了公司焦头烂
额,头发都掉了一大把。
白洛鸳却全程面无慈悲,直到最后也是冷淡又疏离,“舅舅,我提醒过你,P2P 的项目,至少要有祈锦二分
之一的体量的公司才能做,否则结果只会导向同一个结果。”
旁听的人心中一震,他们中也曾有人赶着互联网金融的热潮,想吃一波红利,但平台即使做到了几十万客户,
也很快就因为大量违约撑不下去了。
最后,有的就像祁俊说的那种项目团队一般,把平台上的钱卷光跑路,有的,则深陷泥潭,卷入维权风波,
名声自此臭不可闻,还有的,被监管下架,锒铛入狱。
这几年来,唯一做成的也就只有云盛集团,并且,那已经不能算是一般意义的 P2P 项目。
听说是他家那位几年前从空军退役下海的大公子亲自操作的。
祁俊突然抓住白洛鸳的手,尽管白洛鸳的话把他的脸都打肿了,他现在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对方身上,“小
鸳,你借我三个亿吧。或者你用祈锦的名义入股我的公司也行,公司恢复了,我还你,还你总行了吧?”
白洛鸳轻笑了一声,一点一点掰开祁俊的手,“你的公司垃圾项目太多了,祈锦每一笔投资,都是优质资产。
我不能接受任何一颗老鼠屎出现在祈锦里。”
祁俊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自从在祈锦的权力被架空之后,他就自己在外面弄了个新公司,毕竟如果不能掌权,
他就始终是给人打工的,赚的钱也有上限,不如自己出来搞。
但新公司主要还是靠祈锦的资源发展起来的,他一直都希望自己的公司能够完全独立出来,白洛鸳却始终不
松口。
现在他为了救急,主动出让股权,白洛鸳却是……却是一幅避之不及的态度!把他辛苦了几年的成功形容为
老鼠屎!祁俊真是要气吐血了。
病房里的众人更被他因为他一句更比一句极具攻击性的发言惊到了。
祁俊极力挽尊道:“祈锦市值上千亿,我不过只要三个亿。”
白洛鸳又转了话锋,语气颇为质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么简单的道理应该不会有人不懂吧。还是说,
舅舅,你有什么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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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野草

他这话转得太快,常人只觉得夸张,但祁俊心头却猛地一跳,他被白洛鸳那双漆黑的眼睛注视着,能清晰感
受到自己心脏加快的跳动。
祁俊突然胸口一痛,又捂着胸前的纱布哀叫了起来。
白洛鸳却置若罔闻,淡定地说,“不忠、不孝,舅舅,这两个罪名哪个可都不好担呐。”
祁俊艰难道:“小鸳,你越说越离谱了。”
白洛鸳安静地扫了他一眼,分外漂亮的一双眼,还含着浅浅的笑意,却像是穿透了他的内心一般,令人无处
遁形。
他说:“这样吧,舅舅,我真诚地给你一个建议。”
“把你家的房产卖了。”
“什么?”吕思悦瞬间不淡定了。
“舅母,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你们家在全国几个一线城市十几处房产,折合起来难道不够三亿,说不定还
有不少结余呢。”
“小鸳,账不是这么算的,”祁俊有气无力地说,“再怎么说,也不能卖房子啊。”
白洛鸳站起身,“确实,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具体怎么做都要你自己决断。反正,舅舅也没有走到走投无
路的地步,对吧?”
祁俊瞳仁微缩,实实在在被他戳到了痛处。
白洛鸳却已经不打算久留,留下这句话后便带着门口的青年离开了。
房间里的众人一阵唏嘘,祈锦的几位老总也不好再继续待着,马上就跟着白洛鸳出去了。只剩下和祁俊关系
更为密切的几人。
众人纷纷数落起白洛鸳的不是,为祁俊夫妇鸣不平。
反正已经因为白洛鸳的缘故丢了一次脸,祁俊也就不再那么难以启齿,开口寻求几人的帮助。
但他一开口,病房里就突然陷入了沉默中。
几个四五十的中年人各个如同人精一般,明明刚刚还在情真意切地安慰祁俊,现下却纷纷找借口推脱起来。
祁俊也立刻就明白了。尽管他们表面上再怎么厌恶白洛鸳,但在白洛鸳已经表明了不会向他伸出援手的情况
下,他们就不可能冒着得罪白洛鸳的风险站队到他这里。
或许,这里面的不少人,心里早已做好了倒戈的准备,出了病房门就会立刻跑去白洛鸳那里表忠诚。
毕竟,能与白洛鸳,能与白洛鸳手里的祈锦合作,是几乎所有企业求之不得的。谁会有钱放着不赚,而去会
选择一个已经在明面上被白洛鸳抛弃的人。
如果他是其中一员,祁俊知道,自己也会跟这些人一样做出同样的选择。
白洛鸳最后的建议,不是建议,而是他唯一的出路。
这一刻,白洛鸳从进来到离开的表现在他脑海中重过了一遍,所有细节历历在目,那一声声、一句句,都是
真切的羞辱,让祁俊又惊又怒,所有情绪叠加在一起,凝结成了浓烈的恨意,与萦绕不绝的恐惧。
他已经能够确定,白洛鸳是在针对他。
那么……原因呢?
*
回到车上后,白洛鸳靠坐在座椅上,解开了衬衣领口处的扣子。
他闭着眼睛小憩,胸前微微起伏着,眉峰却有一丝折痕,看上去情绪不高。
林景遇说:“我来开车吧。”
“……”白洛鸳缓缓睁眼,停顿了一瞬,说:“你会开车?有驾照吗?”
“会,驾照也有。”
白洛鸳眼里进了点好奇的色彩,“什么时候考的?”
“今年上半年。”林景遇主动交代了出来,“帮工的地方朋友有渠道,学车没有花钱。”
白洛鸳挪到副驾驶上,给林景遇让出了一个位置,林景遇会意,坐到了主驾驶位上。
白洛鸳非常热心地帮他熟悉了一下,眼见林景遇启动车子,动作熟练而沉稳,丝毫没有莽撞生涩的感觉,而
是高高在上、完全掌控了整辆车的运行。
白洛鸳眉梢松动,神色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开得很稳,不像新手。”
他不吝夸赞,林景遇耳垂挂上了点薄红。
“你都在什么地方打过工?”
“修车厂、超市、火锅店……家教也做过。”在白洛鸳面前说起这些经历来,林景遇表现得很平静,手掌稳
稳抓着方向盘,语气也颇为稳重,没有半点艰涩感。
与白洛鸳见他第一面时留下的印象一致。即使穿着朴素,很明显是不富裕的,但衣服都是干干净净,没有半
点污迹,充满着香皂平淡的香气和阳光浸透的暖意。
他自始至终都大大方方的,不屑于遮掩什么,也不觉得贫穷拮据是自己的不堪之处,这样的人,必然拥有一
颗强大的心脏。他清醒又自知,明白自己追求的究竟是什么。
同时,白洛鸳还发现,林景遇的性格里还有倔强和执拗的一面。
在他的感觉里,林景遇是一株田野里向阳而生的野草,于冷酷恶劣又一点也不肥沃的土地里扎下了顽强的根
系,拼命生长着,你永远也不会担心,这株野草会有枯萎的时候。
截止到现在,林景遇的所有选择,都完美符合了他的取向。从杭城把他带到白家,虽然仓促,但至少……不
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白洛鸳勾了下唇角,重新合上眼睛,这一次,他眉心的折痕消失不见了。
“回家吧。”
林景遇稍稍偏过头,视线悄无声息地从白洛鸳的脸颊,一路经过他裸露出来的锁骨,最后落在他随意搭着的
手腕上。
白洛鸳的手白皙而纤长,手腕纤细,腕骨微微凸起,透出带着涩意的性感。这样一双手搭在冷硬的方向盘上,
总有种违和感。
林景遇收回了视线,安定看向前方。
回到老宅后,白洛鸳又在卧室门口叫住了林景遇。
林景遇走过去时,白洛鸳已经进门在床头柜前蹲了下来,边翻找着东西边随意地说:“愣在那做什么?进
来。”
林景遇低头看了眼一尘不染的地面,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毛毯,上面有踩踏过的痕迹,却依旧干净无瑕,阳
光透过来,折射的空气里也没有一粒灰尘,整个卧室都像是全新的一般。
根据林景遇的观察,白洛鸳不是那种具有严重洁癖的人,也没有刻意去维持过度的洁净。但是,他也无需刻
意,只是站在那里,似乎就是纤尘不染的。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了所有的尘污与不堪。
林景遇感觉自己形成了一种古怪的意识。
白洛鸳翻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对着阳光瞧了两眼拿在手中的玩意,然后起身,径直丢到了林景遇的怀里。
林景遇下意识接住,打开掌心一看,是一枚平安扣。墨绿色的,通体透明,颜色非常纯正,没有一丝杂质,
上面拴着一根细绳,放在手里带着些冰冰凉凉的感觉。
白洛鸳歪头看着他:“送你了。”
林景遇垂头盯着那枚平安扣,缓缓蜷起了手指,将其握在了掌心。
*
第二天,林景遇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白洛鸳,直到夜里十点多将近十一点的时候,他躺在床上无眠,突然隐约
间听到楼下传来了一点响动,随之而来的是几道模糊的人声。
林景遇知道,应该是白洛鸳回来了。
卧室隔音效果太好,林景遇从床上爬起来,左右扫了一遍,拿起祁云晚饭后给他端来的一杯牛奶,他举起杯
子,将里面已经凉透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拿着杯子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
楼下的声音变得清晰不已。
先是白麟中气十足又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喝成这样!你看看都几点了,能不能让人省点心!”
白洛鸳的声音黏腻又轻盈,听着就醉醺醺的,不甚清醒,“爷爷,我不是跟你说过了,易繁哥他约我吃
饭。”
“人家刚从国外回来,找我叙叙旧,我总不能拒绝吧。”
“贺易繁?”白麟沉默了一瞬,又大声道,“他就出国两个月,你们叙哪门子的旧?”
“到底干什么了!”白麟语气十分严肃,像是审问一般。如果面对的是自己年幼不更事的孩子也就罢了,但
让他用如此严苛语气教训的,是已经 27 岁的白洛鸳,这个场面便透着些怪异感。
“能做什么,”白洛鸳的声音依旧黏糊糊的,“云叔不是也去了,你觉得我能干什么。”
他拉长声调唤了一声“爷爷”,又说:“爷爷,你都一大把年纪了,就别天天熬夜了,以后早点睡不行
吗?”
“你还好意思说!”
白麟看了一眼祁云,祁云对他摇了摇头,他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依旧严肃道:“你要是真懂事,下次就早回
来点。以前我要求你十点之前回家,现在景遇住进来了,他还是学生,你身为兄长,要给人家做好榜样!以后,
你必须九点之前进家门。”
又是一阵沉默,白洛鸳开口了,“我知道了。”
楼下安静了下来,扶梯处传来越发清晰的脚步声。
林景遇压了压门,片刻,他又重新打开,紧紧握着手里的玻璃杯,笔直地立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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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角色出没~

第 11 章 我帮你

白洛鸳走了过来,他早就拒绝了旁人的搀扶,扶着墙晃晃悠悠地往卧室的方向走。
廊道里很明亮,他的感知却有些迟钝,半晌才发现林景遇的存在。
白洛鸳停了下来,往冰凉的墙面上一靠,支撑起身体抬眼看过来。
或许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白洛鸳并没有穿西装,但也是与前两天不同的打扮。被脱掉的深色厚外套搭在他
的手臂上,里面穿着一件很薄又贴身的高领打底衫,腿上是一件黑色牛仔裤。
那件高领衫将他上身的身材完全凸显了出来,肩长肩线挺直,腰却很细,曲线一路收紧至牛仔裤里。被圆领
口缚起的脖颈如同天鹅一般,修长优雅,又因那微微露出的一点白,添了几分色气。
林景遇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白洛鸳呼出一口气,对于他的出现有些意外,“还没睡呢?”
林景遇没说话,他慢步走了过去,停在白洛鸳面前。
白洛鸳的感知断断续续的,他继续说:“是……明天上课?快去睡觉了。”
林景遇依旧没有言语,白洛鸳微微歪了下脑袋,他似乎发现了什么,伸出手一路顺畅的来到林景遇的唇边,
伸出拇指微微一蹭。
“刚喝了牛奶?”白洛鸳仔细观察了一下指尖上那若有若无的湿痕,盯着林景遇的双唇咂了咂舌,然后说,
“我好像也有点渴了。”
他不再理会沉默的林景遇,继续扶着墙往自己的卧室走去。
但是,刚迈出一步,被酒精麻木的身体便有些不听使唤,往一旁晃着歪倒过去。
下一秒,腰间多了一只有力的臂膀,软绵绵的身体被收入了另一俱温暖而坚硬的怀抱里。一直没有说话的林
景遇终于开了口,吐息就在耳侧,“我帮你。”
声音很轻,又似乎很重。白洛鸳以为自己到了床上,意识松懈下来,很快合上了眼睛。
林景遇抱着软绵绵的白洛鸳回到房间,将他放在那张宽敞柔软的大床上,而后站起身,凝视着白洛鸳沉睡的
脸庞。
他低声道:“贺易繁……是谁?”
他知道自己不会得到回答,伸手脱掉了白洛鸳的鞋子,然后将他放进被子里。
正当他转身欲走时,白洛鸳突然惊叫了一声,“把灯打开!”
林景遇心脏一缩,猛地回过身,却见白洛鸳依旧闭着眼睛,身体陷在大床里,但眉心紧紧皱起,脸色很差劲,
如同被梦魇住了一般。
林景遇快速地打开了房间里的灯,这间卧室里的灯与那间“禁闭室”里的是一样的,亮度过高,照得房间如
同白昼一般,根本不适合睡眠。
白洛鸳在这样的灯光下慢慢舒展开了眉眼,眉宇间的放松清晰可见。
林景遇隔着大半张床静静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才离开了房间。
回到卧室,他打开了早就放置在书桌上,却还没有被他使用过一次的电脑,在搜索网页输入了三个字:“贺
易繁”。
他很快就找到了这个名字的个人简介。
贺易繁,云盛集团董事长贺雷之子,30 岁,五年前于空军退役,现任云盛科技总裁。
*
周一。
林景遇出发得很早,一直到被祁云开车送出老宅,他都没有见到白洛鸳的身影。
白洛鸳没有来送行。
其实林景遇已经预料到了,白洛鸳是清楚他今天要去学校的,却还是在昨晚喝了酒晚归,或许他本来就没有
打算来送行。
林景遇坐在白洛鸳常坐的那个位置,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心情异样的平静。
很奇怪,连失落都没有。
白家的老宅距离附中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不算很远,即使是天天来回也完全可以,但林景遇选择了在学校
住宿。
他先去了寝室,在祁云和宿舍管理员的帮助下住进了给他安排好的寝室。收拾好东西后,祁云又嘱咐了他几
句,认真学习,好好和同学相处之类的,便离开了。
宿舍是四人寝,空间非常宽敞,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与他在杭城那所学校的住宿条件相比,不止提升了一个
台阶。
林景遇看了两眼,便提上书包去教室了。
他被安排进了高三四班,是这所重点高中的尖子班。领他进班的是四班的班主任,名叫常继飞,数学老师,
长相十分年轻,看着不过三十岁。
他的到来让这个平静的班级引发了一阵热潮,这个班里各个都是佼佼者,已经很久没有人员变动,空降的林
景遇引发了他们的好奇心。
而与此同时,他过于优越的相貌和气质也轻易捕获了好感,在班主任将他带进去,他做了简单的个人介绍后,
教室里便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欢迎声,甚至还有学生主动邀请他坐到自己旁边的位置。
最后,还是常继飞拍拍桌子压住了同学们的热情,并将他安排在了一个中间靠后的位置。
右手边的同桌是一位披散着长发的女生,左边和前后分别是两男一女。林景遇走过去坐下后,在众目睽睽之
下,他平静又客气地向这位同桌问了个好。
声音一落,周遭响起了一阵似唏嘘似起哄的声音。那女生轻轻笑着,脸色微红,主动介绍了自己。随后,前
后左右的邻居也都和他打了招呼。
在常继飞的安排下,需要用到的教材和资料也很快搬了过来,课桌上叠起厚厚一摞,除了新旧程度不一外,
和周围的书桌别无二致。
很快,上课铃声响起来了,任课老师走进教室,开启了这一堂课的教学。
林景遇翻开书册,循着老师的话捕捉到相应的字眼。尽管教材不同,但内容大差不差,林景遇自己的学习进
度还要更快一点,因此他很快就适应了这位老师的教学节奏。
听着听着,林景遇的思绪便有一刻短暂的飘远。
忽略这里的环境和师生,他有着奇怪的错觉,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世界里,重复着一成不变的学习、工
作,白洛鸳这三个字,就仿若一场梦的名字一般,无论他想不想醒来,都已经抽离出了那个世界。
梦境清晰,却无法触碰,他与之的唯一维系,便是……
林景遇摸了摸胸前的位置,在层层衣物后面,有一块圆形的凸起,那是白洛鸳送他的平安扣。
林景遇慢慢收紧了掌心,意识越发清晰,他明白,这只平安扣并不是唯一的维系,身上的这身衣服,脚上的
这双鞋,以及这间教室,那间四人寝,还有远在十几公里处的老宅里的那间卧室……他生活的所有轨迹里,都有
白洛鸳渗透过的痕迹。
而此刻,只不过是,白洛鸳短暂地走出了他的视线而已。
林景遇放松了下来。
任课老师叫了他的名字,询问了他以前的学校,关切地了解了下他的学习进度,问他能不能跟得上,又就课
上习题对他进行了提问。
林景遇一一作答,冷静、谦逊、有条不紊,任课老师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课后,便有一堆同学围到林景遇身边,七嘴八舌地向他交流学业、志向、兴趣爱好,林景遇并没有抗拒交
流,气氛很快就变得融洽起来。
远处,教室内外都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围在一起,时不时朝林景遇的方向看过来。
他的相貌身材和谈吐气质都非常出众,既不过分高冷疏离,又没有特别热络接地气,与周遭维持着一种恰到
好处的距离,这样的学生在同龄人之间具有别样的吸引力。
节奏像是回到了以前,林景遇却知道,他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林景遇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就再次听到白洛鸳的名字。
是在他去前排饮水机接水的途中,围坐在一起的三两个女生讨论的话题中突然就出现了“白洛鸳”三个字。
“白洛鸳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你怎么总黏着他黑啊?”女生不解地询问。
“当然是因为她追的那个曲什么的爱豆被白洛鸳当众打脸,被其他明星家的粉丝群嘲了呗。”
“你们别扯其他的,就事论事行不行。”被集火的女生争辩道,“就白洛鸳这种人,有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
吗?网上一大把不追星也黏着他黑的,这跟我追不追星有什么关系。”
“……确实。”另外两个女生不禁被她的逻辑说服了,附和了两声,“哎,你们看这周末的新闻了没?听说
白洛鸳把他亲舅舅打进医院了。”
“这有什么奇怪的,他这几年做的缺德事还少啊。你说好好的一个学神怎么混成今天这幅德行了。”
“掉钱眼里了呗,你看他为了当那个祈锦的董事长,脚踢老臣,拳打亲戚的,什么事干不出来。”
“也不知道我们校领导被他塞了多少钱,他那个照片在校友墙上挂了多少年了也不换下来,真不怕给学校赶
客啊。”
“那没办法,”女生感慨道,“他的成绩实打实地摆在那里,裸分上菁大,理科状元,学了两年就撂挑子不
干了也照样是人家费溪院士口中的得意门生。风评不好算得了什么。”
尽管在她们口中白洛鸳是人人都能骂上一两句的存在,可提及这个名字,她们的眼中和语气里依旧难掩向往
和艳羡。
“行了行了,白洛鸳这些破事都被你们盘包浆了,天天聊也不嫌腻。”一个声音插进去,“说说什么爱豆被
白洛鸳打脸是怎么一回事呗。”
有学生看到林景遇因为听到白洛鸳的名字手里的动作有些停顿,不禁好奇地走上去,搭话道:“我记得你说
你是来自杭城的,也知道白洛鸳吗?”
林景遇拿起灌满热水的保温杯,目光停留在那隐隐飘荡的水面上。
他平淡地开口:“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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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真的很会装嘿嘿

第 12 章 幼犬与红狐
那人笑了起来,“我想也是,诶你知道吗,我们跟白洛鸳可是校友。”
“别看他人品不怎么样,对母校还是很厚道的,”他指了指教室,“这书桌,这投影仪,还有这饮水机,看
着新吧。这都是去年才换的。”
“小道消息说,是白洛鸳私下里给我们学校捐了将近一亿,学校直接把教室里的设施全更新了一遍,听说去
年我们学校老师的年终奖都翻了一倍,年后老师回来上课都面带红光的。”
“而且人家成绩是真好啊,”他朝前排那几个讨论的学生努了努嘴,“别看她们嘴上说不喜欢,私下里估计
有不少把白洛鸳当目标的。”
“我听他那一届的学长说,白洛鸳是当时公认的学神,虽然这几年又出了几个‘学神’,但我把他们的成绩
给学长一看,人家都不认,觉得名不副实,得白洛鸳那种水平才够得上。”
“可惜哟可惜哟。”男生看上去有些神神叨叨的,说着说着便自顾自地转身回自己的座位上,捏着一只笔就
写起东西来。
林景遇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前排的讨论还在继续,隐隐约约没入他的耳朵里。
讨论的话题已经来到白洛鸳与那位爱豆之间的八卦。
“好像是是今年 5 月还是六月的星盾晚宴上——”
“5 月 16 号。”另一旁的女生提醒道。
“是是是,5 月 16,星盾不是那个白洛鸳唯一投资的珠宝品牌嘛,他就被品牌方邀请去参加晚宴,有不少明
星、富婆富少都去参加了。”
“他家那个小爱豆是品牌方定下的代言人,人家白洛鸳是投资人,那品牌方就带着自己的代言人去给白洛鸳
看,估计本来是想着能牵个线搭个桥,让白洛鸳满意了,或许能多投几个钱之类的……”
旁边的女生再次打断说:“你别乱说好嘛,明明就是介绍认识一下交个朋友,被你说的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
的勾当似的。”
“那不是明摆着的,”讲述的女生反驳了一句,又看旁边女生的脸色不太好,找补道,“你家爱豆怎么样不
知道,但白洛鸳是个 GAY 是人尽皆知的事实好嘛,往他床上送人、甚至主动爬床的也不稀奇啊。”
女生脸色有些臭,但对方说出这话来,她也无法反驳,摆烂道,“行行行,你继续说。”
“据说,都是据说啊,就不说什么原因了,反正那场晚宴只有照片流出来,没有视频。”女生谨慎地补充了
一句,才继续说,“听在场的人说,白洛鸳看了那小明星一眼,便跟品牌方说要换掉他。”
“不是,那品牌方就这么把人换掉了?”有人问道,“听说那谁的粉丝战斗力挺强的,真不怕被冲了?”
“品牌方不敢得罪粉丝,更不敢得罪自己的金主啊。”女生说,“所以不仅要换,换谁也要参照白洛鸳的意
见。”
“据说品牌方为了讨好白洛鸳,当场就在平板上搜罗出来上百张明星的照片给白洛鸳选,白洛鸳从里面挑了
一个出来,好像没啥名气,我现在都不记得叫啥。”
几人的好奇心被激了起来,有人拿着手机搜了下,搜出了星盾现任代言人的照片,围在一起看。
看了一会儿,一道声音响了起来,“我发现白洛鸳的审美还挺不错的,这谁……付柚?长得还挺好看的。”
“是不错,不过跟白洛鸳以前的口味不太一样啊。”
“以前?他什么口味?”
“你不知道哇,私下我不清楚,反正跟白洛鸳传过绯闻的基本上都是一个类型,怎么说呢,就是清秀可爱的
小男生那种。反正不是这种偏成熟气质的。”
有人听着点了点头。
因为这个话题还比较新,因为好奇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有人突然来了一句,“你们有没有人觉得,这个明星跟白洛鸳长得有点像?”
“……”空气一阵沉寂。
“哪里像了,白洛鸳 27 岁还长得跟 20 出头似的,这人一看就三十多了,一点也不搭噶好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那人有些说不上来,针对这个问题,众人纷纷争论起来。
不知发生了什么,林景遇突然被推了出来。
旁边的人将手机中的照片举到林景遇面前,“林同学,我觉得你对这种事估计不怎么好奇,也没怎么见过,
所以你来看会比较客观。”
“你来看看,这两个人长相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林景遇低下头,接过了手机,他始终没有翻到下一张图片,而是在那张明星照片上停顿了一会儿。
众人期待着看着他。
林景遇终于开口,“右边嘴角的形状有一些相似,其他地方都不同。”
所以勾唇露出轻淡的笑容时,从侧面看过去,便会产生视觉上的一点幻视。
手机被人接了回去,又被传阅了一遍。
有声音感慨道:“真的哎!就是嘴角那个位置长得有点像。”
“对对对,尤其是侧脸,笑起来,但又不能是大笑的时候。”
有人立刻提出了质疑:“所以为什么白洛鸳会找一个跟他微笑时有点像的人当珠宝品牌代言人,还是他唯一
投资的珠宝品牌。”
“这谁知道?”
“白洛鸳难道看上他……他自己了?这可真够自恋的。”
“听着有点变态。”
“难道白洛鸳还不够自恋吗?”
笑声淹没在上课铃声中,众人立刻结束了话题,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飞快地进入学习状态。
林景遇侧过脑袋,望了一眼窗外。
秋日天高云淡,总是容易让人心境开阔,他却莫名升起了些烦躁的情绪。
*
晚饭的时候,林景遇去了一趟校友墙。
上次因为白洛鸳在,他没来得及仔细看,这次,他站在了名人墙的前面,不足两尺的距离,足以让他好好看
清这张已经有些泛黄的照片。
照片里十七八岁的白洛鸳,与现在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十年前的白洛鸳,脸蛋看上去嫩的能够掐出水来一般,皮肤又白又光滑,头发乖巧地垂在额边,黑黝黝的眼
珠子里面尽是单纯和无辜,仔细一看,也是水盈盈的,他紧紧抱着一叠书,乖巧地看向镜头,校服穿得严严实实
板板正正。
一看就是那种被宠爱着长大、不经世事、很容易被骗被欺负、善良单纯的乖学生,又像是不食人间烟火不知
人间险恶远离世俗的仙子。
这简直就是两个人,除了眉眼的形状、五官的轮廓,以及骨架这种需要仔细分辨一眼的细节外,真的找不出
一样的地方。
那双充满着单纯天真的眼睛,如今连形状似乎也发生了些变化,变得似乎细长了些,眼里根本看不到单纯好
欺负,不是精明算计,就是游刃有余地审视和评估,亦或是无形中透着魅意的引诱感。
照片里的白洛鸳,看着像是不会发脾气一般,温温软软好蹂.躏的模样,现在却……是个人都知道他脾气糟糕,
易怒易躁,完全惹不得。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只白色毛发的、乖巧又惹人怜爱的幼犬,长大后却是一只发色火红,张牙舞爪又擅长魅
术的狐狸。
林景遇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也不想去评判,究竟哪一副模样的白洛鸳更迷人,他只是隐隐觉得,让白洛鸳出现如此大的转变的背后,
并不一定是好事情。
林景遇默默拿出手机,将那张照片拍了下来,仔细裁剪了一下,放进相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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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遇:这是什么?白洛鸳?拍亿张!这是什么?白洛鸳?亲亿下!这是什么?白洛鸳?糙亿糙!

第 13 章 酒店

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高三的学习节奏比较紧凑,住校的学生一月只有一次返家的机会。
林景遇几乎没有经过什么过渡,很快就适应了在附中的生活,融入进了四班里。
祁云和白麟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他们像是真正的家人一般交流、寒暄,聊着一些无关
紧要的、日常又平淡的话题。
但整整一个月,那串由白洛鸳亲自输入手机里的号码却从未在屏幕里亮起来过。
夜晚,当大家都躺进被窝后,林景遇经常会翻看那相册里仅存的几张照片,再划开通讯录里那两行黑色正楷
的名字和数字,他的手指久久停留在上面,却没有一次轻轻按下去。
很快就到了离校的日子,祁云已经早早将车停到校外,等待着接他回家。
车上,祁云边开车边跟他随意闲聊。
林景遇看了看窗外,车速飞快,所有景物都只能在视线中短暂停留。他收回了视线,微微垂眸,眼里露出一
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祁云接了个电话后,脸上和悦的表情一扫而空。他握紧了方向盘,突然说:“景遇,小鸳那里出了点状况,
我需要马上过去,你……”
他的神色从后视镜里反射进林景遇的眸子里,混杂着些许怒气和忧虑,在祁云身上很少出现。
林景遇说:“云叔,我可以跟你一起过去。”
祁云抿了下唇,深深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好。”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一幢酒店前。酒店内部装饰十分豪华,祁云和林景遇却无暇欣赏,直奔最高层的总统
套房。
套房前,已经有两个身着黑色西装的高壮男性保镖等在那里,一见祁云过来,便快步上前,急声道:“祁管
家。”
祁云摆手制止了他们多余的话,直接问道:“少爷呢?”
“在里面。”
保镖详细说,“半个小时前,少爷揽着一个一米七二、20 余岁的男性进了套房,一直没有出来。”
保镖声音停顿了下,不由自主地瞥了一眼跟在祁云身旁的林景遇。
作为白家的保镖,他当然知道对方是谁,毕竟祁云一开始就交代了,要把对方当做白家的第二位少爷来对待。
林景遇跟着祁云出现在这里,他也没有多意外。
但是,林景遇的反应很奇怪。尤其是他刚刚说出少爷跟人进了套房时,他立刻就察觉林景遇的气场瞬间变了。
即使他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但作为保镖,他本能地感觉到,对方那人畜无害的、阳光温和的气场瞬间消失,替换为一种非常具有压迫力
的极端危险的气势。
只是当他看过去时,林景遇依旧是那个阳光帅气的学生模样,哪里有半分阴沉骇人的表现,让他不禁怀疑自
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错。
祁云问:“哪里来的?”
“是晋文的于总带到酒局上的。”
祁云语气越发严苛,“为什么没有阻止少爷?”
保镖低下了头,语气懊悔,“非常抱歉,祁管家。少爷本就是这家酒店的 VIP 客户,走的是私人专属通道,
而且,少爷应该是有意避开了我们。我们怕惹少爷生气,也不敢强行跟着……”
这时,酒店的经理也跟了过来。
祁云立刻说:“张经理,麻烦你开一下房门。”
那张经理看了一眼房号,他自然知道里面待的是谁,更何况祁云这么大的阵仗,他就算原本不知道,现在也
知道了。
张经理为难道:“祁先生,不是我不想听您的,实在是,您也知道,里面这位是白家的少公子,还是祈锦的
掌门人,我们得罪不起啊。”
“再说了,维护客户的权益,本来就是我们该做的,这未经允许……恐怕不合适。要不您先通知一下贵公子
……”
祁云像是有所预料,他吐出一口气,掏出手机翻找出一份文档,展示给张经理。
“这是白老先生的手书,我马上发给你。”祁云说,“你不用担心,如果以后少爷迁怒于酒店,你可以拿着
这份文件去老宅,白老先生会为你们酒店做主。”
张经理接过来一看,先是有些惊愕,事发突然,这份手书肯定不是刚刚备好的,估计这种情况已经不是第一
次发生。
他略一斟酌后,又有些犹豫地说:“贵公子的身份,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即使有白老先生的背书,我们也不
敢……”
祁云打断了他的话:“张经理,我只能说,洛鸳对老先生的话,向来是说一不二。而我站在这里,也完全是
老先生的授意。该怎么做,张经理可以自己考虑。”
“但是,”祁云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神色紧绷,“如果耽误了时间……”
他没有将话说尽,张经理却也没再多推脱,“祁先生,我这就让人开门。”
他立刻拨了个电话,不一会儿,一个服务生从电梯口跑了过来,众人给他让出一个位置。
祁云表情冷肃,突然对着林景遇说:“景遇,你先不要进来。”
紧闭的房门终于打开,祁云直接走了进去。
视野之内,保镖口中晋文老总送来的男性正躺在中间的双人大床上,看到门外突然闯进来的人,吓得尖叫一
声,用被子裹住了自己。
他长得果然十分清秀可人,娇小内敛,是传说中白洛鸳喜欢的口味。
尽管他躲得很快,那白嫩的肩头还是暴露了被子下面的身体是赤.裸的事实。
祁云感觉自己本来没有高血压,也要被这一幕冲击得有了,太阳穴一阵刺痛,大脑突然眩晕,还是旁边的保
镖眼疾手快地将他扶稳,他才勉强没有倒下。
“白洛鸳呢?”祁云艰难吐字。
那男生裹着被子,眼神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磕磕绊绊地回答:“在……在浴室里。”
“你们是谁,怎么能、能乱闯……”
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众人顿时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慵懒中夹着丝丝缕缕的情.欲:“发生什么事了?”
白洛鸳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简单裹着白色的浴袍,头发还没吹过,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他斜倚在门框上,
被热水滋润过的肌肤大片裸露在外,白里透红,如同在红酒缸里浸泡过一般。
神色懒洋洋的,眼睛稍稍眯起,投递过来的目光带着些攻击性,身上那股魅意在此刻被无尽放大,整个人散
发着致命的性吸引力。
“都转过头去!”
跟进来的保镖只堪堪瞥了一眼,就被祁云吼得转过了身。
林景遇站在门外,目光缓缓收了回去,他面无表情,闭上了眼睛。
祁云快步上前,一把掀开了被子,那床上的男生再次尖叫起来,重重摔到地上,反应过来后,慌慌张张地爬
到走过来的白洛鸳身旁,躲在他身后,抱住了他的小腿。
尽管如此,祁云还是看得清楚,那男生身上并无任何异常的痕迹。祁云勉强松了口气,他皱眉道:“小鸳,
跟我回家。”
白洛鸳微微弯腰,伸手摸了摸那男生头顶的碎发,如同摸家养的宠物猫一般。他拽过掉在一旁的被子裹在男
生身上,然后才直起身。
白洛鸳神情有些冷淡,又透着些烦躁。
“云叔,我不过是出来放松一下。你非要次次这么大张旗鼓来截胡吗?”
祁云看着他:“这是你爷爷的意思。”
他又重复道:“跟我回家。”
白洛鸳坐到床边上,用毛巾擦了擦头发上的水迹,“我不要。”
“少爷!”祁云重重唤了一声,“如果你不愿意,我只能像第一次那样,让保镖强行绑你回去。或者,少爷
想让你爷爷亲自过来接你吗?”
白洛鸳瞳仁微颤,他将毛巾扔在床上,抬眼看向祁云,他冷声道:“云叔,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吗?”
“不行,”祁云眼中一痛,懊恼道,“上次让少爷染上烟瘾,本就是我的疏忽,我不能再犯一次错了。”
白洛鸳一怔,他偏头看向别处,“你没错。”
“包括现在也是,这都是我个人的行为。”
“少爷,跟我回家吧。”祁云祈求道。
白洛鸳没有回答,也没有起身,气氛僵持起来。
祁云心里突然就涌上了些愤怒,“少爷,如果你真的想留下,也可以。”
“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了,”祁云抬手指向白洛鸳脚旁那个瑟缩的男生,“只要你敢领着他回白家,只要少爷
愿意带着他跪到夫人和先生的墓前,如果少爷觉得这就是你想要结婚的对象,我现在,立刻就离开!”
祁云眼睁睁看着,白洛鸳浑身一颤,眼睛突然失了光泽,又像是怕在旁人面前泄露情绪一般慌乱闭上了眼睛。
他只觉得又痛苦又心疼,艰涩地重复着,“少爷,回家吧。”
白洛鸳僵坐在那里,没有回声。
直到一道沉闷又低哑的声线闯入进来。
“哥哥。”
白洛鸳猛地睁开眼睛。
林景遇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还穿着学校的校服,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眼神澄澈、纯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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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给小鸳做设定的时候纠结了好久~~最后……很满意!小鸳是我心中的完美人设!

第 14 章 别碰

白洛鸳像是被蛰了一下,猛地站了起来。
“云叔,你带他来这里做什么?”
祁云见他这幅反应,却如同找到了救命稻草,他眼里落了点亮光,语气却不动声色,“景遇他这周末放假,
我去接了他。少爷忘了吗?”
白洛鸳有些不自然,他用脚踢了一下旁边的男生,说:“赶紧滚。”
男生不可思议地看向他,却被他警告般的眼神骇住了,顿时吓得不住颤抖,裹着被子逃了出去。在经过林景
遇身边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脚下一个不稳,差点摔在地上。
白洛鸳略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头发:“以后别带他来这种地方。”
祁云的声音变得温和起来:“小鸳……”
白洛鸳披上挂在衣架上的外套,不高兴地说:“走吧。”
回到车上,白洛鸳心情越发差劲,他侧躺在后座上,占了大半地盘,甚至把林景遇挤到了角落。即使如此,
他依旧紧锁着眉头,一副怨气十足的模样。
祁云无奈地摇了摇头,递给了林景遇一个抱歉的眼神。
半晌,白洛鸳感觉面前一阵沙沙的响动,他被吸引着睁开了眼睛,却见面前晃着一只糖果,十分幼稚可爱,
糖纸包装是粉色的。
林景遇正蹲在他身前,眉目含笑,右手手指捏着那根脆弱的糖棒,轻轻地摇晃着。
他轻声说:“我从学校超市买的。”
白洛鸳表情一滞,故作凶狠地拍开他的手,怒冲冲道:“不要。当我是三岁小孩呢?”
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林景遇,却没有听到林景遇离开的动静,像是一直待在那里没动似的。
白洛鸳磨了磨牙,说:“给我剥开。”
他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沉闷又愉悦的笑声,几乎能感觉到对方胸腔的颤抖,像是清晨的第一声钟鸣,又很快淹
没在车外的一阵鸣笛声中。
白洛鸳心里泛上些古怪的滋味,却很快被喂进口中那甜丝丝的糖果味道覆盖了过去。
祁云用余光看到这一幕,脸上溢上欣慰之色。
回到老宅,等着白洛鸳离开后,祁云单独叫住了林景遇。
祁云朝林景遇鞠了个躬,沉声道:“景遇,对不起。”
“今天,我是有意带你过去的。”祁云解释说,“因为你是学生,所以我想,有你在的话,小鸳会有所收
敛。”
林景遇沉默了一瞬,眼里不知是何情绪,他平静地说:“我明白。”
*
到了晚上,白麟也回来了。他早就从祁云那里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回来连歇脚都没有,直接就闯到白洛鸳的
房间里训起人来。
他骂起白洛鸳来非常不留情面,又因为中气十足,声音几乎要掀翻房顶。
等林景遇走近时,白麟痛心疾首地来了一句,“白家上下几代人,出来的个个都是痴情种,以专一、忠诚、
爱老婆为荣,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浪荡又滥情,还恬不知耻。”
“怎么着,到你这里基因变异了不成?”
“你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什么人你都敢往酒店带?”白麟怒火滔天,“以后再发生这样的事,我非得打断
你的腿!”
白洛鸳一直没有出声反驳,平躺在卧室里安放的长沙发上,闭着眼睛听着白麟的训话,面容十分平静。
白麟十分看不惯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他越不回应,白麟就越生气,骂声也越来越高涨。
直到白洛鸳轻轻唤了一声,“爷爷。”
声音柔软微弱,像是幼儿的咕哝一般。
白麟的骂声戛然而止。
白洛鸳又说,“我胃疼。”
白麟的表情变了又变,他皱眉看着白洛鸳微微蜷起的身子,所有怒气最终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他走上去,伸手按在白洛鸳的腹部,熟练地揉按着,嘴上忿忿:“这是喝了多少酒?”
“嗯……不记得了。”
“我去拿药,你在这等着。”
“好。”白洛鸳乖巧地回答。
他闭着眼睛,手搭在肚子上,听着白麟逐渐走远的脚步声,那声音又很快返回了过来,停在沙发前面。
一张比他爷爷更为有力和火热的手掌覆在他阵阵抽搐的小腹上,缓慢而沉稳地揉着那阵痛的部位,白洛鸳微
微蹙眉,睁开了眼睛。
果然已经换了一个人,只见林景遇半蹲在他身前,垂眸看着自己掌心和他的小腹接触的位置。
白洛鸳一阵哑然,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怎么是你?”
林景遇没有回答他的提问。
那厚重而有力道的手掌将一股股暖流传入他的身体里,慢慢减弱了他胃部的疼痛感。
林景遇面上表情寡淡,看上去有些低气压。
他陡然开口,声音有些嘶哑,“那个人很脏……”
他的目光扫过白洛鸳搭在沙发边缘的手腕,又抬眼对上白洛鸳有些愕然的目光。
而白洛鸳不一样。他的每一处都是纤尘不染的,身上还飘荡着轻淡柔和的香气。白洛鸳是他见过最漂亮最干
净的人。
那个男性抱住白洛鸳的腿的一刻,在他眼里,就如同一团肮脏的垃圾碰到了最圣洁的存在。他甚至不知道,
自己看到那一幕时,是怎么容忍下来的。
白洛鸳愣了一会儿,笑着说:“怎么可能。人是于斌亲自送的,况且,他是有求于我,为了讨好我才这么做。
他要是真没脑子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我,那是不打算要自己的前途了。”
他娓娓道来,自信地分析着。
林景遇却再次垂了眸。
这一刻,林景遇理解了白洛鸳想说什么。而白洛鸳却并没读懂林景遇话里的意思。
但是,他们也没有继续交流下去。白麟很快去而复返,拿着药回来了。
他看到林景遇在房间里,也没有意外,将药和水递给白洛鸳,另一只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林景遇说:“爷爷,你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他就行。”
白麟点了点头,然后横了白洛鸳一眼,“看看,就你这点破事,闹得全家不得安生。”
白洛鸳翻过身来,朝白麟吐了吐舌,“赶紧去睡觉吧,真话痨。”
白麟气哼哼地离开了。
林景遇自然地拿过放在沙发边上的胃药,拨出一颗喂给白洛鸳,等他含进嘴里后,又将水杯压在他的唇边,
小心喂了一口。
白洛鸳将药片吞咽进去后,便趴在了沙发上。
他突然感觉哪里有些异样,侧头一看,却发现林景遇的手自从他翻身后从他腹部挪到后腰上后,就一直搭在
那里,没有挪开过位置。
林景遇的手太热了,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他手掌的温度轻易渗透进来。宽大的掌心,粗壮的骨节,以及那
里潜藏的力量感,都被他的身体全然感知着。
白洛鸳感觉自己的思绪有些混沌,身体也有些莫名地发烫。
同时,他又有些奇怪。
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用手指碰了下林景遇赤.裸在外的小臂,果然见他如同第一次身体接触一般,触电似的
收了回去,身体不自然地绷紧。
一模一样,没有变化。
白洛鸳这才放下了心中的疑惑。
肠胃舒服了不少,白洛鸳便将林景遇赶回去睡觉了。可他自己喝了不少酒,又经历了这么一遭,本来有些疲
累,现下却是有些无法入眠了。
林景遇那只手的触感始终在他腰间萦绕不绝,让他身体有些躁动难安。
一想到林景遇是个学生,白洛鸳的思想就有些退缩,可腰间的滚烫总是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那只骨节分
明的大手裹挟了他的欲.望。
白洛鸳在被子里翻来覆去。
前段时间被爷爷发现后,他便只好戒了烟。家里又不允许他通过其他方式来发泄,最近压力一大,白洛鸳的
情绪便很不稳定。光吃一两只糖,实在不能解决什么。
白洛鸳泄气地趴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身上实在燥热,便去浴室里洗了个澡。
可洗了个澡,情况也没有好多少。
白洛鸳为了分散精力,便准备出门放放风。
一开门,白洛鸳的视线便被旁边半掩的房门吸引了,那是林景遇的卧室。
仔细算一算,自从林景遇搬进来后,他好像从来没有到他住的地方瞧过一眼。
门缝里透着一些光亮,白洛鸳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一点了,也不知道林景遇在干什么,到现在也没睡。
他有些好奇,但一想到害自己到现在也睡不着站在这里的罪魁祸首就是门里的那个人,他就有些抗拒了。
白洛鸳很少有这么犹豫不决的时候,反应过来自己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纠结时,他不禁唾弃了自己一把。
正当他转身欲离开时,后面的门一下子打开了,里面的光亮泄露出来,与廊道里的光交相辉映,将折叠的人
影分裂成了两半。
林景遇站在门口,沉默地看着他。
白洛鸳很奇怪自己为什么像被抓包了一样有种心虚感,他刻意拂去了这种情绪,放松地转回来,“还没睡呢?
明天不要早起返校吗?”
“后天才回去。”林景遇一字一顿地回答。
“那你在做什么?”
“做题。”林景遇定定注视着他,“我有道不会的,你能教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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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景遇:每天一个诱拐老婆小妙招

第 15 章 劝告

进入林景遇的卧室后,白洛鸳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件卧室的布置和他的房间几乎是一样的,各种用品要不就
是同个牌子,要不就是同个价位。
白洛鸳回忆了一下,似乎是白麟安排祁云去整理的。
他轻笑了一声。不愧是祁云,心思的确细腻。
林景遇把远处的沙发椅搬到书桌前,示意白洛鸳坐下来。他将一本书递到白洛鸳面前,上前有一些勾画的痕
迹。
白洛鸳拿过来后,简单翻看了一下,那是一本教辅材料,与他高中那会儿用的已经大不一样。
林景遇指了指其中一道题目,白洛鸳简单一看,思路便理了出来,拿了张空白的纸在上面边写边讲给林景遇
听。
白洛鸳果然如他预料中的一般,聪明到了极点。明明应该已经很多年没有接触过这些学科,还是信手拈来,
连思考的时间也不过是转瞬。
林景遇非常谦逊地接收了他的方法,接过那张写了两行的草稿纸,在上面顺着他的思路接着解答,很快就把
题目的解题过程写了出来。
白洛鸳看着摆放在书桌前的那几叠书籍,目光微微有些怔忪。
林景遇看着他,说:“我这里还有一道——”
白洛鸳突然将手中的笔扔到了书桌上,面无表情地说:“不想看了。你自己算吧。”
“……”
两人之间突然沉默了起来。白洛鸳又说:“以后有题不会自己去网上查,别来问我。”
他这么善变,林景遇却也一点不恼,只是神色稍暗,他平静地回应,“我知道了。”
停顿了一会儿,他开口说:“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嗯?”白洛鸳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我不是给你存了我的号码,你有事找我不会给我打吗?”
“那你呢,”林景遇稍稍握紧了掌心,“不想联系我吗?”
白洛鸳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种莫名的委屈感,他微微挑眉,拍住林景遇的后脑勺,略显粗硬的发茬从他的
指缝里溢出来。他用力揉了几下。
“别胡思乱想这些有的没的,专心学习。”
白洛鸳轻笑着:“等明年夏天你毕业了,我带你出去放松放松。”
这承诺似乎鼓舞了林景遇,他微微弯眸,应道:“好。”
“那后天,你能陪我去学校吗?”林景遇又问。
白洛鸳已经站了起来,听到这要求后微微咋舌,无可奈何地耸了下肩,说:“好吧。”
*
周一的清晨,林景遇心情很好。因为今天是白洛鸳亲自开车送他来学校的。
林景遇心情极佳地望向窗外,眼里含着浅淡的笑意,那含情的笑容在教室外偷看他的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
的躁动。
前桌听到那一阵起哄声,转过头来一观察,顿时露出了一个八卦的表情,他侧身过来低声询问,“遇哥,怎
么笑得这么灿烂?这是遇上喜事了?跟兄弟分享分享呗。”
林景遇敛起了笑容,“没什么,心情不差而已。”
对方一脸不信的模样,“你这表情可不像普通的心情好啊,是不是……谈恋爱了?”
林景遇微怔,在纸面上游动的笔尖颤了一下,划花了纸张。他平静地否认,“没有。”
那男生却觉得自己看到的才是真相,顿时换上一副“我猜中了”的表情,八卦之心越演越烈,“是谁是
谁?”
他瞥了一眼林景遇的身侧,他们的班花一向优雅大方,此刻却稍显羞涩地低着头,面色微微泛红。男生一阵
了然,长长“噢”了一声。
“我知道是谁了。”
林景遇微微皱眉。
那男生却已经转过身去,埋头学习。
林景遇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却在此刻传来一阵呼唤。
“林景遇,过来一趟。”
那是班主任常继飞的声音。
林景遇收好笔,起身离开了教室。
那男生抬头一看林景遇走远了,才转过头来凑到班花面前,“姜大美女,你跟遇哥有情况啊。”
女生脸色一红,瞪了男生一眼,矜持道:“你别胡说。”
男生做作地做了个揖,插科打诨地表示,“是是是,没有大美女的许可,我不会乱说的!”
数学组办公室。
林景遇进去时,办公室里只有常继飞一人。
常继飞实际年龄还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做到了重点学校重点班级班主任的位置,可见个人能力相当突出。
虽然不过三十岁,但他已经开始跟数学组的其他人一样,学起了养生,刚刚冲泡好的保温杯里放着枸杞、桂
圆、红枣各种养生滋补的东西。
他双手握着黑色的保温杯,给林景遇搬了一张椅子,示意他坐在自己面前,然后才开启了今天的话题。内容
却出乎了林景遇的预料。
“景遇啊,我今早骑车进校门的时候,好像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花眼了,那个从白洛鸳车上下来的
人,是你吗?”
林景遇神色一凝。
常继飞说:“你别紧张,是这样,我跟白洛鸳呢,也有过一段渊源,我们都是从菁大出来的,”常继飞拍拍
林景遇的肩膀,“他现在见了我,估计还要叫我一声师兄呢。”
“……是吗?”
“当然。”常继飞以为他不信,从手机相册中翻出一张电子版证件,那是他从菁大数学系毕业的毕业证书。
林景遇扫了一眼,他知道是真的,常继飞也没有理由拿这种事骗他。
他沉默了一瞬,“老师,您找我来是为了……”
“老师是想了解一下,你和白洛鸳是什么关系?”
林景遇谨慎地回答:“家里的长辈互相认识。”
他进学校没多久就注意到,学校里无论是教师还是学生,都没有人知道他是因为白洛鸳才进入这所学校的。
或者有人知道,但他们都心有灵犀地选择了隐藏这层关系。
“这样吗?我倒是看你和他走得很近的样子。”
“家里不方便,他,顺道送了我一程。”林景遇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那就好。”常继飞扶了扶眼镜,温声继续,“别怪老师多嘴,你来我们班也有一个月了,你的天赋、努力
和成绩老师都看在眼里,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学生。”
常继飞打开保温杯喝了一口热水,才继续道,“我说这些这也是为了你好,以后,你还是尽量和白洛鸳少来
往为好。”
秋风从窗户开的小缝里冲了进来,卷起了桌面上的纸张,常继飞唉了一声,将纸压在书本下面,过去关紧了
窗户,回来坐下时才听到林景遇的回答。
“老师,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常继飞对上林景遇的视线,年轻英俊的男生眼中清澈见底,正认真地看着自己,没有怨怼,没有不解,与留
在常继飞心中的印象一致,林景遇应当是个情绪稳定、心智成熟的学生。
常继飞很满意他的态度,耐心说起来,“你跟白洛鸳认识有多久了?”
“很短,我来这上学才搬来帝都。”
常继飞点点头:“那的确不久,你跟他认识不久,估计对他还不够了解。”
“他在刚读大学那会儿,还是很惹人疼的,上到系里的老教授,下到同门的师兄弟,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
也确实,他本来就长得好,性格也不错,还很会来事,我记得那两年一有什么节日,全系上下都能收到他的礼物。
他送我的那台电脑,我也用了好几年。”
“不过,自从他休学两年,再回来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性子傲了起来,学会拿鼻孔看人了,脾气变得又
臭又硬,除了系里对他毕业有指导的教授,见谁都冷着一张脸。”
聊及此时,常继飞即使强做平静宽厚,眼里也难掩不甘,“他是比常人聪明,但因为旁人对他没有助益,便
弃之如敝屣,连个眼神都不给,这种人的品行绝对是有问题的。”
“毕业了之后也是,因为自己家大业大,混得比旁人都好,连班级组织的聚会也懒得参与,路上遇到以前的
同窗,甚至都不屑于打个招呼……”
“而且,他原本可以选择继续深造,却放不开外面那些虚名利益,怎么说呢,就是缺少一种风骨吧。所以他
现在落得这样的名声,也算是咎由自取。”
常继飞朝林景遇看过来:“这些不是我乱说,你以后有时间可以去了解了解,菁大当年的师生群里,冷血、
势利,这些对白洛鸳抱怨的声音,到现在都还存在。”
林景遇一直听着,面上没有任何波澜,让人猜不透情绪。
常继飞再次拍拍林景遇的胳膊,“你听我一句劝,以后离他远点,和这种道德败坏的人待久了,你落不到什
么好处,还容易影响自己的心态。”
林景遇站起身,脸上挂着一点笑,他平静地说:“谢谢老师指点,我会注意的。”
常继飞满意地点点头,“回去上课吧。”
“好。”
“对了。”常继飞又叫住他,“你篮球打得怎么样?”
“还可以。”
“是这样,这学期学校里组织了一场篮球赛,每个班都要出点人参加。”
“老师对你的成绩很放心,要是有精力的话,你可以报个名,就当做放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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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章 电话

祈锦大厦。
祈锦召开了临时董事会,顶层会议室内的长桌前,14 名董事全部列席。
祈锦的董事团队呈现出明显的年龄分化的特点,其中 8 名看上去都非常年轻,不过三十出头,而另外 5 名大
都有些年龄的烙印感,不是头发发白,就是脸上皱褶很重。
这两批人不仅年龄区别明显,坐得也泾渭分明,年轻一波,年长一波。
剩下一人,则是落座在正前方董事长席位上的白洛鸳。
此刻,会议已经进行了大半,讨论了集团最新的战略投资方向,以及主营业务的未来发展,一些成员的具体
调任安排等等等等……
年长的董事中其中两人还没等白洛鸳说话,脸色已经非常难看,僵硬着维持着和善的表情,却被对面那几个
小年轻投以幸灾乐祸的目光,那无异于当面羞辱,让他们越发愤懑、憋屈。
白洛鸳正准备做个收尾,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他本不予理会,却无意间扫到了屏幕上亮起的那
几个字。
在众人的注视下,白洛鸳稍稍停顿,起身拿起了手机,“你们先讨论着,我出去一下。”
坐在他右侧的董秘方铮看到白洛鸳在董事会上拿着手机就出去了,不禁露出了一个惊愕的表情,旁边的人拍
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大惊小怪。
白洛鸳走到公司大厦的落地窗前,董事会拖延了许久,到现在已经接近九点,夜幕挂上,璀璨的灯光却将整
个城市辉映得如同白昼。
白洛鸳接下了那通电话。
“林景遇。”
对面很长一会儿都没有回应,如果不是那沙沙的响动,和隐约的遥远人声,白洛鸳都以为电话没有接通了。
“……白洛鸳。”
那道声音似乎离话筒很近,被电流的声音修饰,显得低哑而磁性,有一种莫名的成熟而黏腻的感觉,白洛鸳
耳间一阵酥麻,却没有拉远和手机的距离。
“你在哪里?”那声音继续道。
白洛鸳垂眸看了一眼楼外街道上的车辆和人流,说:“公司,开会。”
回答完他的问题,白洛鸳没有暂停,直接了当地反问,“你呢,怎么会突然找我?”
林景遇站在宿舍的阳台上,他只穿着一件薄 T 恤,手臂撑在冰凉的栏杆上,抬头望着空中最为明亮的一颗星
星。
他吹着深秋的冷风,神色却是温和的,他回道:“我现在在宿舍。”
白洛鸳疑惑地看了眼时间:“这么早?”
“嗯,周六的晚自习可以自由安排。”
他的声音被周遭的风声裹挟住了,白洛鸳听着,竟感觉心情变得十分宁静。
他发现,两人第一次通过手机联系,却自然而然地交流着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
为了这样一通平淡普通而不具有任何价值的通话,他暂停了董事会。
董事会还没有结束,他本该催促对方赶紧说出致电的目的,然后挂掉电话,回到后面的会议室去。可他现在
并不很想那么做。
林景遇继续说,“白洛鸳。”
“嗯。”
“我参加了校内篮球赛,如果我通过了半决赛,你能来看我打决赛吗?”
白洛鸳稍稍挑了下眉,“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白洛鸳提高了声线,有些不可思议,“一个月后的事,你为什么这么早就跟我说,还是非常
自信自己能进决赛?”
当然不是。林景遇抚摸着手机屏幕,缓声问,“你能来吗?”
“……”
“那我可不知道到时候有没有安排。”白洛鸳的声音里夹着些笑意,故意调侃他。
“话说你突然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点事啊。”
“是你说,我可以打给你。”林景遇顿了顿,问,“不可以吗?”
“好吧,是我说的。当然可以。”白洛鸳语气有些无奈。
林景遇稍稍迟疑了下,“你刚刚说,在开会?对吗。”
“这才想起来啊?”白洛鸳拉长了声音,“后面的会议室里还有十几个人干坐着等我呢。”
林景遇一时哑然,“……抱歉。”
“道歉可不管用,以后再找你算账。”白洛鸳笑了一下,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轻声道,“早点睡。球赛
的事我就勉为其难考虑一下吧。”
“好。”林景遇缓缓闭上眼睛,语调依旧平稳,“晚安。”
他听着白洛鸳回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又凝视着手机屏幕直到光亮熄灭,才返回了宿舍。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室友察觉了他的不同寻常,纷纷猜测林景遇已经悄悄谈起了恋爱,即使林景遇否认,他
们依旧固执地对这一猜测深信不疑。
他们针对林景遇最后一句“晚安”展开了各种角度上的分析,使出各种伎俩企图从林景遇口中撬出另一个人
的名字,并挖了各种陷阱想要让林景遇亲口做实恋爱事实。
大家半认真半玩笑,四个人闹成一团,针对林景遇的“围追堵截”直到十点多才有熄火的迹象,宿舍里重新
安静下来。
林景遇躺进被子里,从枕头底下拿出了因为洗澡而从脖子上摘下来的翡翠玉扣。
玉扣贴合在胸前,渐渐沾染了人的体温。
而另一边,祈锦的董事会才刚刚落下帷幕,后脚刚走出来的董事张立秦紧提两步,追上了在前面的黄庭,把
他拉到无人的角落。
张立秦脸上难掩颓败和愤懑,“老黄,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
“我真是忍不了那小子了,随便找个理由就把我派去下面的分公司,还美其名曰什么独立运营,自主性更大
……”张立秦面色逐渐狰狞,“还说什么让我过一把当一把手的瘾,祁俊刚弄成那样,他现在提这回事是什么意
思?讽刺我吗!”
黄庭将手机收回了兜里,“立秦,别这么大的火气,你仔细想想,我如果不阻止你,你在会上直接提反对意
见?”
“现在董事会半数以上都是他的人,公司股权也近半捏在他手里,你去提反对意见,有什么用吗?”
“那又怎么样,你、我,再加上老陈他们几个董事,我们一起拟份声明,白洛鸳能不作考虑?”张立秦冷哼
一声,“他要是不想要这个上市公司了,确实可以当我们几个不存在。”
黄庭摇了摇头,“问题可不在他那。”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张立秦,“立秦,你真觉得,这份声明能拟的出来吗?”
“什么意思?”张立秦瞪眼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啊,立秦,你看看现在的董事会,再看看现在的股东态度,”黄庭叹息道,“自从双头
董事会消失,新的董事会重建,就该认清的,以前能由我们把控的祈锦早已烟消云散,也早就没有什么……阵营
一说了。”
张立秦寒着一张脸,沉默了许久,依旧不甘心道,“那就只能拱手把祈锦让给那个毛头小子吗?”
“你看他才当上董事长没几天,就开始动我们这些祈锦的老人,真当我们这么多年是白干的吗?”张立秦骂
骂咧咧地说,“当初真是看错这小子了,还真以为他是什么纯良无害的小孩,没想到这么心术不正,简直是狼子
野心,尝到一点肉腥味就想着谋朝篡位了。”
“你看看他在董事会上嬉皮笑脸那样,十几个人属他年纪小,也数他没个正形,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遭
人嫌吗?!”
黄庭微笑着,神色变得让人琢磨不透,他温声道:“立秦,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
“怎么,你觉得他现在这幅目中无人的模样比之前屁颠屁颠跟在我们后面更讨喜?”
“不,我只是想问你,立秦,你是不是忘了,白洛鸳本就是祈锦的正统。”黄庭看向廊道的尽头,电梯下行
的箭头正闪着红光,“如果白凤鸣不死,白洛鸳继承他的位置,接任祈锦董事长,也只是比现在晚上个十几二十
年的问题而已。”
张立秦深深皱起眉头,眼里充满了不赞同,“老黄,我看你也忘了,白洛鸳以前上大学学的是数学,白凤鸣
还说过,他将来是要继续深造进科研院的。”
“如果白凤鸣不死,白洛鸳恐怕连祈锦的门都不会进。”
“是,”黄庭又笑了一声,声音既没有愉悦也没有低落,只是很平静地说,“所以,现在这种情况,只能说
是……上天注定的事。”
黄庭宽慰道:“立秦,就这样吧,你我都五六十的人了,还跟小孩子挣什么挣,去分公司也没什么不好,清
闲自由,没人管束。”
张立秦琢磨了一会儿,变了脸色,“老黄,我说你今天怎么跟我说这么一大通,你这是被白洛鸳收买了过来
当我的说客了,对吗?”
黄庭露出个无奈的表情,“你这就错怪我了。”
“错怪什么?”张立秦走进了刚刚打开的电梯,将黄庭落在外面,他厉色看着黄庭,“别忘了,我们早就回
不了头了。”
“还有,我们还没到无牌可出的地步。”
黄庭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彻底隔开了他和张立秦,他站在远处,沉默不语,脸色有些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轻灵的呼唤,意识才陡然被唤醒。
那声音颇为乖巧甜腻,不难想象,声音的主人定是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黄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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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数据好差,看来只有我写爽了哈哈

第 17 章 鸳鸳

黄庭是看着白洛鸳长大的。
他和白洛鸳的父亲——白凤鸣关系很亲厚,他比白凤鸣大上几岁,很多年都是以兄弟相称。
白凤鸣与祁家千金祁萱和相识相爱到结婚,黄庭都是见证人。甚至祁萱和生下白洛鸳时还没离开医院时,他
也是第一批去看望的人。
时间久远,黄庭已经记不清当时具体是什么场景了,他只记得,他第一眼看到的那个襁褓中的小娃娃,真的
是漂亮又可爱。浑身白白嫩嫩的,眼睛弯弯,像是会说话一样,放在一众刚落地的婴儿里,也能轻易分辨出来。
时间过得很快,白洛鸳转眼就学会了走路,学会了说话,开始识字写画。
那时候,他和祈锦的几位董事,经常去白家老宅做客。白洛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面,一口一个叔叔、一
口一个阿姨,声音甜得如同让人含了蜜一般。
没有人不喜欢白洛鸳。因为他不仅说话甜,更比同龄人聪明、懂事。他学什么都很快,根本不会让大人有教
不会的烦恼。他又很乖,有什么磕磕碰碰或者不高兴了,也不会哭哭闹闹惹人厌烦。
白洛鸳好像没有叛逆期,无论是父母还是长辈,提什么要求,让他去做什么,他都是乖乖听话。
他被所有长辈宠爱着、溺爱着长大,也没有生出骄纵傲慢来,而是满足着大人的期待,长成了大人口中“别
人家的孩子”。
那时候,长辈甚至不会叫他“小鸳”,而是更亲昵地唤他“鸳鸳”。
即使是张立秦这种现在对白洛鸳恨到不行的,当初也经常被白洛鸳一声声甜腻的“叔叔”声里败下阵来,被
他发现私下偷偷带着白洛鸳去逛游乐园。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都停滞在了七年前。那一年,白洛鸳 20 岁,菁大数学系在读本科生。
都已经 20 岁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除了样子张开了更漂亮了,好像没有什么变化。眼睛里总是流淌着那种
不谙世事的天真,遇到长辈还是黏人黏得厉害。
在那件事过去很久后,在那一年的春节假期里,他考虑很久,还是去了白家老宅一趟。那时候估计是白家最
难熬的日子,白凤鸣夫妻双双离世,白麟生病入院,白洛鸳休学,偌大的别墅都没几缕人气。
他见到了白洛鸳。或许是心里已经有了预期,他见到白洛鸳的时候并没有几分意外,只是动作有些麻木地将
白洛鸳扶起来,把带来的礼物放在他的身边。
白洛鸳双目无神,黑漆漆的眸子都像褪了颜色一般,灰蒙蒙的,空洞无比。
他几度张口,还是叫出了白洛鸳的名字。
白洛鸳也终于有了反应,即使他已经有了预期,在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心里还是有些震惊和难受。
白洛鸳在哭。哭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但放在白洛鸳身上,就很不寻常了。
黄庭根本不记得白洛鸳哭过,除了刚刚降生时的那一声啼哭,从小到大,白洛鸳都没有落过泪。至少在人前,
至少在他面前,是这样的。
即使他的眸子总是水汪汪的,但这样如溪流般一开闸止不尽的情况,也根本没有发生过。
但是,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举动,甚至连简单地拿张纸替白洛鸳擦拭也没有。
白洛鸳跌倒在他脚下,像幼时一样抱住他的腿,哭着祈求他,说他爸爸妈妈没有死掉,让他帮帮忙,把他的
爸爸妈妈找回来。
白洛鸳怀着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期待着他的回应。过往,他是万千宠爱的小少爷,被所有人捧在掌心疼爱,
根本没有人会拒绝他用这样的表情姿态去求人。
而现在,他的样子实在可怜、惹人心疼。
但是,黄庭知道,自己一定是让白洛鸳失望了。他还知道,那两年里,所有去见白洛鸳的“叔叔阿姨”,都
让白洛鸳失望了。
他只是摸了摸白洛鸳的脑袋,然后一点一点残忍地拨开了他的手,说了一句,
“白洛鸳,你的父母已经在飞机失事中死去了。”
白洛鸳松开了胳膊,眼里的光芒也彻底暗淡了下去。他重新蜷缩在角落,再也没有别的反应。
再后来,黄庭了解得就不多了。他几乎没有主动去关注过这个从万人瞩目转瞬间就被大家遗忘在角落的人,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白洛鸳是纯净的、无害的,更是毫无威胁的。
直到白洛鸳以另一种身份出现在祈锦,让所有人不得不关注到他的存在后,黄庭才稍微了解到,白洛鸳休学
整整两年,回去后立刻转了金融类的专业,只读了一年便毕业了。
到后来,白洛鸳的存在感和威胁都越来越强,甚至将手深入了祈锦的高管层,有人企图从学历上掰倒白洛鸳,
去调查白洛鸳的学历问题。
最后,他们发现,白洛鸳的学历并没有任何问题,他只是用一年时间就攻读完了那一科需要修的所有课程。
可能那时候大家才想起来,白洛鸳自小到大还有另一个标签——天才、聪慧。
他有无数次可以跳级甚至直通最高学府的机会,只是白凤鸣夫妇想要自己的孩子过的平淡轻松一点,才没有
演变为事实。
这几年,黄庭几乎没有和白洛鸳私下沟通过,因为白洛鸳在私下的场合很少见他们,见面的机会不是在酒局
就是在公司。他也不知道白洛鸳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所有人都对白洛鸳逐渐掌权祈锦胆战心惊。
有时候在公司里和白洛鸳撞上,白洛鸳也不会再主动叫他“黄叔叔”,只是冷淡的一声“黄董”。
黄庭不能确定白洛鸳是否还记得那年春节他去见他的那一面,因为那时候白洛鸳看着似乎意识都不是很清醒,
这几年也从来没有提起过与之相关的事。
他却记得,有时候的梦里,他经常会梦到白洛鸳流着眼泪唤他的那一幕。
“黄叔叔。”
他知道,应该有不少人会私下揣测,白洛鸳对他们态度大变的原因,究竟是因为那时的冷漠旁观,还是因为
旁的什么。
黄庭总是去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掰开白洛鸳的手,而是换一种更为温和的方式,比如像小时候一样安慰他,
白洛鸳现在对他的态度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是,思考这些根本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冷漠旁观,或许只是那个最微不足道的影响因素。
黄庭猛地回过身,他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电梯。电梯里还站着另一个人,正是白洛鸳。
黄庭精神立刻绷紧了一点。他稍稍分了些眼神看过去。
白洛鸳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明明是正经传统的版型却被他穿得如同走秀一般,与自己截然相反,白洛鸳状态
极为松弛淡然,目光悠然地看着亮起的手机屏幕。
白洛鸳完全忽视了他的存在,两人站在同一方封闭空间上,却像是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那声“黄叔叔”,自然也不会是白洛鸳说的。
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了。
白洛鸳收起了手机,也没有让他,径直走了出去。
黄庭也走了出来,他看着白洛鸳的背影,深吸了口气,思绪正浑浊时,他就已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
“小鸳。”
所幸,这句不经大脑的话还是有些效果,白洛鸳停住了脚步。
他缓缓转了下头,微微歪着脑袋看过来,这个动作是他小时候觉得不会做的,因为有些轻浮。
“黄董,有事?”
黄庭走上前,“小鸳,你立秦叔调任那件事,要不再考虑考虑?”
毕竟是多年的朋友,黄庭还是忍不住为对方说两句。
白洛鸳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他举起空闲的手,伸出三根手指晃了晃,“三个,今天你是第三个了,说说
理由吧。”
黄庭抿了下唇,郑重开口:“你立秦叔他比我还要大几岁,过两年就六十了,他家里老人小孩都在帝都生活
了几十年了,这一调任,全家都要搬过去,到一千多公里的地方重新生活,之前的关系朋友啊,都不好维系。”
白洛鸳摊开手,“没必要这么麻烦吧,反正他儿子女儿的都已经分家了,去云市他跟他老婆两个人不就够
了。”
“你也说他年纪大了,要不你劝劝他,都混成集团董事了,维护关系这种事没必要亲自来,小辈主动点不行
吗?”
黄庭一阵哑然,随后,他又打起了感情牌:“主要是立峰他不想离开帝都,小鸳,要不你看在你叫了他这么
多年叔叔……还有我的面子上,通融通融。”
他刚说出口,就立刻意识到,这话可能说的不对劲。
果然,白洛鸳刚刚脸色还好,现在却立即冷了下来,他斜瞥了黄庭一眼,非常具有嘲讽意味的笑了一声。
“黄董,你和张董的交情还真是名不虚传,”他挑了挑眉,似是戏谑又似是认真,“是不是小时候一起干过
什么坏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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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诱惑

黄庭表情一僵,然后,他马上恢复了淡定,温声回应,“小鸳,不要胡说。”
白洛鸳微微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显然没有把他的话放进心里。
黄庭落在后面,看着白洛鸳没有任何迟疑而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一横,又跟了上去。
他主动道:“小鸳,我儿子在西城区新开了家私人会所,听说你喜欢这种,要不我不陪你去逛逛?”
白洛鸳猛地停下了脚步,他稍稍眯眼,这次终于愿意正视黄庭,却把黄庭吓了一跳。
白洛鸳往前一步,微微低头,眉尾却上翘,以一种非常怪异的眼神看着黄庭,“黄董,这是什么情况?不是
人人传颂的老婆奴好男人吗?怎么老婆刚死两年,这就开始寻觅下一春了。”
黄庭脸色变了又变,被白洛鸳这话刺得脸上通红,他又惊又怒道:“白洛鸳!”
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想着顺着白洛鸳的喜好,搞好一下关系。白洛鸳却这么口出狂言,羞辱他!
他一怒,白洛鸳似乎更来劲了,脸上浅薄的笑都深了几分,显得一张雌雄莫辩的脸更加姝艳。
白洛鸳又往前走了半步,一眨不眨地盯着黄庭的面色,“别动怒,别动怒,不然黄董温柔绅士的形象也要崩
塌了。”
黄庭勉强顺了口气,“那你说话注意点。”
白洛鸳歪了歪脑袋,并不在意他说了什么,继续道:“你儿子开的那家会所我去过,黄董知道里面有什么
吗?”
黄庭紧了下眉心。他并不是很了解,只是听他儿子说起过,嚷嚷着以后要请白洛鸳去撑撑场子增加点客流量,
说白洛鸳一定会喜欢,没想到白洛鸳已经去过了。
那种地方,他虽然没去过,但也知道是提供什么服务的。
“知道。”黄庭语气已经平静下来。
“真的?”白洛鸳一副质疑的态度,让黄庭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那黄董知不知道,里面提供服务的,可都是二十来岁的男性青年。”白洛鸳眨了眨眼,“难道黄董没了老
婆后,连性向都扭曲了?”
“不是!我没打算……”黄庭顿时后悔跟他提这个事了,他根本没有多想,差点都忘了,白洛鸳性取向为男,
去的地方怎么可能是……
黄庭实在无法将那些词汇在白洛鸳面前说出来,他现在后悔及了,根本不理解自己刚刚为什么一时冲动,提
了这么个去处。
“去一次也没关系,”白洛鸳依旧不依不饶,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黄庭,像是评价一件摆在橱柜里的商品,
语气里满是不正经。
“黄董今年……53?年纪是不小,不过黄董文质彬彬的,身材长相也都不错,一副衣冠禽兽老大叔的模样,
放心,有不少同性恋都喜欢你这个类型的。”
白洛鸳颇具暗示性地往下看了一眼,“哼,不过有个问题,黄董那方面的功能,没萎缩吧?”
“白洛鸳!”黄庭听着白洛鸳一句比一句突破下限的话,大脑一阵充血,气血不断上涌,已然气昏了头。
在肾上腺素激增的刺激下,他厉声吼了句白洛鸳的名字,然后顾不得自己多年的修养和形象,猛地抬起手。
在手扬下去的前一刻,他猛地停住了,他望着白洛鸳的脸,脸上的肌肉因为忍耐而颤抖着,显得格外狰狞,
扬在半空中的手臂肌肉也因为突然停滞的动作而紧绷抽搐。
黄庭感觉自己的视线都因为缺氧而模糊了起来,可他却从白洛鸳的脸上无法移开半分。
他已经很久没有以这么近的距离观察过白洛鸳,不知何时,白洛鸳的脸变得越发.漂亮,也变瘦了许多。
印象中,白洛鸳脸上的线条是有些圆润的,甚至十几岁了还有些婴儿肥,但现在,那些线条都收拢了起来,
变得细长薄削。
怪不得有人说白洛鸳像一条美人蛇,形容他蛇蝎心肠,连美貌都带着盛气凌人的攻击性。
现在,这条美人蛇正看着自己,可他的眼神却实在平淡,甚至寡淡到没有任何情绪,他将微笑收敛了起来,
嘴唇轻合着,只是这样平淡的、一声不吭的看着自己,像是一桩无慈悲的雕像。
那是格外陌生的白洛鸳。
陌生到让黄庭感到恐慌,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不断狂飙,身体却越发寒冷,被白洛鸳的话刺激的神经脉络都
被冰封住了一般。
白洛鸳。
小鸳。
鸳鸳。
哈。黄庭心脏钝痛。
他收回了依旧在不断颤抖的手臂,带着些不知道是因何而起的恐慌,猛地往后退了一步,他这才发现,自己
的双腿都在发抖。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血色,苍白、颓然,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般。
白洛鸳却没有因此表现出任何的同情,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头,语气淡淡,“黄董,还有别的事吗?”
黄庭终于站稳了身体,他默然片刻,哑声开口:“那家会所,小鸳如果有兴趣,我可以陪你。”
“……”这话终于让白洛鸳有了点类似惊讶的反应,任谁都想不到,他都说到这个程度了,黄庭竟然还能坚
持。
白洛鸳睨了黄庭一眼,他爸当年的那些朋友中,黄庭无意外是长相最出众的,气质也是上乘,哪怕现在人到
中年,依旧能从那张脸上窥见当年的风采。
只不过,他现在面色灰白颓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白洛鸳笑了一声,“黄董,我最近没什么兴致,以后再说吧。”
“好。”黄庭应了一声,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停车场,“今天祁云没来吗?要不我送你回去。”
白洛鸳用舌尖舔了舔牙齿,不带情绪地拒绝,“不了。我自己开车了。”
黄庭停下了脚步,看着白洛鸳转了个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声鸣笛后,黄庭才如梦初醒,往后退了两步,给白洛鸳让出了路。
银色亮眼的车子很快开离了他的视线,黄庭却笔直地站在原地,站了许久,整个人显得落寞不已。
他突然想起来,白洛鸳自从进入祈锦后,无论公事私事,都不会开公司的车,也没有专门聘任司机。平时要
不就是祁云或者白家其他的司机来接他,要不就是他自己开车。
出去出差,无论赶不赶时间,都不会让助理订飞机票,情愿坐高铁或者更慢的火车。白家以前的那几架私人
飞机,已经闲置多年,甚至不清楚是不是已经报废了。
而现在,白洛鸳拒绝让他送,是不是也是同一个原因——担心不安全吗?
黄庭苦笑一声,心情格外复杂。
*
菁大附中的篮球决赛办得异常火热,不仅是因为晋级决赛的队伍里有校园里几大高人气的男神,更因为这将
是这个学期末以及未来一个学期里举行的唯一一场大型校内活动。
临近高考,来年很快就要进入紧张的百天倒计时,不少高三学生也把这场球赛当成了最后一场狂欢和放松活
动,纷纷抽出一天时间来观看比赛。
林景遇站在球队中央,和其他班级的几个男生一齐等待着比赛开始。不远处的观众席里几乎坐满了学生,一
阵阵尖叫和欢呼如波澜一般涌起,其中,林景遇的名字被喊得最为热情高涨。
进入这所高中没几个月,林景遇已经凭借过于优秀的成绩,以及在几场球赛中惊艳的表现吸引了一大批迷妹,
成为了这所校园里炙手可热的“明星”男神。
林景遇听着周围热情澎湃的加油声,心情却没有丝毫波澜。他围着偌大的篮球场环顾了一圈,视线所及之处
总要激起一阵激烈的尖叫,作为当事人,他眼里却没有兴奋可言。
他没有看到白洛鸳。
虽然这是可以预见的。毕竟这两天白洛鸳去津海出差了,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对方回没回来。
白洛鸳还给他打了预防针,那时他长长叹了口气,眼睛明亮地看着他,“我估计赶不回来了。”
“……没关系。”
白洛鸳又说:“你让人拍个视频吧。要是真赶不回来,我就看看视频回放,也当是去现场了。”
林景遇望向休息区,他的室友正举着摄像机,对准了他所在的方位。
林景遇缓缓呼出一口气,提了下精神,准备着比赛的开始。
而就在此时,篮球场的一角涌起了一阵骚动。林景遇心脏一震,猛地朝骚动的方向看去。
在拥挤的人群围堵下,那个人缓步走了进来。
林景遇听到旁边的队友倒吸了一口凉气,难掩震惊地说,“是白洛鸳!”
是他。
或许是来得匆忙,白洛鸳还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西装,穿得也不甚得体,领口张着,头发散着,一副随性的
模样。
但这是林景遇第一次看到白洛鸳穿西装,那身贴合他身形的西装完美地衬托了他的身材,肩宽腰窄,双腿笔
直修长,黑色的西装将他衬得肤色更白、嘴唇越发红润。
明明是整洁严肃的装扮,却被他穿得十分亮眼,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瞬间夺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洛鸳是一个人来的,围着他的学生明显激动,却丝毫不敢上前接近,任他自己缓步走到了观众席。他挑了
一个前排的位置,离得林景遇更近了。
白洛鸳的视线在球场上逡巡了下,很快就捕捉到了林景遇的位置。
他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然后微微往前倾身,手肘撑在膝盖上方,然后,他伸出双指,缓慢地按在红润
又柔软的双唇上。
那动作幅度不大,像是噤声,像是饮烟,又像是一抹飞吻的前奏。充满了暧昧与诱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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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感谢在 2023-03-15 13:39:45~2023-03-16 15:08:53 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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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19 章 禁止

“嘭!嘭!”
林景遇分辨不清,那激烈的撞击究竟是来源于手中的篮球,还是自己的心脏。
只能确定的是,他浑身都热了起来,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力量感,他穿梭在队友和敌对球队中,明明无时无刻
不想转一下头,目光却始终紧盯着眼前的篮球和目标篮筐。
不断地扣篮、运球、奔跑,球场上的对抗越发激烈精彩,球场下也不遑多让。
赛程过半,林景遇终于有了休息的机会,队友跑过来跟他击掌,夸赞他是本场的 MVP,林景遇机械性地回应,
心思却已经奔向了远处。
他擦了擦汗,往白洛鸳刚刚所在的位置看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不在原地。
林景遇心下一沉,视线飞快移动,终于在一阵心慌后重新捕捉到了白洛鸳的身影。
林景遇这才意识到,白洛鸳的突然出现实在太过轰动,很快就惊动了校领导,此时此刻,他被一众学校领导
和老师簇拥着,那群人正围着他,把他往球场外面带。
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林景遇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受控制地朝白洛鸳的方向跑了好几步。
但很明显,他现在是不方便和自己说话的。
林景遇缓慢停了下来,朝着白洛鸳的方向注视着,眸色沉沉。
白洛鸳却突然察觉了什么,他稍稍停顿,侧了下身,迎上了林景遇的目光。
在林景遇的注视下,白洛鸳扬眉浅笑,那回眸一笑笑靥如花,瞬间驱散了人心底的阴霾。
白洛鸳转过身去,抬起手停在肩颈上方的位置,背对着林景遇打了个响指。
围着他的校领导面露不解。林景遇却停在原地,小幅度地弯了弯唇。
后半场球赛白洛鸳没有出现,林景遇却打得依旧很好,赛事如火如荼,在夕阳落下前进入了末尾。林景遇所
在的球队不出预料地拿到了金牌。
欢呼、庆祝、颁奖,观众席上的学生渐渐离场了。林景遇所在的球队还聚在一起,一边休息一边闲聊着。
而就在此时,旁边传来了一阵起哄的声音,几个四班的学生来到了球队旁边。
林景遇和其他几人看过去。
一个长发女生被两边的人笑闹着推了出来,正好推到了林景遇的正前方。
那正是四班的班花,姜薰。
她穿着一身碎花长裙,平时表现十分大方优雅的她此刻却有些拘谨,手里紧紧握着一罐可乐。她站在林景遇
前面,抬眼看过来时,脸上瞬间添了点绯色。
球队里的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了彼此都懂的神色,旁边的身伸手拐了一下林景遇。
姜薰微微张口,潋滟的眸子含着内敛的情意,她平复了下情绪,温柔地说,“林景遇,恭喜你拿到金牌。你
是我们四班的骄傲,辛苦了。”
林景遇神色浅淡,“谢谢。”
姜薰将手中的可乐递到林景遇面前,“我想着打了这么久肯定会口渴,就去买了点饮料。”
她似乎觉得太过主动会过于羞耻,紧接着说,“还有这一箱,分给你们球队。”
她旁边的男生顿时会意把那一箱可乐领了过来,热情地说,“快来快来,一人一瓶,这可是姜大美女亲自去
买的!”
姜薰脸颊的红晕更深了些,她稍稍垂眸。球队的人为了烘托气氛,都纷纷捧起场来,围上来把可乐分了,还
一人一句喊着“谢谢姜大美女”。
陆续有人发现姜薰手中的可乐一直没有被接过去,而林景遇也只是站在原地,看上去丝毫没有应和的意思。
旁边的人撞了一下林景遇的后背,“看什么呢,傻眼了,快接过来呀。”
而姜薰旁边的女生也推了姜薰一把,导致她差点撞进林景遇的怀里。越发危险的距离让周围的人顿时又起哄
起来,甚至有人叫嚷着“表白!”、“在一起!”。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明白这种场合昭示着什么。
林景遇斟酌片刻,准备好了说辞正欲开口,却突然感知到了什么,浑身一振。
他猛地转过头去,果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人,正如在杭城高中的那个黄昏一般,他随性地站在篮球场的边缘,
那张脸颇显年轻,比周围十几岁的少年也不遑多让。
但却轻易地与周遭一切区分开来,他脱了西装外套,穿着单薄的白衬衫,成熟魅惑的气质在学生中格格不入,
站在那里,不染尘埃。
白洛鸳看着眼前的一幕,目光从女生手中的可乐上划过,又落在两人之间,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
球队这边也陆续发现了白洛鸳的存在,小声议论起来。
林景遇却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他在白洛鸳面无表情转身的瞬间,就顾不得其他旁的什么,抬脚追了上去。
球队和旁边的姜薰等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良久,人群中暴起一声惊呼,“卧槽!我就说这小子和白洛鸳
关系不一般!”
姜薰神色微滞,将抬起的手臂缓缓收了回去,脸上血色消退。
林景遇很快就追上了白洛鸳,在抓住白洛鸳手臂之前的一瞬间,他面容稍沉,目光在自己因长时间接触篮球
和地面而沾染了许多污迹的手掌上。
他强行收回了已经伸出去的胳膊,大步迈到白洛鸳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白洛鸳脸色并不算差,但相比刚来时那笑意盈盈的模样,却依旧是天差地别。
林景遇像是已经注意不到周围不断传来的异样的目光,急声说:“我和那个女生没关系。她送的饮料,我也
没有打算要。”
白洛鸳终于停下脚步,他表情出现了半息的停滞,然后皱眉看向他,“你跟我解释这些做什么?”
林景遇张了张口,低声说:“因为……你生气了。”
“呵,”白洛鸳顿时冷笑了一声,他往林景遇面前走了一步,质问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林景遇看着白洛鸳脾气上来后被衬得越发艳丽的五官,顿了顿,说:“你没生气。是我,我单方面地想要解
释清楚,免得产生误会。”
“误会……”白洛鸳把这两个字吞进嘴里咀嚼了一遍,然后说,“指的是你有没有女朋友,有没有暧昧对象
这种误会?这很紧要吗?”
林景遇瞳仁微缩,沉默着垂下了脖颈。
白洛鸳却更逼近了一点,他注视着林景遇的眼睛,继续说:“忘了问你,你在来杭城前,谈过女朋友吗?”
“没有。”
“哦。”白洛鸳淡淡哦了一声,眼里掠过一丝流光,语气却依旧阴阳怪气,充满了刻薄的意味,“那还真是
不巧,让我少做了一次棒打鸳鸯的恶人角色。”
白洛鸳突然伸手抓住了林景遇的衣领,把他拽到了自己面前,凑近对方的耳朵,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
“就算你跟那个女生有什么,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林景遇,你给我记清楚,你的一切,现在都要归我管。”
“我是个严酷的家长,所以,在完成学业之前,禁止谈恋爱。”
白洛鸳一字一顿咬出了最后三个字。
林景遇的心情则是一阵起伏,他再次与白洛鸳对视,眼里落满了夕阳的余晖。
“我知道了。”语气略显郑重。
白洛鸳又皱了皱眉,嫌弃地松开了手,“回去洗澡,然后带你出去吃顿饭。”
林景遇知道他这是彻底消气了,眨了眨眼,“那你呢?”
“在这等你啊。”
“可是……”林景遇话留了半截,颇有暗示意味地看了眼周围围观的其他学生,那些学生都不敢真正挤上来
接近白洛鸳,但依旧不愿离开,站在不远不近的位置窃窃私语、疯狂拍照。
白洛鸳明白了他的意思,却不甚在意地说:“这有什么的……”
林景遇建议:“不然,你跟我去宿舍吧。”
“……也行。”
现在这个时候,宿舍楼里还没什么人,林景遇把白洛鸳带到自己住的那间宿舍,推开那把崭新的木椅,说:
“你在这坐一会儿,我去洗澡。”
“嗯。”白洛鸳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被重新装修过的宿舍,所有的设施似乎都换过了,连暖气片也是新的,
整个宿舍相比他当时住过的,已经看不出有哪里还是相似的。
白洛鸳笑了下,笑里的味道连他自己都品尝不出,就像刚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林景遇和那女生站在一
起的画面时,心里莫名地烦躁。
他竟然会因为这么点破事变得语无伦次,真是不可思议……
白洛鸳摇了摇头,坐到林景遇给他推出来的那张椅子上,微微仰身靠在椅背上,脑袋往后仰着,闭上了眼睛。
心思回转,沙沙的水声引起了他的注意。
疑惑地反应了一会儿,白洛鸳才想起来,是林景遇在旁边的浴室里洗澡。
浴室的隔音不太好,这个位置又离得近,白洛鸳的注意力一被吸引过去,便移不开了。他感觉那水声格外清
晰,仿佛就在耳边,其中夹杂着小幅的脚步声、肥皂搓洗的泡沫声,以及毛巾擦拭的声音。
这声音时远时近,非常具有催眠的效果,白洛鸳听着听着,意识都有些昏沉了。
直到浴室门咔嚓一声,白洛鸳才陡然惊醒过来,他下意识转过头,第一个闯入视线的,便是一只尺寸惊人的
庞然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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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洛鸳:____

第 20 章 酒

白洛鸳:“……”
白洛鸳一时失去了表情控制能力,他微微张着嘴,有些惊愕地看着那处,半晌没有反应。
直到那东西在他眼皮子底下跳动了两下,白洛鸳才猛地回过神来。
他下意识想要换个动作,但他是后仰在椅子上,膝盖抵在书桌前,椅子的前两条腿被他这个姿势撑着离开了
地面,只用后两根腿纤弱地支撑着。白洛鸳这下晃动,顿时导致椅腿和光滑的地面间发出了一道尖锐的摩擦打滑
声,瞬间失去了平衡。
好在,他没有顺着椅子栽到地面上。林景遇及时反应过来,闪身上前抱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小心!”
白洛鸳身体不稳,林景遇一过来,他就反手抓住了对方的胳膊,整个人的重心从椅子挪到了林景遇的身上。
睁开眼时,椅子已经被林景遇单手抓着放到了一边,而白洛鸳则半个身体挂在林景遇身上,与他挂着水珠的
身体亲密接触着。
白洛鸳感觉有什么蛰伏的巨兽扬起了脑袋,极具存在感地戳着他的腰窝。
“……”
林景遇不知是洗澡被热雾蒸腾出来的,还是其他原因,健康的肤色被薰得泛起红色,凝聚起来的水珠从他肩
膀和胸前一颗颗滑落下去。
脱掉衣服后,他那健壮的体格和完美的身材更是暴露无遗,天然的公狗腰,结实的腹肌整齐排列着,从肋骨
往髋骨的曲线急剧收缩,形成了优美的线条,呈现出了一种远超于他这个年龄的性感。
他正垂眸看着白洛鸳,一眨不眨,十分专注。
白洛鸳沉默了一会儿,从林景遇怀里跳了出来,站在一旁,却还是忍不住多瞧了一眼。然后他往后一撤身子,
放松下来靠在桌沿上,对上林景遇那比平时要幽暗许多的眼神。
“挺有精神的,”他淡定地评价起来,语气和眼神却都有些复杂,“就是你未来老婆可能要受苦了。”
林景遇看着他,顿了顿,说:“那该怎么办?”
“……”看着林景遇一副虚心请教的态度,白洛鸳一时无言。
他难得有被哽住的时候,感觉快被这孩子的天真给打败了,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小屁孩缺乏长辈关爱,性教
育严重缺失”,然后换上一副温和包容的语气,“多学习,勤实践。我相信你,问题不大。”
“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白洛鸳在心中腹诽,他扫过林景遇光滑的腹肌,眼神变得有些奇怪,随口问道:“你为什么不
穿衣服就跑出来?平时在宿舍里就这样吗?”
“没有,当然不是。”他这话刚出,林景遇就扯过旁边的毛巾盖到了身上,一边说,“我忘了把衣服拿进
去。”
林景遇低头瞧着白洛鸳身上那件单薄的白衬衫,衬衫的衣袖刚刚被他身上的水迹打湿了一大片。
“你衣服湿了。”
“嗯。”白洛鸳微微皱眉。
“换一件吧,我这里有几件干净的。不然这样出去容易感冒。”
“也行。”白洛鸳跟着林景遇走到他的衣柜前,里面陈列的大都是他挑的衣服,还有一部分是家里爷爷他们
给买的,款式很多很齐全,叠放得整整齐齐。
白洛鸳从挂着的中间拿了一件合眼缘的卫衣,又从下面叠着的衣服里拿了一件内穿的棉衫。他走到宿舍中唯
一一面全身镜前,对着镜子解开了衬衫的衣扣。
他拿着那两件衣服对着一比,说:“你再帮我挑个休闲裤吧。”
“好。”
林景遇回应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等他拿着挑好的长裤过来时,白洛鸳已经套上了卫衣,那
件浅黄色的卫衣套在他身上明显大了一号,恰好遮住了他的臀部。
他微微弯腰,接过林景遇手中的长裤穿上,那动作将他他腿部和腰部的线条拉长,略显宽松的外套叠了上去,
露出他光滑柔嫩的背部,和没有一丝赘肉的腰。再向下,是他笔直而修长的腿。
林景遇感觉自己的眼睛像是被晃了两下,他有些狼狈地转过身去,那半截白嫩细瘦的腰身却不停地在他脑海
里回放。
他压了压呼吸,转回身去时,表情已经恢复了正常。
幸而白洛鸳并没有关注到他,他已经穿好了衣服,对着镜子瞧了两眼,然后转过身来,朝着林景遇张开双臂,
“可以吗?”
林景遇安静地看着白洛鸳。
因为整套衣服都是按他的体型买的,穿在白洛鸳身上来说要宽松许多,并不是特别合身,但却……意外的亮
眼。
白洛鸳平时很少穿这种类型的衣服,乍然一穿,竟也格外合适。那年轻运动风的外套将他成熟的气质遮掩了
起来,更柔化了他眉眼和脸颊的线条,配合上少见的内敛的眼神,显得莫名乖巧、稚嫩,看着不过十几岁。
林景遇无端联想到了手机中拍下来的那张照片,如今的白洛鸳身上已经看不到任何高中时期的影子,却在此
刻,与那副曾经的模样有了片刻的重叠。
他感觉喉咙里像是钻进了一阵凉风,刺得嗓子生疼,有些艰涩地说:“很好看。”
白洛鸳挑了挑眉,这个小动作又瞬间将那点与过去重叠的影子抹了去,他依旧是 27 岁的白洛鸳。
“走吧,去吃饭。”
林景遇跟了上去。
*
白洛鸳询问了林景遇的口味后,挑了一家学校附近的麻辣小龙虾店。等点的不同口味的小龙虾陆续放上来后,
白洛鸳又准备让服务员加一瓶白酒。
林景遇起身止住了他的动作,说:“别喝酒了,伤身体。”
白洛鸳瞪了他一眼,“林景遇,我警告你,你少跟着云叔和爷爷学。我就要喝酒。”
林景遇按着他的胳膊,“那我们换一家店。”
“为什么要换,不是你说喜欢吃海鲜吗?”
林景遇表情一滞。
一旁的服务员见两人僵持住了,主动过来说:“先生,如果您体质不太好的话,确实不建议您在吃海鲜的时
候饮酒,容易痛风。”
“不过先生如果实在想喝酒的话,我们店里也有低度白酒饮品,少量饮用的话,还是可以的。”
白洛鸳瞥了一眼林景遇,林景遇视线微沉,犹豫片刻,然后松开了手。
服务员离开后,两人开始就餐。但氛围格外异常,林景遇低着头剥着虾壳,已经剥了好几枚,期间一声不吭。
白洛鸳啧了一声,颇感头疼地抬脚踢了踢林景遇的小腿,“林景遇,你生气了?”
“没有。”
“还说没有,”白洛鸳撇了下嘴,“看看你这脸黑的,都跟包公有的一拼了。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有
脾气——”
白洛鸳的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林景遇将他面前刚刚剥好的一小碟小龙虾放到了他面前。
“……”
白洛鸳一时有些怔忪,愣了会儿神,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用筷子夹起一颗虾尾放在面前打量了会儿,发现虾尾剥得非常完整,那餐碟中整齐地摆放着一排虾尾,沾
着红色的辣油,看着格外有食欲。
白洛鸳不假思索,随口问道:“你给其他人剥过虾尾吗?”
“没有。”
白洛鸳微微挑眉,“那怎么这么熟练?”
“之前在餐馆打过工。”
“嗯……”白洛鸳点点头,“这个技能不错,可以保留。以后有女朋友了,专门剥给她吃。”
林景遇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手臂的青筋微微鼓起。他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我没有女朋友。”
“我知道啊,我说的是以后。”
“啪!”林景遇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吓了白洛鸳一跳。
只见林景遇突然从位置上起身,伸出胳膊把白洛鸳面前那碟剥好的龙虾重新拿了回去。
白洛鸳愣生生地看着自己面前空荡荡的桌角,以及两根筷子中夹着的唯一一只可怜的虾尾。他抬眼朝林景遇
看过去,不可思议道:“你做什么?”
“怎么给我的还有拿回去的道理。”
林景遇抿唇看着他,神色竟有些冷峻的味道,“按你说的,我只给未来女朋友剥虾。”
“……”白洛鸳竟然无言以对。
他最后瞅了一眼林景遇面前那碟卖相颇佳的虾尾,才冷哼了一声,“行。反正我又不是没手,我自己剥。”
他带上手套,捏了一只龙虾。
林景遇看着他那双如玉的长指小心捏着鲜红色油汪汪的龙虾,不由得无声皱了下眉。
他默然无语地将那碟虾尾重新推到了白洛鸳面前,然后夺过了他手中那只依旧完整的龙虾。
白洛鸳一怔,嘴角稍稍翘起来。他用脚尖轻轻蹭着林景遇的双腿,倾身上前,趴在桌子前打量着依旧低头沉
默的林景遇,“林景遇,你怎么一直跟我置气啊?”
“就因为我不听你的,非要喝酒?”
林景遇握了握掌心,才开口:“你胃不好,爷爷还说过,你容易生病。”
“那又能怎么样呢,人总要及时行乐,为了那点未知的病痛,放弃当下的乐趣,对我来说,并不是特别划算
的事。”白洛鸳抿了一口酒,淡然地看着林景遇。
“可……小病小灾是没什么,但身体真出了什么大问题,你就没想过,”林景遇眉心微拧,“你的家人该怎
么办吗?”
白洛鸳微微垂眸,脸上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林景遇却从他的平静的笑容里恍惚间看到了一缕异色。像是
哀伤,又像是无奈。
“家人……”他呢喃道,“爷爷已经快七十岁了,他身体现在是不错,可,年纪摆在那里,我再怎么折腾,
他总归要走在我前面的。”
“至于云叔,他在意的,其实并不是……”白洛鸳轻叹了口气,“他我就不说了。”
“你也知道,我是同性恋,我也没想过以后要有什么子孙后代。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陪着爷爷颐养天
年。”
“他如果离开了,那之后,我也就没什么可牵挂的,身体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白洛鸳缓慢地说着,明明才喝了一点酒,他看向林景遇的眼神却已经像是醉酒的状态,灰沉沉的,像是蒙了
一层雾气。
“那我呢。”林景遇突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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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我陪你

“……”白洛鸳抬眼望向林景遇,瞳仁微微颤动着,一时失了声音。
林景遇却垂下了眸,声音低沉,“是你跟我说,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难道,这是骗我的,或者是……应付
我的吗?”
“我……”
林景遇不等他开口,继续说:“你就没有考虑过我吗?爷爷、云叔的确比你大,但我却小了你好几岁。而且,
我的父母……我已经按你说的,和他们断绝了关系。”
他静静地看向白洛鸳,注视着他漆黑的瞳仁,一字一顿地说:“如果你说过的话不作数,那我就只有自己一
个人了。”
他轻唤了一声,“哥哥。”
白洛鸳张了张唇。
“如果你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你有没有想过,未来,我该怎么办吗?”
白洛鸳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他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但无论如何,林景遇这番平静而有力的
质问,给了他不小的撼动。
胸腔中有什么发出了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像是严丝合缝的牢狱终于裂开了一个开口,让他得以大口呼吸。他
说不清楚,只是感觉,身体在这一刻似乎得到了放松。
良久,良久。
白洛鸳突然莞尔一笑,他对着林景遇举杯,眉目间已只剩愉悦。
“是我错了。”
林景遇眨了下眼睛。
白洛鸳晃了晃酒杯,然后伸出一根食指,“就这一次,好吧?以后我尽量少喝酒。”
林景遇应了一声,眉心松动,他也拿了一只酒杯,却在倒酒时被白洛鸳拦住了。
“高中生不准喝酒。”
林景遇轻轻笑了下,顺着白洛鸳的话放下了杯子,他又带上一次性手套,继续剥起虾来。
白洛鸳用单手撑着下巴,一边看林景遇耐心地剥虾,一边吃着碟子里已经剥好的龙虾尾。他吃了两粒,神情
微顿,然后用筷子夹了一颗递到林景遇嘴旁。
林景遇一怔,微微张口,咬住了那枚虾尾。
白洛鸳百无聊赖地看着,他发现林景遇的吃相还挺斯文的。其实平时相处也能看得出来,林景遇非常有礼数,
无论做什么一点也不粗糙,然而相当认真细致,成熟稳重、一丝不苟,看上去很有家教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那样的家庭环境下,林景遇是怎么长成这幅模样的。
白洛鸳松了松手腕,他抿了两口酒,稍微往前一靠,看着林景遇的动作,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没有酒
瘾。”
“喝酒、吸烟、做.爱……这些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对这些活动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也无所谓沉迷、上
瘾一说,如果真的有瘾,我不可能戒掉烟,云叔也不会每次都能拦住我。”
白洛鸳无声皱了下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这些话说了出来,就好像……好像在跟林景遇解释什么一般。
但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直说了,因为祈锦,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我的精神压力很重。
所以,我需要解压,并且,要是一些简单、粗暴的解压方式。”
白洛鸳托着腮,轻笑着注视着林景遇,“你看,我已经戒了烟,家里又非让我愿意把人领回家后才能做.爱,
现在好了,我答应了你,酒也不能多喝了,我还能做什么,吃糖?说实在的,没什么用处。”
“总不能让我去游乐园坐过山车、旋转木马、大摆锤,去滑雪、冲浪、蹦极吧?”
“为什么不可以?”林景遇直视着他,问道。
白洛鸳愣住了。
林景遇又说,“我可以陪你。”
林景遇用眼神无声询问着他。
白洛鸳有些慌乱地挪开了眼神,又凌乱地收回了胳膊,他坐在椅子上,手放在腿上,盯着碟子里被他吃了一
半的龙虾尾,突然就没有了任何动作,僵成了一座雕像。
林景遇:“我陪你,我们一起,好吗?”
白洛鸳小幅度地抿了抿唇,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抬起眼睛,重新对上林景遇的视线。
那双清澈的双眸里含着白洛鸳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的情绪,坚定、包容……
白洛鸳又是一阵失声,喉咙里涌起了一阵疼痛感。
良久,他整理好了情绪,微微弯起眼眸,笑了一下,说:“好。”
林景遇说:“这是承诺。”
白洛鸳眉目间的笑意更深,露出了很少出现在他这张面孔上的近似于温柔的神色,他轻轻“嗯”了一声。
余下的氛围又恢复了和谐,但无形之中,似乎已经有什么悄然发生了变化。
两个人一共吃掉了四五斤小龙虾,但其中白洛鸳只吃了一小部分便吃不下了,后面几乎都在喝酒,剩下大半
都被林景遇消灭干净了。
待了近两个小时,白洛鸳见已经到了收尾,便把服务员叫过来,又点了几斤,说要让林景遇打包带走,分给
球队和舍友吃。
见林景遇神情有些不对,白洛鸳开口询问:“怎么了?”
林景遇一顿,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就是现在外带食物进去不太方便,我在想怎么弄。”
白洛鸳扬眉:“别想了,我有办法。”
林景遇点点头。
他没有告诉白洛鸳,他刚刚在想的,其实并不是这一件事。他是看着白洛鸳吩咐点餐打包的动作,见他对人
情世故极为熟练,考虑十分周到的模样,无端联想到了常继飞那天在办公室里单独跟他说过的话。
整个数学系上上下下都被照顾到,就连常继飞这种听描述跟白洛鸳不是特别亲近也都被送了电脑,即使常继
飞如今对白洛鸳恶语不断,也无法苛责当初,言语间常见怀念,甚至是念念不忘,可见白洛鸳大学前两年就已经
将人情世故处理得十分妥当。
只是,不知道那时候,是白洛鸳主动,还是被他人教导、授意?白洛鸳……究竟是何时习得这种技能的呢?
两人坐的是包厢,隔音效果很好,只有服务员出入的时候打开的包厢门会将外面攒动热闹的人声带进来。
这时候,白洛鸳喝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酒,他酒量很好,眼中没有醉意,只是两颊和耳垂泛起了点薄红,
他悠闲地撑着脑袋偏头看着门口。
林景遇已经吃饱了,正用湿巾擦拭手指。
此时,服务员打开了包厢门,他进来时,门外恰好走过了两名男性,白洛鸳对上其中一人的视线,眉心顿拧,
平静的面容转瞬即逝,神色当下便阴沉起来。
同行的两人一高一矮,身材却如出一辙的精瘦,两人打扮十分低调,但长相颇为好看,妆容也相当精致,头
发打理得精细到每一根,造型时髦,走路带风。
那人也若有所感,转头一看,发现了白洛鸳,圆亮的大眼睛瞬间瞪直了,惊呼一声,“白洛鸳!”
他旁边那个稍微高点的因为他的音量也转过头来,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白洛鸳,眼珠顿时颤了颤。
白洛鸳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人,又将视线挪到那人背后的高个身上,盯着他的脸,微微眯了眼,神情越发复杂。
林景遇察觉白洛鸳的异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他马上就认出了其中一人,那个靠后一点的,正是是他第
一天去学校,班上同学传阅过的那张照片上的明星,付柚。
在星盾晚宴上凭一张网络照片被白洛鸳选中的星盾新的代言人。
叫出白洛鸳名字的那人直接冲进了包厢,大步走到白洛鸳面前,吼道:“白洛鸳!”
旁边的服务员手足无措,他看着很年轻,是大学生兼职,对这种突发情况并没有应对的经验,有些求助似地
看向了白洛鸳。
白洛鸳轻笑,挥手:“不好意思,你先出去吧。我跟这位先生认识,聊会儿天再走。”
服务员感激似地点点头,刚走出去时,便听到里面站在白洛鸳面前的那人叫了一声,“付柚,你进来!”
付柚朝服务生抱歉一笑,然后绕过他走进了包厢,顺手带上了包厢门。
林景遇看着站在白洛鸳面前来势汹汹的那人,心含警惕,几分思索后,他终于从记忆中收刮出来一些东西。
他曾无意间从同班女生的手机上看到过这人的照片,又从她们的讨论中得出了这人的基本画像,他也是明星,
是选秀出来的爱豆,名字叫做曲寻陌。
曲寻陌小火过一段时间,又很快沉寂,他最为名声大噪的时候,或许就是白洛鸳在星盾晚宴上当众把他的代
言人身份替换掉的那一刻。
曲寻陌和付柚,一个星盾的前代言人,一个后来的取而代之者,即使这是由第三人造成的事实,这两人之间
也难免存在矛盾,这样两个本该王不见王几乎不可能和平相处的明星,却携手同行,未免微妙。
曲寻陌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瞪着白洛鸳,大声嚷嚷道:“白洛鸳!你让我好找!”
白洛鸳表情寡淡:“怎么?”
“还怎么?你让我在人前丢了这么大一次脸,你还好意思在这跟我装无辜?”曲寻陌忿忿道,那张精致小巧
的脸蛋被怒气扭曲了。
“你说,你他妈是不是故意针对我!我招你惹你了?”
曲寻陌几乎被怒气冲昏了大脑,却见白洛鸳并无言语,只是眼神越过了他,看向他身后的付柚,那双眸子一
瞬不瞬地盯着付柚的脸,眼波流转,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曲寻陌突然咧嘴一笑,拽住付柚的胳膊把他拉到了白洛鸳面前。
“我说怎么突然跟我翻脸呢,原来是见色起意看上新的男色了?可惜你献错殷勤,一番苦心白费了,”曲寻
陌搂住付柚的胳膊,“白洛鸳,你没想到吧,付柚是我的男朋友!”
付柚感受到白洛鸳存在感十足的视线,微微错开了脑袋,面上出现了一瞬的窘迫。
白洛鸳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男朋友?”
曲寻陌得意地点点头,“当然。”
“分了。”白洛鸳语气平静,又不容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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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醉

包厢一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四五秒钟过后,曲寻陌直接跳了起来,颤着手指指着白洛鸳破口大骂:“白洛鸳,你是不是有病!”
“不就是祈锦的董事长,多大的能耐啊?被那些拍马溜须的天天捧着,尾巴翘天上去了是吧?”
“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管东管西管到别人跟谁谈恋爱上面了,你以为你谁啊!我凭什么听你的?”
曲寻陌看上去与白洛鸳积怨已久,被白洛鸳那句话一刺激,把心里的怨气一股脑全部发泄了出来,包厢里有
几分钟只剩下曲寻陌炸雷似的谩骂声。
等他声音都哑了,才猛地停住,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白洛鸳面不改色,说:“我说的不是你。”
“而是你,付柚。”
付柚精神一震,突然绷直了身体,被白洛鸳那双溢着流光的双眸专注地注视着,他发现自己竟然产生了紧张
与窘迫的情绪。
十几年演艺生涯,他早已学会熟练控制自己的情绪,令其收放自如。眼下,他却因一个男性单纯的注视而不
受控制地紧张,实在是……难得一见。
曲寻陌皱着眉头:“你什么意思?”
白洛鸳没有看他,而是对着付柚说:“和曲寻陌分手。”
曲寻陌被他漠视,顿时感觉受到了羞辱,他挡在付柚身前,怒瞪着白洛鸳:“白洛鸳,我看你脑子是真有病!
你凭什么管别人怎么谈恋爱,跟谁谈恋爱?”
他冷笑一声,“难不成你还真看上付柚了?可惜,他现在是我男朋友,我们感情很稳固。”
“你以为你谁啊,别人凭什么听你的?”曲寻陌挺了挺胸,傲慢道,“你要真喜欢,就跟我竞争,我不介意
你来跟我抢。”
白洛鸳神色淡淡,他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付柚。”
付柚神色一紧,他无法从白洛鸳的注视下逃离出来,下意识抓住曲寻陌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自己站到了
白洛鸳面前。
曲寻陌:“付柚,你!”
白洛鸳继续道:“和曲寻陌分手,你不能和他谈恋爱。”
付柚一阵哑然,“……为什么?”
白洛鸳顿了顿,眼中不知掠过什么情绪,“没有理由。”
付柚沉默起来。
曲寻陌立刻换上一副气焰嚣张的态度,无不得意道,“白洛鸳,你真以为谁都要听你的啊。我说了——”
“如果不分,我会让星盾品牌方撤掉你的代言人身份。”
这话一出,包厢内又是一番寂静。
在场的人都清楚,付柚演了十几年的戏,虽然实力演技甚至相貌都有目共睹,但苦于没有资本追捧,一直不
温不火。
直到星盾晚宴上白洛鸳那一惊天动地的举动,他才摇身一变,突然备受瞩目起来,影视资源、代言邀约络绎
不绝。现如今,圈内都默认白洛鸳是付柚背后的金主,付柚所受的热捧,很大一部分就是源于白洛鸳。
换句话说,那些竭力热捧付柚的资本,不是冲着付柚,而是冲着他背后的白洛鸳而来的。
一旦白洛鸳和付柚关系破裂,带来的后果可想而知。
曲寻陌怒不可遏,彻底被惹毛了,直接推开付柚冲到了白洛鸳面前:“白洛鸳,你要是真喜欢付柚,就光明
正大地追求人家,别搞这些下作的手段,你拿人前途来威胁,下不下作?有没有底线!”
白洛鸳依旧不为所动,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星盾的代言是我给的,我自然可以随时收回,有什么问题
吗?”
“白洛鸳!”曲寻陌气疯了,突然扬手,就要朝白洛鸳打过去。
可胳膊刚挥到一半,便被迫停在了半空中,一股不可撼动的力量紧紧遏制住了他的动作,几乎要将他的骨头
捏碎。
曲寻陌惨叫一声,往后倒去,幸而付柚在身后接住了他。
他惶然抬头一看,发现刚刚坐在白洛鸳身旁的那个男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白洛鸳身前,厉色盯着他,如同
一头随时准备好攻击的野兽。他身形挺括笔直,相貌俊美,站在白洛鸳身前,又如同一名守护公主的骑士。
曲寻陌惊疑不定,不知对方是什么人,白洛鸳身边又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年轻英俊的男性?看样子还对白
洛鸳忠心耿耿、死心塌地,一副守护者的模样。
并且,他这才注意到,白洛鸳还和这个学生打扮的年轻男性穿着同款卫衣外套,这么一看,竟然像是情侣装。
他心中愤恨难平,恨恨中突然咧嘴一笑:“白洛鸳,你可真够贱的,勾搭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玩够了就甩手
不干,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你他妈就是个人渣!你不怕招雷劈吗!”
曲寻陌从付柚怀里出来,站直了身体,仔细打量着挡在白洛鸳面前的这个男生。
这男生长相十分出众,眉毛浓密,鼻梁挺拔,一双薄唇看着有些寡情的模样,五官完美、毫无瑕疵,身材也
是一绝,至少从外表上看,绝对是万里挑一的顶级相貌,甚至与他那位表哥相比也有过之无不及。
他明显年纪不大,还一副好学生的作态,气质格外干净清冽,除了那双眼睛里透出的神色有些凶。
但白洛鸳明明喜欢的是他这种精巧可爱的男生,怎么会跟这种类型的学生扯上关系?
他正想再说些什么,白洛鸳的耐心却好像已经彻底告罄,他根本就没有对他刚刚那番辱骂上心,继续对着付
柚说:“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付柚,你到底分不分?”
曲寻陌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付柚身体微微绷紧,他那颇有磁性的成熟男性声音在他头顶上方响起,“……我想
考虑考虑。”
曲寻陌心里顿时一沉,他猛地推开了付柚,不可思议又极为失望地瞪着付柚。
付柚有些为难地看着他,心神却不在他身上,“小陌……”
曲寻陌甩过头,恨恨盯着白洛鸳:“白洛鸳,你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是吗?你是不是忘了我表哥是谁?”
白洛鸳神色一凝。
“你给我等着!”曲寻陌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包厢。
付柚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深深地望了白洛鸳一眼,也追了出去。
*
包厢里只剩下林景遇和白洛鸳两人。
白洛鸳看着付柚离开的方向,沉默了许久,他眼中掠过许多情绪,最后都归于平寂。
林景遇蹲下身,从下向上注视着白洛鸳微微垂下的眼眸,他轻声询问:“你喜欢……付柚吗?”
白洛鸳稍稍抬起眼,与林景遇小心翼翼的目光撞在一起,他轻勾了下唇:“你问的,是哪种喜欢?”
“想要追求他的那种。”
白洛鸳将手肘搁在桌上,用掌心撑着下巴,轻笑地看着他,“今天是我第一次和付柚见面,你猜我喜不喜欢
他?”
林景遇抿了下唇,继续说:“那为什么,这么在意他?”
“因为……”白洛鸳微微眯了下眼,略显迷蒙的眼睛里似乎透出一丝追忆的味道,又苦涩,又疼痛。
随后,他的眼睛再次变为雾蒙蒙的模样,那句说了一半的话便没有了下文。
林景遇发现,白洛鸳喝醉了。
他一手提着打包好的小龙虾,一手扶着白洛鸳,走在回学校的马路边上。
白洛鸳走得磕磕绊绊,他意识还很清醒,说话也很有逻辑,只是身体里的骨骼像是被酒浸酥了,整个人像是
没了骨头,半边身子都软在林景遇身上,要靠林景遇扶着才能走。
林景遇想让他回家,白洛鸳拒绝了,说要先把他送回学校。
林景遇没有坚持。
走了两百米,白洛鸳突然停住了,他嘟囔了一声“难受”,然后趁林景遇不注意把脚上的鞋子踢掉了。
林景遇:“……”
那是白洛鸳自己穿过来的皮鞋,因为他的鞋子都不合白洛鸳的脚,实在没法穿,只能穿自己的。虽然搭配不
伦不类,但白洛鸳的底子在那里,看着也不别扭。
林景遇小跑两步把白洛鸳踢掉的鞋捡了回来,然后一手拎着鞋,一手领着打包盒,蹲到了白洛鸳面前。
“上来,我背你。”
白洛鸳看着这略显熟悉的场景,和那张极具安全感的后背,愣了一会儿,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趴了上去。
因为是学校周围,路上车辆行人不少,两人长相出众,姿势更夺目,几百米的路吸引了无数惊讶的目光,唯
独两个当事人显得十分淡定。
到了学校门口,林景遇稍微一思考,走到公交站台前,将白洛鸳的鞋子放在一边,然后掏出张纸巾擦了擦站
台的座椅,又铺了一层纸,才把白洛鸳放下来。
他凑到白洛鸳面前,盯着他已经半睡着的面容看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到学校了,我叫辆车送你回去。”
他坐在白洛鸳身边,拿出手机下了一个网约车软件,下到一半,手机被白洛鸳抢了回去。
白洛鸳皱着眉头,急声说:“不要。”
他动作凌乱地从衣服里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屏幕中的通讯录,“给云叔打,让他来接我。”
他的眼睛被酒气熏得有些视线模糊,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眉心越皱越紧,却始终找不准位置按下去。
林景遇从他手中接过手机,说:“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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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领域

夜幕逐渐落下来,深秋寒冷,白洛鸳却只穿了件卫衣外套,即使喝了酒也没法让身子彻底暖起来。
或许是喝多了酒,他的眼里褪去了平日的精明和算计,变得澄澈清透,他并着双腿乖巧地坐在公交长椅上,
望向前方的目光失了焦距,如同一只迷失在森林中的小兽。
此时的白洛鸳,一点也没有刚刚在包厢面对曲寻陌两人时的咄咄逼人,好似周身的尖刺都软化了,变得毫无
攻击性。
林景遇看着这一幕,安静无声,他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急剧地跳动着、胸膛鼓噪着。
他脱了自己的外套,轻柔地披在白洛鸳肩膀上。
宽大的衣物遮了下来,带来了一阵无声无息的暖意,白洛鸳身体一颤,看着不知名的远方,微微愣着神。
林景遇把手机放回了白洛鸳的口袋里,然后往他的方向斜了下肩,低声说:“云叔很快就到了。”
“嗯。”
“困了吗?你可以枕着我,稍微睡一会儿。”
白洛鸳没有回答,但他稍稍偏了下头,缓慢地将脑袋靠在了林景遇的肩膀上。
哪怕隔着几层衣物,在白洛鸳靠到他肩膀上的一刻,林景遇还是感觉,那触碰如同一阵强烈的电流,瞬间流
窜进了他的身体里,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整个人都热了起来。
他略一低头,便见白洛鸳已经闭上了眼睛,挺巧浓密的睫毛如蝶翼微微颤动着,在他的下睫打下一小片阴影,
落日的余晖勾勒着他眉眼和脸颊的弧度。
林景遇抬起胳膊,在半空中停滞了一会儿,然后落在了白洛鸳的腰间,温热有力的掌心轻易裹住了半截腰身,
稍稍往身侧一带,将柔软的肉.体裹进他的领域之内。
白洛鸳呢喃了一声。
祁云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两位少爷并排坐在公交站台前的座椅上,虽是并排,却几乎叠合在了一起。
林景遇左手边放着一沓打包盒,脚边是一双黑色的皮鞋,他的右手扣在白洛鸳的腰间,将白洛鸳牢牢固定在
自己身侧。
而白洛鸳……竟是少有地放下了防备,全然放松地靠着林景遇,半个身子都压在林景遇肩膀上,只着袜子的
双脚踩在林景遇的鞋上。
周围人来人往,身后是不断切换着画面的光屏,两人处在鼎沸的烟火中,却与周围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
有种诡异的和谐感。
祁云停下车走过去时,不自觉将目光放在林景遇搭在白洛鸳腰间的右手上,无声凝了下神。
祁云没有接触过多少同性恋,但好巧不巧,他日夜照顾的少爷就是其中一位。
他的少爷没有明确喜欢过谁,可奇怪的是,白洛鸳却在这样的前提下,坚持认为自己就是同性恋。
白洛鸳闹出来的那些商业八卦,虚虚实实,大概只有他和老先生知道其中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但绯闻的另一方,的确无外乎都是男性。
白洛鸳进进出出,走到哪里,跟在他身边的也基本都是男性。这么看,白洛鸳是同性恋的事实,好像也没有
什么值得置喙的。
接触的同性恋不多,但和白洛鸳这么一个典型同性恋朝夕相处,祁云对同性恋的那些事,也有基本的了解。
甚至,因为时时刻刻要提防着少爷身边出现的各种不怀好意的人,他对同性恋的嗅觉得到了极大的锻炼,对这方
面的敏感性比常人都高出不少。
比如现在,白洛鸳和林景遇之间的距离就有些越过了一般同性之间的界限。
尤其是,林景遇放在白洛鸳腰上的那只手,那样的动作,是格外具有占有欲和领地意识的体现。平常男性之
间会拥抱,会搂腰,这都没什么。但林景遇是……握住了白洛鸳的腰。
祁云不太确定,总觉得这动作不太正常。
祁云走到了两人身边,见白洛鸳睡着了,他便对着林景遇轻声说:“景遇。”
林景遇一抬头,回道:“云叔,你来了。”
他神色坦然,毫无异色,大大方方地站起身,却因为脚上的不便顿住了动作,朝着祁云抱歉一笑。
祁云重新注意到白洛鸳踩在林景遇鞋上的双脚,微微扶额。如果说越界,白洛鸳光着脚踩别人的鞋似乎更过
分一点。
祁云摇了摇头,将那些怀疑的念头甩出了脑海。他想,林景遇进了白家,是老先生的孙子,也是白洛鸳的弟
弟,两人亲近一点,关系好,正应该是他们想看到的。
况且,林景遇平日的性格、作风、言谈举止,怎么看都不像是同性恋,或许根本没有意识到这动作有什么不
对。
更重要的是,他的少爷虽然经常胡来,但其实心里时刻拿捏着分寸,并没有表面上那么不着调。既然少爷认
定林景遇是自己的弟弟,应该也不会产生什么多余的想法。
这样,他也就没必要做些多余的事,说些多余的话,免得多生事端。
祁云考虑了一遭,露出真切的笑容,温声道:“景遇,天不早了,你快回学校吧。我接小鸳回去就好。”
祁云正欲从林景遇肩上接过白洛鸳,白洛鸳却突然抖了一下,低声说:“冷。”
祁云面上一紧,“车上有空调,小鸳,我带你过去。”
他正想把白洛鸳扶起来,林景遇突然说:“云叔,我抱他过去吧。”
祁云动作一顿,他抬头一看林景遇,又是那种格外坦然的神色。
林景遇说:“他脚疼,不方便走路。我抱他过去,动作会快点。”
祁云看了下周围,他之所以将车停到对面,就是因为眼下正是学生回校上晚自习的间档,路边都是熙熙攘攘
的人群,不好停车。
白洛鸳没穿鞋,让林景遇抱他过去,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但这样实在太张扬了,白洛鸳本来就瞩目,让一个大男人抱着他横穿马路,被有心人拍到了,不知道又传出
什么荒唐新闻来,让他本来就不好的名声雪上加霜。
况且,也不知道会给林景遇在学校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祁云犹豫了会儿,“景遇,我担心会给你——”
他没有说完,林景遇便接过了话,他平静地说:“云叔,我不在乎那些。”
云叔张了张嘴,眼角突然有了点湿意,他宽慰道:“景遇,你是个好孩子。”
林景遇没有应,他拦腰将已经睡着的白洛鸳抱了起来,低头一看脚下,说:“云叔,麻烦你帮我拿一下。”
“好。”
林景遇大步朝马路对面走过去,祁云匆忙提上打包盒和鞋子,跟了过去。
走到对面,祁云快步上前打开了车门,林景遇一弯腰,将白洛鸳放在了后车座上。白洛鸳刚刚沾座,便躺了
下去,安稳地睡下。
祁云将小龙虾打包盒递给林景遇,他微微侧眸,观察了一下周围。幸而那件宽大的外套遮住了白洛鸳的脸颊,
没有将他的面容漏出来,不至于引人围观。
但林景遇打横抱着一个男性过来,还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祁云有意询问:“景遇,你对你的朋友,也……”
他看了一眼车内,继续道,“也这么照顾吗?”
“当然不是。”
祁云看过来。
林景遇淡定地看着他:“我很感激白家,把我带出了那个深渊。所以,我想按你们说的,把你们当亲人对
待。”
祁云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明白。不过景遇,你也别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白家不需要你做什么来
回报,你只要好好学习,健康成长就好。”
他往前走了一步,温笑道:“老先生对你很满意,他是真的想把你当亲孙子养的。”
“小鸳他,就像你说的,你把他当自己哥哥对待就行。没必要怕他,也没必要什么都听他的。他对你好,你
就受着,他对你不好,你也别默默忍着受委屈。”
林景遇垂眸,轻笑一声:“我倒觉得,我也可以当哥哥,把他当弟弟。”
祁云被他逗笑了,“这是什么话,他长得是显小,但怎么也大你好几岁,也该做这个哥哥,担更多的责任。
你怎么会这么想?”
林景遇说:“因为我觉得,他有些小孩子心性。”
祁云听他说这话,神情微怔,而后露出了一个颇为复杂的表情。他一阵恍惚,而后叹息道,“你说的没
错。”
他的表情竟像是要哭了一般,“你来帝都这么久,估计也听了不少关于小鸳的传言,上次,你也亲眼撞见了
那事。如果我说,小鸳其实格外单纯,你估计会觉得特别荒唐、特别可笑吧。”
林景遇神色并无起伏,他说:“不会。”
祁云声音有些哽塞,“他现在长大了,你看他好像什么都懂,比谁都成熟,天天跟一群比他大十几二十多岁
的周旋,也没落过下风。没人把他当小孩,没人认为他好拿捏,都觉得他是老狐狸。”
“但我怎么都觉得,那些不是他的本能,他只是会模范、会学习,现在这幅模样,都是给旁人看的。”
“这旁人里面,或许也包括我跟老先生。”
祁云自嘲地笑笑,“我倒没想到,你跟他认识没几个月,竟然有这种想法。”
林景遇默然无言。
“挺好的,”这一刻,祁云彻底放下了心,“你想当哥哥也不错,可以多管着点小鸳。我觉得你能约束得了
他。”
“不过这话你可别跟小鸳说,他性子傲,要强,要是知道你想当他哥,肯定要跟你急眼。”
“云叔,我明白。”
林景遇微微垂眸,透过车窗望向沉睡的白洛鸳,眸色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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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竹马室友表白后他光速弯了》校园题材+直掰弯+攻宠受
【文案】
作为 A 大化学系系草兼“梦中情人”票选第一名,尚千栖自入学以来,收到过无数封情书、无数次表白,却
没有一个能成的,罪魁祸首是他的青梅竹马、同寝室友,韩江遇
韩江遇身高腿长,八块腹肌公狗腰,荷尔蒙爆棚,被誉为数学系行走的大总攻,实质却是围在尚千栖身边的
一匹野狼,所到之地寸草不生,无情碾碎了尚千栖的所有桃花
朋友为他打抱不平,尚千栖却从不气恼,甚至乐在其中,因为他有一个秘密:他喜欢韩江遇
*
尚千栖以为韩江遇也喜欢他,因为韩江遇对他太好了
好到体冷无眠时充当他的人体暖宝宝,好到爬山脚伤时一路把他背到山顶,好到一个电话打过去,即使跨越
千里也要来到他身边
尚千栖等了两年,没等来韩江遇的表白,他决定主动出击
等他带着精心准备的告白礼物找到韩江遇时,韩江遇面前站着一个被训到泪如雨下的男生
他听到韩江遇不耐烦地说:
要我重复多少遍,我是直男!对男的不感兴趣!真够恶心的!
尚千栖打开手机,看到韩江遇的朋友圈个性签名改成了:性别男,爱好女
男生问:那尚千栖呢
韩江遇: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
尚千栖如梦初醒,这才明白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他开始有意识疏远韩江遇,拒绝了诸如买情侣袜子、同床裸睡、大冒险接吻等一系列亲密接触
在尚千栖再一次以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一起洗澡后,韩江遇一把将他扯进了浴室,咬牙切齿地说:
你再躲?信不信我把你扒光
尚千栖看了一眼韩江遇赤/裸精壮的身体,终于坦诚:如果是因为,我喜欢你呢?
韩江遇僵住了
尚千栖自嘲地笑了笑,主动表示:我会搬走的
*
尚千栖心存一丝侥幸,他觉得自己可能只是性向为男,并不一定非韩江遇不可
他决定迈出新一步,答应了一位倾慕他已久的学长的约会请求
不料却在准备出门的前一刻,被韩江遇按在了床上,他的声音气恼又颤抖:
“敢找别的男人,是有我一个还不够吗?”

第 24 章 号码

林景遇回到宿舍后,将打包的小龙虾分了。
附中的住宿和餐饮条件虽然很好,食堂经常换着菜单做菜,餐食十分丰盛。但像小龙虾这种,大家平时也吃
不了几次,见林景遇带回来这么大一份,都相当惊喜。
三个舍友分别叫江别、赵安、周兴贤,性格各异,他们欢天喜地地关好宿舍门,搬了个桌子放在宿舍中间,
将两大盒小龙虾打开,纷纷带上手套,围在桌子旁享用美味。
小龙虾味道比较重,虽然是在包厢里吃的,但待了那么久,衣服上还是挂了味道。
林景遇脱了衣服,连带着白洛鸳换下来的衣服,一起拿进了卫生间里。
等他洗好出来时,周兴贤热情问他,“景遇,你不过来再吃点吗?”
林景遇轻笑一声,委婉拒绝:“不了,我已经吃过了。”
对方盯着他手中的衣服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追问道:“那是……白洛鸳的衣服吗?”
林景遇动作一顿,没有否认。
几个人好奇心大增,一个个地跑过来围观。
“什么情况啊,你这,你跟白洛鸳关系不一般啊。”江别捏着龙虾尾,“这小龙虾,也是你跟他去吃的
吧?”
“嗯。”
“我说呢,我说这龙虾怎么这么好吃。”舍友互相挤着,笑嘻嘻地调侃,“原来这里面都是金钱的味道
啊。”
林景遇怕衣服沾上味道,把几人赶进了屋里,关上了阳台的门窗。
“景遇,你跟白洛鸳到底什么关系啊?”他们不死心地追问起来,那模样看着,就像是林景遇如果不给他解
惑,这问题会成为他们最大的心病一般。
“亲人?朋友?难不成是……情侣?”江别越猜脸上表情越惊恐。
“不会真是情侣吧?”见林景遇依旧没有回应,几人思路越打越开,江别大叫起来,“卧槽,你这段时间天
天晚上给人打电话,我还以为那是你女朋友?原来是白洛鸳啊?”
“林景遇,我先说好,我虽然是直男,但也不歧视同性恋,但你天天晚上给个男的打电话,还次次来一句
‘晚安’,咱就说,真没必要这么肉麻吧?”
赵安说:“咦~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哥们,我也是直男,你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啊!”
江别回他:“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就算景遇是弯的,就人家那眼光,人家喜欢白洛鸳那样的,能看上
你?你拿什么跟白洛鸳比?”
“妈的,我哪里不如白洛鸳?”
“当然是哪哪都不如!你算算你是兜里比他有钱,还是长得比他好看?”
“男人不看表面,得看内在。”赵安不满地咬了一口虾,走到林景遇身边,“景遇,哥们平时对你崇拜有加,
但你可别走了歪路啊。那白洛鸳配不上你,又花心,又势利,脾气还差。你这样的,就算找男生,也得找个既温
柔又听话还善良的吧?”
他一副好意劝告的模样,江别却看出林景遇脸上并没有赞同之意,甚至还有一丝不明显的薄怒,顿时把人拉
了过去。
“你可别胡扯了,都没和白洛鸳说过话,你能比林景遇更了解人家?”
“怎么不能……有目共睹。”
“什么有目共睹,有目共睹的是白洛鸳年纪轻轻就做了大集团的董事长,一年下来不知道给我们市贡献多少
GDP——”
周兴贤见气氛渐渐走偏,打断了两人的争执,“别闹了,你们在背后议论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们现
在吃的小龙虾说不定都是白洛鸳买的单。”
几人纷纷把视线投向林景遇,不出意料地得到了确切的回答。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他们不约而同地地闭上了嘴。
过了一会儿,江别感慨道,“你还别说,白洛鸳真够大方的。”
周兴贤说:“对他来说就是毛毛雨喽,你要有他那个身价你也能这么大方。”
“关键是人家有心啊,我们几个,景遇球队里的,人家都照顾到了。”
几个舍友感慨了一番,又把矛头对准林景遇,“景遇,我们刚刚那些都是开玩笑的哈,你别放在心上。”
“不过你也别吊着我们,给句准话啊,你和白洛鸳到底是什么关系?”
林景遇沉默了几秒,回道:“是亲人。”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这个回答,也不知道是满意还是失望。但他这个略显平淡的回答却恰好止住了几人狂奔
不止的脑洞,让宿舍内暂时清净了下来。
林景遇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几人已经吃完了小龙虾,各自忙了起来。
江别见他出来,转头过来对他说,“景遇,我都忘了,我提醒你一件事,你跟白洛鸳感情好这件事可别让老
常知道了。他不喜欢白洛鸳,你这学期才来,可能不知道,以前他经常在课上拿白洛鸳当负面案例给我们讲的,
那话说的是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也就是现在要高考了他才不怎么聊。”
赵安应和道:“确实,他要知道你跟白洛鸳关系好,估计对你也不会有好脸色。兄弟,这不怪你,关键是白
洛鸳,不管他人到底怎么样,反正在大家心里就是这样,谁沾上谁觉得晦气。”
江别:“那倒也没有,我看大家都是口嫌体正直,你看今天白洛鸳看球赛的时候,一堆女生围着他转呢。我
们校领导不也是,平时个个威风的不行,到白洛鸳面前,那都跟哈巴狗似的,白洛鸳看他们一眼,他们都能激动
半天。”
赵安反驳:“他们看的是白洛鸳吗?他们看的是钱。你不会真以为白洛鸳这种人,会有人是真心喜欢他这个
人吧?”
周兴贤观察着林景遇的反应,忍不住打断赵安:“赵安!”
赵安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可江别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驳斥他:“赵安,我看你是跟老常一样,不是不喜欢白洛鸳,而是嫉妒人家
吧?”
“放屁!”赵安突然提高了音量,怒气冲冲地回,“我又没哪里比他差,有什么好嫉妒的?!”
“当然是嫉妒他是个全方位的天才喽。”江别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你说的对,财富啊、相貌啊,这些都
是次要的。”
“可在你擅长的领域,你还是远远比不上人家,这可真是气死人不偿命。赵安,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赵安脸上一阵青白,脸色十分难看,嘴唇被他这番话气得直发抖,可一时也说不出话来。
江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劝你放平心态,白洛鸳在高中是公认的学神,在大学是院士的得意门生,
出了学校四五年就干到集团董事长。你怎么跟人家比,谁跟他站在一起都是黯然失色的存在。”
“我们得有自知之明,就定个努努力就能实现的小目标,学好自己的、管好自己的。真没必要因为比不过,
就看不惯别人,白洛鸳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天天盯着人家干嘛?那样只会将自己的心态搞崩。”
他这话说的情真意切,赵安慢慢被安抚住了,紧绷的脸色松懈下来。他从鼻腔中呼出一口气,眼里那不甘又
愤恨的情绪融化不见。
半晌,他小声嘟囔道,“你这话应该跟老常去讲。”
江别哈哈笑起来,“我可不敢得罪他。”
周兴贤见气氛缓和,也松了口气。他抬头看去,发现林景遇已经上了床,背对着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睡
着了。
他眼睛转了转,一番欲言又止后,还是选择了不开口。
林景遇没有睡着,他拿出枕头旁边的一沓便利贴,撕了一张,循着记忆在上面写出了两串数字。
这是两串手机号码。
晚上拿白洛鸳的手机给祁云打电话时,他又看到了这两串号码,停留在白洛鸳最近通话的最顶端,红色字体,
意味着未拨通。
号码后面显示着七八次的拨打记录,几乎每天都有至少一两次。最近一次,竟然就是在今天下午,林景遇算
了算,大概是白洛鸳出差回来刚刚回到帝都的时间。
林景遇记性很好,只是粗略扫了两三秒,便记下了这两串数字。
可之所以这么容易记住,也不只是因为他的记忆力,更是因为,这两串数字几乎相当于一串。11 位的号码,
有 10 位都是完全相同的,只有最后一位,一个是 3,一个是 4。
而如果把两串号码的后两位连起来看,就是 1314,“一生一世”,很幼稚的方式,爱情的象征。是那种让人
看一眼,就不禁要怀疑这两串号码的使用人究竟有没有成年的程度。
可是……
林景遇微微屏息,他拿出手机,试着敲上这串“幼稚”的号码,然后点击拨打。
如他所料,号码未能拨通,没有关机提醒,没有空号提醒,有的只是一串熟悉的女声,“您拨打的用户正忙,
暂时无法接通……”随后,是一阵格外令人窒息的“嘟嘟”声。
而另一串情侣号,也根本不用试了,肯定也是相同的结果。
这是两串永远也不会等到回复的手机号码。
林景遇闭上眼睛。无法想象,白洛鸳每天拨出这两串号码时,是怀着怎么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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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告状

一大早,云盛集团的总裁办公室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时常出现在大荧幕上,引得万千少男少女尖叫疯狂的明星爱豆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清纯甜美的人设,不顾形
象地冲进总裁办公室,大呼小叫道:“表哥!”
办公室中央,坐着一位年轻的男性,年纪不过三十,相貌英挺硬朗,五官深邃,坐姿端坐挺拔,气质既有军.
人的英气,又有商人的老练,浑然一体。他正是云盛科技的现任总裁,贺家大公子,贺易繁。
此刻,他抬头看过来,目光极为锋锐,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瞬间镇住了闯进办公室的明星和因没有将人拦
住而瑟瑟发抖的助理。
他沉声道:“小陌。”
曲寻陌瞬间闭上了嘴,乖乖把几个助理和围观众人赶出去,然后合上了厚重的玻璃门。
转过身来时,贺易繁已经低下了头,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头的文件。
曲寻陌小心翼翼地小跑过去,蹲下来趴在桌子旁边,眼巴巴地看着贺易繁。
“说吧,又怎么了?”声音温柔了不少。
曲寻陌瞬间委屈起来,“表哥,我是来跟你告状的,你一定得给我做主,白洛鸳又欺负我!”
听到“白洛鸳”三个字,贺易繁笔尖一顿,神色微敛。
曲寻陌控诉着白洛鸳的累累罪行,“上次他让我在人前丢脸,你说他不是故意的。现在好了,他看见我跟付
柚在一起,就威胁我们分手,不分就要毁掉付柚的事业。表哥,你还能说他不是故意的吗?他分明是故意针对
我!”
“……付柚?”
见贺易繁露出个稍显疑惑的表情,曲寻陌接着解释说:“就是我新交的男朋友啊。”
贺易繁依旧没有记起这个人。
曲寻陌非常无语,然后提醒道:“就是那个,那个我被替换掉后,白洛鸳亲手选的,星盾的代言人!”
贺易繁这才有了印象。
“白洛鸳就是见不得我好过,见我事业有了好苗头,他就来打压,见我遇见了爱情,他也来掺一脚!你说他
是不是有病?我招他惹他了?他处处跟我对着干!”
贺易繁合上了钢笔,平淡地说:“我记得,你以前跟小鸳关系不错,还是发小?”
“对啊!”曲寻陌吐槽起来,“你说就算家里出了变故,也没必要变化这么大吧。我就出国待了几年,回来
就跟不认识他了一样。哥,你说白洛鸳现在怎么变得……变得这么刻薄啊。”
曲寻陌斟酌了下,用了个较为温和的形容词。
可贺易繁却还是厉色地打断了他,训斥道:“不准这么说他。”
曲寻陌缩了缩脑袋,心里对这位曾经于空军服役过多年的表哥还是有些本能的害怕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小声道,“他以前多可爱啊,又乖又聪明,我这么多朋友,最喜欢跟他玩。现在倒
好,看着就……烦人。”
贺易繁道:“你刚回国那会儿,小鸳并没有疏远你。”
曲寻陌皱了皱眉,回忆了起来,“是,那会儿确实是。但我也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突然就跟我翻脸。他妈
的,在星盾晚宴上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
说到这事,曲寻陌又委屈起来,“表哥,白洛鸳他现在嚣张跋扈,也就对你还算尊敬,你一定得在他面前好
好说说,让他收敛一点,别整天欺负无辜。”
贺易繁脸色却有些不好看,他平静地说:“你还是想想,自己哪里做错了,然后去给小鸳道歉。”
“什么?”曲寻陌不可思议地跳了起来,眼睛瞬间红了,又急又怒道,“表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鸳不会像你一样无理取闹,他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贺易繁并不理会自己已经快要委屈的流眼泪的
表弟,“就像你所说的,他如果真的是在针对你,那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
“如果你想不明白,那就直接去向他道歉。”
“不可能!”曲寻陌非常气愤,“贺易繁!你是我表哥还是他表哥?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真是看错你
了。”
贺易繁冷淡地笑了一声,不再理会他,又拿出一份文件来看。
曲寻陌越想越不舒服,他怎么也搞不懂,为什么他的亲表哥会向着一个外人,还是一个名声差、不讨喜、性
格恶劣、黑历史一堆的外人。
曲寻陌好一阵不舒服,气得脸都黑了。半晌,他突然想到什么,幸灾乐祸地一笑,“表哥,你不会是真像姑
母说的那样,心里喜欢白洛鸳吧?”
贺易繁停下了翻阅文件的动作。
曲寻陌趴在檀木制的厚重办公桌上,抱胸盯着贺易繁的表情:“表哥,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这种没有感情经
验的纯情处男,还是远离白洛鸳那种渣男,别在他身上浪费心思,不然最后伤心的是你自己。”
贺易繁微微蹙眉。
曲寻陌从手机中翻出男朋友付柚的照片,将其推到贺易繁面前,“这我男朋友,你见过的。你知道白洛鸳干
了什么吗?他当着我的面就跟我抢人,什么理由也没有,直接拿星盾的代言逼付柚跟我分手。”
“最过分的是什么你知道吗?付柚跟我说,他跟白洛鸳以前没见过,也就是说,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
唯一一面。”
“你想想啊,第一次见面就看上人家,他能看中什么?演技?内涵?品性?我说出来都觉得……这不是搞笑
吗?”
“所以啊,白洛鸳就是觉得付柚长得好看,见色起意呗。”曲寻陌盯着贺易繁的脸,仔细观察他的神情,认
真问,“表哥,你真不觉得……这样的人很轻浮吗?这种对待感情如儿戏的渣男,哪里配得上你,表哥,你到底
看上他什么了?”
令曲寻陌失望的是,他并没有从贺易繁脸上看出任何情绪波动,他这番话,似乎毫无作用。
贺易繁扫了一眼曲寻陌手机中的照片,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然后收回了视线。“你回去吧。以后有事找我
提前打招呼,或者直接去家里。不要再硬闯办公室。”
曲寻陌见他油盐不进,心里十分恼火,他眼睛一转,又扔出一枚重磅炸弹。
“表哥,你要真喜欢白洛鸳,怎么没有一点危机意识?”曲寻陌咧嘴一笑,“不会是觉得付柚无权无势,长
得也没你好看,对你构不成威胁吧?”
贺易繁淡定地在文件中做了一处标记,已经把曲寻陌当空气处理。
曲寻陌自己唱独角戏,倒也不尴尬,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照片,先是自己欣赏了一会儿,脸上划过一
瞬的狰狞,这才笑意盈盈地递到贺易繁面前。
“那这个呢?你也觉得没问题?”
贺易繁微微抬眸,视线落在那张照片上。他像是被晃了一眼,表情出现了片刻明显的凝滞。
拍照的人技术水平很不错,角度、灯光、清晰度都是绝佳,照片主打一个氛围感。
熙熙攘攘的人潮中,两人年轻的男性状态松弛地坐在公交站台前的铁质长椅上,明明中间还有空隙,可两人
的姿态却像是相互依偎在一起一般。
轻合着眼睛的男性将脚和脑袋都搭在了旁边人身上,一副全然放松的模样,而另一位男生,稍稍颔首,看向
身边人的视线含着难以称之为清白的温柔和包容。
夜色沉沉,人影重重。他们前方是熙攘的人流,身后是缓慢交替着画面的广告光屏,两人便融入这光怪陆离
的光影之中,定格的画面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浪漫与融洽。
“怎么样?表哥,你也觉得不同寻常吧?”
贺易繁一直盯着那张照片,目光接近于审视。
曲寻陌注意到贺易繁冷静表情中的裂缝,得意地笑了一声,他好心情地介绍起来,“这是我从狗仔手里买回
来的。花了我好几个月的零花钱呢。”
他嘲讽道,“哼,白洛鸳现在的排场,可真是比娱乐圈里的顶流还大。”
“他是谁?”贺易繁冷不丁问。
曲寻陌一顿,才不以为然地说:“好像叫……林景遇吧,是个学生。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白洛鸳旁边多了这么
一个人,还没怎么调查呢,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我听卖我照片的狗仔说,”曲寻陌凑近了一点,“白洛鸳昨天可是亲自去菁大附中,专门看这个叫林
景遇的打篮球赛呢……”
曲寻陌声音弱了下来,低头看了一眼那张拍得很是梦幻的照片,怪异地拧了下眉头,脸上表情有些难以描述。
贺易繁将照片压在掌下,对曲寻陌说,“回去吧。”
曲寻陌磨了磨牙,有些不甘,欲言又止半晌,还是转身离开了。
贺易繁走过去合上门,走回来后没有直接坐下,而是停在办公桌旁,视线长久地驻留在那张单薄脆弱的照片
上。
英挺的面容上掠过不知名的情绪,贺易繁在那个位置站了不知多久,才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电话铃声没有响几秒,便被接通了。
他还未听到白洛鸳的声音,就已经不自觉敛起一丝微笑,温声唤道:
“小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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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章 打架

接到贺易繁电话的时候,白洛鸳才刚起来没多久,宿醉方醒,头还有些疼,意识也不甚清醒,他在楼下沙发
上半躺着小憩。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白洛鸳就对接下来会发生的对话有了心理预期。他用手指尖点了点沙发背,按下
了接通键。
“小鸳。”
“大总裁,”白洛鸳脸上盈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神色配合着语气,丝毫不漏破绽,随性地调侃道,“今天
真稀奇,总裁大人怎么上班时间开小差,给我打电话呀。”
他的声音表面听着热情,内里却是冷冷的,仔细再听,似乎又有点不明显的娇意,相当耐人寻味。
贺易繁沉沉的笑声穿透了电流,显得十分愉悦。他直接了当地切入主题,“小鸳,许久未见。我们约个时间,
见一面吧。”
“好啊,大总裁什么时间有空?我来安排。”白洛鸳半眯着眼睛,懒散地倚靠着沙发。
“不必这么麻烦,今天中午,我去祈锦的楼下,就去你最常去的那家甜品店。”贺易繁停顿了下,“小鸳,
你忙吗?”
“不忙,随时有空。”
白洛鸳一边回应,一边瞥向旁边,祁云边走边穿着衣服,一副急冲冲的模样往楼下赶。走过来时,见白洛鸳
正在通话,便不欲打扰,直接往外走去。
白洛鸳却叫住了他,他稍稍拿远了手机,询问起来,“云叔,这么着急,是去做什么?”
祁云看了眼他的手机,脸上片刻纠结,还是回道:“少爷,是景遇那边出事了。”
白洛鸳微一拧眉。祁云紧接着说:“听他班主任说,是昨天晚上和同学打架,把人打伤了。具体情况,说是
让过去再谈。”
打架……?
白洛鸳站起来拉住了祁云,边对贺易繁说,“哥,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中午不一定有时间。要不……晚上?
或者你再挑个时间,我请你。”
电话那端有一阵的沉寂,才再次响起贺易繁的声音,“好,那就晚上。”
“小鸳,我等你。”
通话被匆忙挂断,贺易繁却久久维持着拿着手机贴在耳边的动作。平时开会、电话,他都是直接外放扬声器,
封闭的办公室,空寂的空间内回荡的人声让他有如置身过去,仿佛回到了退役前的日子,能让他快速进入最为紧
张有效的工作状态。
可每次与白洛鸳通话,他却不喜欢那样。他不习惯用耳机,只把手机贴在耳根处,静静地倾听着来自那人的
声音。
白洛鸳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初春湖面的薄冰裂开后的第一道溪流,混着未褪的寒气与春日的暖意,又像是清
晨丛林深处传来的一声鹿鸣,幽灵迷人。那是格外值得品味的声音,即使不咀嚼其中的含义,单单欣赏,也足够
养耳。
贺易繁对记忆做了一番回顾,确定这是第一次,白洛鸳主动挂断他的电话。因为另一个人,一个叫做林景遇
的学生。
贺易繁从来都知道,白洛鸳对自己是特别的。巧言令色、虚与委蛇……这些白洛鸳如今十分擅长的手段,从
来都不会对他使用。面对他时,白洛鸳一向是最有耐心、最为真诚的,甚至是有问必答、有求必应。
贺易繁有六七年都待在军.队里,那些时日里他接触最多的,是冰冷庞大的飞行器,和战友之间的相处也极为
朴素单一。直到退役下海,这五年里,他才学会了更为复杂的接人待物的技能。
但他依旧不习惯跟人周旋,也不擅长此道。他既没有兴趣、也没有精力、亦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揣摩、去看透
一个人,品读他的情感。
可他读懂了白洛鸳。准确一点,是读懂了白洛鸳对他的情感。
尊敬,感激,还有愧疚。这些情感融合在一起,让他成为了那个白洛鸳眼中独特的存在。
贺易繁无声笑了笑,他坐回了办公椅上,捏起那张泛这轻微折痕的照片,看了一会儿,然后抚平,压进了所
有文件的最底层。
哦,差点忘了。这间总裁办公室里的大部分,包括这张昂贵的办公桌、办公椅,还有落地窗前的盆栽,角落
里的沙发,都是白洛鸳亲手置办的。
甚至于……他能成为这间办公室的主人,也全然是白洛鸳的功劳。
他该高兴的。
*
菁大附中高三年级教务处办公室。
这是近两个月里高三教务处最热闹的一次,七八个人挤在不大不小的办公室里,包括打架的两个当事人,学
生班主任,教务处领导,还有被请来的学生家长。
和林景遇打架的,是和他同寝的舍友,周兴贤。
周兴贤长相乖巧,性格较为内敛,平时闷声不响的,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活泼一点。他长得瘦弱,力气也不行,
和林景遇打起架来,基本上是被按着打。
这样惨烈的力量对比,结果就是他遍体鳞伤,身上青青紫紫好几个地方,头和胳膊都破了好几个伤口,刚刚
才在校医院上了药包扎好。而林景遇却几乎没有受伤,仅是额头那里撞到了床上的栏杆,有些青肿。
此刻,两人站在教务处中间的空地上,周兴贤低着头,身体轻微颤抖着,不敢直视他人。而林景遇却目光平
静,不动声色。
折腾了半天,教务处的领导才总算从两人口中以及一些其他目击者口中还原出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昨天晚上,林景遇上床睡觉后,习惯性地去枕头下面摸自己放在那的一只非常珍贵的翡翠平安扣,结
果没找到。
据了解,林景遇平时大部分时间都是将平安扣挂在颈上的,只是昨天是球赛,他怕剧烈运动会碰撞,就放在
了衣服里,衣服一直放在休息区。
球赛结束后,林景遇将衣服拿回了宿舍,出去一趟再回来后,就直接拿去洗了。因为心里一直有事,他一时
没有记起来,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才想起来。
衣服是手洗的,其实如果平安扣那时还在的话,洗的时候就应该感觉到了。但并没有。
发现平安扣不在老地方的时候,林景遇立刻去衣服里找,没有找到。他在脑子里仔细捋了一遍,简单穿上衣
服从宿舍找到教室,从教室找到篮球场再回到宿舍,所有地方都没有。
林景遇说,他并不想怀疑舍友。只是将所有可能性排除之后,唯一还存留的疑点,就指向了周兴贤。因为他
记得,在球场上时,周兴贤曾数次在他的衣物旁边走过并逗留。
平安扣他一直是挂在颈上,几乎没有外露过,知道其存在的,也寥寥无几,周兴贤就是其中一个。
据另外两个舍友交代,林景遇当时十分焦急,与平时遇事沉稳镇定的模样截然不同,他在桌前站了一会儿,
等他们心里奇怪并上前询问时,林景遇便突然冲向了周兴贤。
周兴贤刚被质问时,还斩钉截铁地反驳,等林景遇甩出其他证据时,他就变得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了。
但两人还没说出个三四五六七八,也没确定究竟是不是周兴贤拿的,便急头白脸地打了起来。
周兴贤的父母是收到通知后立马赶到学校的,他们现在也十分尴尬。起初见到自己儿子被打得那么惨烈,他
们还能仗着自己这边伤得严重,占点理,嗓音大上这么一点。
结果没多大会儿,他儿子那群热心的舍友便从周兴贤的衣柜里把林景遇说的那个平安扣翻了出来。关键是那
衣柜上着锁,只有他儿子有钥匙,这还能怎么推脱?
他们倒也想坚持给人扣个诬陷的帽子,可他儿子实在是不成器、掉链子,一见那翡翠平安扣,心理防线立刻
崩塌了,当场就在教务处里哭起来,求着领导班主任还有林景遇原谅他。
现在唯一可喜的就是,校领导也倾向于低调处理,毕竟还有半年多就要高考,学校里不想把事闹大,希望能
够通过道个歉、赔个款之类的方式私下解决了这事。
可惜就是林景遇这小子,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从头到尾冷着张脸,自始至终不松口。这不,他们说完,校
领导和班主任又轮流去做他的思想工作去了。
而他们儿子已经不知道道了多少次歉,眼睛都哭红了,看着真是可怜。
常继飞现在十分头疼,眼下都到高考前最关键的时间段了,大家都不想节外生枝,一方面影响学校形象,一
方面影响学生学习节奏,怎么看都是能在走出教务处把这件事的影响抹干净最好。
学生偷盗、打架斗殴这事倒霉地落在了他的班级里,他这个班主任已经免不了责,现在只能通过干净利索地
解决了眼下的矛盾,才能将功补过,挽回一点绩效。
其实这事很好处理,虽然周兴贤偷盗不占理,但林景遇和他打架,几乎算得上单方面的殴打这种行为,也是
不对的。只要双方能和解,一切都好说。
现在周兴贤和他家长态度倒是很好,怎么说都愿意和解,倒是平时一贯讨老师喜欢的好学生,林景遇,成为
了他头疼的对象。
他坐在一旁看着校领导游说林景遇,心里越发烦闷,从林景遇那副冷硬不可理喻的表情上,他不禁联想到了
另外一人。也是如出一辙地强势蛮横,一点也不通情达理。
他昨天请假,今天来上课,才听说昨天发生的那件轰动全校的大事。白洛鸳竟然来过了,还是冲着林景遇来
的。
这林景遇……还是个撒谎精。果然和白洛鸳走在一起的,没有一个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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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平安

“你说什么?来的是白洛鸳?”年过五十还半秃头的教务处主任听到这个消息,吓得脸一下子就白了。
办公室里的人顿时朝他看过来,主任脸色很是不好看,压低了声音质问旁边的老师,“我不是专门跟你强调,
去联系白家那个管家,让他过来,一定要绕过白洛鸳吗?”
林景遇这边的家长之所以迟迟未到,就是因为他们商量了老大会儿,得出不能让白洛鸳出面这个结论后才联
系的白家。他们心里清楚,白洛鸳不好相处,也不好说话,他如果出面,低调解决这件事的困难程度不知道要上
多少台阶。
“程主任,这事真不能怪我,”那被训骂的老师面如土色,“我是打给那个管家的,但是……但是好像说是
半路被白洛鸳截下了。”
程主任在原地来回走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转过头来问,“白洛鸳还有多久到?”
“那边来电话的时候,白洛鸳就已经在路上了。现在估计……马上就要到了吧。”
程主任重重“唉”了一声,拿起手机给校领导打了个电话,挂断后又马上叫住旁边的老师,“走,我们去校
门口接一下人。”
“你说你这事办的……”程主任不满地嘟囔道。
“不必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道声音突然打断了办公室内沉闷的气氛,那音调婉转动人,带着缠绵的尾音,像是钩子一般瞬间勾住了所
有人的心脏,让所有人当即紧张起来。
门口,那经常出现在商业杂志上的人物不期而至,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内。
白洛鸳。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过去,目光撞上此人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反应,甚至忘记了控制自己的表情。还是
人精似的程主任先回过神来,扯出一抹微笑,快步迎上去。
“白董——”
声音未落,程主任尴尬地停下来,因为白洛鸳根本无视了他的谄媚和做作,绕过他径直走向林景遇。
林景遇站在原地,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白洛鸳走到他面前,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目光停留在他的额角,嘴角动了动。
程主任尬笑地跟上来,示意旁边的老师端过来一杯刚刚沏好的热茶,又搬了一把椅子,他笑着说:“你看学
生就是事多,还要麻烦白先生在工作日亲自跑一趟。”
“白先生,你这么匆匆赶过来,肯定累了吧。要不先歇一会儿,我再介绍情况?”
他将热茶递过去。
白洛鸳没有接,他看着林景遇,伸出食指的指尖,轻轻撩开他额角的碎发,让那青红的肿块更清晰地暴露在
大家的视野中。
程主任脸色微变。
白洛鸳瞥了一眼旁边伤口被处理得相当妥当的周兴贤,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学校就是这么区别
对待自己的学生的?”
他终于正眼瞧了一眼程主任。那眼神平静、内敛,波澜不惊,却极具压迫力和威慑性,难以轻易揣测,是妥
妥的上位者才有的神情。
程主任被他这一眼骇得手一抖,热茶瞬间被打翻在地。
*
校医院医务室。
病房里只有白洛鸳和林景遇两人。
白洛鸳坐在床边,林景遇则坐在床边上更矮的椅子上,正对着白洛鸳。
白洛鸳用沾了药水的棉签不疾不徐地涂抹着林景遇额头上已经被消过毒的红肿部位,他默然不语,注意力似
乎全在手中的棉签上,却平静地听完了林景遇对昨晚来龙去脉的讲述。
“简单来说,就是他偷了我送你的那个平安扣,然后你就跟他打了一架。”白洛鸳总结道。
“是。”林景遇沉声回应。
“你想怎么处理?让他道歉、赔款,还是什么都不接受,送他进监狱?”
林景遇屏息片刻,他微微垂眸,嗓音有些低哑,说出一个刚刚没有提及的特殊情况。
“周兴贤说,他的奶奶得了罕见病,治疗费用超过百万,家里要出这个钱,只能搭上房子和所有积蓄,他家
不愿为了老人倾家荡产,打算放弃治疗。周兴贤……是迫不得已,才选了偷盗。”
白洛鸳平静地听他说完,他仰头看向天花板,视线中唯留白茫茫的一片。有一瞬,他神情透出无尽的悲悯,
却不知是对向林景遇口中的周兴贤,还是曾经的某个人。但那情绪不过转瞬,便如流星般飞快划落,消失不见。
“林景遇,你是在同情他吗?”他用食指的骨节顶起林景遇的下颌,仔细观赏着对方的神色。
林景遇没有作答。
白洛鸳自言自语道:“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身处绝境的人,又有多少因为走投无路而铤而走险的人,林景遇,
若是遇上他们,你也会这样吗?”
白洛鸳无法控制地皱起眉心,神情有些挣扎,像是落水的人渴望着一只救命的浮木,“若是……”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戛然而止,没有将第二个“若是”继续下去。
可在陷入一片黑暗的那刻,他却被拥进了一个温暖有力的怀抱,林景遇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间,让他不
禁惊愕地睁开眼。
林景遇紧紧拥抱着他,双臂箍得太紧,都让他感觉骨头有些发疼了。
他听到林景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只是想到了你……你们,如果我也处在周兴贤的位置上,或许,我
会做的比他更极端。”
白洛鸳眨了眨眼睛,林景遇并没有理解他在想什么,但这番言论,却让他顿感哭笑不得,那些突如其来的沉
重情绪又蓦地消散了。
他稍稍推开林景遇,恢复了一贯的表情,淡淡道:“所以,还追究吗?”
“错就是错,”林景遇温声说,“而且,你是为了我才来的,总不能让你带一肚子气回去。”
“最重要的是,他偷窃的,是你送我的东西,就更加无法原谅。”林景遇与白洛鸳四目相对,语气十分坚定。
白洛鸳心尖一颤,胸前涨出点奇怪又陌生的情绪。涩涩的,却又带着些甜。他竟一时无法坦然直视林景遇那
满溢着浓烈的不知名情感的双眼,更无法轻易揣度其中蕴含的含义。
林景遇又凑近了一点,“所以,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都听你的。”
“……”白洛鸳犹豫了下,还是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林景遇的脑袋,“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原来这么会
说话。”
林景遇轻笑。
显然,白洛鸳对林景遇的百依百顺十分受用,他勾了勾手,“那个平安扣呢?”
林景遇闻言,从外套里拿出来递到白洛鸳掌心里。
白洛鸳用双指捏住那墨绿色的翡翠玉扣,放在阳光下,那翡翠的质地十分纯净,在光下泛着莹润的一层光泽,
通透漂亮,越发让人惊叹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林景遇低声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它。”
白洛鸳斜瞥了他一眼,视线最终落在他额角的伤口上,用手指轻轻按住伤口周围的皮肤,淡淡说:“我没想
到,你会跟人打架。”
林景遇解释道:“是我一时情急,冲动了。”
白洛鸳轻哼了一声,他将平安扣放在掌心掂了掂,“我将平安扣送给你,是要它护你平安,而不是让你护
它。”
林景遇瞳仁微微颤动。
白洛鸳再次扫了一眼林景遇额头上的伤,微微眯起眼睛,“既然做不到护人平安,那它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
了。”
说罢,白洛鸳突然用力,将那极为贵重的翡翠抛向了空中。玉石在重力的作用下重新归于大地,却无法承受
地面的坚硬,在撞上去的一瞬间,碎成了两半。
那“咔嚓”的碎裂声惊扰了堵在病房外等候的众人,引起了一番不小的骚动。
白洛鸳握住林景遇的手,把他拉了起来。然后弯腰捡起了那两枚玉石碎片。
林景遇一推开门,刚刚还待在教务处办公室的人此刻都平移到了此处,一个个的扒在门上听着动静,几乎叠
在了一起,姿态十分滑稽。
见两人出来,程主任和周兴贤的父母立马就围了上来。
程主任把准备好的话术吐了出来,赔笑道:“白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不是我们不关心学生,我们也问了,
是林同学说他自己没问题。”
周兴贤父母却不想任他说一通废话,到什么时候了还关注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他们现在最怕的就是白洛鸳
不接受和解,把他儿子送进监狱。
他们这才了解到儿子偷的那平安扣是白洛鸳的,以白洛鸳的身价,他的东西能便宜到哪去?还有那翡翠的颜
色质地,怎么说也要价值百万。如果他真要追究,他们儿子是真要坐牢的。
那可是他们的独子!如果坐了牢,他们整个家就毁了。
周兴贤父母已然下定决心,就算是丢尽脸面,也要求得白洛鸳网开一面。无论是赔偿,是道歉,哪怕是让他
们跪下来,他们也愿意。
但他们一句话还没说出来,周兴贤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扑通一声跪在了白洛鸳面前。
他一抬头,已然是泪如泉涌,说出的第一句话,却不是为了自己。
“白先生,求你,救救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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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救世主

自己的儿子竟然给别人下跪,这一幕对周兴贤的父母造成了严重的心理冲击,周母立刻上前想要把人拉起来,
崩溃喊道:“贤贤!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能……能给别人跪下呢!”
她扯了好几下,周兴贤却岿然不动,甚至挣开他们的束缚,朝前膝行了两步,泪眼模糊地张望着白洛鸳,声
泪俱下地祈求起来。
“白先生,我知道偷窃是违法、是犯罪,我知道我犯了很严重的错误,我愿意承担责任!景遇打我是应该的,
您如果生气,也可以打我、骂我。”
“你这孩子!”周兴贤父母被旁边的老师拦下,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毫无尊严地跪着,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
在旁边唉声叹气,抱头痛哭。
“如果这样不行,让我去坐监狱……我也接受!”
“贤贤!”周母真的崩溃了,“你说什么呢!”
她惶恐道:“白先生,您别听他的,他从小就懂事,从来没做过坏事,这也是头一次。他是被吓糊涂了,说
胡话呢!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周兴贤突然吼道,周母瞬间被吓得止住了话音,“妈,我没犯糊涂,我现在比任何时
候都要清醒。”
他望向白洛鸳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像是即将溺亡的求救者,“白先生,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是求求您,
救救我奶奶吧!”
周兴贤不觉得他在众目睽睽下摆出这么一副卑微的姿态有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的世界早已在奶奶得病的那
段时间里崩塌过了。
他的家庭原本如此幸福温馨,奶奶才刚过六十大寿没几年,身体康健,非常疼爱他这个孙子,父母十分恩爱,
对他奶奶也十分孝顺。而他作为独生子,也得到了家中成员所有的宠爱。
父母早年间积攒了些小财富,为了让他接触到更好的教育资源,举家搬迁到帝都,在这个繁华富丽的城市定
居下来,尽心尽力供他读书。
他原本无忧无虑,生活幸福,可这一切美好都在奶奶被检查出罕见病的那天结束了。
治疗费用是个天文数字,想要攒够这个数字,唯一的办法只有把房子卖了。他们的房子是搭上老家的二层楼,
再搭上父母多年的积蓄才买下来的,现在紧急卖出去怎么也能卖个几百万,正好能凑足奶奶的治疗费。
可他的爸爸妈妈退却了,他们花了一个晚上做下了决定——放弃治疗。他们列出了许多充分、有说服力的理
由,周兴贤却一个也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他要救自己的奶奶,不论任何代价。
他早已放弃了自尊,去祈求他认识的每一个亲戚朋友,可所有人都对那个高昂的数字望而却步,平时再疼爱
他的长辈都无一愿意伸以援手。
到了偷窃这一步,他也清楚自己已经迈入了深渊,很有可能万劫不复。他几乎是怀着自暴自弃的心情来做这
件事的。
他做过研究,林景遇那枚平安扣的价值完完全全抵得上奶奶的医药费。如果成功,他便先让奶奶去做手术,
再去自首。如果败露,他就……跟着奶奶一起离开。
可现在,他又有了希望。白洛鸳出现在了他面前,这种他平时根本接触不到的人物就在他面前,他还拥有跟
其对话的机会。
那几百万的医药费,对他来说是倾家荡产才能凑齐的天文数字,可对白洛鸳来说,或许就只是一句话的价值
而已。
这样的机会,他抛弃所有尊严来求,也是值得的。
周兴贤在白洛鸳面前跪地哭诉着,声声泣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医务室里不知何时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的
声音,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周兴贤止住了哭泣,他呆愣地看着白洛鸳,吸了吸鼻涕,眼红鼻子更红。旁边他的父母也受其情绪影响,互
相抱着小声哭了起来。就连他的舍友也情不自禁地落下了眼泪。
而白洛鸳依旧不动声色,似乎没有受丝毫影响。
周兴贤忐忑又绝望,他知道白洛鸳的名声,在几乎所有人的描述中,他都是个冷血势利的角色。可他看得清
楚,林景遇喜欢他,无论是哪种喜欢,那情感的浓烈程度都不是轻飘飘可以随意抹消的。
林景遇这种品性的人,怎么会眼光差到看上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呢,他喜欢的白洛鸳,肯定有吸引他的独特魅
力。
“白先生……”
白洛鸳垂眸,平静地说:“你们先出去。”
众人还在愣神之际,程主任反应依旧是最快的,他当即就明白白洛鸳要表态了,于是应声而动,把几个老师
和家长都叫了出去。周母担忧地唤着“贤贤”,也被她丈夫沉默着拉了出去。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医务室里就只剩下白洛鸳、林景遇和周兴贤三人。
周兴贤十分紧张,眼睛红得像小兔子一样,不安地望着白洛鸳。
白洛鸳将被他摔碎成两半的玉石扔到周兴贤身前,周兴贤用衣服袖子擦了擦眼泪,定眼一看,顿时有些慌乱
地解释起来,“这不是……不是我弄坏的。”
白洛鸳坐到椅子上,手臂搭在一旁,长腿向前曲起,姿势十分嚣张且高高在上,“周兴贤,把它捡起来。”
周兴贤糊里糊涂地按白洛鸳的要求把两块玉石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
“把它拿去市场上卖掉,能卖多少钱是你的本事,也是你能为你奶奶所出的医疗费的数额。”
林景遇神色微凛,然后缓缓松了口气,眉目间揉出一抹浅淡的温柔之意。
“……”周兴贤愕然睁大眼睛,神色惊疑不定,却缓缓燃起了一道希望的火苗,他往前扑了两步,企图进一
步确定,“白先生,这……这是什么意思?”
“别高兴得太早,这不是我送你的,而是我借给你的。”
周兴贤并没有因为这个限制而显露失望,反而因他这句话越发激动与兴奋,他竟然直接就着跪地的姿势,重
重给白洛鸳磕起头来。
白洛鸳却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跟猫炸毛似的往后缩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抽了抽嘴角,眉心微微
聚拢,脸色不是很好看。
林景遇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走过去把周兴贤扶了起来。
周兴贤站起来,还依旧不住地弯腰鞠躬:“谢谢……谢谢白先生!”
白洛鸳淡淡道:“几岁了?”
“十七岁。”
白洛鸳一挑眉,往前倾身,含笑道:“好,这笔借款我不跟你打借条,也不收你的利息,但唯一一点,有期
限。”
“在你三十岁之前,把这笔借款还清,懂吗?”
白洛鸳那枚平安扣是在一场慈善拍卖会上买下来的,成色、质地都是难得一见,拍卖价超过千万,即使现在
碎成了两半,但两半都相当完整,依旧可以拿去加工做成其他小一点的饰品,价值就算打了对折也值个四五百万。
对于一个未成年、未有收入来源的学生来说,背上如此繁重的债务,想要还清,几乎是难以想象的艰难。
周兴贤却很快明白了过来,这是白洛鸳对他的帮助,也是对他偷窃行为的惩罚。
“……我明白。”
白洛鸳对他的反应还算满意,继续说:“出了你后面那扇门,就把这场交易咽进肚子里,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我帮了你,以及我是怎么帮你的。对于你的父母和奶奶,你可以考虑清楚,再决定要不要告诉他们。”
“只不过……如果因为你的原因给我招惹来麻烦,我有权随时收回你手中的东西。”
周兴贤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白洛鸳的这个要求,意味着他今后将孤立无援,独自一人承担这几百万的债务负
担,此刻,他很是害怕,害怕 30 岁前还不清,害怕还不清会面临怎样的后果,害怕这未来的十几年,他要怎么一
个人行走下去。
他惶然地望了一眼林景遇,林景遇神色冷静漠然,根本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唯一能显露他态度的,只有他紧
紧握在白洛鸳坐着的那把椅子上的手。
他又重新看向白洛鸳,心里的疑惑、茫然和忧虑无法自抑,可白洛鸳却是如此泰然,波澜不惊的眼眸直直注
视着他,望穿了他的身体与灵魂。
周兴贤蓦地打了个激灵,纷杂混乱的念头不知怎么地突然就不知所踪,冰凉的身体溢进了温和的暖流。
是,他无法得知未来是怎样的,可当下却变得如此清晰。他可以确定,他的奶奶有救了。因为白洛鸳。
这些天来,他抛却尊严,抛却自我,却一无所获。但他跪下、磕头、哭求白洛鸳,也是一样的毫无尊严,但
不一样的是,白洛鸳给了他回应。
是白洛鸳给了他唯一一抹希望。
他差点忘了,就在半个小时前,他还在想,如果奶奶不在了,他也进了监狱,他就要选择自杀。
白洛鸳不是他的债主,不是他的催命符,而是他唯一的,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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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 章 灭火剂

医务室的门又重新打开了,程主任和一众人等匆匆走进来。
周父周母快步走到周兴贤身边,见他哭红了眼睛,干涸的眼泪黏在两颊,在冷秋里被冻得皮肤都有些皲裂,
顿时心疼不已地将人拥进怀里安慰着。
周兴贤早已经止住了眼泪,他垂眸望着地面,揣在口袋的手紧紧握着那珍贵不已的翡翠碎片。
程主任敏锐地觉得气氛有些古怪,不禁走上前试探着询问:“白先生,这……”
白洛鸳站起身,微笑道:“程主任,事情已经解决了。”
程主任微微张口,有些惊讶。
“学生也快高考了,这点小事,就不必在全校通报了。”
程主任立即会意,重重点头,“明白明白。就按您的意思来。”
他瞥了一眼躲在父母怀中的周兴贤,好奇心让他抓耳挠腮,他忍不住问,“不过白先生,您是怎么……安排
他们的?”
周父周母也抬头看过来。
白洛鸳却没有理会他们,“这你就没必要知道了。让大家都散了吧。”
“哎,是是。”程主任僵硬地维持着笑容。
他朝在场的人交代了几句,强调了一句不要扩散相关消息,事情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解决了,众人都是一头雾
水,但虽然心存疑惑,现下却不得不离开了。
走出医务室后,周父周母便拉着周兴贤到远一点的地方说悄悄话去了。
白洛鸳和林景遇走在最后面。
白洛鸳扫了一圈前面的人群,叫住了其中两个。那两人长得年轻,也是学生打扮。正是林景遇的另外两个舍
友,江别和赵兴。
白洛鸳用胳膊肘拐了拐林景遇的腰,问道:“这也是你的舍友吗?”
赵安昨晚才说过白洛鸳的坏话,实在不好意思面对本人,他让江别挡在自己前面,故作轻松地往旁边望风,
眼珠子却情不自禁地往白洛鸳身上瞄。
江别本来也有些抵触白洛鸳,他倒不是看不惯对方的作风,只是觉得他跟自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不想和对
方产生关联。
可他今天围观了这场事件,心理却产生了些转变。
谁遇上这种事,谁不觉得头疼。尤其是他们一个宿舍的,两个室友一个偷窃,一个差点把人打进医院,江别
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着两个人,更别说插手他们的问题了。
尤其是周兴贤,偷窃是很严重,可他们住一个宿舍住了三年,他是最了解对方的,周兴贤性格温良,是他们
中间最善良最好说话的。他心里清楚对方犯错一定有苦衷,事实也证明他猜的没错。可有苦衷能怎么样,偷窃就
是事实。
而林景遇呢,更是一点错也没有。
你让林景遇原谅对方,人家凭空被偷东西,本来就有权追究,凭什么要受这个气?但要是说……让周兴贤去
蹲监狱,一个十几岁少年因一念之差毁掉一生,好像也……太过残忍。
因此,他跟赵安都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做,也做不到单独站哪一边,为谁说话。
江别不知道白洛鸳是怎么跟周兴贤谈的,达成了怎样的和解条件,可自从那番谈话后,周兴贤眼里的绝望和
无助明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希望。
而林景遇,他眉眼间从昨晚一直持续到上午的阴沉戾气,也早在白洛鸳出现的一刻就消失无踪。江别觉得,
可能白洛鸳本身,就是林景遇负面情绪的灭火剂。
在白洛鸳身上,他好像没有看到别人所说的那些缺点。只是清晰感受到,这个人很有本事,身上带着一种奇
怪的魅力,不仅是相貌上的,那魅力简直让人移不开眼。
江别开始觉得,很多和白洛鸳同级的学长学姐私下里把白洛鸳当偶像崇拜这件事,变得不再那么诡异和不可
理喻。白洛鸳被人崇拜着,本就应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江别抢在林景遇前面回答:“是,我和赵安都是景遇的舍友。”
白洛鸳微微颔首,神色散漫地打量着两人,唇角微勾:“小遇和周兴贤的事,除了你们两个,还有其他学生
知道吗?”
江别瞄了一眼林景遇,回答:“暂时没有,他们两个在宿舍闹的,虽然动静不小,但关起门来谁都不知道具
体发生了什么。”
“班上的话,我们几个被叫出来半天了,估计肯定会有人猜测和打听的。”
白洛鸳往前走了一步,“那我麻烦你们两个一件事。”
江别微微睁大眼睛,赵安也有些惊讶地转过了脑袋。
“编个合理的理由,把这件事混过去。”
赵安终于忍不住开口,“我都已经想好了,就说我们晚上用蒸锅蒸小龙虾,把锅烧了,被宿管发现,我们全
宿舍都被叫过批评教育了。”
白洛鸳噗呲一笑,赵安立刻断掉了话头,茫然张望着白洛鸳,两秒之后,他的脸和脖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
红了起来。
“挺好的。”白洛鸳眉目含笑,他自然而然地把林景遇拉到身边,“那我家小遇的形象,就靠你们维护
了。”
“这样,作为感谢,我许你们一人一个愿望,你们可以花半年一年或者几年的时间来考虑,然后找我来兑
现。”
“愿望?”赵安不解地问。
“是的。”白洛鸳笑而不语,没有再多做解释,他侧过身看向林景遇,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虽然是第二次,
但他做起来却已经十分自然而亲昵。
“就送到这吧,该和你舍友一起回教室学习了。”
林景遇垂眸凝望着他的眼眸,低声道:“好。”
白洛鸳走了出去,他的身边很快又围上了程主任和两位老师,在他们的簇拥下走向校门口。
江别远远看着,突然调侃道:“景遇,我现在是信了你和白洛鸳是亲人的说法了。”
赵安疑惑道:“怎么说?”
江别得意地笑了一声,对他的迟钝嗤之以鼻,“你没听到白洛鸳叫景遇什么吗?叫他‘小遇’,还摸他的头,
这完全是拿自己当景遇的长辈自处唉。”
林景遇闻言,神色微敛,眸光微微暗沉。
*
校门口。
白洛鸳已经到了车前,几个人还跟着,程主任喋喋不休地称赞夸耀着自己的学校,明里暗里透着想让白洛鸳
继续投钱进来的渴望。
直到白洛鸳露出一个不耐烦的表情,他才就此打住,赔笑了两句。又帮白洛鸳打开车门,态度一转,一副急
于送这尊大佛离开的模样。
白洛鸳坐进车里,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们一眼,可就这一眼,却让他的视线停驻了下来。
他盯着其中一人的身影,露出审视与思考的表情。
“白先生?”程主任询问道。
白洛鸳眉尾微扬,懒洋洋地叫住那人:“常师兄。”
被白洛鸳叫住的正是常继飞,他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没想到还是被白洛鸳注意到了,身形顿时一僵,脸
上笑容很是勉强。
程主任那双滴溜溜的眼珠子从两人中间一转,把常继飞从后面拉出来,笑问道:“白先生,您认识常老
师?”
白洛鸳睨了常继飞一眼,嗤笑道:“起止是认识。”
程主任走近一步,“那还真是有缘分,小常他现在正当着林景遇的班主任呢。”
“是吗?”白洛鸳淡淡道,“那就换掉吧。”
“什么?!”程主任和常继飞齐齐惊呼。
白洛鸳笑意微妙,不急不缓地说:“程主任,常老师德行有失,恐怕不适合当我弟弟的班主任。但我弟弟已
经在四班待了几个月,刚刚适应下来,总不能让他这时候再转到其他班吧?”
常继飞脸色浮白,程主任和他共事多年,虽然不想得罪白洛鸳,却还是试图为他说句话,“白先生,你看这
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小常他教书也有几年了,从来没犯过错,学生对他评价也不错的。”
白洛鸳扫了一眼常继飞,眼见对方脸色越发惨白,他却越发恶劣,再次补了一刀,“常师兄,程主任说的,
你怎么看?”
程主任立即用胳膊捅了捅常继飞,频频朝他示意。
常继飞却跟失了魂一样,脸上面无血色,双目无神,他撇开头,艰涩道:“程主任,我愿意按白先生说的,
换个班教书。”
“你……”程主任十分震惊。
白洛鸳却冷笑了一声,合上车窗,扬长而去。
程主任恨恨道,“小常,你这是怎么了?四班多好的班啊,多少人想教教不了,你带了两年,说换就换。这
得多麻烦啊。”
“我看那白洛鸳态度也不是很坚决,你怎么也不为自己辩驳一二,就这么……就这么,唉。”
常继飞低头扶额,一副痛苦挣扎的模样,“程主任,你别说了。这是我自愿的。”
程主任失望地啧啧两声,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德行有失”、“德行有失”、……白洛鸳的评价反复回荡在常继飞的耳边,不断地折磨着他的神经。
他回忆起过往,回忆起自己一时糊涂犯下的错误,尽管除了白洛鸳无人知晓,可那依旧是他甩不掉洗不净的
污点,注定跟随他一生,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在白洛鸳面前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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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风筝

傍晚。祈锦大厦。
不过六点左右,祈锦的员工大都已经离开了工作岗位,几十层的高楼,只有少数几个窗户闪烁着零星的白光,
在周围灯火通明的楼宇和车水马龙的衬托下,显得有些冷清和肃穆。
白洛鸳站在落地窗前,单手捏着一份文件,与手机另一端的人已经交流了半个小时有余。
办公室的门被轻扣了两下,白洛鸳一怔,细长的眉尾上挑着。他没有转身,只说了一句,“进来。”
他的精力依旧全神贯注于在手头的事项中,以至于一时没有注意到,扣门的那人推开了门,缓步走进来,在
他身后停下,视线久久停驻在他的背影上,然后悄无声息地坐在了他的座椅上。
不知过了多久,白洛鸳才处理完工作,他一转身,才发现不知何时,办公室里凭空多了一个高大的人影,那
人怡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用双指虚撑着下巴,眸中含着浅浅笑意,正一丝不苟地望着自己。
白洛鸳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面上却不显山露水,眉目间立刻挂上盈盈笑意走过来,“大总裁,今天
怎么这么清闲?还学会提前赴约了。”
贺易繁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视线一路追随着他,“当然是为了早点见到你。”
白洛鸳笑意微凝。这话说得令人浮想联翩,常常出现在那些油嘴滑舌的富二代追人泡妞的情景中,于白洛鸳
而言,听过的次数多到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但被贺易繁这种一看便正义凛然、稳重自持的人说出来,却显得异样的深情。
深情……白洛鸳在心中摇了摇头,贺易繁这种性格的人,在感情上就是个榆木疙瘩,千年铁树,白洛鸳觉得
自己很难想象贺易繁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再关注贺易繁身上表现出来的那点莫名的违和感,把手中的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走吧,今天我请
客。”
贺易繁扫了一眼白洛鸳随手放下的文件,他不着痕迹地问,“你都不关心一下我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听去了
多少有关祈锦的机密吗?”
白洛鸳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他走过来拉住贺易繁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对方,“哥,你要想知道什么,
有必要偷听吗?我来讲给你不就好了。”
他伸开手掌,指着自己偌大的办公室,“祈锦的一切,哥只要开口,我都能拱手奉上。”
“小鸳……”贺易繁克制不住地深吸了口气,手掌悬停在白洛鸳的后背处,手背都绷出了青筋,良久,他才
平静地说,“走吧。”
祈锦楼下的甜品店并不对外开放,但依旧客流量很高,全天 24 小时营业,即使再晚进去,也总能看到店里零
零散散坐着的客人。
店主不是祈锦的员工,但却也是白洛鸳的熟人,名叫蒋秋。
两人刚一进店,蒋秋便注意到了,无聊的表情瞬间变得眉飞色舞,他飞快跑过来把两人带进去,帮他们安排
了一个舒适宁静的位置。
白洛鸳接过他手中的册子,快速看了一遍,递给贺易繁,“哥,你看看点什么。”
甜品店他们已经光顾过无数次,所有品类几乎都尝过,点起来非常方便。
贺易繁说,“和你一样就可以。”
蒋秋站在旁边,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都有些止不住。
白洛鸳无意识嘟了下唇,微微点头,然后圈出来两个甜品交给蒋秋,蒋秋飞舞着去准备了。
趁着甜品还没上来,贺易繁开口说,“小鸳,昨天你和……”
白洛鸳的脸色骤然由晴转阴,笑意瞬间隐了下去。
贺易繁说了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白洛鸳的语气倒是没有多少变化,也未见发怒,“哥,如果你想聊有关曲寻陌的话题,那就不必开口了。”
他闭上眼睛,“我怕我会忍不住冒犯到你。”
贺易繁用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笑称:“小鸳,你误会我了,我不是来为他求情的。”
白洛鸳睁开眼睛,撇唇瞧了瞧贺易繁已经收回去的手指,“哥,这都多少年了,你这习惯怎么还有。你没听
说过用手指点人脑袋会把人点笨吗?”
贺易繁被这番言论逗得哭笑不得,他摇了摇头,“我怎么不这么觉得,小鸳不是比以前更聪明了吗?”
这人好像确实比以前会说话了。白洛鸳默默地想。
甜品上来了。白洛鸳舔了舔唇,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贺易繁:“我本来是想问问寻陌他哪里出了问题。不过你既然不想聊,便不聊他了。”
白洛鸳满不在意地点点头。
“不如我们来聊聊……林景遇?”
白洛鸳动作一滞,抬眼望向对面,神色略显惊讶。
“是曲寻陌告诉我的,”贺易繁不动声色地说,“小鸳,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白洛鸳放下了小叉子,他身体后仰,思索道:“说来复杂,他……算是我弟弟吧。”
他模糊了细节,简单介绍了一下林景遇进入白家的来龙去脉。
贺易繁凝视着白洛鸳那双漆黑澄明的双眸,“看上去,你对他很满意。”
白洛鸳托腮,侧看着缓缓降下来的夜幕,回想到什么,轻笑了一声,说:“怎么说呢,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一
种很少见的品质,该说是纯洁……还是真诚呢。”
他斟酌了下用词,“或者,应该是善良。”
“善良?”贺易繁不掩惊讶,“这世界上,最不缺少的,不就是善良的人吗?”
“是吗?”白洛鸳神色浅淡,“可为什么我碰到的,大都不过是伪善而已呢。”
“……”贺易繁顿时哑然,这句话,他无力反驳。因为,那就是事实。
他心脏骤然疼了一下,哑声道:“小鸳……”
白洛鸳已恢复了那种在他面前一贯的熟稔和亲切,“哥,你可别多想啊。你当然跟他们不一样,你是我见过
的所有人中最好不过的那一个了。”
贺易繁顿时被他一句话哄得心里轻飘飘醉醺醺的,一时也忘了追问其他。
“对了,前段时间,伯母又来我这边打听情况了。”
贺易繁心情瞬间回落到地面上,他故作淡定地问:“怎么?”
“就是那事啊,问你有没有结识新的女伴,有没有心意的女朋友人选,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之类的。”白洛鸳
趴下脑袋来,“我就还是按之前商量好的回的,问就是没有,没打算。”
贺易繁捏了捏眉心,“下次我说说她,别让她为了这么点事来打扰你工作。”
“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怎么就是‘这么点事’了。”白洛鸳不赞成道,“伯母也是
担心你,你不支持也理解一下嘛,毕竟他们那一代,基本都二十五岁前就结婚了,很少有单身到三十的。”
贺易繁垂眸对上白洛鸳带着好奇的打量的目光,不禁失笑,“怎么,难道小鸳你,是倒戈向我母亲,来做我
的说客了不成?”
“怎么可能?”白洛鸳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他反驳道,“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不过我也有点好奇嘛,你身边这么多优秀女性,就没有一个合心意的?”
贺易繁顿了顿,“没有。”
白洛鸳眼睛滴溜溜转了转,思考着说:“那可能是你接触的类型比较单一,要不就是大家闺秀,要不就是职
业女性,哥,你放宽一下眼界嘛,没必要囿于伯母列的那些条件中。”
“伯母也不想想,能跟云盛齐名的,有几个?想要完完全全的门当户对,那怎么可能?”
他叉了一块蛋糕,含进嘴里,继续说:“要不我帮哥挑挑?你放心,一定是仔细筛选过的,符合你喜好
的。”
贺易繁神色不明,他问,“小鸳,你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吗?”
“知道啊。”白洛鸳大言不惭地回,“不过是我猜的啦,你看看我说的对不对,你喜欢的是不是那种,看着
很乖巧很单纯,但内心很聪明、很有主见,还有点娇气的。”
贺易繁失笑。
白洛鸳:“看!我猜中了吧!”
“哥,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啊?我跟你说,你追女孩子不要那么矜持,你看你天天对别人那样,做什
么都冷着脸,不苟言笑的,女孩子都被你吓跑了。”
贺易繁静看着他,应道:“我受教了。”
“那你呢,小鸳。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白洛鸳不假思索地回答。
“……”贺易繁神色一瞬黯然,又有些像是庆幸,他继续说,“那你有想过,和某个人结婚吗?”
“没有啊,从来没想过。”白洛鸳坦率道,“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自由自在。”
了无牵挂。
白洛鸳在心里说出这个词时,心脏却突然一紧。
了无牵挂吗?
不,不是的。
他已经答应了某人。他的未来规划,因为某个人的闯入,已然发生了变化。
白洛鸳不由自主地抚摸上自己的胸口,胸腔异常地鼓噪着,不是酸涩,不是疼痛,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
的感情。
他感觉自己从一块随风舞动的破塑料袋,变成了一只风筝。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长的、稳固的引线。
哈。
那是一种并不令人讨厌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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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守岁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到了这一年的春节。
白家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年春节一般热闹过,祁云和白麟竟都有些不习惯,手忙脚乱地不知道要做什么,愣在
那里呆站着看着林景遇一个人贴春联。
白家的佣人都早早回老家过年去了,偌大的别墅只剩下两大两小,却也不显冷清,在林景遇有条不紊的布置
下显出了新年的吉利与喜庆。
春联是白麟写的,笔墨刚干,仔细裁剪好后,来到了白洛鸳的掌心,他欣赏了一番,然后将其中一张递给了
林景遇。林景遇接过来,用浆水沾了下,贴在门两侧。
白洛鸳瞄了一眼旁边呆滞的两人,走过去在两人面前拍了下手掌,“傻站在这儿干嘛呢,饺子不用包吗?”
白氏夫妇离世 7 年,他们三个人过了 6 次春节,前三年守丧,家里不见一点喜庆红色,春联自然也不会贴。
后三年,却也阴差阳错,匆匆当做普通的日子过了。
唯有今年,家里有了新人,也有了新的颜色,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像是一枝枯木重新绽放了绿芽。
白麟和祁云心知肚明,白家发生的变化,其实都源于白洛鸳心境的变化。他们相视一笑,又从彼此眼中看到
了朦胧的泪花。
林景遇贴好最后一联,擦了擦手,走过来说:“我来吧。”
“那怎么行,怎么能什么事都让你干?你和小鸳歇歇吧,我们两个去包。”白麟脸上满是不赞成。
白洛鸳道:“反正家里都收拾过了,也没什么旁的事了。那就一起来呗。”
他没骨头似地靠在林景遇肩膀上,“而且,林景遇说了,要给我们露一手,展示一下他的厨艺,今天的年夜
饭他全包了。”
祁云惊讶道:“景遇,你会做菜?”
“会一些。”林景遇谦虚道。
祁云:“听你现在的班主任说,以你现在的成绩,考上帝都的 top2 是完全没问题的。”
白麟爽朗大笑,赞叹道:“哈哈,那可真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我白家捡了宝喽。”
“听说现在的女孩子啊,最喜欢找你这种性格好长得俊又会做饭的男生了。景遇,那我就等着有朝一日,你
带女朋友回家了。”
“不像你旁边这臭小子,就这脾气,除了我们谁能忍得了?我这辈子是指望不上他给我抱孙子了。”
祁云眼见白洛鸳被他说得脸色有些不好看,立刻打断了把几人推进厨房,“好了好了,那我们就分工合作,
一起准备年夜饭。”
这才止住了话题。
白洛鸳没进过厨房,眼见其他三人洗菜的洗菜,和面的和面,他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走到林景遇身后,他稍稍侧身探过头来,乖巧地提问:“需要我做什么呢?”
或许是受新年的气氛影响,他的语气与往日那种盛气凌人或是不怒自威的模样格外不同,甚至透着些娇气。
林景遇手抖了一下,差点将手中的土豆滑出去。他默默吸了口气,稳住自己的呼吸,转过身正对着白洛鸳,
执起他的手,像戴戒指一般一丝不苟地将手套戴到他手上。
然后递给了他一小捆芹菜,“你摘菜叶子吧。”
“……”白洛鸳看看自己全副武装的双手,又看看那一筐不起眼的芹菜,背后传来另外两人不约而同的哄笑
声,白洛鸳抽了抽嘴角。
他感觉自己被小瞧了。
不过,他也没有争辩和拒绝,深谙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的道理,于是,他这一晚上,在厨房里就只做
了摘菜叶子这件事。
两个小时后,年夜饭终于做好了。十二个菜整齐地摆满了餐桌,各个色香味俱全,看着就令人流口水。白洛
鸳三人愕然看着这一桌子菜,对林景遇的谦逊有了进一步的认识。
开饭前,他们去门外放了一挂鞭炮。他们没有准备烟花,只买了几挂鞭炮。
以往都是祁云去点燃的,这次换成了林景遇。
林景遇好像什么都会,也什么都不怕,他将那鞭炮的外包装去掉,将捆成圈的鞭炮捋直挂好,然后拿出了打
火机。
白洛鸳在几步以外的门口看着他的身影,莫名就有些出神。空气中布满了硝石和烟的味道,周围更是一阵一
阵无间歇地响起烟花和鞭炮的声音,反反复复点燃着夜空。
他高大的身影置于一片喧嚣和烟尘中,映在白洛鸳的眼眸中,却无端显得静谧与干净,就像是,天边那抹未
尽的晚霞,色彩浓烈,却空旷、渺远。
让人瞧着,心境都变得宁静安详。白洛鸳轻轻笑起来,心情有些柔软,他无不温柔地看着这一幕。
直到祁云的一声惊呼,“少爷!”
白洛鸳乍然回过神来,却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视线便陡然被截住了。
林景遇两步迈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抱进怀里,然后用双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听觉陡然降低了不少,那乍然爆开的鞭炮声便没有那么刺耳,一声声热闹又温顺地闯进他的耳畔。白洛鸳下
巴搁在林景遇的肩膀上,望着那一连串被点燃的鞭炮,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他伸手搂住林景遇的脖颈,低声说:“别进屋,我想看看。”
林景遇耳边尽是近在咫尺的鞭炮声,听不真切白洛鸳的声音,却从白洛鸳的动作间感受到了喜悦的心情。
而且,白洛鸳在抱他。
林景遇没有动。
两人便这样立在门口,一起听着、看着,迎接新年的第一发鞭炮声。
他们安静地等那一串鞭炮放完,才回到屋里。
刚刚那一幕被祁云和白麟收入眼底,本想训斥白洛鸳在那种危险的时候走了神,却很快放弃了这种想法。四
个人再次围坐在丰盛的年夜饭前,尽情享受着这桌寓意美好的美食。
吃饱喝足。他们又都围到客厅里,打开电视机一边放着春晚,一边守岁。
四个大男人,平时虽然经常一起吃饭,但聊的话题也不过那些,更没有像这样长时间地待在一起,无事可做
地消遣。
好在白洛鸳是个事主,一会儿让这个人拿瓜子,一会儿让那个人拿葡萄干,客厅的玻璃茶几上很快就摆满了
一众干果、水果。
年年都看春晚,祁云和白麟这种有情怀的都有些无聊了,白洛鸳倒看得津津有味,有一句没一句地跟林景遇
吐槽或交流,林景遇也不觉厌烦,句句都搭话。
被这两人带着,祁云和白麟也看进去了,津津有味地聊着天。
守岁要到十二点,但几个人忙了一天,年纪大点的两个很快就熬不住了,窝在沙发上打起瞌睡来。
而白洛鸳不知何时也躺了下来,他把林景遇的腿当枕头枕着,侧身望着液晶屏幕,闪烁的画面映在他的面容
上,光线有些亮了,他却一眨也不眨眼。
白洛鸳的头发十分细软,浓郁的黑色如墨一般,柔顺地垂落下来。
林景遇低下头,他盯着白洛鸳的头发和侧脸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却停在半空中。
他低声问:“我可以……摸一下你的头发吗?”
“啊?”白洛鸳疑惑地侧看了他一眼,“为什么?”
“因为……很漂亮。”
白洛鸳有些莫名其妙,却没拒绝,他还沉浸在春晚小品的剧情里,随口答应,“你摸吧。”
林景遇克制地吸了口气,然后张开五指,轻柔小心地插进白洛鸳的发丝之间,那墨染般的细软黑发从他指缝
间溢出、流下,不留痕迹。
他这么摸了两下,便翻了掌心在下,顺着白洛鸳发丝的走向,试探着一遍遍地抚摸着。
白洛鸳并未察觉到什么,小品结束后,连着几个歌舞,色彩十分炫目,又没什么内容,看得他有些眼晕了。
他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而此时,另外两个坚称要守岁的人也不知已经睡了多久,俨然已经睡沉了。
林景遇轻柔地将白洛鸳的脑袋挪到一边,然后走过去分别把两人扶进了房间,白麟一路睡得昏昏沉沉没有声
响,祁云倒是有些反应,嘟囔着“守岁”、“十二点到了吗”。
直到林景遇一句“放心,我来守岁”他才松弛下来,彻底睡了过去。
林景遇安排好两人,从房间里拿了一块厚毯子,回到客厅时,白洛鸳却已经醒了。
他踢了鞋子,只穿着袜子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盯着屏幕,听到动静便朝林景遇看过来,理所当然地质问
道,“你去哪了?”
林景遇走过来将毯子展开,说:“我把爷爷和云叔送回房间,让他们先睡了。”
他用毯子裹住了白洛鸳,左右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漏风的地方,问道:“还暖和吗?”
客厅开着暖气,但如果到下半夜,还是会有些冷的。
白洛鸳转过头来,说:“你也进来。”
林景遇微微一愣,才明白过来白洛鸳的意思。
他犹豫了片刻,在白洛鸳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下,还是顺了白洛鸳的意思。
两人裹在了一个毯子里。
白洛鸳望着还在进行时的春晚节目,“几点了?”
“十点半。”
“哼。那两个可真没出息,这就熬不住了。”
“你要是困了,就先睡吧。我来守岁。”
“那怎么能行?你一个人守岁,要是年兽出来了,你打得过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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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新年

大年初一。
祁云醒的最早,他一起来便打扫了一下外面的鞭炮碎屑,回到客厅时,发现林景遇和白洛鸳还在睡着。
客厅的灯和电视机都开着,两人窝在沙发上,盖着同一张毯子。这个方向看过去,林景遇的脑袋还露在外面,
白洛鸳则完全缩在了对方怀里,头埋在林景遇身上,只露出一个后脑勺。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两人亲近,祁云已经有些见怪不怪,开始觉得这么久了都没出事,那就没什么大不了的,
兄弟亲近也是好事情。
他这一动静,林景遇便醒了。
他睁开眼看过来,就想起身,祁云却摆了摆手,朝白洛鸳一指,示意他们再休息一会儿。
他简单扫了一下客厅,外面突然就传来一阵喧哗声。
祁云有些惊讶。白家人丁稀少,真正称得上亲戚的,没有几家,大都还不在帝都定居。而且,自从几年前出
事之后,白洛鸳对旁人的春节拜访,一概是拒绝的。
没想到今年这么早就有人过来。
祁云收拾了一下茶几,迎到门口,才发现来的竟是贺易繁和他表弟,曲家的曲寻陌。
曲寻陌叽叽喳喳的,不知道在跟贺易繁说什么,一看到祁云,便气冲冲地跑过来,转头换上一副甜美的声线,
“祁叔叔,表哥说你们白家不欢迎我拜年,你说是这样吗?”
祁云对曲寻陌也有印象,记得他是白洛鸳小时候的玩伴,只是近几年曲寻陌出国读书,两人不知道还有没有
联系。
以他和白洛鸳的关系,应该不会有不欢迎一说。他微笑道,“怎么会呢。小鸳的朋友,白家哪里会不欢
迎。”
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曲寻陌得意地朝贺易繁摇了摇尾巴,大摇大摆地晃了进去。
贺易繁眉心压着薄怒,看向祁云时才和缓一点,他客气问好,“祁叔,新年快乐。”
祁云点点头,他深知贺易繁与白洛鸳的渊源,接过对方手中几乎拿不下的礼品,“新年好,易繁。外面冷,
快点进来吧。”
“好。”
他刚应下,内室的客厅里突然传出一道尖锐的叫声,那声音正来自刚刚进去的曲寻陌。
“啊!!!”
贺易繁心头一紧,赶快和祁云一起冲进去。
却见曲寻陌颤巍巍地伸着一根手指,指着沙发的位置,表情充满了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伤心,他颤声道: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大白天的……就抱在一起睡觉!还要不要脸!”
贺易繁神色一凝。
在曲寻陌手指的方向上,那面孔稍显陌生的年轻人已经坐起了身,将身上滑下去的薄毯尽数盖到另一人身上,
自顾自地收了下毯子的边角。
而躺着的那人,自然就是白洛鸳。
贺易繁寒声道:“曲寻陌,不要胡说!”
曲寻陌气红了眼,他三两步冲过去就要拽开那毯子,却被起身的林景遇挡住了去路,伸出的手臂被一股大力
捏住,他疼得叫了一声,“你……放开!”
贺易繁打量着这个比他小十岁的年轻人,眸色沉沉,双唇微抿。他压低了声线,道:“放开小陌。”
林景遇察觉到他的注视,微微侧眸看过来,在看清对方的长相后,神色微凝。
两人像两头原始的野兽一般,第一次见面,便对对方充满了警惕与敌意。空气中都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在三人争执之际,一个抱枕却突然从沙发上飞了出来,恰巧砸到曲寻陌脑袋上。林景遇快速反应过来,松开
了手,往后撤了下身。
抱枕并不重,也不会把人弄疼,曲寻陌却被这一下生生砸懵圈了。他愤愤地将抱枕扔开,刚想骂人,却对上
了白洛鸳充满戾气和烦躁的眼神,一时忘记了言语。
白洛鸳盯着他,头发微乱,神色厌烦,或许是因为刚刚起床,显得气性很大。他阴郁地说:“曲寻陌,白家
不欢迎你。”
他轻启红唇,冷漠又残忍地吐出一个字:“滚!”
曲寻陌被他这幅语气给伤到了,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眼中充满了挣扎与苦恼,颤声道:“白洛鸳……
你……”
“你是想像我舅舅一样,被打进医院才肯离开吗?”
“你混蛋!”众所周知,白洛鸳对他舅舅舅母一家的恶意有多重多么不加掩饰,他什么时候在白洛鸳眼中沦
落到和那对夫妻一个地位了。
曲寻陌正欲说话,一只温厚有力的手掌压到了自己肩膀上,伴随着手掌主人沉沉的提醒声,“曲寻陌,你忘
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吗?”
曲寻陌精神一颤,“我……我……”
白洛鸳掀开了毯子,起身整理了衣服,又抓了抓头发,无视曲寻陌的存在走到贺易繁面前,“哥,你怎么来
了?”
贺易繁微笑:“来拜年呀。小鸳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不过应该我先去你家拜年的,太失礼了。”白洛鸳在贺易繁面前,像是敛起了棱角,“哥,新
年快乐。”
“伯父伯母呢?”
一提到那两人,贺易繁便有些苦恼:“他们两个一早就离京去度假了。唉,好不容易有时间歇歇,也闲不下
来。”
白洛鸳轻笑,“夫妻恩爱,家庭和睦,哥,就这样你还发愁?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怕是不知道多少人羡慕
你家呢。”
贺易繁被这番言辞说服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眉目却融进了笑意。
林景遇却微微缩了下瞳仁,望着白洛鸳单薄的脊背,无声握了下拳。
曲寻陌心情更是复杂,白洛鸳对他和贺易繁截然相反的态度让他颇受打击,他站在原地纠结半晌,前两日与
贺易繁的对话不断地回放在脑海中,提醒着他怎样才是正确的做法。
“白洛鸳!”
曲寻陌大声叫住他,尽管白洛鸳对他的声音充耳不闻,他还是大步走上前,站到白洛鸳面前,重复了一遍,
“白洛鸳。”
“嗯?”白洛鸳轻轻扫他一眼,“你怎么还没滚?”
曲寻陌被他气得想吐血,却生生压住了怒气,双手交叠,对着白洛鸳猛地弓下腰,“对不起!”
白洛鸳顿时皱眉,红润的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曲寻陌腰几乎弯成了九十度,“对不起,是我嘴贱,是我口不择言,说了对你父母不敬的话。”
“白洛鸳,请你原谅我。当时我只是受人挑唆、一时糊涂,那番话……不是出自真心的。我对你父母……很
尊敬。”
白洛鸳依旧面无表情。
曲寻陌抬起头,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见他态度并无松动的迹象,心里有些泄气,可不知为何,他道歉的念
头却越发坚定。心里有个声音催促着他,让他赶快获得白洛鸳的原谅。
他内心深处,并不想与白洛鸳成为敌人,与他针锋相对。
白洛鸳对贺易繁等人的态度让他清楚明白,他并不是对所有人都一副刻薄冷血的模样,他是有选择的。而曲
寻陌,并不想被归类于那一类不受白洛鸳待见的人里。
自从贺易繁跟他谈过两次话后,他便潜意识里开始反思,终于让他想到了白洛鸳对他态度改变的原因。就是
他当时酒后被人挑唆着说出的一番话,那番对白洛鸳父母颇为不敬的话。
他调查过才知道,当天白洛鸳正好经过,把他那番话听了去。
曲寻陌严重怀疑,那些人是故意设局让他跳进去的,故意离间他和白洛鸳的关系。
他以前总想着,白洛鸳敢这么对他,他一定要找机会报复回来。可自从得知这个根源后,他的心态就发生了
改变。
一来这本就是他嘴贱犯了错,二来……他为什么要与白洛鸳为敌呢?
白洛鸳这种性情的人,与他作对只能受气,更不能获得丝毫好处。但如果被白洛鸳视为自己人,都看贺易繁
什么待遇,想想自己以前和白洛鸳做发小时有多么舒服惬意,就知道了。
更重要的是,被白洛鸳以那种冷漠疏远的神情看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曲寻陌坚定了下来,他突然抬头,猛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很响、很重。
没留一点余力的后果就是,那种清纯可爱的脸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大脑传来一阵嗡嗡的响声,
随后就是火辣辣的疼痛感。可比之更难受的是,白洛鸳看向他的神情依旧没有任何松动。
曲寻陌回想着过往和白洛鸳亲密无间的相处,心里越发后悔苦痛,他微微低下头,下一秒,两滴热泪滑落下
来,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贺易繁心生不忍,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小陌……”
曲寻陌没有动。
白洛鸳突然开口,“出去。”
曲寻陌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口。他脾气也不是很好,基本上是一点就炸,如果是以前,他早就跳
起来指着人鼻子开骂了。
可白洛鸳那双平静冷淡的双眸,不含情绪地看着他,让他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有无尽的懊悔涌上来。
视线模糊,目光迷炫,他好像又看到了以前的白洛鸳,他轻快地从教室里飞奔出来,像一只起舞的蝴蝶,飞
到自己面前。
眼睛里含着亮晶晶的光芒,娇声唤他,“陌陌。”
“妈妈给我做了糖醋排骨,我分成了两份。呐,这是你的。”
物是人非。白洛鸳身上如今竟找不出丝毫以前的影子。
而他们的关系,竟走到了这一步。
曲寻陌闭了闭眼睛,压下眼中的泪水。开口时,他的声音哽咽难听,“好,我走。”
曲寻陌勾出了点丝毫不勉强的笑容,笑得却像哭一般,他轻声唤道:“鸳鸳。”
白洛鸳微微蹙眉。
“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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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3 章 符

大年初一便遇到了糟心事,白洛鸳心情很差劲,他也没睡饱,跟贺易繁聊了两句后便上楼去睡回笼觉了。
祁云难免有些自责,他不知道曲寻陌和白洛鸳有矛盾,就把人直接请了进来,结果好好一个新年闹成了这样。
祁云询问起贺易繁事情经过,贺易繁宽慰了他一番,又说自己也不清楚具体的矛盾根源,只能确定白洛鸳记
恨,是因为曲寻陌说了不该说的话。
祁云结合当时曲寻陌的道歉内容,心里也有了些底,他猜到那必不是什么好内容,也就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
而此刻,林景遇并没有参与他们的交流,准备上楼,贺易繁虽然跟祁云坐在一起,却一直关注着林景遇,见
状便叫住了他,“等等。”
林景遇轻锁眉心,停下了脚步。
贺易繁走过来,抬头深深望了眼楼梯的尽头,他心里清楚,从这边的楼梯走上去,是白洛鸳的卧室。
贺易繁眸色微沉,竭力克制住了表情,平静道:“你和小鸳睡一个房间?”
祁云察觉到两人中间弥漫着的微妙的氛围,有意打破其中的僵持,柔声询问:“易繁,你认识景遇?”
贺易繁摇头否认:“以前没见过,但小鸳跟我提起过。”
他瞥了一眼林景遇,意味深长地说,“小鸳对他……赞叹有加。”
祁云哈哈笑了两声,他起身,附和道,“景遇的确是个优秀的孩子,品学兼优,未来可期。不光是少爷,老
先生其实也对他寄予厚望。”
“是吗?”贺易繁走上前,面上挂着一缕笑,“林景遇,我能跟你单独聊聊吗?”
林景遇看了他一眼,声线毫无起伏,“可以。”
祁云:“……”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侧门处,贺易繁回过身,原本温和的神情转瞬间变得凌厉和严肃,他用充满审视的目光看
着面前的青年,用接近审讯犯人的语气问:“你接近小鸳,是什么意图?”
林景遇并不怯于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威严,尽管年轻,气势却不弱于任何人。他坦然地回视着对方,一言不
发,神色如冬日湖面一般毫无波澜,一眼望不见底,让人难以揣测。
但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一种东西。
林景遇的无言却在某种程度上激怒了贺易繁,让他有一刻难掩心中的冲动,想撕掉身上这身束缚的西装,冲
上去给这人重重一击。
他胸前一阵起伏,多年的修炼却让他慢慢克制住了情绪冲动,贺易繁捏了捏手腕,“我能看出来,你对小鸳
存的是什么心思。”
贺易繁往前走了一步,将手搭在林景遇的肩膀上,他暗暗施压,却不知是自己如今疏于锻炼,还是这小子体
格太强,心思太重,故意与他对抗,他竟无法轻易撼动对方。
“你最好放弃自己的那点企图,小鸳……不是你能够指染的。”贺易繁不再压抑自己从军多年训练出来的野
性本能,充满攻击性地吐出字来,“你还配不上他。”
林景遇终于开口:“能不能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的。”
贺易繁笑了一声,“那你有什么?钱财?声誉?地位?还是说……你对小鸳足够了解?”
他侧身看过去,危机感让他心中裂出了一点卑劣和阴暗,他嘲讽道:“我就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你知道小
鸳生日是哪天,他喜欢什么样的生日礼物吗?”
林景遇骤然屏住了呼吸,神色一瞬紧绷。
“你们两个,在那鬼鬼祟祟干什么呢?”白洛鸳站在楼上,双手撑着栏杆懒散地看着他们的方向,挑眉问道。
两人纷纷一怔,顿时收敛了气势,剑拔弩张的氛围顷刻便变得和谐而友好。
贺易繁轻笑着看过来,“小鸳,我们在聊中午做什么吃的呢。”
林景遇也附和了一句。
白洛鸳嘴角微抽,他点点头,无语道,“行,厨友交流赛是吧?我确实没资格说话。”
“那怎么会?我们肯定要做你喜欢吃的菜啊。”
白洛鸳踢着拖鞋走下来,顺势躺到沙发上,勾了勾手指,“林景遇,过来。”
林景遇立刻走了过来,跟白洛鸳一样也不注意什么斯文什么形象的,径直蹲到了他面前,“怎么了?”
白洛鸳闭着眼睛,微微皱眉,“给我揉揉肚子,我昨晚吃撑了。”
林景遇没有多说什么,熟练地找到位置,慢条斯理又颇有节奏地隔着一层衣服揉着白洛鸳的肚子。白洛鸳便
像只被顺了毛的猫一样,皱起的脸慢慢舒展开来。
贺易繁心脏一阵紧缩,他走过去,弯腰说:“要不我来吧。”
白洛鸳立刻睁开了眼,“哥,不用不用,你坐那休息。”
贺易繁伸出的手臂便僵住了。他勉强笑了笑,走到旁边的沙发旁坐下,看着那两人,心绪逐渐混乱。
他开始察觉到究竟是哪里不对。
白洛鸳给了他独一无二的客气、尊敬,可那客气与尊敬,也意味着不可逾越的距离。白洛鸳面对他时,即使
再亲近,也是保持着一定距离的,他像是时时刻刻掌握着尺度。
而在林景遇面前,他却好像完全放松了下来。
贺易繁越看越难受,不敢再继续,匆匆道了别,连午饭也拒绝了,第一次做了逃兵,离开了白家。
*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悠闲清净了许多。到了正月十五这天,白洛鸳临时把林景遇带了出来。他今天穿得很朴素,
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加浅色牛仔裤,林景遇也是类似的穿搭。
他们驱车来到几十公里外的郊区,将车停在一座小山下。这座山不是很出名,也不在景区内,显得有些荒凉。
山上建筑只有一座不对游客开放的寺庙,据闻进庙内许愿十分灵验,但只接受有缘人入内。
白洛鸳将车停在了山脚下,和林景遇一起徒步爬上了山,山不是很高,但没有修路,只有一条被踩出来的碎
石子崎岖小路。
花了两个小时,两人才爬上山顶,看到了那座隐在烟云中的寺庙。
白洛鸳来过这里,并没有受到阻拦便进了寺庙。庙里布置很古朴,僧人也不多。
两人来到庙中央的一棵极为粗壮的百年老树前,那书看不出品种,在这北方的寒月里竟还生着绿芽。树枝迎
风而动,树上挂着零零散散的红色祈福牌,如同风铃一般摇晃着,发出轻灵的撞击声。
白洛鸳虔诚地合起掌心,闭上双眼对着那颗巨树做出祈祷的姿势。白皙的脸颊被冷风吹得有些泛红,手指也
是冷的,可那细长的双眉却没有一丝折痕,如画的眉目间充满了难得一见的澄净与安宁。
林景遇无声看着他,他不会怀疑,白洛鸳拥有这世上最为干净、纯粹的洁白灵魂。他也相信,若是神佛看到
这样一个小信徒,定会将最美好的祝愿献给他。
一位僧人立在了两人身边,静静地等白洛鸳祈愿结束,睁开眼睛。
“小施主。”
白洛鸳转过身来,向对方行了个礼,温声道:“禅海住持。”
禅海道:“小施主,时隔三年,又见面了。这次,你想求什么?”
白洛鸳:“求一枚平安符。”
“好,二位跟我来。”
两人随着僧人走进庙里,经过一番繁琐的礼节,白洛鸳如愿求得了那枚平安符。
白洛鸳向对方道谢,正欲离去,禅海说,“小施主,过了三年,你身上的执念依旧未解。你可知,执念过深,
势必要自伤。”
白洛鸳站在原地,看着那高耸的慈眉善目的佛像,而他却无悲无喜,平静地说:“我相信因果循环。”
“那这枚平安符?”
白洛鸳轻笑:“是为友人求的。只是我的一方祝愿。”
禅海望向他身边站在的那位青年,那人目光坚定,定不是信奉神佛之人。
他也微微笑道:“想来,那定是小施主的有缘人了。”
白洛鸳微微颔首,他领着林景遇离了寺庙,然后将那枚辛苦求来的平安符掖进了林景遇的衣服里。他捏了捏
冰凉的指尖,眉眼弯弯,说,“拿好了。这可比那花里胡哨的平安扣有用多了。”
林景遇点点头,却捧起白洛鸳的手放在掌心中,呼出热气吹了吹,然后牢牢攥着他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
里一起暖着。
下山到一半,地上开始落雪,石子路变得有些难走,走上去不时打滑。林景遇直接把白洛鸳背了起来,稳稳
地带下了山。
这么一遭下来,天色已经见晚,雪越下越大,可驱车到市里后,路上却依旧繁华熙攘,人声鼎沸。
两人去逛了逛花灯会,吃吃喝喝玩了一通,坐在河边看起了烟花,白洛鸳靠着林景遇的肩膀,映着烟花的双
眸渐渐合上了。
林景遇伸手轻按住他的脑袋,把他带向自己,让他更舒服地躺在身上。他揽着睡着的白洛鸳,抬头望着璀璨
不尽的漫天烟火,缓慢地露出一抹由心的微笑。
他没有停留多久,把白洛鸳抱进车里,然后开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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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搞个神明与信徒的 paro

第 34 章 大冒险

当光秃的柳枝开始抽条发芽,校园的道路浸在一片随风浮动的嫩绿色中时,林景遇所在的高三年级迎来了属
于他们的百天誓师大会。
上千名学子坐在露天的场馆里,听着演讲台上的优秀学生代表们,宣扬着他们的誓言与梦想。即使许多年后
回过头来再看,总也绕不开幼稚和中二两词,可此时此刻,身在其中,他们都情不自禁地眺望着自己的未来,身
上的血液燃烧着、沸腾着,憧憬期待、跃跃欲试。
誓师大会结束,江别、赵安、周兴贤和作为优秀学生代表演讲完毕下台来的林景遇碰了下头,高强度学了一
个月,终于有了一个晚上的放松时间,他们决定聚个餐。
他们选了家学校旁边的火锅店,店里几乎所有位置都满了,有许多跟他们一样意图的附中学生成群结队地来
这小聚。他们等了半个小时,才排上位置,一进去就在隔壁桌撞上了同班同学。
那是几个班里较为活跃开朗的女同学,林景遇他们进来时,她们点的涮菜都已经上好了。
女生们热情地邀请他们过来拼桌。江别看了林景遇一眼,主动开口,婉言拒绝了拼桌。
虽然语气十分客气,但桌上还是有女生觉得被拂了面子,脸上有些不大高兴。江别心里尴尬,眼睛提溜转了
一下,过去笑眯眯地夸了她们几句,这才把气氛缓和下来。
江别之所以拒绝拼桌,是因为那桌上坐着她们班上的班花,姜薰。
去年在篮球赛上的事还历历在目,姜薰送水被拒,这事好一段时间内都是校园里的热点话题。从那以后姜薰
就冷淡了许多,不仅是对林景遇,还对和林景遇走得近的所有人。
还有不少把姜薰当做梦中情人的学生为自己的女神打抱不平,经常找林景遇的麻烦。好在林景遇武力值很高,
没吃过亏,再加上颜值和智商魅力的加持,依旧是走到哪里都受欢迎,没有被孤立。
姜薰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甚至课堂上、公开的地方都对林景遇十分礼貌客气,只是私下态度有变化。
因此新来的班主任尽管对学生十分上心关照,也很难发现这样微妙的不对劲,两人依旧当着同桌。
江别觉得这要是拼了桌,火锅怕是吃不好了。
幸而女生们没有太过难为他,他哄了两句就被放过了,坐下时,旁边的周兴贤便将菜单递了过来,“江别,
我们都选好了,你快选几个自己爱吃的菜”。
周兴贤的事件并没有扩大,学校领导怕惹白洛鸳生气,严格按照他的命令来执行,按住了所有舆论发酵的可
能性。而这件事的知情人,除了那几个领导和家长,也就只有他们四个人了。
江别明显察觉到周兴贤的变化,不是坏的,而是好的,甚至是特别好。
周兴贤比以前都开朗了许多,课上也越发认真,成绩突飞猛进,江别总能时不时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不一
样的东西,是一种……韧性。
锅底端上来了,随着水的滚动,红油的香气飘荡进每个人的鼻腔中,刺激着味蕾,让人胃口大开。荤菜素菜
一下锅,几个人便彻底松弛下来,放开了肚子大快朵颐。
期间,江别注意到林景遇看了几次时间,忍不住问道:“景遇,你今天……还要去吗?”
江别和舍友都清楚,林景遇最近一个月每到周末都会出校,说是在做兼职。江别心里不太明白,林景遇和白
洛鸳关系这么好,还能缺钱不成,所以他一直觉得林景遇是去做其他的事了。
“嗯。”林景遇肯定地回答,“时间还早。”
隔壁桌耳尖的女生站起身,八卦地询问:“呀,林校草,你是有什么事要做啊?还掐着时间,不会是要去约
会吧?”
她旁边的女生察觉到姜薰脸色不好,顿时尴尬地拽了拽她的衣服。可那女生却并无意识,不依不饶地说:
“校草要是有女朋友了,就跟我们知会一声呗,也免得学校里一众女同学巴巴地等着。”
赵安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不方便告知,行了吧?人家有没有女朋友关你什么事?”
那女生平时也是被人捧着的,哪里被人这么当面吼过,立刻也站了起来,“你什么态度!”
赵安冷笑了一声,一副厌恶的模样。
眼看即将爆发事故,江别赶紧拦在两人中间,他和周兴贤一边拉住一个,苦口婆心地劝了起来。
赵安坐了下来,那女生横了他一眼,又盯着林景遇那张脸看,她对江别说,“不闹也行,你们一会儿吃完别
走,要陪我们玩游戏。”
江别犹豫道:“什么游戏?”
“剧本杀呀、密室啊,真心话大冒险啊,哪个都行。”
江别松了口气,他扫了一眼桌上,虽然这女生脾气冲,但桌上也有性格很好的女生,再说了,都是同班同学,
到这个时候了,闹起来也不太好看。
而且,他们原本就是想吃完然后在外面玩会儿再回校的。
他心里有点想答应下来,询问了一下其他三人的意见,周兴贤自然是答应,林景遇也略一颔首,而赵安则直
接说:“听你的。”
江别这才笑了下,答应了女生的要求。
能和男神交流、玩游戏,当然是不少女同学梦寐以求的,几个女生瞬间被哄好了,围在桌上心情雀跃地继续
吃了起来。
江别有些担忧地问林景遇,这次吸取了教训,压低了声音,“景遇,你时间来得及吗?要不你一会儿先
走。”
林景遇知道自己先走江别会为难,便摇头道:“没关系。我八点到那就行。”
江别放心下来。
吃完火锅休息了一会儿,他们一查,发现周围许多店都订满了,便订了个包厢,玩起真心话、大冒险来。
这游戏很容易热场,玩了没两轮男生女生都热络了起来,也就忘记了吃饭时那点小争执。
但好几个女生都是冲着林景遇来的,结果玩了将近半个小时,一直没有抽中林景遇,未免就有人变得兴致缺
缺起来。
直到摇骰子的人惊喜道:“10 号!”
10 号是林景遇。
这下不光是女生,三个舍友也集中起了精神,兴致勃勃地看向林景遇。
林景遇淡定地说:“我选大冒险。”
“嗐——”一听到林景遇选的是大冒险,有人便失望地嘘了一声。但他们依旧全神贯注,十分好奇林景遇会
抽中什么题目。
屏幕闪烁着不同长短的字迹,林景遇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
“亲吻左手边第三个女生的额头!”
包厢内顿时尖叫起来。
他们选的题目类型尺度算是比较小的,林景遇抽中的,无疑是其中最为刺激的一个。
众人一路数过去,视线落在那被选中的女生身上,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是姜薰。
女生这边和男生这边都面面相觑,班里的人都知道其中的微妙。
姜薰突然站了起来,她走到林景遇面前,那双含情的眸子透着冷冰冰有些阴郁的笑,她盯着林景遇的唇,眼
里闪过一丝狰狞。
她淡定又温柔地说:“来吧,林同学。你总不能……玩不起吧。”
在此之前,无论是大冒险还是真心话,大家都没有一个人耍赖或扭捏的,都十分放得开。
姜薰这么一说,立刻便有人开始起哄。
林景遇站了起来。
姜薰的视线追随着他。
只见林景遇拿起了面前的酒杯,举到姜薰面前,停留片刻。
“不好意思,我有喜欢的人,所以……”林景遇将那杯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包厢内一片寂静。
林景遇说:“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继续。”
他转身离开包厢,留下一众被他那句“我有喜欢的人”震惊到一时失语的众人。
半分钟后,江别三人被包围住了。
宿舍群里响起消息提示声,是林景遇发过来的,道了声歉,拜托他们处理残局。
江别听着周围叽叽喳喳震耳欲聋的逼问声,扶了扶额头,对于女生的追问,他只有一个回答:不知道。
但真不知道吗?江别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除了那个光芒璀璨的人,还有其他可能吗?
林景遇走出来后,在洗手池处洗了洗脸。
他只在修车厂兼职的那段日子里喝过酒,拼过几次酒,清楚自己的酒量,这点对他算不了什么,更不至于喝
醉。
只不过……虽然只喝了一杯,但是杯白酒,喝得又急,酒又没有温过,被酒水滚过的脏器里难免传来火辣辣
的刺痛感。
他稍缓了下,再次明确以后一定不能让白洛鸳碰酒了。
林景遇看了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于是立刻动身赶去了离学校十公里左右的市中心。
他停在一座富丽堂皇的酒店楼下,脱掉身上的校服外套,从员工通道走了进去,很快来到了他的工作地点。
他换上了一身酒店的黑白制服,跟一众同样穿着的服务人员站在一起,却也很难淹没在其中,身高长相十分
扎眼。
正是凭借鹤立鸡群的相貌气质,他才以学生身份进了这个几乎算是帝都最高档的酒店之一兼职。经理嘱咐他
不要向任何人泄露他的学生身份。
林景遇像往常一样,拿了客人点的酒,走到了对于的包厢前,轻轻扣下,然后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迎面撞上的那张面孔,让他大脑轰地一声,什么也听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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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滚

白洛鸳已经很久没有和祈锦旧派的一群董事私下会过面,他不急,这群老董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或许是看出自己的位置和权力在新一代的冲击下岌岌可危,他们迫切地需要一个合适的私密的场合,和白洛
鸳进行彻底的交流,试探他的真实态度和意图。
等了几个月,终于等白洛鸳忙完了最新的一个能源项目,他们美其名曰为对方开庆功会,又一个一个在员工
面前公开堵白洛鸳,这才把人请了过来。
可这个私人聚会却不像他们想的一样,因为白洛鸳还带来了另外两个人,一个是董事会秘书方铮,一个是董
事俞声,都是白洛鸳挑选培养的亲信。
还有一个,不请自来、来意不明的黄庭。
桌上,白洛鸳统共没有说过几句话,他们问什么聊什么,话都被方铮、俞声两个人接去了。这两人都很年轻,
经历的世面也没他们多,虽然能力强,但不够世故圆滑,在言语交锋上实在比不过这些老狐狸,时常跳进他们挖
好的坑里面。
但每当这时,黄庭便开口,替他们把话圆回来。老董们猜不透黄庭这是想做什么,几次暗示对方,对方却视
若无睹。
坐了半个小时,菜还没吃上几口,嘴都说干了。方铮和俞声十分痛苦,他俩犯了个小错误,就被白洛鸳拉过
来,说是磨炼他们的嘴皮子,现在两人是有苦难言又心情复杂,没想到这群老狐狸这么难缠。
以往他们都只需要专注做自己的事,心无旁骛,虽然经常被白洛鸳压榨,但做自己擅长的有兴趣的,又跟着
他赚大钱,乐在其中。
对面这些人,向来都是白洛鸳亲自对付的。
半巡过后,老董们依旧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及时转变了思路,也不再追着人聊,个个安静了下来。方铮
和俞声顿时松了口气,终于抽出时间来专心进食。
白洛鸳则有些心不在焉地晃着手中的酒杯,小半杯酒还没有喝掉一点,桌前摆的菜品也都没有动。
两个老董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站起来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回来了,但身后跟着好几个人。
随着那几人涌入包厢,没见过世面的方铮和俞声愕然睁大了双眼。
依次在眼前走过的个个都是俊男靓女,长相一水的好看,穿着各色吸睛的衣服,有的是古装,有的是清纯少
年装,还有的虽然不暴露吧,但一眼看过去,哪哪都透着情.色的意味。
气氛一瞬间就变得不对劲了。
老董朝他们一示意,其中两个立刻走了过来。
方铮几乎惊掉了下巴,他僵硬地朝白洛鸳看过去,看到白洛鸳那张比包厢里任何一个人都要漂亮的脸,顿时
恍然。
白洛鸳的事,他们难免有所耳闻。风流、薄情、私生活混乱……所以眼下的场面,肯定是那几位老董投其所
好,来讨好白洛鸳用的。
但是,那两人中的一个,却没有走向白洛鸳,而是停在了方铮面前。
是个男生,长相很是妩媚,眼神带钩子似的含羞带怯地扫了他一眼,方铮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啊啊!他不喜欢男的啊,为啥给他的是个男的!
方铮被吓得往后一退,差点从座位上掉下来。
他往对面一看,却发现俞声身边过去的是个女的,心里立刻不平衡起来。
他踉跄地挪了挪位置,指了指俞声,不可置信道:“怎么你的是女的,我的是男的。”
俞声跟看傻子似的看着他,“那肯定是人家觉得你喜欢男的呗。”
身边过来的女性便要柔若无骨地往他身边蹭,俞声礼貌地让开了位置,表情却有些冷,“我不需要,谢
谢。”
那女性惊讶地张了张嘴,识趣地没有多说什么,微笑着颔了下首,便走开了。
方铮看到这一幕,有样学样地对着那妩媚的男生合起双手,“对不起,我不需要,谢谢谢谢。”
那男生噗呲一笑,“先生你真可爱。”
方铮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接摔到了地上,那男生也怕真惹怒了客人,轻柔地把人扶起来,便也离开了。
俞声嗤了一声,“笨蛋。”
而几位老董俨然十分适应这种淫靡的氛围,各自身边都坐着一个或两个服侍的男女。
幸而没看到更辣眼睛的场面,方铮这才微微恢复了正常心跳,重新坐直了身子。
奇怪的是,黄庭身边也没有人,他只是平静地坐在那里,一副坐怀不乱的模样,目光却落在了白洛鸳身上。
白洛鸳面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性。
那人有些奇怪,是这些男女中长得最好看,气质也最出众的那个,但他看着并不如旁人业务熟练,只是微微
僵硬地站在白洛鸳身前,半晌都没有言语。
俞声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却一时没有想起来。直到隔着一个位置的老董介绍起来,“白董,这付大明星的
档期可不好约呀,我可是废了老大功夫,才换来了这一晚上。”
俞声终于想了起来,这个男性是付柚。
付柚脸色有些苍白,“白先生……”
白洛鸳捏了捏眉心,“你被威胁了?”
付柚一怔,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是我……主动来的。”
付柚感觉有些奇怪,白洛鸳上一次对他这张脸表现出一副极为痴迷的模样,这一次,却截然相反,只瞧了他
一眼,便再也没有看他,像是不愿看到一般。
白洛鸳的语气冷得让人心惊,“这样的事,还给其他人做过吗?”
那刚刚做介绍的老董以为是白洛鸳嫌人不干净,立刻解释道:“当然没有,白董,我替您调查过了,这小明
星可……”
现在所有的人都觉得白洛鸳是付柚的金主,哪有人敢对他出手。
白洛鸳突然抬头,冷冰冰地盯住了他。那老董登时失语,像被钉住了嗓子一般。
白洛鸳吐出两个字:“出去。”
“啊?”
“我让你出去。”白洛鸳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
黄庭似乎从付柚这张脸上看出了些什么,他起身走过来,微微欠身,绅士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你跟我过
来吧。”
付柚惊讶地看了看白洛鸳,眼神中透着些不明的情绪,他只好跟着黄庭走了出去。
黄庭只把他送到门口,他望着那张与记忆中十分相似的脸庞:“你叫付柚,对吗?”
付柚不明所以,神色有些茫然。
“是。”
“知道小鸳为什么对你另眼相待吗?”
付柚顿了顿,摇摇头。他反问道,“为什么?”
黄庭轻笑。“小鸳没跟你说,那便是不想让你知道。”
“你只需要知道,以后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不要动一些歪心思,把自己弄到泥里去了。那小鸳便会永远站在
你背后,你今后的星途必然畅通无阻。”
付柚露出沉思的表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黄庭把人送走后,又回到了包厢。他叫了一瓶红酒。酒还没送过来,他先过去把白洛鸳面前的那杯白酒给倒
掉了。
“……”
白洛鸳无声挑了挑眉,情绪不高,也没说什么。
白洛鸳没留人,几个老董也不好意思让人陪酒了,坐了一会儿便纷纷让人离开了,桌上又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儿,黄庭叫的酒送过来了。
那是一个年轻高大的男服务生,长相英挺,眉目深邃,走进来后,黄庭便起身唤道:“这边。”
服务生往这边走走过来。
黄庭起初并没有意识到什么,直到身边的方铮小声道,“白董,你怎么了?”
他才转头看过去,却见白洛鸳竟盯着那服务生看,视线一路跟随着那男生,来到了自己身边。那目光说不出
的阴沉,带着不可忽略的存在感,让人碰上,都有种要被灼烧的感觉。
黄庭讶然朝服务生看了一眼。那男生无论是长相和气质,的确是万里挑一,青春帅气,想必在校园里一定有
很多疯狂的追求者存在。却不知是何原因,来这里做服务生。
但除此之外,黄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那服务生被白洛鸳瞧着,也很是从容,手上拿着的酒瓶稳稳当当,礼貌地交给了自己。只是从始至终,都没
有迎上白洛鸳的视线。
服务生送了酒,便离开了。
白洛鸳又是一路看着对方的身影,直到他离开房间。
有老董察觉到白洛鸳对那服务生不同寻常的关注,缓缓起了心思,调侃道:“怪不得白董看不上那小明星了,
原来是又换了口味。”
“白董要是喜欢的话,我便去外面把人叫回来。”
“没想到白董现在也喜欢这种学生模样的,的确,年轻、嫩,不得不说没出社会的就是干净。”
黄庭站在白洛鸳身边,看着他捏住了刚刚倒好红酒的玻璃杯,他那纤长白皙的手指死死捏紧了杯壁,手背上
印出血管的青色,分明竭力克制,却依旧处于爆发边缘。
黄庭不清楚原因,却感知到那两人的几句话更加激化了白洛鸳的情绪,他正欲阻止那两人,却已经为时已晚。
白洛鸳猛地将手中倒满酒的玻璃杯摔了出去,酒液挥洒而出,脆弱的杯子重重砸在一桌的饭菜上。
只听“啪嚓”一声激烈的脆响,玻璃杯应声而裂,四散的碎片飞速弹向空中,弹向周围。
老董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坏了,玻璃碎片惊险地朝四面抛过来,他们大声尖叫,求生欲吓得他们慌忙推
开了椅子,往后踉跄了几步。
白洛鸳寒声道:“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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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黯然

“都给我滚!”
白洛鸳突然摔了杯子,毁了一桌酒宴,几个老董难免被玻璃碎片波及,好几个都负了伤,脸上脖子上挂上了
血痕,衣服上也沾了不少脏污,姿态狼狈不已,现场也是一片狼藉。
但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殃祸的始作俑者,众人却敢怒不敢言,反而战战兢兢,不敢闹出一点动静,小心翼
翼地离了场。
方铮见白洛鸳表情阴郁,他欲言又止半晌,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被俞声拖了出去。
很快,包厢里便撤干净了人,白洛鸳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他真是气极了,曲起的指节都在微微颤抖着,胸
前阵阵不平稳的起伏,伴随着太阳穴的刺痛,眼前竟阵阵发黑。
他往后一倒,仰靠在椅子上,紧蹙着眉闭上了眼睛。
一阵轻柔的脚步声渐渐近了,白洛鸳感觉两处抽痛的太阳穴上放上了两根手指,指腹略有些粗糙,动作却格
外温柔有力,轻柔地抚按着、缓慢缓解了那钻心的疼痛感。
心脏郁结的戾气也无端消减了不少。
白洛鸳睁开眼睛,却见站在他身后,俯身向下看过来的,不是旁人,却是……黄庭。
“……”白洛鸳一时无言。
而在黄庭眼中,看到的却是,原本因他的安抚渐渐放松下来的白洛鸳,在睁眼看到他的瞬间,眼里那片刻的
茫然与脆弱便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是一贯用于伪装的云淡风轻,一贯隐藏很深的疏离与警惕。
黄庭略有些失落,他收回手指,握住椅背,低声说:“小鸳,你还是要改一下现在的脾性。气大伤身,还容
易与人结怨,对你没有好处。”
白洛鸳轻笑了一声:“黄董,你多虑了。我脾气再好,该怨我的也还是一样会怨恨我。”
“再说了,我要是被气死了,不是正合了你们的意吗?”
黄庭瞳仁颤了下,握住椅背的手猛地一缩,“小鸳,我从来没有这么想……”
白洛鸳抬手打断了他的辩解,“你怎么想的,我不是特别在乎。”
他站起来,脸上盈着笑,可笑意却并不达眼底,“黄董,我不清楚你最近突然对我这么殷勤是出于什么目的,
但我只告诉你一句,你怎么做,都改变不了什么。”
“我没有什么目的,小鸳,”黄庭看着他,眼里充满了异样而复杂的情绪,“我只是,想对你好……仅此而
已。”
“我不需要。”白洛鸳冷漠地说,“黄董还是少在我面前晃悠,我看着心烦。”
这句话像是一柄打磨锋利的利剑,毫不留情地刺进了黄庭的心脏里。黄庭勉强扶着椅子,身体不由自主地晃
了晃,不再年轻却依旧难掩俊朗的面容一片浮白,看着憔悴又疲惫,摇摇欲坠。
白洛鸳再次下了逐客令,“黄董,你可以走了。”
黄庭怔了半晌,缓缓松开了手,他站在白洛鸳一旁,失神着整理了一下领口和袖口,抹了把脸,将脸上的失
落掩去,换上温和的表情,“我会离开的,不过要等祁云过来接你之后。”
“你现在这样,一个人我不放心。”说着,他坐到了旁边原本俞声坐着的位置,将凌乱的桌面收拾了两下,
重新拿了一个高脚杯,倒了小半杯红酒,放到白洛鸳面前。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喝酒,但白酒对胃不好,这个倒可以少喝一点。”
白洛鸳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动作,无声皱了皱眉,没想到他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黄庭还能拉下脸面来在他面前
待着不走。据他了解,黄庭是个很注重体面和礼数的人。
猩红的酒液倒映着他姝艳的面容,白洛鸳闭了闭眼睛,然后出乎黄庭意料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酒杯,将那里
面的酒液一饮而尽。
“再倒。”
黄庭不声不响,又倒了半杯,白洛鸳又是一饮而尽。直到喝了三杯,黄庭才不倒了,反而将红酒拿远一点,
说:“喝这些就够了。”
白洛鸳起身将黄庭手中的酒夺了过来,烦躁道:“别管我。”
黄庭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见白洛鸳不排斥他挑选的红酒,心里又有些欢喜。
眼见不一会儿,那一瓶红酒都要见了底,黄庭才惊觉不妙,起身意图阻拦。
但白洛鸳喝了这么多酒,却一点醉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脸颊微微带着点晕红,他皱眉瞪着黄庭,将椅子踢到
两人中间,拦住了黄庭的动作。
他一字一顿从牙缝里咬出字眼来:“我说了,别管我。”
黄庭却依旧俯身过来,从白洛鸳手中将红酒瓶掰了出来,温声应道:“你适合被人管着。”
额头青筋跳了跳,白洛鸳不怒反笑,他从上到下如同打量商品一般逡巡着黄庭全身,那饱含深意的眼神不容
忽视,让黄庭不禁一阵头皮发麻。
他清晰感受到,以前那个单纯懵懂的白洛鸳,已经成为一个二十六、七岁,成熟知事的青年了。
白洛鸳淡笑着询问:“上次婉拒了你的邀约,我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不如就趁今天这个机会,把上次的遗憾
补回来。黄董,你看怎么样?”
黄庭立刻便记了起来。他上次邀请白洛鸳去的地方……是他儿子新开的会所。
那次,他多是出于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心理,但眼下,他并不想看着白洛鸳再去那种地方鬼混。
“不如换个清净点的地方。”
“怎么,你儿子开的店倒闭了?”
他句句带刺,毫不遮掩自己的恶意,明明晃晃地想要激怒人,可黄庭却不觉恼怒,只是字字声声都如尖刺般
刺在他的心窝上,让他感觉心里异常痛苦。
“不是,只是……那里不适合你。”
白洛鸳伸出一根手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没有别的选项,要么就去那里,要么就跟他们一样,现在
就滚。”
黄庭吐出一口气,无奈道:“好。”
他拎起身边的外套,却无意间瞥见白洛鸳身后的椅子上也挂着一件大衣外套,黄庭没有怎么思索,便将自己
的衣服放在一旁,走过来捡起了白洛鸳的衣服,展开后抬起白洛鸳的胳膊,将大衣套了上去。
黄庭没伺候过人,当然也不习惯被人伺候,但做起这样的事来,却没有半点生涩和别扭。
白洛鸳心情不好,本想说两句,可看到黄庭那种温柔没脾气的脸,喉咙里又像堵了什么,欲言又止,最终选
择眼不见心不烦,闭着眼睛享受他的殷勤。
“站一站。”
白洛鸳站了起来。
黄庭走到他身前,紧了紧衣领,又扣了两颗扣子,他望着白洛鸳瘦削的脸颊,轻笑道,“以前你怎么也吃不
胖,又长了张娃娃脸,大家经常发愁,怕你长不高,本以为一米七就顶天了。”
黄庭感慨道:“没想到一眨眼,你就长得跟叔叔一样高了。”
白洛鸳猛地睁开眼,拍开了他的手,“你烦不烦!”
黄庭神色有些受伤。
“……”白洛鸳没搭理他,自顾自地走出包厢,黄庭摇了摇头,拎起衣服便跟了上来。
一出门,却发现白洛鸳在门口停住了脚步,他的正前方,站着那位刚刚才出现过的年轻人,只不过他已然换
掉了酒店的服饰,换回了自己的学生装,朴素的装扮却更显青春英气。
他堵在白洛鸳离开的路上,握着白洛鸳的胳膊,英俊锋利的面容上,神色却有些松动颤抖。
他哑声道:“哥哥。”
黄庭神经微绷,这道声音并不熟悉,却陡然唤起了他的一点回忆。
这好像不是他第一次见眼前这个年轻人,几个月前去医院为祁俊探病时,那个跟随白洛鸳一起进入病房的,
不就是他吗?
哥哥?黄庭看着白洛鸳长大,对他知根知底,他可不记得,白洛鸳有这么一个弟弟。
“别叫我哥哥!”白洛鸳突然吼道。
他猛地挣开了那年轻人的手,从黄庭这个角度看过去,那纤薄的脊背都在颤抖着,每一根发丝都在显露着他
急剧波动的情绪。
白洛鸳一挣开对方的手,便急欲离开,但那年轻人却不依不饶,从身后再次拦住了白洛鸳,这一次,他拦腰
抱住白洛鸳,紧紧将他困在怀里,颤声道:“别走。”
黄庭微微皱眉,只觉这一幕十分刺眼,他走上前,伸手搭在年轻人的肩膀上:“冷静点,你把小鸳弄疼
了。”
林景遇猛然惊醒,垂眸看过去,白洛鸳果然紧咬着牙根,微微抽气,侧脸一片涨红。他有些慌乱地松开了有
力的臂膀,小心虚环着他,低声道:“对不起……”
白洛鸳并不领情,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大步离去。黄庭扫了一眼眼前高大的年轻人,心绪万千,却都藏在表
情背后,他未做逗留,跟上了白洛鸳。
等林景遇回过神追上来时,黄庭已经载着白洛鸳扬长而去,徒留他黯然停在原地。
他的表情大半隐于夜晚的阴翳之中,缓缓捏起了拳头。
直到一辆车仓促停在他面前,祁云从车上急匆匆地走下来,跑到他身边,讶异又急切地询问:“景遇?你怎
么在这里?小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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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扭曲

“云叔,”林景遇顿了下,语气下压,“他上了黄庭的车,我不知道他们会去哪。”
“黄庭……”祁云眼中浮现出一抹异样,反而松了口气的模样,“那还好,他是个有分寸的。”
祁云端量着林景遇的表情,眼珠微微一动,他走近了一步,温声说:“景遇,先不管小鸳,云叔问问你,你
怎么会在这里?”
他指着旁边那富丽堂皇的酒店,“都这么晚了,这地方离你学校也不算多近,而且,你不是在上学吗?”
林景遇攥了攥掌心,又复松开,他抬起眸,眼眸里的色泽有些暗淡,“云叔……我,最近在这里做兼职。”
“兼职?”祁云愕然睁大眼睛,“为什么?你是……缺钱吗?景遇,家里给你的生活费,虽然不足以让你挥
霍无度,但也完全能满足你日常生活开支吧?”
“还是说,你遇到了麻烦?”祁云难掩疑惑和担忧,“景遇,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如果遇到什么困难,
一定不要自己承担,要跟我们说呀!”
他眼里真切的关怀,让林景遇心里流进了一道暖流,他安抚道:“云叔,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回事?”
林景遇抿了抿唇,吸了口气,才终于开口说出:“他的生日快到了。”
“……”
无需多言,祁云便明白了过来。他看着林景遇,一时有些怔愣,待那良久的愣神过后,他眼中划过一丝感慨
和哀愁。
祁云无声叹了口气,“景遇,你……”
林景遇没有言语。
“你有心了。”祁云抚住林景遇的肩膀,“只是,小鸳已经很多年不过生日了,生日礼物……也没有准备的
必要。”
“……为什么?”林景遇心脏微沉,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祁云收回手,他走到旁边的花坛边,蹲下来,久违地拿出一根烟,点燃后重重吸了一口,吐出一圈呛人的烟
雾,而他的脸便埋在其中,随着那点猩红的烟明明灭灭。
“那天,也是小鸳父母的忌日。”祁云抹了一把脸,声音与平日格外不同,“他们在赶回来为小鸳过生日的
路上,飞机失事,遇难了。”
林景遇骤然屏住了呼吸,他不自觉绷紧了身体和神经。
他就这样突如其来的拨开了迷雾,接近了当年发生在白洛鸳身上的一切,可这一刻,他却无端产生了退缩之
意,仅仅是想象那时的情景,都会觉得是一种残忍。
白洛鸳……白洛鸳……他在心中重复着这个名字。此时此刻,他无比想要来到白洛鸳的面前,抱一抱他,抱
一抱曾经的他。
“景遇,”祁云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吸了一口的烟被他草草掐灭,“我大概明白了,小鸳应该就是在酒会
上意外看到了你,才会大发雷霆。”
“我之前就说过,你是学生,有你在他才会有所收敛。”祁云缓缓道,“这其中的原因,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其实很简单,小鸳因为家庭变故,自己的学业不是很顺利,没有继续攻读深造,他虽然不说,但我想,他心里多
多少少是有些缺憾的。”
“所以,或许正是这分缺憾,映射到了学生这种身份上。他向来对还是学生的年轻人比较包容,更何况你现
在是白家的一份子。”
“你现在没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他却在你上学的时间发现你在这种地方,怎么可能高兴,”祁云叹息着,
“不过这孩子也真是的,性子太急,明明就是个小误会而已,解释清楚了不就好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实在
不让人省心。”
“是我的问题。”林景遇突然说,他微微眯了下眼,沉声道,“是我的隐瞒造成的后果。”
祁云一怔,他抿了抿唇,“景遇……”
林景遇脸上浮现一丝淡笑,他慢慢说:“云叔,我们去接他回家吧。”
祁云看向林景遇,有些感慨地点了点头,“好,我给黄庭打个电话,看看他们去哪了。”
然而,这通电话打得并不顺利,第一次没有接通,第二次接通后却无人响应,十几秒嘈乱的人声过后,电话
便被挂断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刻,黄庭和白洛鸳已经来到了黄庭儿子开在西城区的会所。
会所装修得很高档,从外表看,格调雅致,色彩简约,根本令人想象不到其中进行着怎样纸醉金迷的娱乐活
动。
按理来说,白洛鸳是客,但他显然没有这种自觉,熟练地开了间包厢,把黄庭带进去,又叫了几个人进来。
反倒是黄庭,表现得十分坐立难安,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面对这样的场合,黄庭还是极度不适应。
而且,以他现在的年龄和身份,出入这种场合,还是和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一起,这让他颇感难堪。
三两个柔若无骨的青年全部围在他身边,像是吸人精气的妖精一般,柔媚得几乎模糊了性别。黄庭身体紧绷
起来,音乐和人声混杂在一起,他却听不真切,只觉脑海一阵一阵地闷响。
他颇为失态地拒绝了几人更进一步的服侍,但他分明明确提出了拒绝的要求,几人却不愿离开,依旧绕在他
身边。
直到对上白洛鸳的眼睛,黄庭才陡然明白,这几个青年并不是缺乏服务意识,只是在他和白洛鸳中间,选择
了听从白洛鸳。
他们明显是在白洛鸳的暗示下围上来的。
而此刻,白洛鸳趴在堪堪一侧的长沙发上,嘴里含着一枚新鲜水嫩的葡萄,散漫地托着腮,饶有兴趣地观赏
着眼前的画面。
他在以自己的窘迫和难堪为乐。
黄庭清晰地从白洛鸳眼中读出了这样的意图。
这让黄庭越发羞恼,周围的靡靡之音也越发让他无法适从。可黄庭却发现,他无法挪动自己的身体,紧绷的
躯体如石柱一般,像是无法由他自己控制。
因为,白洛鸳在看着他。
黄庭无法逃离这样的注视,这样得之不易的、难得专注的注视。他已经很久没有从白洛鸳身上得到过这种程
度的关注,哪怕这样的关注是狎昵的、不敬的,他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暖意和快慰。
黄庭望着白洛鸳的眼睛,那双漆黑的、冰凉的双眸,嵌在那惊心动魄的美貌面颊上,天真又邪恶,纯净而淫
靡,像是真的能摄人魂魄一般,几乎能将人浸死在其中。
太漂亮、太勾人、太……弥足珍贵。
有一刹那,黄庭被这双眼睛夺去了呼吸,如同真的溺水一般,他拼命挣扎,身体时热时冷,窒息的恐惧和求
生的本能促使身体释放出大量的肾上腺素。
……
黄庭骤然清醒过来,他猛地站起身,急剧地喘息着,双眼猩红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白洛鸳。
胆小的青年们被他吓到了,纷纷往后退了几退。
红嫩的舌尖将又一颗晶莹的葡萄裹挟入口,白洛鸳舔了舔唇,面对黄庭的异常反应,他神色淡定,视线向下,
微作停留,一瞬的表情凝滞后,嘴角勾起了点莫名的笑。
“原来黄董不是性冷淡呐?只是这定力是不是差了点,”他扫了一眼腕表,努努嘴道,“五分钟,会不会有
点太快了?”
黄庭微微握拳,依旧盯着白洛鸳,却没有说话。
白洛鸳欣赏了会儿他的狼狈,情绪却没有如设想中高涨起来。很快,他的兴致就到了尽头,缓缓撑起身,戏
谑道,“大叔活春宫这种重口味的我就不欣赏了,黄董,我帮你开个房,祝你今晚尽兴。”
在他正打算撤离的时候,黄庭却陡然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道之重,差点让白洛鸳失去重心跌倒过去。
白洛鸳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不自觉拧眉,火气一撩就上来了,不耐烦道:“放手。”
黄庭的呼吸凌乱而灼热,他眼睛像被蒙了一层红纱,神色专注又迷离,看着十分诡异。低喘了两声后,他哑
声唤道:“鸳鸳……”
白洛鸳脸色骤然一变,烦躁的表情突兀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寒凉,如同眨眼之间,挂满了雪野之上
的冰霜一般。
“黄董。”他漠然道。
黄庭有些失神地看着他,眼里有濒临爆发又强压下去的情,有绵绵不绝的苦痛和伤怀,他喃喃道:“鸳鸳,
你该叫我叔叔的。”
白洛鸳脸色越发阴沉,他猛地甩开黄庭的手,却没有离开,而是转过身来,眯眼瞧着对方。
黄庭心下颤动,在白洛鸳脚步往前时,他便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明明是长辈,此刻的气势却远远不及白洛
鸳,反而像躬身低贱的仆侍一般。
在白洛鸳的步步紧逼下,黄庭很快就退到了沙发边缘,最后身体一时失去支撑,倒坐在了沙发上。
被叫进来的几个青年早就察觉了不对劲,迫于白洛鸳的残暴名声,连热闹都不敢看,早早一窝蜂跑了出去。
“鸳鸳……”黄庭又唤了一次。
白洛鸳突然抬脚,踩在了黄庭西裤上,他面无表情,敛眉问道:“你怎么 i 的?”
在比自己小二十多岁的小辈面前如此失态,换作平时,黄庭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实在没脸见人,他接受不
了如此突破下限没有廉耻的行为。
可此刻,他分明心脏很痛,心情也十分低落,但只要白洛鸳看着他,他便难掩那隐秘的快慰。
甚至是被白洛鸳踩着,这样明晃晃的羞辱行为,也只能刺激他更进一步的反应。
面上温雅不再,黄庭抿了抿唇,用舌间的津.液滋.润干涩的喉咙,他哑声回答:“看着你。”
白洛鸳眉尾扬起,气得表情都有些扭曲,他已经忘了自己原本要说的话,抬起腿狠踹了黄庭一脚,不掩厌恶:
“你真够恶心的。”
黄庭倒吸了口凉气,他垂着眉眼,清俊的面容皱起,却没有否认。
直到脚步声渐远,黄庭猛地抬起头,发现包厢里竟已经没有了白洛鸳的身影。
“小鸳!”他心下一慌,不加思考便起身追了上去,却被路边的茶几猛地绊倒在地。
他狼狈地跪在地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心脏也突然一空。
黄庭如梦方醒,他恍惚地看着自己的掌心,身体不住地颤抖着、蜷缩着。
没有人发现,这个身着得体西装、温润优雅的中年男士,在空荡而喧嚣的房间里,跪在地上,蜷缩着身体,
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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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争吵

林景遇站在老宅别墅前的马路上,身上穿着的依旧是学校里带回来的那身校服,站了太久的双腿开始有些僵
直。
已经过了十二点,春夏之交的午夜依旧相当寒冷,他在猎猎风声中抬头望向对面沙沙作响的林树,漆黑如夜
空的双眸中透出点失落和忧虑的情绪。
白洛鸳还没有回来。祁云已经派人去找了,嘱咐他不要担心,先回家休息。
但是,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入眠。
林景遇微微闭了下眼,耳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微弱的皮鞋落地的声音,他骤然一惊,猛地睁开双眼,朝着声源
的方向看过去。
那抹他等了几个小时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拐角处,只有一个人,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着,
走了没两步就突然弯下腰,跌在旁边的路灯杆上。
心脏像是被拳头狠狠捏住,林景遇大步跑到他面前,哑声唤道:“白洛鸳!”
白洛鸳喝酒喝得太多了,又坐了一路车,现在是既头晕反胃又胃疼不止,他感觉胳膊被人扯住,身体不由自
主晃了一下,积压的恶心感立刻回涌了上来。
他难受地呜咽了一声,用力推开了身旁的人,扶住那根白杆,弯腰吐了出来。他根本没有怎么吃东西,吐出
来的都是一些胡乱喝掉的酒水和胃液。
林景遇看着这一幕,脸色难看到吓人,他走过去,轻轻拍打着白洛鸳的后背,伸手扶住他的腰,支撑住他的
身体。
将酒水吐出去之后,白洛鸳感觉舒服了不少,眼帘沁着因为呕吐涌出来的生理性的泪液,简单擦拭后,映入
视线之内的,便是那再熟悉不过的蓝白条纹的校服长裤。
“……”
白洛鸳慢慢直起腰,浑身上下都脱力得厉害,他却坚定地甩开了林景遇的手,脸上没有分毫表情,甚至连怒
气也消失不见了,可瞧在旁人眼里,更令人心惊胆寒。
“滚开。”
林景遇浑身一震。
白洛鸳推开他,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眼前光影一暗,那小山一般的身躯又挡在了面前,林景遇握住他的肩
膀。
“白洛鸳。”
“是我错了,是我不好。”
他低着头,抵在白洛鸳的额心上,声音颤抖得厉害,“拜托了,不要这样。”
明明无比高大,可那颤抖的模样,像是碰一下就会轰然倒塌一般,白洛鸳心里突然涌上一股怒气,猝然抬手,
一把扯住林景遇的衣领,将他拽到自己面前,恶声恶语、阴沉沉地挤出话来:“林景遇,你哪里有错,我看你胆
子大得很!”
指节箍得青白,白洛鸳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敢瞒着我去那种地方?林景遇!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学生去那
里有多危险?”
他一想到今天酒桌上那些老男人用着轻佻的语气和眼神去打量、评价林景遇的模样,就恶心到想吐。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归我管!”
“额啊……”白洛鸳还没骂完,就被面前的林景遇猛地抱进了怀里。
宽阔的肩膀、温暖的胸膛、有力的手臂……这个拥抱充满了坚定的意志,让白洛鸳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
白洛鸳笼罩在林景遇的气息和体温之下,慢慢松懈下来,他望着前方的光亮,眼中的怒火渐渐消散了,取而
代之的事一股莫名的悲伤,连带着语气也弱了下来。
“林景遇,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我上次带人去酒店,给你做了不好的示范,你才会……”
“当然不是。”林景遇立刻否定了白洛鸳的话,他没想到,白洛鸳竟然会这么想,这让他在颇感震惊的同时
心里泛起丝丝缕缕的酸涩感。他再一次认识到,眼前人拥有怎样柔软的内心。
“抱歉,是我自作聪明,才想着瞒着你……”
白洛鸳皱眉道:“什么意思?”
“……”林景遇微微抿了下唇。
“说!”
“是我想自己赚点钱,给你买一件生日礼物。”林景遇垂下眸,内心挣扎万分,但为了解除误会,还是说了
出来,“云叔已经告诉我……对不起,白洛鸳,是我考虑不周。”
在垂眸的一刻,那双黝黑的双眸划过一抹暗色。从云叔口中得知白洛鸳生日的禁忌的那一刻,林景遇就清楚,
自己被贺易繁算计了。
他早该察觉的,贺易繁对他的敌意这么明显,会好心告诉他白洛鸳的私人信息?
但是,贺易繁明知这样会有触碰白洛鸳伤心过往的可能性,却依旧利用这一点来对付他,这人当真是……其
心可诛。
果然,白洛鸳在听到“生日”两字时,情不自禁地绷紧了脸庞,表情一阵恍惚和抽离,随后紧蹙起眉心,问:
“谁告诉你的?”
白家所有人的私人信息都被他在网上消除了,几乎没人能公开查询到,知道他生日的,也只有跟他认识的一
部分人。林景遇来到帝都半年,没人告诉他的话,怎么可能自己知道?
“贺易繁。”
“贺易繁?”白洛鸳蓦地张大眼睛,语气颇有些不可思议,喃喃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
白洛鸳没有想清楚,可林景遇这个当事人却对贺易繁的心思一清二楚,但他不想白洛鸳为了这么一个人烦恼,
于是矮下身,蹲到了白洛鸳面前。
“你做什么?”
林景遇抱住他的腰,仰头看着他,“白洛鸳,我从云叔那里听说了一些过往。”
“……”白洛鸳眸色一暗,错开了脸。
“我相信,伯父伯母深爱着你,你降生的那一天,一定是他们一生中最喜悦幸福的一天。”林景遇将脸颊贴
在白洛鸳的腰腹处,听着他脉搏震动的声音,“所以,他们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疼爱的孩子一直陷在亲人离世
的悲痛中,甚至排斥自己的生日。”
白洛鸳仰头听着林景遇温柔的声音,眼眶渐渐热了起来。
“但是……”他捂住双眼,浑身的力气都被卸去了一般,伏倒在林景遇肩上,声音哽咽不已。
林景遇轻轻抚着他的后背,双唇贴着他的耳垂,姿势近乎于亲吻,“但是,白洛鸳啊,你想过没有,你不过
生日,若是错过了伯父伯母的生日祝福,该怎么办呢。”
白洛鸳怔忪了一会儿,然后破涕为笑,伸手捏了一把林景遇的脸,恶声道:“油嘴滑舌。”
“不过,我接受你这种说法。”
白洛鸳望向深蓝色的夜空,他一直相信着,爸爸妈妈一定还在某处看着他、等着他。当所有人都劝他放弃这
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时,竟有另一个人也如他一般这样相信着。
尽管他明白,自己的确是在痴心妄想,而林景遇,也只是为了安慰他而已。
可有一个人愿意陪他一起做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已经弥足珍贵。
林景遇看着白洛鸳脸上的阴霾逐渐褪去,也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微笑,但好景没两秒,白洛鸳又突然想到什么,
扯着他的领子把他拽了起来。
白洛鸳眯着眼睛从上到下激光灯一般扫视了他一遍,咬牙切齿地说:“我问你,你在那工作,被人占过便宜
吗?”
林景遇快速地摇摇头。
白洛鸳撇了下唇,正欲开口,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推开林景遇,又是猛地弯下腰,将喉管里涌出的液
体吐了出来。
他肚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已经是清液,胃部一阵痉挛,剧烈的疼痛让他差点跪倒在地,整张脸
都皱了起来。
林景遇从后面搂住他的腰,伸手按在他的腹部,轻柔地揉按着那抽搐着的部位,恰到好处的热量隔着一层薄
衬衫传递至白洛鸳的身体。
“呜……”白洛鸳呼了口气,挨过那一阵剧痛后他才发现,身上冷汗都冒出来了。
“回家吧,你得吃点粥,再吃胃药。”
“好。”白洛鸳扯开胸口的领带,又解开两颗扣子,缓了缓呼吸,“走吧。”
明明两条腿都还是颤抖着的,脸色更是虚弱得厉害,还偏要逞强,林景遇微微眯眼,伸出胳膊拦住白洛鸳的
腰,然后单手穿过他的膝下,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白洛鸳下意识勾住他的肩膀,反应过来后苍白的脸色顿时浮现了一抹薄红。这个姿势,不就是公主抱吗?
白洛鸳一向厚脸皮,被人端茶倒水捏膝揉肩跟个大爷似的被人伺候也毫不羞耻,但这还是从小到大第一次有
人用公主抱的姿势抱他,白洛鸳难得脸红了一次,“你干嘛这样?”
林景遇无视了他的质问,面不改色地往老宅走去,“你不是答应我,不会再喝酒了吗?”
还是喝到呕吐、胃痛的地步。
虽然是平静无波的语气,白洛鸳却莫名读出了责怪的味道。没错,他的确答应了林景遇,然而,他虽然有些
心虚,却理直气壮地反问道:“我这不是应酬嘛。而且,谁让你惹我生气的!”
林景遇脚步一顿,而后继续稳步前行,“我知道错了,那你、原谅我了吗?”
“勉勉强强吧。”
你也可以、不要这么轻易原谅我。林景遇在心中道。
“话说回来,你在那真没被人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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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受伤

白洛鸳对这个问题不依不饶,因为他很清楚,那个酒店表面上正经,但就像今天酒桌上一样,实际上有很多
隐藏服务,即使是一个普通送酒的服务生,哪怕不是出于自愿,一旦被有权有势的看上了,也难逃魔掌。
“……”林景遇低头看了白洛鸳一眼,不禁失笑道,“真的没有,如果你实在不信的话,可以扒了我的衣服
检查。而且我这样的,要占便宜也是我占别人的便宜可能性更大一些,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就像现在,白洛鸳被他抱在怀里,胸口衣服大开,锁骨都露出来了,柔软的腰肢也在他的掌控中。分明自己
就在被别人占便宜,却无知无觉,还在反过来关心别人。
白洛鸳轻哼了一声,闭上眼睛,但还没两秒,他又重新睁开了眼睛,一把薅住林景遇的衣领凑到他颈前闻了
两下,他没有注意到林景遇突然的身体僵硬,只是皱起眉头,脸上重新布满不悦:“你是不是喝酒了?”
林景遇脚步一顿,而后边走边说,“今天学校里开百日誓师会,结束后和班上同学聚会,喝了一杯。”
白酒的酒味要比其他酒更浓更烈一点,只是白洛鸳也喝了不少酒,身上缠着其他味道,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注
意到。林景遇过于坦诚,让他连追究都追究不起来,后知后觉地哦了一声。
“原来还有一百天你就要高考了,”白洛鸳望了望深蓝色的夜空,回想起和林景遇初见时还是上一年的秋季,
他不由得感慨道,“原来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他马上又板起脸来,有模有样地教育林景遇,“专心复习,别想其他有的没的。”
“既然你说了你要考菁大数学系,那我就当你言出必行,如果做不到,别怪我不给你好脸色。”
林景遇无声笑了下,“好。”
到了老宅门口,林景遇才将白洛鸳放下来,老宅里灯火通明,大开的灯光照得有如白昼,一看就知道爷爷没
睡等着他呢。
白洛鸳颇为头疼地捏了捏太阳穴,朝林景遇摆摆手,低声嘱咐,“一会儿你就直接上楼。”
林景遇表情微凝,没有回应。
两人甫一走进门,一个偌大的四方枕头就径直朝着白洛鸳飞了过来,白洛鸳手疾眼快地接住枕头,还没等看
清楚,耳边便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怒吼声。
“白洛鸳!你又去哪给我整了一堆幺蛾子!你看看现在几点了?你答应我什么了还记得吗?”白麟中气十足
的声音震得楼层都颤了两颤,他大步朝着两人走过来,脸上表情又怒又急。
他停在白洛鸳面前,眼睛如激光灯一样从上到下扫了两人一遍,鼻翼里飘进浓郁的酒味,顿时气得发抖,
“你个混小子,又去哪鬼混了!”
“爷爷……”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爷爷啊!”白麟气急败坏地打断他的话,惊怒道:“半夜十二点了都不回家!打电话也
打不通!白洛鸳,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是不是就得打断你的腿,你才能老实上一两天!”白麟越说越急,气血上涌,连眼睛都气红了,他一时
被白洛鸳气得失去理智,边说边抬起手中握着的那根没有什么用处的拐杖,径直朝白洛鸳挥过去。
白洛鸳见他爷爷因为等他眼里都熬出了红血丝,分明在发怒但脸上却掩饰不住的担忧,也知道自己这次的确
太情绪用事了,所以那实木拐杖挥过来时,他也就没有躲,只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空气中划过一道“呼哧”的风声。
啊……他不会真要被打残了吧。
随着拐杖重重撞击□□的声音响起,料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耳边却传来一声克制的闷哼声,白洛鸳心里
一惊,睁开眼睛,果然看到林景遇不知何时挡在了他一旁,替他挨下了那一下。
“林景遇!”
“景遇,你……”白麟因为在气头上,根本没收力道,那实木拐杖切切实实地打在了林景遇的后背上,那薄
薄的校服都被打出了一道印子。
林景遇握住白洛鸳的手腕,看向白麟时露出了一抹带着歉意的微笑,“爷爷,今天是我做错了事,让白洛鸳
生了气,才晚归的。”
白麟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他松了手,拐杖掉在地上,他看着把白洛鸳护在后面的林景遇,以及面露心疼的白
洛鸳,心绪一时复杂,嘴角动了动,叹了口气,别开视线道:“上去吧。”
白洛鸳赶忙拉着林景遇上楼回了卧室,他让林景遇脱掉上衣躺在床上,从储物柜里翻找出一个药箱,走过来
坐在床边上。
结实的背肌上清晰印出一道猩红的印子,最深的地方都渗出了不少血,白洛鸳小心用湿巾擦拭着那道伤痕,
眉心紧蹙起来,“林景遇,你是傻子吧。”
“要是不想让我挨打,你不会拉我一起躲开吗?干嘛要迎上去挨这一下。”
背上受了伤,本来是不需要躺着的,可实在拧不过白洛鸳要求,他还是听他的话躺了下来。躺在了白洛鸳的
卧室里,白洛鸳常睡的床上。
林景遇抱着那个白洛鸳塞给他的枕头,埋头在里面,鼻翼里尽是那细软的布料上沾染上的白洛鸳的体香。
后背被实木棍子打了一下,着实是疼的,但林景遇以前打工的地方鱼龙混杂,时不时被卷进一些打架斗殴的
活动中,受伤都是难免的,现在这样的,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那背上的疼痛感,还不如白洛鸳的指腹碰到他的皮肤的触感来得强烈呢。
林景遇听到白洛鸳的声音,微微从枕头里抬起了头,他平静地说:“你不也是……没有打算躲开吗?”
“……”白洛鸳喋喋不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有些失神地看了一眼林景遇,而后失笑地摇了摇头。
他发现,林景遇的心思其实格外细腻。
他想起上次跟林景遇一起吃小龙虾时的对话,不禁想,如果林景遇将来真的有了女朋友,他对女朋友,一定
会是十分温柔体贴的。
莫名的……心情有些奇怪。白洛鸳将药水涂好,又做了包扎,他没有怎么照顾过人,更别说是伤患了,尽管
是第一次给人处理伤口,但也做得有模有样,一丝不苟。
用剪刀将剩余的纱布剪掉后,所有处理工作就都结束了。白洛鸳的手却依旧停留在林景遇的后背上,用指腹
轻轻摩挲着林景遇背上的肌肉。
隔着衣服的时候就感觉到过无数次,现在直接触碰那种感觉更明显,林景遇虽然只有 19 岁,身上的肌肉却练
得很结实,如同大理石雕塑般线条流畅而优美,看着性感而具有爆发力,穿上衣服还好,一脱下来满满都是荷尔
蒙。
身材简直太完美了,再长大两岁,身上的性魅力不知道要吸引多人。
现在的话,也很不错。只是太青涩了,只是用手指碰了两下,还跟第一次见面一样,紧张得肌肉都绷紧了。
白洛鸳看在他受伤的份上,没有再继续逗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腰,“好了,去休息吧。这两天不要碰水。”
林景遇应了一声,坐起身。
白洛鸳不自觉朝他腰间又扫了一眼,看到那结实流畅的腹肌,不由得呼了口气。
虽然他是同性恋这件事是众所周知的事实,但其实白洛鸳最开始并没有明确的性取向,只是最初那些人不停
地往他身边塞女孩子,他顾虑真的有一天着了道要是把人肚子搞大了实在难以收场,才刻意营造了自己取向为男
的印象。
毕竟他没有真实地喜欢过谁,他也不确定自己的真实性向。但经年累月的心理暗示再加上身边慢慢都是男性,
本不存在的性取向便慢慢成了他自己也接受的事实。逐渐的,他也开始变得只对男性有兴趣。
这样一副完美性感的身体近在眼前,白洛鸳即使不会想入非非,也难免有些身体燥热,他把林景遇赶回房间
后,依旧止不住燥意,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
都怪爷爷和祁云,对他约束得太狠,他们思想格外保守,觉得跟人发生关系就要对人负责一辈子,觉得他在
外面跟人上床就是败坏家风,自从知道他是同性恋,就一直对他严防死守,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让他自我堕落了。
真的是……拿他当什么容易染上网瘾的小孩子嘛?
白洛鸳怎么都睡不着,但他又不是很想自渎,越发烦躁,径直坐了起来。刚起身,门口就传来了两下敲门声。
白洛鸳挑眉过去开了门,门口站着的正是导致他失眠的罪魁祸首,林景遇还穿着刚刚那一身,上半身露出他
亲自裹上的纱布。
白洛鸳心情很差劲,但看到那纱布,又不好意思摆脸色,便有些冷飕飕地开口:“怎么了?”
林景遇低头看着白洛鸳的侧脸,“我身上难受,想洗一下。但你说不能沾水。”
“……”
他脸上尽是无辜和祈求。
“所以,能帮帮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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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章 浴室

浴室。
白洛鸳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地往林景遇身上瞄了一眼,在他弄湿毛巾的空档里,林景遇已经很自觉地把全身衣
服给脱了个干干净净。
这样面对面毫无遮蔽地相对,林景遇那高大身形带来的压迫感越发明显,那结实的胸肌、流畅的腹肌、流畅
的腿部线条,完美到夸张的身材带给白洛鸳深深的视觉冲击。
白洛鸳本来就有些躁动,对着这么一副简直是犯规的肉/体,忍耐力几乎到了临界点。
他怎么能对林景遇出手呢?不仅是个学生,还是他的“弟弟”,别说他自己不接受,如果真对林景遇做了什
么,估计真的会被爷爷打断腿了。
白洛鸳向来放纵随性的性情此刻难得地束之高阁起来。
他长呼了一口气,走到林景遇身边,将沾了温水的毛巾贴合在林景遇赤.裸的肌肤上,缓慢地擦拭起来。不知
是浴室里温度较高,还是什么其他原因,被毛巾擦过的地方都逐渐泛红,皮肤变得滚烫起来。
白洛鸳几乎要被那热度烫到了,下意识缩了缩手指,身体内部越发燥/热难捱,他拿着毛巾重新浸了遍更凉一
点的水,又接着凉水拍了拍脸颊,这才感觉稍微清凉了点。
重新给林景遇擦了一边,触碰到的肌肤依旧很烫,白洛鸳心头一动,往他腰间一扫,果然看到那整齐排列的
几块腹肌比刚脱衣服时绷得更紧。
“这么紧张的吗?”
白洛鸳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伸出食指用指腹戳了那腹肌一下,果然如他所料,肌肉绷得硬邦邦的。
这小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一被人碰就紧张的习惯啊。
他刚打算收回手,林景遇却突然抓握住了他的那根手指,他的手背都鼓起了青筋,将那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用
极重的力道握着。
白洛鸳抬头一眼,对上林景遇微微发红的眼睛,那眼神幽深不见底,仿佛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粗重的呼吸声萦绕在耳边,白洛鸳轻挑眉梢,视线往下移动,落在林景遇腰腹往下的位置。
“……”
虽然之前也意外见过,但眼下呈现着完全不同的状态,比当时撞见的模样更显狰狞。
看林景遇的表情,估计忍得很难受。
白洛鸳沉默了一会儿,慢慢说:“要我帮你吗?林景遇。”
*
“呼……”
白洛鸳有些怔忪地看着掌心,他不知道用了多长时间,手腕都僵麻生疼到动一动就难受了,这才……白洛鸳
坐在浴池旁,任由林景遇拿了毛巾帮他擦手,相当疲惫地闭上眼睛,又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林景依旧生龙活虎的腰
间。
怎么会……
“你衣服湿了。”林景遇蹲在他身旁,声音变得比平时沙哑低沉了不少,但是语气格外温软,像是什么吃饱
喝足讨主人开心的大型犬一般。
“嗯,”白洛鸳懒散地应了一声,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地站起来,“我回去洗个澡算了。”
林景遇握住他的手腕,“让我也帮帮你吧。”
“……”
白洛鸳额头抵在林景遇胸前,脸颊和脖颈的颜色像是被颜料晕染过一般,他微微咬着牙,垂眸望着那双有力
的手掌,视线变得潮/湿/迷/蒙。
从林景遇说完那句话到现在也就几分钟的时间,白洛鸳已经忘了事情是怎么发展到了现在这个场面的。呼吸
的节奏越发无法由自我掌控,浴室的空间好像也变得越发逼仄湿/热起来。
他勉强撑着身体,抵着林景遇的胸膛,无力地垂着眼眸,在雾蒙蒙的视线中凝视着林景遇手背上的几根青筋
和血管。
啊……真是要疯了。
*
白洛鸳第二天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的,身上一身清爽,燥热散去后他的精神都提高了几分。因为起的比较晚,
下楼的时候他才知道,林景遇已经返校了。
迎面撞上祁云,祁云上下扫了他一遍,确认没什么问题,才松了口气,“小鸳,快过来吃饭吧。”
白洛鸳走到餐桌前坐下,白麟坐在他对面,喝着一碗米粥,见白洛鸳坐过来,表情变了几变,不自然地咳了
两声,“身体怎么样?”
“没事啊。这话爷爷应该给林景遇说才对吧?”
“哼。用不着你说,早上祁云已经帮景遇换过药了。”
“哦。”白洛鸳舀了一勺粥。
白麟又咳了一声,板着脸说:“我是在问你,你身体真没事?”
白洛鸳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古怪。他看着白麟那跟灯泡似瞪着他的双眼,心里突然咯噔一声。难不成
爷爷发现他昨晚和林景遇……
虽然他将其定义为男性之间的互帮互助,但毕竟这里每个人都已经将他是同性恋的事实刻烟吸肺,爷爷又这
么保守,不会觉得是他占了林景遇便宜吧?
“我没事啊……怎么了?”
白麟啪的一声将筷子放下,“什么没事,景遇说你昨天喝酒喝到吐,把胆汁都给吐出来了,你这叫没
事?!”
白洛鸳一愣,然后不由自主地勾了下唇角,“原来是这个啊。”
“爷爷这是在担心我吗?”
白麟别开脸,冷哼了一声。
白洛鸳笑眯眯地说:“这不是挺正常的嘛,我没事的,睡了一觉一点感觉都没了。爷爷,你要是担心我就直
说嘛,干嘛这么拐弯抹角,是害羞吗?”
白麟气哄哄地将一杯水推到白洛鸳面前,“吃完早饭把这个吃了,下次再敢喝成这样回来,我就……”
“就打断我的腿。”白洛鸳轻叹了口气,“爷爷,你要是真打,我这两条腿都不够你打的。”
“那就听话一点!”
“知道啦。”
白洛鸳吃掉准备好的药,就去了公司,刚到公司楼下,视线往旁边一扫,他便有些惊讶地开口:“易繁
哥?”
贺易繁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公司楼层下的巨型石柱旁,清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中,让他本就凌厉的气质
更显锋锐,透着股不可捉摸的味道。
白洛鸳回想起昨晚林景遇的话,此刻见到贺易繁,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滋味。他很想问问贺易繁,贺易繁是
清楚他的父母正是在他生日那天亡故的,明明知道,为什么要……
可是贺易繁于他的恩情实在太重,相比于此,其他什么都变得微不足道,无论是责怪,还是抱怨,他的心情
如何,根本没有那么重要。
白洛鸳扫去那些纷杂的念头,换上一副完美无瑕的浅浅笑意,走过去温声道:“哥,你来找我吗?怎么不直
接去我办公室?”
贺易繁走出那片阴影,面向白洛鸳时,气势顿时收敛了起来,他摸了摸白洛鸳的脸:“听说昨晚你跟董事们
聚会,闹出了事。小鸳,你没受伤吧?”
白洛鸳轻笑了一声,“没有。我哪有这么容易受伤啊。”
“不过,那几个老狐狸嘛,就不一定了。”他露出了一个饶有兴味的表情。
贺易繁:“刚刚有几个董事的家属来祈锦闹事,说要见你,讨个说法,听你秘书说,现在他们几个都被请到
待客室了,你一会儿要见他们吗?”
“当然。”
贺易繁握住他的肩膀,“那我陪你过去。”
“不用。”白洛鸳说,“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就不需要哥亲自出手了。”
“小鸳,我担心……”
白洛鸳又笑了下,他安抚地拍拍贺易繁的手背,“哥,你帮我的已经够多了,我现在也已经不像当初一样手
无缚鸡之力,我能自己处理,也不想把哥再牵扯进来。你也不想我再被伯父伯母骂上一通吧。”
“你不用在意他们。”
白洛鸳摇摇头:“你因为我被连累得从空.军退役,伯父伯母一直对你颇有微词,如果你再因为我招惹上是非,
没法从你父亲那里继承云盛,我真的会愧疚到投江自尽的。”
白洛鸳的脑袋被猛敲了一下,贺易繁有些气恼地看着他,“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唔,好疼啊。”
贺易繁叹了口气,弹他脑袋的手指转为按揉的动作,“小鸳,我从未怪过你。”
“我明白的。”
当初他父母在坐私人飞机回来的路上失事,事后出了调查结果,但江予鸳一直不相信是意外死亡,所有人都
当他疯了,劝他接受事实。他去求了贺家,找到在军中有关系的贺易繁,贺易繁动用权力私下帮他重新调查清了
真相,但也因为违纪被迫离开空军,这才下海从商。
贺家原本对贺易繁充满期待,贺易繁的前程本来是一片坦途,却因为帮他而主动放弃了这样一条光明正统的
前路。哪怕贺易繁并不怪他,白洛鸳也无法不对他怀有感激和愧疚。
他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回报和弥补贺易繁。
白洛鸳说:“哥,你相信我,好不好。”
“祈锦是白家的企业,被人鸠占鹊巢这么久,反正我早就想清理门户了。我现在只不过是去处理家事而
已。”
贺易繁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叹道:“好,那你小心一点。别弄伤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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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算账

白洛鸳刚走到待客室前,迎面便撞上了他的助理秘书。
“白总,您来了。”
秘书手中端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冲泡好的三杯热茶和两杯咖啡。秘书察觉到白洛鸳的视线,露出了个颇为
为难和窘迫的表情。
虽然白洛鸳与公司旧派董事不合是人尽皆知的事,白洛鸳行事说话向来不给他们面子。但她作为下属,面对
找上门的董事家属,也没办法不礼待,至少表面功夫要做到的。
几个董事家属都是社会上层的贵妇人,大半辈子养尊处优,来势汹汹,就是冲着白洛鸳来的,而且对她这种
打工人向来瞧不上眼,她绞尽脑汁才把人弄进待客室,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对多么头疼的场面。
白洛鸳伸手接过了那个托盘,淡声说:“这里交给我吧。”
秘书微微睁大眼睛,不由得如释重负,“是!”
“帮我去打几个电话。”白洛鸳朝她挥挥手,托着那几杯茶水咖啡就走进了会客室。
他甫一出现,原本人声嘈杂的会客室瞬间安静了下来,五个平均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董事家属坐在会客室的
沙发上,姿态雍容华贵,面色却颇为不善。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白洛鸳。
集团年轻的董事长却全然没有领导者该有的端庄和沉稳,年轻的面容更是姝艳到雌雄莫辩,他步履轻佻地走
向几人,嘴角衔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神色难辨深浅。
几个妇人面对这样的白洛鸳,不禁面面相觑,她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家里的董事们以及社会上公众对于白洛鸳
的讨论,准备好的说辞一时说不出口,莫名变得没有底气起来。
白洛鸳轻快地走到几个妇人前,弯腰将托盘“啪”地一声放到茶几上,动作粗暴,其中两杯直接被震得溅出
了液体。
几个妇人顿时吓了一跳,白洛鸳却笑眯眯地从为她们准备的五杯茶水中随手拿出了一杯,然后握着那瓷杯走
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他摊开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笑意盈盈地说:“大家随意呀。”
几个妇人表情空白地坐着,虽然前面跟祈锦的人经历一番口舌,嘴巴都干了,很想喝点什么,但她们现在却
一个都没有去拿水。
她们有五个人,被白洛鸳拿走一杯后,只剩下四杯茶水,白洛鸳还让她们随意,这该怎么随意?留一个人在
那里尴尬吗?这不是得罪人吗?
眼见白洛鸳自己优哉游哉地喝起茶来,其中一位妇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小鸳,我也就不转弯抹角了。昨
天你叔伯们请你吃个饭,回去带伤的带伤,受惊的受惊,你、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啊,哎呀,真是不好意思,一般没什么价值的事,我睡一觉就忘了,”白洛鸳用手腕撑着下巴,倾身向前,
认真地看着几个董事家属,“麻烦各位给我说说,你们家里那几位,伤到了什么程度?”
“还能怎么,都把脸划伤,流了好多血呢。”
“就是,我家那个回去一晚上觉都没睡好。”
“我家那个也是,吃了药才压下惊去。”
另一人也抱怨道,“小鸳,虽然你是公司一把手,但也是小辈,怎么能当着几位叔伯的面摔杯子呢。弄得大
家都下不来台,你也知道你张叔他脾气不好,昨天回去,他一晚上都没个好脸色。”
白洛鸳微微笑着:“我当是什么呢,不就是划破了脸、被吓到了吗?连医院都没进,这么破大点事也值得你
们来我这里闹?”
他一副既可惜又讥讽的模样,几个妇人多少年都是被捧着夸着过来的,哪里受过这种待遇,脸色一个比一个
难看,脾气爆点的直接反驳回去:“白洛鸳,你什么意思?!”
白洛鸳摊开手:“别这么激动嘛。我只是想建议你们,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吧,要不然去跟我舅舅取取经也
行啊,人家肋骨断了三根,在病房里躺几个月的才叫伤,什么时候你们家里那位也跟我舅舅一样了,我自然也会
亲自登门探病的。”
他虽然脸上笑盈盈的,话里话外却一副咒人进医院的态度,几个董事家属脸都憋青了。
她们也不是没有跟白洛鸳打过交道,但都是几年前白家还没出事的时候,那时候白洛鸳又懂事又有礼貌,见
了长辈就甜丝丝地喊着“叔叔阿姨”,会撒娇说话也很讨人喜欢。
白洛鸳回祈锦后,她们没再接触过,虽然从另一半口中对白洛鸳现在的行事作风有所耳闻,但印象都还停留
在过去,谁也无法料想白洛鸳如今会是这样,一副流氓作风,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根本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不顾及体面和形象,让她们这种习惯在名利场里时刻保持着典雅形象的人无
从对付。
一人僵硬地笑了笑,“小鸳,再怎么说,也要尊重长辈。”
“没错。小鸳,别怪我说话难听,你这样口无遮拦,对长辈不敬,已逝的凤鸣和萱和知道了,可是会失望…
…啊!”那妇人尖叫着中断了话,因为白洛鸳突然将手中拿着的热茶径直泼向了她,她躲避不及,被泼了一脸茶
水。
“白洛鸳,你疯了吗!”
一时间,待客室里瞬间混乱了起来,被泼水的妇人僵着身子,脸上除了茶水,还有湿茶叶,头发和衣服也全
被打湿了,是从来没有过的狼狈。会客室里没有毛巾,旁边的人只好先拿了几张餐巾纸帮她擦了擦脸。
但还没擦干净,她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屏住呼吸,看着突然走到她们中间的白洛鸳。
白洛鸳一把揽住那被泼水妇人的肩膀,他挨着妇人的脑袋,举起手中的手机,翻到相机自拍,对着两人咔咔
一阵乱拍。
妇人尖叫着想要夺过他的手机,但白洛鸳毕竟是男性,这样扣着她的肩,她根本动弹不得。
白洛鸳笑眯眯地贴着她的脸,欣赏着镜头中的画面,他勾唇道:“庆姨呀,我可真是感动坏了。家里那位破
个相,你就迫不及待地跑过来给他出头啊。”
“怎么着,让我猜猜,哦,你身上这块皮草就是他前不久送的吧?”
妇人气得发抖,她惦记着白洛鸳手机里的相片,现在已经后悔死了,“你快给我删了。”
白洛鸳挑衅般晃了晃手机,“怎么了,庆姨?外面那几个记者难道不是你们叫来的?谁拍照不是拍呢。您说
我要尊敬长辈,那我不得有尽孝的机会不是?正巧,拍照这点事,还用您破费嘛?我亲自来就好了。”
他微微笑着,神色意味深长,那眼神让身侧的妇人不寒而栗。
“不过,我觉得呢,庆姨你现在该关心的不是我手机的照片。”
“什么?”
“我可是记得,你家里那位,可是一次性买了两块皮草,庆姨,你都收到了吗?”
妇人脸色顿时一变。
白洛鸳又将旁边另一个妇人揽过来,那人扫过庆姨逐渐惨白的脸色,心中寒意渐升,抖着嗓子说:“白洛鸳,
你想怎么样?”
白洛鸳露出一个无辜的表情:“怎么是我呢,不是几位想怎么样吗?”
“孙伯母啊,我得给你解释清楚,你刚刚说张叔他一晚上都没有好脸色,那可真怪不得我。我建议您回去问
问张叔,我舅舅公司的项目,他是不是也注资了。”
“你说什么?”妇人脸色一白。人尽皆知,祁俊现在已经被那个该死的项目拖累到到处求人借钱的地步。
白洛鸳却没有再多言,他推开两位妇人,视线往旁边三位身上轻飘飘一扫,几人顿时惊骇地往后退去,已然
没有了刚来时的气焰。
白洛鸳并不理会她们,翻出钱包里放着的几张红票,他勾唇笑着,“我猜各位过来,估计都没跟家里的伤患
说吧?”
几个妇人面面相觑。她们本是养尊处优,丝毫不用担心开支的,但这两年家里那位莫名被白洛鸳针对,身为
董事,手里的实权却渐渐被架空了。
她们对白洛鸳积怨已久,只是苦于一直没有理由,这次正好几个董事一起出了事,她们本就私下联系,互相
一通气,便找上来了。想着借昨晚那事威胁白洛鸳,把从她们抢走的东西还回来。
但白洛鸳的行事作风实在是太为恐怖,几个人已经起了退意,但一想到逐渐拮据的生活,她们最怕的就是被
上流圈层踢出去,思及此,被泼了一身茶水的妇人便又壮起了胆子,脸色阴郁地看着白洛鸳。
“白洛鸳,如果你不想让——”
“随你们便。”白洛鸳听都没听完,便开口回应,堵得对方一时哑口无言。
“你……”
白洛鸳讥讽地看着她们几个,不遗余力地嘲笑道:“你们也不想想,你们家里那个废物都没法从我这里得到
的好处,你们自己来,就能成事吗?”
他往前一步,轻浮地拍了拍妇人身上的皮草,“哦,庆姨贵人多忘事。我提醒你一下,你身上这上百万的衣
服,可都是用当年变卖祈锦核心资产赚的那几十亿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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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墓园

妇人哑口无言。
当初白洛鸳的父母死后,祈锦被几个旧董事掌控,他们只想着赚快钱,对公司未来发展并不在意,于是将祈
锦的部分核心资产打包,高价卖给了国外一家本就虎视眈眈盯着祈锦的企业。
赚了接近七十亿,全部被董事们瓜分了个干净,祈锦也因此几乎成了个空壳。
只是当初的资本操作十分隐秘复杂,又用了个光鲜亮丽的名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那是祈锦一次再正常不过
的资本操作。白洛鸳竟然……
“怎么,你穿着这一身来跟我算账,那是不是先得算算这笔账?”白洛鸳微微眯眼,神色涌出一抹阴郁,
“真计较起来,你得先脱光衣服再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五十多岁的贵妇,哪里受过这种羞辱,她涨红了脸,嘴唇气得哆嗦,然而更羞辱人的还在后面。
白洛鸳将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几张红钞票一人一张分给她们,和颜悦色地说:“不过你们既然来了,我
也不能让你们空着手回去吧,这钱各位可都拿好了,就当是医药费了,如何?”
一百块的医药费……
“白洛鸳,你太不知轻重了!”说着,那妇人便要将钱丢出去。
白洛鸳淡淡地瞥她一眼,“拿好了。”
尽管是没有显露任何情绪的语气,那妇人却莫名一阵胆寒,抖着手把钱捏在掌心里,这笔强买强卖的买卖让
几个人气得浑身发抖,但又畏于白洛鸳的阴晴莫测,不敢发作。
就在几人坐立难安时,待客室外传来一阵人声,紧接着门就被从外面打开了,那个刚刚被她们刻意刁难到差
点哭出来的年轻秘书走到白洛鸳身旁,“白总,按你说的,我把他们带过来了。”
几个妇人瞠目结舌地望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几名董事陆续走进来,因为白洛鸳刚刚那一番折腾,会客室里
一片狼藉,几位妇人都比平日狼狈了不少。但见了自己的另一半,也没有如往常一样亲近,脸色各异地坐在远处,
表情各个都有些不好看。
白洛鸳则闲适地靠在沙发上。
几名董事被打电话叫过来的路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毕竟白洛鸳是连他们这种老江湖也对付不了的角色,
自家夫人虽然也会勾心斗角,但面对白洛鸳这种乱打一通、疯狂输出的,肯定是没法招架。
果然现实情况比他们想象得还要糟糕。
白洛鸳从几个董事中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见的人,顿时有些失望,他好整以暇地观赏着眼前的戏码。几个
董事走到自己夫人面前,却不明所以地遭了冷待,露出一脸尴尬的表情。
“哇,这不是各个都活蹦乱跳的?”白洛鸳不悦地扫过几个妇人,阴阳怪气地说,“那你们是来跟我要饭的
吗?”
闻言,几个妇人脸色僵硬,她们身旁的董事则是越发心感不妙。
白洛鸳站起身,冷笑了一声,他看向几个昨天才见过的董事,微微眯了下眼。他身形并不是最高最壮的,相
貌也年轻,资历也浅,但周身萦绕着的那股气势,却隐隐将几人全部盖了过去。在这个房间里,他就是焦点。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把你们的家属带回去。这次的事就算了,但下次再敢来祈锦惹是生非,我不保证会有
什么后果。”
几人不是面临困境,就是有求于白洛鸳,尽管年长,却不敢摆长辈的姿态,各个弓着腰面向白洛鸳,还要感
谢他不计较的恩情。
直到白洛鸳离开,他们才换上平时那股端着的作风,摇身一变,又是衣着光鲜、身份光鲜的大型公司董事的
模样了。
他们对着自家夫人做出一副叹气的模样,“你们都做了什么啊?”
那位被泼了茶水的妇人率先走上前,对着面前这个朝夕相对数十载的中年男人,狠狠甩出了一道巴掌。
*
白洛鸳回到办公室,手上拿着助理查出来的有关祁俊最近动作的资料,刚刚翻开一页,便接到了一个电话。
黄今阜。
黄庭的儿子。
白洛鸳有些意外,接通了电话。
黄今阜的性格一点也不随他的父亲,十分跳脱活络,天生一副大嗓门,虽然才二十出头,但十分会来事、会
说话,擅长跟人打交道,帝都圈子里大半富二代都跟他十分熟络。
“喂,洛鸳啊。”
“怎么?”
黄今阜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幽怨道:“哎呦,白大公子,我们这都多久没联系了,你就这么个冷冰冰的态
度,真让人伤心呐。”
“有事直说,我忙着呢。”白洛鸳脸上表情不变。
“嗐,好吧。上次你不是说,你有个弟弟要毕业了,想安排一下给他庆祝一下吗?我看这也没两个月了,你
那边一直没动静,我就想问问你,需要我帮忙安排吗?”
翻看材料的手指一顿,白洛鸳瞥了一眼旁边的日历。他回想起来,昨天林景遇学校才开了百日誓师大会,算
起来,的确没多久了。
“好啊。”
黄今阜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实际做事还是有模有样的,尤其是在搞这种吃喝玩乐上面。
黄今阜嘿嘿一笑,“好嘞,就这么说定了。那白大公子,有时间的话,赏个脸来我这一趟呗。”
“可以。”
挂断电话,白洛鸳也将祁俊的资料看完了。这个和他母亲流着同样的血、有着同样姓氏的男人,人到中年,
估计还没经历过如此令人焦头烂额的境地,那个以惨烈失败告终的金融项目,如同附骨之疽一般成为了他甩都甩
不掉的重担,终将拖垮他,让他溃烂而亡。
因着当日医院那么一出,没有人敢冒着得罪白洛鸳的风险去帮助祁俊,祁俊还是如他那日建议的一般,卖掉
了他在全国各地的房产。大约是分身乏术,祁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公司里,即使是躲在自己家里,也不会睡得
安稳。
但是,还不够,远远不够。
白洛鸳眼中浮现了一道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起身走出办公楼,走到楼下的一所花店里买了两束白色的雏菊,他驱车来到处在郊区的一座陵园前,还没
到扫墓的日子,陵园里十分冷清。
白洛鸳怀里放着那两束花,缓步走过一座座墓碑,墓碑上刻着一个个陌生的名字,埋葬着无数陌生的灵魂。
白洛鸳表情越来越淡,步伐也越来越慢,直到在一座和周围墓碑并没有什么区别的墓前,停下了脚步。
这是一座合葬的墓,墓碑上的名字:白凤鸣、祁萱和。
一对恩爱的夫妻。一双慈爱的父母。
白洛鸳轻轻用手扫过墓碑上沾上的落叶,将花束放在碑前,自己也缓缓坐在了旁边。
他没有去看那石碑上的名字,只是靠在冰凉的碑侧,侧额轻轻抵在上面,一向锋锐具有攻击性的眉眼此刻温
顺地垂着,面上没有悲伤,反而微微盈着一抹清浅的笑。
“好久不见,爸爸、妈妈。”
从公司出来时没有穿外套,这里又是郊区的山上,日头还挂着,刮的风却有些凉。白洛鸳稍稍蜷了下身,他
拿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手指按在那两串拨了无数次的红彤彤的名字上,微微歪了下脑袋,小声哀怨道:“什么
时候,你们才会接我的电话呢。”
他神色略有些怔忪,就这么沉默了很久,才稍稍垂眸,轻声道:“对不起,是我太想你们了。”
白洛鸳抬起眼睛,望着远处的蔚蓝天空,轻轻诉说着:“我认了个弟弟回家,虽然才不到二十岁,但很懂事,
很成熟,也很听话,爷爷很喜欢他。”
“明明以前过得不好,性格倒不阴郁,家里多了个人,热闹了不少。”
“……如果你们也在就好了。”
“等以后有机会,我带他来看看你们吧。”
白洛鸳垂眸轻笑了下,他拂开花束,在那冰凉的墓碑上落下一个吻。
*
黄庭来时,看到的便是白洛鸳微微蜷着身,靠在墓碑旁沉睡的模样。褪去平日的棱角,他缩在那里,仿佛回
到了孩童时那种人畜无害的模样,面容沉静乖顺,略显清瘦的身形衬得他薄如纸翼,仿佛轻轻一碰,就要碎掉了
一般。
黄庭拿着花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知道白洛鸳厌恶他,便错开了时间,想来看望这对年轻时曾与他是至交好友
的夫妻一眼,没想到白洛鸳也来了。
他看着墓碑前已经被风吹得有些蔫软的雏菊,将自己带来的花放在旁边。
不知道白洛鸳已经来了多久,听说白洛鸳身体不好,这样吹冷风,是要冻感冒的。黄庭没有多犹豫,便将身
上的外套脱下来,裹在了白洛鸳身上。
他细细打量着这张漂亮的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与白洛鸳相处,他心里一片柔软,但心脏深处的疼痛
也越发清晰。
目光扫过旁边墓碑上那两个名字,他无声叹了口气。
没想到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受到惩罚。
手指停留在那白皙的额角上方良久,黄庭终究还是没有碰他,在白洛鸳醒来前离开了墓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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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六月

六月。迎着几声蝉鸣,刚刚结束高考的考生们如蚁群般涌出了校园。
“林景遇!”江别叫住走在前面的高大男生,拉着旁边的两个舍友跑了上去。
赵安长呼一口气:“终于考完了!”
“你们暑假都打算做什么呀?”四个人都默契地没有讨论考试相关的话题,江别细数着时间,“有三个月呢!
从上小学到现在,都没有过三个月的假期。”
“还能干嘛,放开了玩呗!”赵安难掩兴奋,脚还没有踏出学校,心都已经飞远了,“哦对了,过两天同学
聚会,你们别忘了参加。”
周兴贤轻轻瞥了一眼安静沉默的林景遇,略有些拘谨地问道:“景遇,你呢?有什么打算吗?”
江别笑着说:“他不管干什么,估计都离不开白洛鸳三个字吧?”
林景遇神色未动,没有反驳。
赵安语气有些古怪地嗤了一声,“喂,班上聚完后,我们也出来玩一趟呗,以后上了大学,见面机会就不多
了。”
他这么一说,一股伤感的味道便萦绕上来了,几人一时都没有言语,直到江别开口打断沉默的气氛,“那也
说不定,帝都也不算多大,要是我们都留在帝都上学的话,还是能经常见面的。”
“……也是。我家里反正是想我考帝都的学校。”
“景遇也会留在帝都吧。听说你老家在杭城,你要考回去吗?还是考这边。”
还未等林景遇回答,赵安便嚷嚷着插进嘴来,“这还用猜吗?林景遇肯定留这啊,你看他考前一个月都雷打
不动地跟白洛鸳打电话,腻歪成这样,还能跑其他地方去?”
周兴贤垂眸,轻声说:“景遇,你应该会报菁大吧?听说白洛鸳以前就是菁大的学生。”
“哎哎哎,别聊了。我问你们,我们几个到底要不要聚会?”赵安掀起眼皮,不耐烦地重复道。
“聚聚聚。”江别无奈地扶额,“赵安,你上个月都十八了吧,怎么还跟个小学生一样,天天急吼吼的。”
“啧,江别你欠打是吧!”赵安恼怒地瞪他一眼,冲上来锁住他的脖子。
两人打闹之间,周兴贤重新看向林景遇,眼神有些忐忑,也有些期待:“景遇,我们聚会那天,你能不能也
把白先生叫上?”
江别和赵安两人看过来,观察着林景遇的表情,周兴贤补充一句,“我跟江别、赵安说过了,他们都同意的,
就看你和白先生愿不愿意了。”
“原因?”林景遇淡淡问,他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觉得虽不算过分疏离,但也很难亲近。
周兴贤早已习惯了林景遇这种略显冷淡的态度,他稍微绞了下手,低头说:“我奶奶手术成功了。”
“……恭喜。”
周兴贤抬起头来,带着些许的紧张和激动:“这都多亏了你和白先生,尤其是白先生……如果没有他,我,
我……”
他又重新低下头去,“我知道我现在做不了什么……但还是想找个机会表达一下感谢。可以吗?景遇。”
林景遇沉默一瞬,说:“我会告诉他的。”
“真的吗?那太好了——”
“哎,我看到我妈了,林景遇、周兴贤,还有你个小兔崽子,我先走了,隔天见!”赵安一边朝着远处人流
中的身影招手,一边跟几个舍友告别。
他离开没一会儿,江别被家人接走了。周兴贤和林景遇并排站着,他看了眼手机里家里人发来的消息,却见
林景遇一直只是站在马路边没有动作,不禁犹豫地问道:“在等白先生来接你吗?”
林景遇一顿,“他出差了。”
“哦。”周兴贤看着熙攘的人群,眼前皆是刚刚从考场上下来的学生和等待着他们的家长。
高考这么重要的时候,很多家长都是从学生进考场开始就等在这里,六月炎炎,酷暑将近,日头越来越热,
待上几个小时实在难捱,可因为是重要的人,艰苦一点也就不算什么。
但白洛鸳却没有出现。
他是集团董事长,商务繁忙。出差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周兴贤低着头想,他不知道于白洛鸳而言林景遇算不算重要,他只是觉得,如果是他,和这样光芒万丈又终
日难见人影的人成为恋人,估计会十分辛苦。
虽然林景遇比他们都要优秀,但也只是个学生而已,他与白洛鸳的身份差距,也不算小……林景遇是怎么想
的呢?
分明自己只不过得了那人一点善意、一次眼神,就已经忍不住奢望那人更多的关注。而林景遇和白洛鸳相处
的时间更久,他会不会也会如他一般,不,应当会比他渴求更多吧。
可白洛鸳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并肩,就只能仰望。
周兴贤第一次对旁边这个处处都比他要强百倍的人生出类似于同情的感情。
林景遇并不知道周兴贤在想什么,他等来了祁云的车,上车后祁云对他一阵关切,回到老宅后,白麟又跟他
聊了几句,高兴地嘱咐他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好好放松。
林景遇一一应下,白麟对他这幅敬重长辈又谦逊克己的态度十分受用,每次和他交流都是和颜悦色喜笑颜开
的模样,言语行动间好似真的把林景遇当成了亲孙子一般对待。
回到卧室,林景遇翻出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刚刚打开屏幕,一个视频邀请便弹了出来。
他心脏骤然一跳,平静的面容上一瞬浮现了一丝清晰可见的微笑,快速按下接通键,那张精致姝艳的脸映在
屏幕中。
“呀,真的接了。”白洛鸳似是有些诧异,“你考完回家了?”
“嗯。”林景遇盯着那一方屏幕看。
白洛鸳应该是在酒店,刚刚洗完澡,头发湿漉漉地搭在额间,浴袍松松垮垮地披着,连腰带也还没来得及系,
靠在床一侧,胸前大片光滑白嫩的肌肤全都暴露在外。
即使是隔着屏幕,林景遇似乎也闻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香气。
还有他那如脂膏般柔嫩细腻的肌肤触感……
林景遇脸上骤然一热。幸而白洛鸳离镜头不是很近,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他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问:
“考得怎么样?达到预期了吗?”
白洛鸳向来不避讳他学业的话题,从不遮掩他对林景遇的期待和要求。
林景遇看着他曲起的小臂,说:“还可以,正常发挥。”
“那还差不多。”
林景遇也坐在床上,他换了个姿势,目光依旧紧紧锁在白洛鸳身上,“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还要两天吧。”
林景遇默了一会儿,说:“我能去你那吗?”
白洛鸳一挑眉,顺着镜头看过来,“什么?”
林景遇注视着他沁了水汽后有些湿漉漉的眼睛,缓声解释道:“我考完了,最近都没有事做,自己待在家里
也很无聊。想去陪陪你,可以吗?”
这的确是个找不出任何问题的理由。白洛鸳想了想,应了下来。
林景遇打量着白洛鸳身后显露出来的酒店布置,酒店很大,很豪华,但林景遇关注的是,白洛鸳身侧坐着的,
似乎是个双人床。
和白洛鸳相处越久,他便对这个人的性情越发了解。白洛鸳不喜欢约束自我,习惯随性而为,他从祁云那里
了解到,白洛鸳毕业后一接触祈锦便是中高层,又是白家的少爷,如果他拒绝,烟酒这些东西本都不会沾上。
说是以前宴会中有有心之人刻意给白洛鸳递烟递酒,白洛鸳顺势而为,接过来尝尝,慢慢地便不可收拾起来。
也确实,如果白洛鸳不是这种顺从欲/望的性格,那天在浴室里,他也不会得逞。
可他就对此乐见其成了吗?
丝毫没有。
如果有一天旁人递给白洛鸳的不是烟,不是酒,而是一些旁的不干不净的东西呢?
如果……就像今天这样,在他看不到管不到的地方,有除他以外的人,有意拨动了白洛鸳的欲/望呢?
所以说,白麟和祁云把白洛鸳看得这么紧,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白洛鸳的的确确,需要有人管着束着。
只是,他们采取的方式,过于粗暴直接。一副把他当小孩子管教的态度,白洛鸳又是那种喜欢逞强、故作成
熟的性子,自然会矛盾不断。
最好是不动声色,不让白洛鸳察觉到不舒服,又或者……
林景遇这样想着,视线便下意识盯着白洛鸳身侧的那个白色枕头,几乎要将其盯出一个洞来。
白洛鸳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不明所以道:“你看什么呢?”
不知道白洛鸳出差期间,祁云有没有派人盯着。林景遇现在很想问问白洛鸳,他是一个人睡吗。只是话到了
嘴边,却始终没有开口。
就算现在是一个人,也不排除会发生上次那种情况,如果没旁人阻拦,白洛鸳估计就会遵从生理本能了吧。
可是外面那些又脏又难看的东西,怎么能碰白洛鸳呢。
林景遇心里生出一股无力感,随之而来的是莫名的焦躁,仿佛有一根刺扎在了心口上。
他在白洛鸳看不到的地方,慢慢握紧了拳头。
与此同时,他站起身,声音微哑:“白洛鸳,既然你答应了,那我现在就订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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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小林同学开始你的表演

第 44 章 奔赴

深市。
深夜,白洛鸳被两三道颇有节奏的门铃声惊醒,他睡得迷迷糊糊的,半眯着眼睛一看手机,正是半夜两点。
门铃声停了一会儿,又复响起。
白洛鸳顿时皱眉,到底是哪个混蛋三更半夜不睡觉来敲他的门?
他憋着一股火气下床走到门口,猛地拉开门,厉色斥道:“是不是有病——”
声音戛然而止,白洛鸳张唇看着站在门口的男生,他穿着一身白洛鸳给他买的运动休闲装,头发被夜风吹得
有些凌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但也难掩帅气,手里拎着个小行李箱,除此之外,身上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白洛鸳有些惊愕地看了他两眼,而后不确定地再次扫了下手机上的时间,睡意顿时一扫而空,他无不震惊道:
“林景遇,你是不是疯了?”
大半夜从两千多公里外的地方赶过来?
林景遇摸了一下发顶,好像也是到了现在才发觉自己这个行为有多么冲动和幼稚。
白洛鸳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单手把他拉进了房间,合上门后,从后面伸手一压林景遇的后颈,“我怎么
觉得你越来越黏人了?”
林景遇抿了一下唇,他飞快地环顾着酒店的环境,在确定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出入和待过的痕迹后,那股压
在胸口有些闷窒的感觉才彻底淡去,他放下行李箱,没有去看白洛鸳,低声问:“那你会讨厌我这样吗?”
白洛鸳坐到床边,撑着脑袋看他:“不讨厌是不讨厌,不过,你半夜跑过来扰人清梦,是不是就有点烦人
了?”
林景遇动作一顿,他走到白洛鸳面前,蹲在他面前环住他的腰,仰头对上白洛鸳的视线,他紧锁着白洛鸳的
目光,轻声道:“那我负责哄你睡觉,你能原谅我吗?”
白洛鸳莫名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升温了几度,视线交织中,一股暧昧不清的氛围萦绕在两人身边,那双环在自
己腰间的铁臂的触感变得无比强烈、无法忽视。
白洛鸳看着林景遇,分明他眼中的神色无比清澈,那副乖巧蹲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好似面前这人就是自己的
亲弟弟,在卖力讨好他的哥哥的样子。
可他却从那双眼睛中读出了些不一样的意味……白洛鸳用掌心按住林景遇凑过来的额头,自己也偏过头去,
命令道:“去洗个澡。”
“好。”
还是那副对他言听计从的态度。
白洛鸳侧目瞥了眼迈进浴室的林景遇的背影,隔了大半年,林景遇已经接近二十岁,身形似乎更高了些,后
背也越发坚厚有力,虽然这变化也没有到天翻地覆的地步,可却莫名的,白洛鸳看着,感觉林景遇的身形比往日
更加成熟性感了许多。
就像是,从男生变成了男人一样。身上开始散发代表着性魅力的荷尔蒙了。
性感……
白洛鸳用手抚住双眼,他为什么会对领进家当弟弟养的人有这样的评价?
他一下栽倒在床上,表情空白地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难道是因为……那晚上的事终究还是对他产生了影响吗?但他平时见到林景遇的时候,分明也没有什么混乱
的想法啊。
思想一旦走偏,便有些收不住。白洛鸳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几个月前在浴室里的画面,过了那么久的时间,
突兀又清晰地在白洛鸳脑海中浮现出来。
原来他记得这么清楚吗?白洛鸳也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
可是,这也难怪他印象深刻,毕竟他平时被约束得太狠,那还是第一次由旁人帮着……而且,林景遇的资本
当真是不容小觑,那不知该说是优越还是恐怖的模样,实在也很难让人忘记。真不知道得是多么天赋异禀的人,
才能承受住。
水声一停,白洛鸳也骤然清醒过来,一想到自己刚刚想了什么,他的脸色顿时变了又变。虽然他承认自己是
个同性恋不假,但不是因为需要发泄,而是单纯去幻想、去意/淫一个男人,他还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而且还是个打死他也不能碰的人。
白洛鸳心里一阵烦躁,他听着浴室门被打开,那阵脚步声逐渐接近,心下越发郁结,于是翻过身一把盖上了
被子。
林景遇走过来便看到白洛鸳脸色难看地翻身,用被子裹住自己全身的动作,脚步不禁一停,他并不知道白洛
鸳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只是猜测,估计是自己洗澡声音太大,吵得白洛鸳睡不着,导致他生气了。
林景遇看他那副赌气的模样,顿时觉得又无奈又好笑,同时心里也有些懊恼,自己的确是太冲动了,半夜赶
过来把人吵醒了,论谁都会生气,更何况白洛鸳脾气本来就不好。
他快速擦了擦头发,走到床边单腿压在床边,倾身上前查看白洛鸳的情况。
竟然拿被子连脑袋也捂住了。这么闷也要捂着,看来气得很厉害。
只是这么孩子气的举动,林景遇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心里也越发柔软,他确认白洛鸳呼吸不平,没有睡着后,
便伸手拽了拽被子。
没有怎么用力,也就没有拽开。
林景遇撑在白洛鸳和被子上面,凑近他耳朵的位置,低声开口:“哥哥,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林景遇并不喜欢用“哥哥”这个称呼叫他,但每次这么叫的时候,白洛鸳总会对他心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
所以他会选择在合适的时机,用“哥哥”这两个字。
果然,被子里的人紊乱的呼吸滞了一刻,而后,他自己把被子拉了下来,瞪了林景遇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
“呵呵,我有这么闲吗,说的我好像天天生气似的。”
笑得格外虚假和勉强。
他心里郁闷,林景遇又离他太近,呼吸的温度都清清楚楚,白洛鸳闭上眼睛,隔着被子踹了林景遇一脚,
“走开,压到我腿了。”
林景遇挪开膝盖,顺势坐到床上,他扯开裹在白洛鸳身上的被子,动作十分迅速地握住白洛鸳的腿,“压到
哪了?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他动作太急太快,白洛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腿腕便落到了林景遇掌心,一条腿被他握着抬起,那谨慎小心
的目光顺着光滑白皙的腿一路扫过。
白洛鸳穿的是睡袍,衣服十分宽松,腿被曲起的同时,那丝滑的布料也顺着滑了上去,更多的肌肤暴露在林
景遇的视线下。
林景遇目光微凝,白洛鸳浑身一抖,一脚又蹬在了林景遇腰间。
“呃,我没事。”白洛鸳立刻就扯过被子,遮住了下/半/身。
虽然上次在浴室来了一次,但那毕竟氛围到了,有点反应也是正常的,但现在这时候,半夜三点,他自己都
说困得不行了,却躲在被子……白洛鸳表情都僵化了。
他怎么总是在林景遇面前!
弄得他好像跟个发/情的变态似的。
亏得他还想树立一个好哥哥的形象。
林景遇略微有些怔忪,虽说他的确有意引诱白洛鸳,但是,白洛鸳这样轻易就……超出了林景遇的预想。
或许,白洛鸳要比想象中对他更有感觉吗?
只是不知道,面对别人,他是不是也会这么轻而易举地产生反应。
林景遇眼中划过一抹暗色,他沉默片刻,说:“要我……再帮你一次吗?”
“不用了。”
白洛鸳虽然有反应,但脸上却没有情/动,反而有些郁闷和恼怒,他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语气颇有些冷淡,
让林景遇不禁收紧了掌心。
林景遇默默捋顺了呼吸,而后轻快地说:“那,让我哄你睡觉吧。”
白洛鸳被成功转移了话题,他好奇地问:“你想怎么哄我睡觉?”
感觉有些奇怪,他又不是小孩,还需要人哄着才能睡,不过,他倒真的好奇,林景遇会怎么做。毕竟林景遇
平时性子多少是有些沉闷的,也没见有什么消遣或者爱好。
白洛鸳一时真的想象不到林景遇会用什么手段哄他睡觉。
这么想着,白洛鸳微微眯了下眼,颇为危险地挤出声来:“如果你是要讲睡前故事,别怪我揍你。”
林景遇不自觉笑了一声,他垂眸望着白洛鸳,看他一副“再把我当小孩哄,我就要打人”了的模样,明明那
张脸艳到有些勾人,林景遇此刻却觉得格外可爱。
他凑近了几分,“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白洛鸳睁大了眼睛:“你会唱歌?”
明明看着像五音不全的类型。
“会。不过很少唱。”说着,他坐到了白洛鸳身旁。
“那你唱唱看吧。”
“好。”
说实话,林景遇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唱过歌,上次唱估计还是在杭城高中的校庆晚会上,如非是必要情况,他
很少主动开口,同学聚会之类的场合,他也没有表现自己的欲/望。
但是,他希望能向白洛鸳展示更多的自己。
他不清楚自己唱歌的水平如何,但校庆上唱完,听到的几乎都是尖叫和欢呼,估计,算是还可以的。
不知道白洛鸳喜不喜欢。
于是,他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唱了一首自己比较擅长的。最后一声落下时,他侧目看向白洛鸳,白洛鸳闭
着眼睛,靠在他身旁,一副安静的模样。
“唱的还好吗?”
“嗯……”白洛鸳不置可否,只是说,“再唱一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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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粘稠

白洛鸳听着那不知名的曲调,与林景遇的性情相符,他的歌声安静而有力量。
并非激荡的歌曲,由这仅有二十岁的年轻人唱出口时,那格外低沉磁性的嗓音,却像是一曲古老而厚重的乐
音。
声声沁耳。
白洛鸳原本躁动难安的情绪慢慢平复了下去,身体像被泉水涤荡过一般放松了下来,他慢慢躺下来,脑袋肆
意压在林景遇的大腿上,微微睁眼,望着眼前空荡的一切。
林景遇的腿先是有些僵硬,而后慢慢松懈了下来,他一边唱着歌,一边试探着伸出手,抚在白洛鸳柔软的发
间。
只见白洛鸳那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却没有拒绝他的触碰,林景遇便将手指探进他的发丝中,轻缓地拨弄
着。
声音落下时,林景遇微微垂眸,却见白洛鸳已经睡了过去,容色宁静,呼吸平缓,漂亮到具有攻击性的五官
莫名柔和下来,侧躺在他的大腿上,显得格外依恋和乖巧。
林景遇看了一会儿,他就着这个姿势弯下腰,掌心虚托起白洛鸳的侧脸,距离进一步拉近。
到最后,他和白洛鸳的额头几乎都要贴在了一起。
林景遇就这样凝视着白洛鸳的脸颊,那蝶翼般的睫毛轻轻搔着他的皮肤,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白洛鸳脸颊
上每一根细小的汗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视线逐渐下移,落在那双自然抿起的双唇上。唇形格外好看,带着些自然扬起的弧度,红润、柔软。
呼吸骤然加重了两分,林景遇眼中神色暗了暗,湿热的呼吸萦绕在两人紧贴的面颊之间,带着难以言喻的粘
稠欲/望。
手指插进白洛鸳的发间,林景遇的身体又往下压了一分,整个人都笼在白洛鸳身上,手臂上不知何时鼓起了
青筋。
他的薄唇在那红润的唇尖前停顿良久,但到底,最终还是没有落上去。
*
深市的六月天气格外变化无常,经常在缠绵的阴雨后陡然放晴,抑或是明媚的阳光突兀地被黑云遮住,唯有
潮湿闷热的感觉是一层不变的。
白洛鸳在那格外具有破坏力的紫外线下待了不到半小时,心情便已经糟糕透了。偏生旁边来找祈锦寻求合作
的公司经理,还为了那一纸合约在烈日下格外卖力地夸耀着自己的项目。
白洛鸳听他天花乱坠讲了半天,也没讲出个所以然来,那仅剩的耐心顿时消耗殆尽。
那经理见白洛鸳突然将手里拿着的项目资料扔到了地上,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心下顿时一慌。
“白总!等等。”他刚想跟过去,就被跟白洛鸳一起过来的俞声拦了下来。
俞声淡淡一瞥白洛鸳的侧脸,“江经理,不好意思。我想我们董事长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那经理原本眉飞色舞的表情染上一抹灰败,他僵硬地笑了笑,面上有隐约的恼恨,看着白洛鸳的背影,不禁
开口抱怨道:“俞总,你们董事长的作风,倒是和传闻中一模一样。”
目中无人、张狂傲慢。
他们公司虽然比不过祈锦,但好歹也是个上市公司,白洛鸳就算架子再大,别人讲到一半翻脸就走人,还把
他们珍贵的项目资料给扔地上,这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就没见过脾气这么烂这么不会做人的年轻人!
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内心想法已经不言而喻。
俞声神色一沉,而后又客气地笑了下,不动声色地开口回道:“我们董事长的确是性情中人,还是难得一见
体恤员工的好领导,这点,就不需要江经理赘述了。”
“……”他是这个意思吗?
江经理欲言又止。
俞声看了一眼高照的日头,他相信,如果是方铮过来,估计已经骂出口了。
“江经理,有一点我想请教一下,为什么要选择贵公司的工厂,作为我们洽谈的地点?”
“当然是为了让白总和各位亲身感受我们项目的优越性。”江经理张开手,身后是一排排蓝色装修的工厂,
他一副自豪的模样。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俞声不动声色道。
“对所有意向客户,我们都会带他们来我们的工厂。”
“在今天之前,你们还拒绝提供项目资料,为的就是这个?”
“是的。这是我们的企业文化。”
俞声微笑道:“我尊重你们,也祝你们找到合适的合作对象。”
他说完,便抬脚准备离开。江经理手疾眼快地拦住了他,“俞总,白总和你连个理由都不给,就直接甩手走
人,真的是在尊重我们吗?我们不搞些虚的,直接带你们来项目现场来看,难道还有错吗?就因为我们没按流程
来,白总就生气了?大名鼎鼎的祈锦,就这样短视?”
俞声停下来,“我想江经理是误会了。我们董事长时间宝贵,还在你们什么资料都不给的情况下,愿意过来
谈一谈,已经算是给足你们尊重了。”
“江经理,贵公司特立独行,确是引人注意的方式之一,只不过,你们神神秘秘藏了半天,藏‘拙’藏的是
真的‘拙’,被拉足了期待过来的人只会感觉更失望而已。”
这句“真拙”让江经理噎了半天。
“我们董事长心善,顾及你们的面子,没有直说。可江经理这么求知若渴,我也就代董事长说了。”
心善?江经理表情僵硬,他可真没看出来,白洛鸳身上有跟“善良”有关的标签。
俞声淡淡扫了一眼旁边厂房里不停运作着的机器,“你们公司做的产品,和深市其他几个上市公司相比,缺
点的确格外突出。”
“说到这,我还得感谢江经理带我们来了工厂,也免得浪费大家更多的时间。”
“……”江经理脸色浮白地目送俞声跟上了白洛鸳的步伐,没有再追上去。
俞声跟上白洛鸳后,白洛鸳扫了他一眼,“你跟他废话什么?”
俞声见他被太阳晒了一会儿后,嘴唇都发白了,他打开随身携带的遮阳伞,遮住两人头顶的太阳,然后才不
紧不慢地说:“我看他对您有不少误会,作为下属,体恤一下领导而已。”
白洛鸳皱了皱眉:“有什么误会?”
“您如果直接离开,那位江经理估计以后都会对外宣扬您短视无能,又感情用事,还架子大,只是因为看不
惯他而拒绝合作。”
“我确实是看不惯他啊。”白洛鸳随意道。
俞声扶额,“那您就当我是为了公司名声。”
白洛鸳轻哼了一声,“算了,找个地方吃饭吧。”
“……”俞声没有回答,他看着马路对面穿行而过朝他们缓步走来的男生,捏着伞柄的手微微动了动。
那男生格外高大,穿着一身休闲装,步履从容,却有股莫名的压迫感,俞声审视着看着对方,那男生也将视
线放在他身上,那一瞬,俞声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丛林中的野兽盯上了。
“林景遇,你怎么来了?”白洛鸳也看到了他。
林景遇终于走到两人面前,不知是不是错觉,俞声感觉林景遇刻意站在了两人中间,隔开了他和白洛鸳。
“不是说好要一起吃午饭吗?”
开口是格外温和的语气,俞声古怪地皱了皱眉头,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个叫做林景遇的男生,第一次听到
这人的声音,俞声却感觉莫名的违和。
这么一个看上去格外有气势又格外沉稳成熟的人,纵容年轻,似乎也不该有如此温和亲昵的音调,就像是一
头狮子,刻意伪装出温顺的模样。
但是,白洛鸳却没有任何异色,仿佛习惯了一般。
现在三个人的姿势相当奇怪,俞声本来给他自己和白洛鸳打着伞,但林景遇却挤了进来,但那把伞显然遮不
住三个大男人,俞声本来想退一点,但因为那股怪异的想法驱使,他没有动。
“你们都不热吗?啊?挤成这样?”
白洛鸳现在很暴躁,率先往旁边挪了挪,他走到一个树荫前,皱着脸用手给自己扇风。
本来是江经理的公司给他们准备的车,但眼下白洛鸳直接翻脸走了,俞声只能安排其他一起来的人自己回酒
店,他跟着白洛鸳,要去别的地方也只能打车。
但现在车还没到,他们需要在路旁等一会儿。
俞声见白洛鸳突然走出伞的遮蔽,这才从那种古怪的感觉中抽离出来,但没等他动作,林景遇已经走上前,
俞声看着他背后手中的东西,又紧了下眉心。
那是两个冰淇淋。
林景遇将那支冰淇淋从背后拿出来,放在白洛鸳眼前晃了晃。
“你喜欢的,草莓口味。”
这是在干嘛?哄小孩吗?还是小学生谈恋爱?俞声嘴角微抽,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却见白洛鸳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不虞的表情无端松动了起来,很快转化为纠结、挣扎、懊恼,最后,分明已
经卸了一身脾气,像是一只得了食却依旧傲娇的猫一般,接过那根冰淇淋,贪凉地舔食了一口,还不满地说:
“以后别给我买这种幼稚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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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意外

俞声看着这诡异又莫名和谐的一幕,突然感觉自己的存在格外多余。
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俞声偏过头不再看两人,很不是滋味地想,早知道就把方铮也抓过来了。
他余光又情不自禁地往两人方向上扫了扫,只见林景遇单手虚揽着白洛鸳的腰,几乎将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俞声视线上移,落在林景遇那张毫无瑕疵的侧脸上。
莫名的……俞声无端拧了下眉。
他握住伞柄,上前走了两步,露出一抹公式化的微笑,“董事长,这位就是您说过的弟弟吗?”
吃了半支冰淇淋,白洛鸳舒服了不少,也才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于是便顺着俞声的话说:“没错,他叫林景
遇。”
俞声伸出手来,举止颇有礼数:“你好,我叫俞声。是祈锦的董事之一,当然,也是你哥哥的人。”
他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暧昧,但深究起来也只能算是句玩笑,只是句子里的是在外人眼里一贯风流薄幸的白洛
鸳,便难免有些引人遐想的意思。
林景遇却没有俞声预料中的反应,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化,反而客气又有礼貌地伸手和他握了握手。
“你好。”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有旁人,只买了两支冰淇淋。”
哈……俞声在心中嗤了一声,淡定地回,“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凉的。”
他瞥了一眼旁边认真舔吃冰激凌的白洛鸳,微微眯了下眼,“只是董事长,我记得您胃不好,能吃这么凉的
东西吗?”
白洛鸳动作一顿,不太理解平时一向沉默寡言安分守己从来不多说一句话的俞声何时跟方铮一样话多了起来,
他侧目瞥过来,凤眸上挑的眉尾轻易就勾勒出诱人的弧度,刚刚那副稚嫩天真的模样瞬间消失不见。
“俞声。”他有些危险地开口,语气有些不悦。
俞声见他一副被扰了兴致后恼羞成怒的模样,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他感觉白洛鸳这个人,脾气真的很难拿
捏。你关心他也不是,不关心他也不是,整个人变化无常,肆意妄为,而且格外……不识好歹。
可是,又讨厌不起来。
林景遇插进话来,声音平静,又不容置喙,他看着白洛鸳,“慢点吃,不过,没有第二支。”
他一开口,俞声又看了他一眼,目光从他的眉眼上掠过,沉默片刻后,俞声突然开口:“董事长,我有点好
奇,你弟弟,怎么是姓林,而不是姓白呢?”
白洛鸳一脸看白痴的模样看着他,“不是亲弟弟啊。”
俞声抵唇咳了一声,声音依旧平稳,“原来是这样。”
“不过,还真是巧,我记得,江林集团的幕后实控人,也是姓林吧。”
俞声和方铮不同,方铮是小县城出身,单凭脑子和能力闯进了祈锦,被白洛鸳相中一路提拔,有了今天的地
位,而他俞声,家里本就小有实力,也颇有些人脉关系,当初也算是白洛鸳的合伙人,是助白洛鸳回到祈锦的一
大力量。
俞声对商圈了解更深,当然,对帝都的几大行业龙头、世家大族也都有些接触。
江林集团,便是帝都现在和祈锦、云盛鼎足而立的另一大企业集团,但与祈锦、云盛不同的是,江林集团已
经有五十年以上的历史,经过数次转型,如今风头并不如祈锦和云盛强盛,但立足传统能源行业,根基十分稳固,
大而不倒。
而江林集团的背后,站着的是帝都的百年世家大族,林氏。
林氏枝繁叶茂,家族关系十分复杂,而且林氏的人很少抛头露面,偶尔几次出席商业活动也十分低调,基本
上很少在商业新闻和娱乐八卦中出现。
所以,俞声对林氏也知之甚微。但是,看到林景遇的时候,他却莫名联想到了这个他接触甚少的林氏。
他开口时,白洛鸳脸上并无特别的反应,而林景遇的神色也毫无波澜,俞声一时竟拿捏不准,自己的直觉是
否出了问题。
他也不记得,林氏有“林景遇”这么一号人物。于是,他很快就打了个圆场,“不过,林是大姓,正巧撞上
了也不算稀奇事。”
白洛鸳看着他,“俞声,你今天很奇怪。”
“……是吗?”俞声对上他的视线,又垂眸抚了抚眉心,“可能是……身上出了些问题吧。”
额头上落上一抹微凉的触感,格外柔软舒服,俞声心里一惊,睁眼一看,发现是白洛鸳将手指放在了他的额
头上。
“还挺正常的,你先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带份午餐回酒店给你。”白洛鸳淡淡道。
俞声的目光描摹过近在咫尺的眉眼,虽然他刚刚的话让白洛鸳感到了扫兴,可他现在面上却没有丝毫不开心,
恼怒只出现了不到片刻,仿佛再激烈的情绪也只是转瞬而过。
他知道,因为他并未触及白洛鸳的底线,所以白洛鸳的包容便没有下限,哪怕是生气了,也不会跟他真的翻
脸。
什么是白洛鸳的底线呢,俞声想了一会儿,大概是……背叛。
毕竟,已经有过一次,白洛鸳为此摔得头破血流、遍体鳞伤。他决计无法承受第二次……
俞声又看向林景遇,那平静的目光下,是否藏着不为人知的东西呢?尽管白洛鸳风评不好,但自从他认识白
洛鸳以来,他还没见过,白洛鸳跟谁有过像现在这样亲近的距离。
俞声慢慢握紧了伞柄,“好。”
*
白洛鸳虽然不怎么挑食,在家里的时候基本上是有什么吃什么,但因为喝酒伤过胃,他现在也受不了多吃刺
激性的食物。
于是,他跟林景遇找了家口味轻淡的粤式餐厅,吃完后又给俞声打包了一份,才往酒店逛去。
因为城市规划原因,深市的大型企业这两年大都陆陆续续搬迁到了原本的城郊区,使得这一块原本有些荒芜
的地带慢慢发展成了新的商业圈。
不过还有很多拆迁过的地方尚未建成新的建筑,这一片城郊还有大量亟待改造的土地,周围除了些施工地,
还没有多少人流涌入。
城郊近海,白洛鸳和林景遇两人吃饭的地方也是一个临海餐厅,因此出来后,他们沿着海边散了会儿步。
下午日头依旧很晒,连吹过来的海风也难以缓解这股燥热,白洛鸳打算赶紧叫林景遇一起回去,却见林景遇
突然蹲下身。
系鞋带吗?
白洛鸳垂眸看着他,却突然听到了蹲下身的林景遇刻意压低过的声音。
“有人在跟踪我们。”
白洛鸳神色一紧,而后瞬息就恢复如常,他如常开口,“在哪边?”
“右后方。”
林景遇站起身,握住白洛鸳的胳膊,“往人多的地方走。”
眼下是下午,这片海滩也并不是景点,因此只有稀疏的几个人散落在岸边。
他们并未刻意转向,但再往马路边走时,便听到了身后逐渐传来的几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在离马路还有几
百米的距离时,身后跟着他们的人似乎终于按捺不住,径直朝他们冲了过来。
白洛鸳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说实话,他在重回祈锦后,盯着他的眼睛有无数双,他也清楚,自己身边不
算是多安全。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到目前为之,还是第一个。
林景遇突然开口:“别怕。”
还未及白洛鸳回应,林景遇突然停顿了一秒,掌心在他的手背上一按,然后飞快掠过,拦腰将他抱在了怀里,
下一瞬,没有任何犹豫,朝着远处马路边的人流中冲过去。
这么一抱,白洛鸳的身体顿时调转了个方向,正对着林景遇,也彻底看清了身后那群跟着他们的人。
一群陌生面孔,穿着基本都是短袖短裤,举止基本上和街边的小混混无异,但他们显然目标十分明确,就是
冲着他们来的,表情十分凶煞,各个都拿着家伙。
直到这一刻,白洛鸳才感觉到林景遇的怀抱其实颇为强硬,因为奔跑的动作,为了固定他的身体,他被紧紧
嵌到林景遇的怀里,难免颠簸,肌肉骨骼硌得他生疼。
但于此同时,他也再一次认识到林景遇的身体素质有多么强悍,抱着他这么一个一百多斤的成年人,一丝气
喘也没有,甚至还生生拉开了和身后那群混混的距离。
终于跑到马路边,旁边走过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有些惊恐,场面十分混乱。
林景遇把白洛鸳放下来,然后沉声说:“继续往前跑,然后报警,我去拦住他们。”
说罢,不顾白洛鸳阻拦,他便顺手拿了马路旁边的一根像是建筑工程用的水泥管,对着身后不依不饶追上来
的人冲了过去。
“林景遇!”
白洛鸳根本叫不住他,他有些惊骇地看着林景遇冲进那群来势汹汹的混混中,手里的水泥管对着其中一个混
混砸过去,那混混一个哀嚎,其他人拿着家伙围了上去。
这一刻,林景遇不像个学生,他身上那汹涌的气势,倒像个古代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的铁血将军。
混混人数众多,白洛鸳远远看着那混混手中的刀差一点点就砸到林景遇身上,他感觉心都快要跳出来了,手
中冷汗直流,白洛鸳到底没有碰过这种场合,强自镇定下来,然后快速反应过来,拿出了手机。
他先是报了警,然后,打开相机。
“别让他跑了!”
那声音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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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波澜

白洛鸳猝然回头,发现从旁边的人流中又冒出了两三个男人,死死盯着他的方向,暴力地拨开人流朝他大步
走过来。
前方,林景遇还陷在那群混混中,肉/体和棍棒的撞击声听得人心惊。
白洛鸳眼中划过一抹阴郁,在这种极度危险的时刻,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握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那三个男
人已经走得很近了,白洛鸳往后退了两步,脚跟突然撞上什么铁质的东西。
他盯着那几个人,余光往下一扫,眸色顿时一亮。
是一根钢筋。
白洛鸳快速蹲下身把那根钢筋棍拿起来,那几个男人也已经到了他面前,很奇怪的是,这三个人手里都没有
家伙,空着手朝白洛鸳抓过来。
白洛鸳微微眯眼,握着钢筋的手臂一用力,对着男人的胳膊狠狠砸过去。
一阵呼啸的风声掠过,面前的男人很明显是练过的,一闪身就躲开了这一击,白洛鸳砸了个空,当然,这并
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在几人躲开他这一下时,他咬牙收回力道,没有丝毫犹豫,拖着钢筋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妈的!”身后传来一阵怒骂声,随后就是几道逼近的脚步声。
天气本来就热,这么一番动作下来,白洛鸳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整张脸也有些发白,他勉强抽出精力来往
林景遇的方向看了一眼,心跳骤然停止了一瞬。
林景遇呢?
那群和林景遇陷入混战的混混们不知何时已经落败,倒地的倒地,哀嚎的哀嚎,但在那其中,竟然找不到林
景遇的身影。
白洛鸳脸色一白,大脑仿佛炸开一般,一片空白。有那么十几秒,他连思考的能力都忘记了。
他机械性地奔跑着,身后的脚步声变得混乱无比,耳边一阵刺耳的尖啸声。下一刻,白洛鸳猝然跌倒在地上,
他面色惨白如纸,视线变得模糊不清,紧接而来的,是难以承受的胃部不适感。
“白洛鸳!”
在那一阵山呼海啸般的耳鸣声过后,白洛鸳终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正欲抬头,半跪的身体却
被人猛地一推。
一声闷棍夹杂着一声难掩疼痛的闷哼声。
白洛鸳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触目惊心的一幕。林景遇把他推到一边,自己就已经来不及躲闪,那根布着铁
钉的木棍狰狞如狼牙棒,重重击在了林景遇的肩头。
那根木棍收回时,原本没入林景遇肩头的铁钉也被拽了出来,带出一串鲜红的血珠子。
这一幕映入眼帘,白洛鸳彻底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他不知道自己发出了什么声音,只是凭借本能朝着林景
遇扑过去,心跳几乎到了嗓子眼,他已经很多年,很多年,没有过如此心慌的感觉了。
那股珍爱的东西如同流沙般抓不住的感觉让他喉头哽咽无比,眼睛里瞬间被逼出了泪水。
白洛鸳看着林景遇站起来,挪开捂住肩膀的手,像是厉鬼一般,重新捡起他丢到一旁的水泥管,走向剩下的
三两个人。
格外陌生的模样。他不知道,林景遇竟然如此强悍。
再然后,那道沉稳的脚步声行至面前,白洛鸳看着林景遇蹲下身,他半身的肩膀上都在流血,上身的短袖沾
着自己和旁人的血迹。
白洛鸳感觉自己被他扶了起来,靠在他身上。
“没事了,白洛鸳。”
血腥味在不断蔓延,林景遇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沾了血的手指最后落在白洛鸳的眼尾,“别哭了,白洛
鸳。”
白洛鸳却突然被刺激到了一般,抱住他的腰,断断续续的哽咽变为不管不顾发泄般的哭泣。
“林景遇,你吓死我了。”
林景遇手臂微僵,最后,还是落在了他的身后,圈住他,眉间露出一抹松懈的微笑。
“警察来了!”
“快跑快跑!”
“……”
白洛鸳再有意识时,已经被赶来的警察和救护车送到了医院,他身上只有一些擦伤,简单清理上了药便没什
么事了,林景遇的肩膀却是被砸了钉子,消毒、包扎、打针……处理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
警察取证后离开,护士也离开了病房,白洛鸳坐在病床前,看着因为打了麻醉还在昏睡状态的林景遇。
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心绪却始终无法平静。
目光落在那裹了层层纱布的肩头,回想起那惊险的一幕时,白洛鸳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一直以来,他都说不清楚对这个自己领进家门实际上却非亲非故的弟弟是什么感觉。至少是不讨厌的,毕竟
林景遇的个性和长相都很合他的口味。也挺在乎的,毕竟是自己亲自承认的白家的一份子。
可是,是什么定位呢,白洛鸳一直琢磨不清。
自己的弟弟吗?虽然林景遇偶尔会叫他哥哥,可回顾两人日常相处,实在没有兄弟的样子。
爷爷的孙子吗?林景遇的确是符合他爷爷期待的孙子的模样,这个角色,他也做得很好。
但是……白洛鸳说不上来,就好像这些,都不能恰到好处地描述林景遇于他而言的位置。那种无法精准捕捉
到的东西,像是棉团一般,一直堵塞在他的胸口。
直到今天那一刻,那种模糊不清的感觉才似乎骤然清晰起来,到了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已经重视林景遇
到了这个地步,对于林景遇受伤、失去林景遇的可能性,他感到无比的恐慌。
他比他想象的还要在乎林景遇。
这几年里,除了憎恨以外,他第一次产生如此浓烈的情感。
白洛鸳看着林景遇沉睡的侧脸,因为失血过多,他脸色有些发白,眉心紧紧蹙起,睡得并不安稳。
这么仔细一瞧,林景遇脸上的线条其实并不柔和,鼻梁高挺,眉峰如剑,下颌线十分清晰,只是平日在他面
前时总是一副沉稳懂事的模样,才让他忽略了,林景遇其实并不是一个好接触的人。
和那群混混打架时,当真是以一敌百,气势如虹,令人惊骇。那身手,应该是以前在杭城生活的时候慢慢练
出来的,到底是怎样的生活,才能练就成这幅模样。
病房里除了机器运转的声音,安静到显得沉闷,发白的床品和遮挡用的帘布一动不动,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
的味道,白洛鸳就这么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林景遇,等回过神来时,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因为工作和身份原因,想借美色和身材诱惑他的男男女女不计其数,他见过的称得上漂亮的脸蛋,没有上万,
也有几千。看得多了,再惊艳的,于他而言,也就不过如此了。
所以,他自认不是一个容易沉迷于美色的人,但是,他现在竟然盯着一个男性的脸,看了半个小时以上。
实在是太稀奇了。
再联系上刚刚那一连串的所思所想,白洛鸳心里不禁咯噔一声。
难不成他是喜欢林景遇吗?
病房的门被打开,护士拿着要换的药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人,俞声。俞声得到消息,急急忙忙赶过来,因
为刚洗了个澡,连衣服都没穿好,头发也是凌乱的。
他闯进病房,面上是难得一见的慌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白洛鸳,语气不稳,“董事长,你没事吧?”
白洛鸳脸上布满阴云,说:“我没事,但他有事。”
听到他的回答,俞声这才松了口气,顺着白洛鸳的目光朝病床上看去。护士正在给床上的林景遇换药,纱布
被拿开后,那个略显狰狞的伤口便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俞声明显感觉到身侧的呼吸声都沉了下去。
俞声的心情也跟着沉了下去,“怎么回事?”
“我和他在酒店旁边的海滩上散步,突然就有两拨人拿着家伙朝我们冲了过来,林景遇帮我挡了一刀。”
“……”
“现在警察已经取证离开,但是……”白洛鸳微微眯了下眼,“我估计他们最终查不出什么结果。”
俞声感觉到白洛鸳身上的低气压,白洛鸳向来脾气不好,这他是知道的,但像现在隐忍不发压抑而非释放的
模样,却极其少见,俞声知道,这才是白洛鸳怒极的表现。
“会是江经理那边……蓄意报复吗?”
白洛鸳没说话。
“或者,有没有可能是祁俊?还是说张立秦?”
俞声一时还真无法确定怀疑对象,和白洛鸳积怨的人不少,但他实在想象不到,有谁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当众
去雇佣团伙围攻他。
也不能可能当众杀人,来这么一手,难道单纯为了发泄怨气吗?谁不清楚白洛鸳的手段,这么明晃晃地和白
洛鸳作对,只会是得不偿失啊。
到底会是谁呢?
“俞声,你去找人把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查出来。”
“好。”
俞声看着白洛鸳有些苍白的脸色,“董事长,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要不先歇一会儿吧,我帮你照看他。”
白洛鸳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他一瞬不瞬地望着病床上的人。
只见林景遇眉峰微动,在一阵窒闷的呼吸声后,他骤然睁开了眼睛,沙哑滞涩的嗓子扯出一道听着便有些痛
楚的声线。
“白洛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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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怀疑

白洛鸳一倾身,握住林景遇放在身侧稍稍抬起的手,他略有些紧张地看着林景遇的脸,“我在呢,林景
遇。”
俞声:“……”
怎么半天不见,那股电灯泡的感觉强烈了不少。
林景遇缓缓睁开眼,因为失血加上麻醉,他的唇色有些泛白,脸上也没什么血色,倒没有因此损减半分帅气。
意识逐渐回笼,林景遇第一个看向的就是白洛鸳,清明的目光从白洛鸳的脸颊一路滑落至他的肩膀。
白洛鸳一向一尘不染,此刻身上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的西装和衬衣却沾了不少灰尘和血点,即使没有怎么受伤,
可他的面色也着实称不上好看,原本姝艳的五官也像白玉蒙尘,暗淡了不少。
这幅灰扑扑的模样,让林景遇心头发紧,几乎失去知觉的臂膀瞬间涌起了绵长无尽的疼痛感。
林景遇反握住白洛鸳的手,不由得加重了些力道,将那修长脆弱的五根手指紧紧缚于掌中。喉根是难以自抑
的痒痛,他用微微沙哑的嗓音说:“我没事。”
白洛鸳微抿着唇,心神不宁地“嗯”了一声,他任由林景遇握着他的手,语气有些难掩的紧绷。
“你先别说话了,我让医生过来看看。”
俞声闷声不响地站在白洛鸳身后,目光扫到林景遇肩膀上重新渗出血迹的纱布,看着就肉疼的一幕,俞声脸
上却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不仅是因为他和林景遇萍水相逢,对他没有像白洛鸳这样的感情,还因为,他在这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中,莫
名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看到一个人因为保护白洛鸳而躺到了病床上,他率先想到的,不是感激,也不是感动,而是……怀疑。
他跟了白洛鸳三年,三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也足够他看清,白洛鸳身处的是怎样凶险的环境,尔虞我
诈、阴谋算计,这么一个年轻又没有任何依仗的人坐上如此的高位,有太多人看不惯白洛鸳,千方百计要把他拉
进谷底。
当然,白洛鸳也不是好对付的角色,至少,自从他回归祈锦以来,即使并非一路坦途,他也没有跌倒过哪怕
一次。
俞声自诩已经足够聪明,甚至于,他在白洛鸳的身边,扮演的也是智囊的角色,但他依旧很佩服白洛鸳,与
自己不同,白洛鸳性情张扬,脾气暴烈,做事从不顾及人情世故,得罪的人估计可以塞满他的办公室,但在这样
凶险万分的环境下,他却从来没有被算计成功过一次。
俞声虽然偶尔被白洛鸳折磨,但如果说让白洛鸳惨烈的摔倒一次,一想象那样的场景,他又觉得无法容忍。
尽管外界总是斥责白洛鸳不近人情、六亲不认,他对他爷爷以外的亲人也的确狠到让人发指,对那些哀求着
放过他们的人也无情到令人心惊,俞声却无法去讨厌白洛鸳。他相信方铮他们,也是一样的想法。
就是这样仿佛无坚不摧、永远不会跌落泥潭的白洛鸳,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俞声发现,白洛鸳一旦相信一个人,便会毫无保留地全然信任他。
当然,白洛鸳不会轻信于人,至少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错看过什么人。
但这并不代表着,不会出现例外。
就比如,眼前这个明显拨动了白洛鸳情绪的林景遇,真的就是完全值得信任的吗?
俞声并不知道林景遇的来历,但他对此人充满了警惕,一个突兀闯入白洛鸳生活的人,哪怕只冲着这一点,
本身就已经相当可疑。而现在,林景遇因为护他受伤,明显获得了白洛鸳更深的信任,这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一场联合他人精心设计的苦肉计,为的就是取信于白洛鸳。这样……也无不可能。
无怪俞声多疑,毕竟带着目的接近白洛鸳的人,当真是数不胜数。作为一个看不得白洛鸳跌落的人,俞声对
白洛鸳的周遭变化感知十分敏锐。
毕竟,稍有不慎,眼前这个人,就是万劫不复。
或许,以白洛鸳的性格,即使遭了挫折,被辜负被背叛,自己也能重新爬起来。实际上这只不过是将过往再
重走一遭罢了。
但也正因为遭受过这些,俞声实在见不得,白洛鸳那副千疮百孔的身体再被重创一次。
但是,眼见白洛鸳对林景遇的在乎溢于言表,俞声也识趣地没有说些什么扫兴的话,心中却已经有了算计。
林景遇这个人,他必须要好好查一查。
他又想起几个小时前刚见林景遇时脑海中那一闪而过的画面,直觉告诉他,林景遇的来历绝不简单。
*
俞声离开后,白洛鸳又照看了林景遇一会儿,他本身就不是伺候人的料,平时连端茶倒水这样简单的事都没
怎么做过,虽然做起来不显得笨拙,但细致涂药或是递水喂食的动作,和他身上那股矜贵傲慢的气质的确很不相
称。
林景遇见他忙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握住他的胳膊,打断了他的行为。
“好了,我只是伤了胳膊,”林景遇从他手中捏过那柄汤匙,“这些事,我可以自己做。”
林景遇将那吹好的一口皮蛋瘦肉粥喂进白洛鸳的嘴巴里,“白洛鸳,我们已经没事了。”
白洛鸳一怔,抬眼望进林景遇那双沉稳内敛的瞳仁中,他手指一抖,骤然从那种紧绷到快要崩坏的情绪中抽
离出来。
先是神色空白,而后情不自禁地蹙了下眉。白洛鸳有些不可置信,自己到了现在,竟然还会有这么无法克制
情绪的时候。
额间骤然一热,白洛鸳怔忪地眨眼,落在自己额头上的指腹平稳拭去了凝成一滴的冷汗,徒留一道灼热的触
感。
白洛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林景遇的手指温度太高,而是自己身体很冷,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睫毛无端颤了颤,白洛鸳动了动嘴唇,“林景遇,我……有点累了。”
的确,他本身就不是体力特别充足,又忙了半天,全靠那股意志强撑着,眼下绷紧的精神骤然一松,身上顿
时涌上了无穷无尽的疲累感。
“那就——”林景遇刚刚开口,白洛鸳就已经闭上双眼,脑袋对着床栽了下去。
“!”
林景遇一惊,还在输液的手臂下意识就伸了出去,接住了白洛鸳下坠的身体。输液的针被扯着飞溅出去,带
出一串小血珠,肩部传来撕裂般的痛感,但林景遇却像是感知不到一般,任由裂开的伤口流出的血浸湿了纱布。
在这种状态下,他依旧将白洛鸳抱了起来,朝着门口冲出去。
听到动静前来查看的医生护士:“……”
*
最后,林景遇和白洛鸳并排躺在了两张病床上,在被嘱咐了一天以内不准大幅活动后,林景遇终于安静地躺
了下去,他偏头看着旁边床上平躺着的白洛鸳,平稳的呼吸声昭示着他睡得很沉。
医生检查了白洛鸳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体质本来就弱,又受了惊吓,加上疲累过度,昏了
过去。
听到没有大碍的诊断后,林景遇才算松了口气,此刻,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咫尺之隔的白洛鸳的侧脸,眸色变
得温柔而缠绵。
直到微微侧身,看向天花板时,他才露出了一抹深思的表情,随后,那双漆黑的瞳仁中浮现出堪称阴沉的眸
色。
隐隐约约,克制着发怒的冲动。
*
白洛鸳料到帝都那边的人听到消息,会一个个跟蜂群一般飞到他面前,表达一下殷切且虚假的关怀。但第一
个来到他面前的,却有些意料之外。
他坐在病床上,林景遇坐在一米之外的另一张病床上,中间夹着两个人,一个俞声,一个则是……
黄庭。
白洛鸳没想到上次他都把黄庭羞辱成那样了,以黄庭这种注重体面、脸皮又薄的性格,还会出现在他面前,
朝他送殷勤。
现实却是,黄庭这个殷勤献得十分熟练且乐在其中,半分没有不堪其辱的模样。
白洛鸳看着黄庭削得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用叉子叉到他嘴前的第 N 块水果,感受着另外两道激光灯一般射到他
身上的视线,第一次对他喜欢的水果有种食不知味的感觉。
病房里四个人,三个人都在看他吃水果。这到底有什么好看的?
白洛鸳一贯享受旁人伺候他,本来黄庭赶着讨好他,他也乐见其成地受着,但是,这狭窄空间里弥漫着的古
怪氛围,让他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白洛鸳垂眸看了一眼送到嘴边的新鲜水果,又一言难尽地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俞声。
他拧了下眉:“俞声,你去给林景遇剥个橘子吧。”
林景遇:“不用。”
俞声:“不要。”
白洛鸳:“?”
虽然让他的员工做这种杂事确实不是分内的事,但作为一个探病的,给躺病床上的人剥个橘子也说不上多过
分吧?
而且其他人也就算了,俞声可是向来对他的要求说一不二,白洛鸳印象里都不记得俞声违抗过他,今天这是
怎么了?
怎么着?打工人意识觉醒,想要反抗他这个奴隶主了不成?
而且,林景遇怎么也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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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9 章 自作自受

这种微妙对峙的氛围很快被黄庭打破,他那张清俊的面容上衔着一缕毫无破绽的温和笑意,对另外两个年轻
男性的行径不甚在意,叉子往前一探,几乎抵在了白洛鸳的唇上。
白洛鸳下意识把那块水果给咬了下来,含进嘴里,清甜的水果香弥漫开来,让那蹙起的眉心不禁松动了几分。
黄庭见他认真吃下他给出的水果,原本难掩忐忑的心情不禁放松下来,他抽出一张湿纸巾,抬手拭去了白洛
鸳唇角残留的一丝甜腻的水痕。
原本是下意识的动作,黄庭尚未意识到这番举止已经将他的心迹展露无疑,直到周遭的空气都逐渐凝滞下来。
俞声:“……”
这是什么情况?
他知道因着白洛鸳肆无忌惮的打压,祈锦的几位旧董事都对白洛鸳心存怨恨,只不过白洛鸳拿捏着他们的生
死大权,即使心中不忿,表面上也要做足功夫。
甚至这其中不乏为了那一线生机,主动放弃耻辱心,舔着脸卖力讨好白洛鸳的个体。
但这并不包括黄庭在内。
黄庭平日里风度翩翩,不论本性如何,在外人眼中向来是君子作风,绅士优雅,十分注重体面礼仪,在公司
里不怎么参与那些人的拉帮结派,面对白洛鸳的冷待,也没有过多表态。
他跟白洛鸳之间,一向不冷不热。
只是今天,这是转性了吗?
俞声回想起那场闹得很厉害的公司聚会,那次,在他们离开后,黄庭似乎也留下了。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俞声心思百转间,林景遇则是表情淡漠,视线只是在黄庭的手上逡巡了一下,便不着痕迹地挪开了。
他二人心思各异,都没有开口,白洛鸳却是后知后觉,他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黄庭,冷淡的眉目间流
露出轻嘲。
“黄总,昨天那事,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黄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先是一怔,而后,那温和和悦的神色刹那间被一抹刺痛所取代,他手指抖了一下,
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白洛鸳。
那深色瞳仁中切实的怀疑让黄庭心头一刺,他蜷起手指,声音带上了嘶哑,“小鸳,我不会伤害你。”
白洛鸳心里倒并不是真觉得此事和黄庭有关,但他就想看黄庭不舒服的模样,才这样故意刺激他。见到他那
和十几年前如出一辙的英俊眉目间流露出的痛色,他会感到快意。
但是,看多了,又觉得厌倦。
*
黄庭失魂落魄地站在医院楼道尽头的吸烟区,倚靠着窗台,指间夹着一根香烟,已经燃到有些烫手,黄庭却
无知无觉,望着窗外,神色有些复杂难辨。
俞声从远处走过来,他不着痕迹地扫过黄庭手指间的那根香烟,印象中,黄庭并不怎么碰烟酒。
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是白洛鸳魅力太大,还是他太会折磨人,平时公司里一堆年轻的男男女女为他疯狂也
就罢了,没想到如今,连已经过了知命之年,一向温文尔雅的黄庭也因他伤怀。
但心里,又不觉得同情。
俞声收敛了表情,走近,“黄总。”
黄庭眼睛微动,察觉到他的靠近,淡定地碾灭了烟,他也敛去了那半晌的失神,温声回应:“小俞。”
“黄总今天,是为何而来?”
黄庭笑了笑,脸上带着一抹无奈,“难道,还不明显吗?”
“黄总,我们董事长的性格,想必不用多说,你我也都清楚。况且,他是祈锦的一把手,多疑一点,也不为
过。”
“我理解,所以,请你放心,我对小鸳没有任何意见。”
俞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黄庭,“实际上,我也很好奇……毕竟,黄总以前对我们董事长,并没有殷切到现在
这个地步,不是吗?”
黄庭立于窗边,半身笼在阴影中,半身浴在清晨的阳光中,长身玉立、姿态端庄,与在白洛鸳面前的模样不
大相同。
他清俊儒雅的脸上透出一股近似于追忆的神色,语气却没有大的起伏,“我只是,对于过去,有些后悔罢
了。”
听到黄庭主动提起过去,俞声脸上划过一丝惊讶,而后沉下了脸色,“既然黄总还记得,那你更应当清楚,
今天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黄总自作自受。”
俞声犀利的言辞却没有激起黄庭太多的反应,他只是沉默了许久,而后重复着他的话:“的确,是我自作自
受。”
黄庭这么说,俞声心里却有些犯嘀咕,到了现在,他倒真有些看不懂这个老狐狸了。
“那么,黄总打算……赎罪吗?”
*
白洛鸳几人在深市休养了几天,便返回了帝都。
林景遇伤口恢复得不错,但这段时间还是不能大幅伸展手臂,所以,在和舍友的毕业聚会上,他有很多活动
都没有参加。
白洛鸳空出了一天,一方面因为想陪着林景遇,一方面是考虑到周兴贤的请求,于是,他也出现在了聚会上。
这天全程的活动都是黄今阜安排的,听闻还有三个人要加入,黄今阜利落地更改了活动安排,尽管时间紧张,
内容却不仓促。
白天他们在帝都规模最大的主题乐园里玩了一天,顾忌到林景遇的伤口,他们五个人分了两拨,江别、赵安
基本上把那些惊险刺激的玩了一遍,而周兴贤则单纯因为胆小,跟着林景遇和白洛鸳玩了一些普通的。
尽管白洛鸳还记得,林景遇说过要陪他玩一些过山车、滑雪、蹦极之类的幼稚运动来释放压力,但因为最近
白洛鸳的情绪都还不错,也没有什么急需发泄的,所以,他对主题乐园里的这些运动,并没有特别多的兴趣。
倒是几个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当真是青春激情无处释放,玩得格外尽兴疯狂。
周兴贤捧着三杯奶茶来到室外餐厅,远远看去,在喷泉水池旁的一把巨大遮阳伞下,白洛鸳正在那里懒散地
坐着。
他今天穿得格外应景,一套花色十分鲜艳浓郁的短袖短裤套在身上,衬得他露在外面的肌肤越发白嫩,那本
就令人惊艳的面容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因为姿态懒散,脸上还盈着些浅淡的笑意,那份上位者的气质也隐
去了不少,看着和他们这些学生没什么差别。
只有白洛鸳一个人。
周兴贤的心跳顿时加快了几分,他走过去,坐到白洛鸳对面的白色椅子上,将手里刚刚买的饮料放到玻璃厅
桌上,拿出其中一份推到了白洛鸳面前。
白洛鸳挑挑眉,没说什么。
周兴贤坐在椅子上纠结了半晌,终于鼓足勇气,从口袋中拿出准备好的东西,用双手谨慎地捏着,递到白洛
鸳面前。
一张银行卡。
白洛鸳回想了一下,他都不记得,有别人给他递银行卡的时候。毕竟,在这方面,他一直扮演的是对外散财
的那一方。这种新奇的体验让白洛鸳起了几分兴味,主动开口,“这是什么?”
周兴贤依旧有些局促,圆润的脸蛋上布满不知是羞耻还是紧张的红晕,他低着头,小声说:“白先生,我…
…我奶奶手术很成功。”
“这是我把您那块玉扣变卖后拿到的钱,奶奶动手术只用了三百万,还剩了四百万。都在这里了,我先还您
这些,剩下的,我会按跟您约定的时间还清的。”
他大抵很少这样大段说话,说到后面时,气息越发不稳,声音也相当紧。看着,倒像是如临大敌的面试者。
竟然卖了七百万……虽然翡翠的价值的确波动很厉害,他那块摔碎的玉扣,大抵也能卖出这个价钱,但是,
毕竟碎了,七百万,估计就是那块碎玉的上限了。
他倒是没想到,这个才十几岁还没进社会的小孩子,能把那块碎玉卖出这个价格。
挺有意思的。
白洛鸳放下翘起的腿,将一只胳膊撑在玻璃桌上,他托着腮,伸手用中指按住那张银行卡,推回周兴贤面前,
“拿回去吧。”
“等到了约定期限,再一并还我。”
他勾出一抹笑:“这期间,你可以随意使用这笔资金。”
周兴贤愣生生地看着他,他那含笑的眸子沁在无边光芒中,风情太盛,让他一时忘了言语。
也差点,忘了呼吸。
此刻,借故离开的林景遇已经走到主题乐园的边缘,来到了约定好的目的地。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气势比平日更显冷冽,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日头正盛,周围没有一丝可以遮蔽的地
方,照得人晃眼难耐,林景遇却无知无觉,等待着他要见的那人赴约。
不知过了多久,一抹高挑绰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视线之内,那人穿着性感的鱼尾裙,上半身是紧身 V 领短袖,
踩着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只是脖颈以上却裹得十分严实,带着一副大墨镜和口罩,头顶遮阳帽,几乎整张脸都被遮住了,像是怕被人
看见一般,急匆匆走到林景遇面前。
见了林景遇,她开口第一声不是问候,而是训斥,“我说过多少遍了,没事不要联系我。”
“你知道见这一面要冒多大风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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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见面

她一身衣着都是有名的奢侈品牌,裸露在外的皮肤经过精致的保养,如少女般紧致嫩滑,头发是长波浪卷,
耳垂坠着两个大耳环,打扮时尚潮流,又因为脸整张都被遮住,仅从身形上看,全然分辨不出她的年龄来。
只是一开口,那颇为雍容成熟的嗓音便透露出来,站在林景遇面前的这位女性应该已经有些年纪,至少在四
十岁以上。
对于面前这位妇人劈头盖脸的指责,林景遇并没有反驳,但是面容冷沉,他盯着妇人,神色复杂难辨,似乎
蕴着无数难以言表的情绪。
他冷声道:“母亲。”
听到他这个称呼,妇人立刻惊慌地往周围看去,在确定没有任何可疑的目光后,她才转过头来,似乎难掩厌
烦,“我说过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吧!”
“林景遇,要是因为你的原因,坏了他们的计划,让我回不了林家,我就、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
林景遇神色一暗,他注视着眼前的妇人,林玥,他真正的母亲,声音平静地仿佛一滩死水。
“所以,我和他在深市受到那群人的袭击,是母亲派人做的吗?”
听到他直白的询问,林玥表情顿时一僵,面上露出一抹心虚,但很快,她便微微挺胸,理直气壮地说:“是
又怎样?”
林景遇表情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可斜在身侧的手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握了起来,这几日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
此刻,他竟不知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
林玥见林景遇沉默不语,突然冷哼了一声,额头皱起来,不掩失望地说:“这都快一年了,你都做成了什么?
我哥要的东西?还是张立秦他们要的东西?你一样都没拿到!”
“张立秦跟我说,白洛鸳连公司都没让你进过,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能回林家?”
“林景遇,你不是一向很有本事吗?这次,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所以我才出手,为的就是推你一把。”
“你看,效果不是很鲜明吗?白洛鸳最近不是对你上心了很多?”林玥眼中露出一抹阴狠,“如果你再像以
前一样毫无进展,我不介意接着插手。”
阳光正盛,却似乎没有照亮林景遇的面颊。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中,已经逐渐愈合的肩膀似乎再次疼痛起来。
“母亲,我差点死掉。”
林玥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愣了一秒,眯眼瞧了瞧林景遇的肩膀。看得出来,他的肩膀尚未恢复好,活动还不
是很自如。
白洛鸳和他一起在深市被袭击的事闹得很大,林玥自然也听说了林景遇在此次“意外”中受伤的事实。
林玥张了张唇,那正欲开口的关心却在下一秒涌上来的焦虑和急躁中咽了回去,再张口,已经是冷漠的质问:
“林景遇,我劝你别对白洛鸳太认真。演戏演了一年,不会也把自己骗过去了吧?”
“我找那些人来,也不是冲着打死你们去的。如果不是你疯狂反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你也不至于受这个
伤。”
“林景遇,你别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上白洛鸳了。”
林景遇紧抿着唇角,他的脊背绷直,浑身的肌肉都在轻微的颤抖,脸上有一瞬露出了近似狰狞的表情,像是
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良久,他回视林玥,平静地说:“没有。”
林玥问出这番话时,一直用审视的目光悄悄打量着林景遇,不知道是太久没见面,还是她一直没有认真了解
过自己这个儿子,她竟无法从他的神态上读出什么。
最后听到这个回答,林玥才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最好。”她又哼了一声,眼中掠过一丝嘲讽,“张立秦跟我透露,几年前,白洛鸳的父母死亡,和祈
锦集团大权旁落,白氏衰败……这一桩桩一件件,起因都是白氏那对夫妇和他们的儿子轻信旁人,最后遭到了至
亲和好友的背叛。”
“死了父母,丢掉家产,被旁人都踩到了泥里,呵,就这样还能爬起来,白洛鸳倒真有点本事。”林玥说着
说着,感慨了一下,继续道,“不过,遭受一次这样的打击能爬起来,谁能说得准,如果再来一次,会是怎样的
光景呢。”
林玥瞥了一眼林景遇,“你就别管这些了,按以前说的,尽快获得白洛鸳的信任,从他那里拿到需要的东西,
这就是你的全部任务。给你几年时间,不是让你拖拖拉拉在白家享乐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和白洛鸳早晚要撕破脸,站到对立面。按张立秦的说法,白洛鸳本身就是非常记仇的
人,更无法容忍被人背叛,你就别妄想等事情结束后,你和白洛鸳还会有任何可能性了。”
林景遇沉默着听完林玥这番耳提面命,等她说的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后,林景遇才再次开口,眸色隐隐有
些晦暗:“张立秦都跟母亲说了什么,几年前,白洛鸳的父母,不是死于飞机失事吗?”
“……”林玥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明明张立秦已经反复跟她强调,此事不准向外人透露分毫。
但是……她的儿子,跟她血脉相连,站在一条线上的,就算说了,也当是没什么问题。
于是,林玥回道:“儿子,你别太天真,你想想白洛鸳父母死了没多久祈锦就落到别人手里了,这怎么听怎
么都像是阴谋算计。”
林景遇嘴角扯了扯,他继续保持着在母亲面前的“天真”,询问道:“可是,我看新闻报道,那场飞机失事
的确只是一起意外。”
“而且,祈锦当时无主,换人坐镇也是应该的。”
林玥平时并不关注这些事,她本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吃了十几年苦后,现在抓住一个机会,心里只想着过
回以前荣华富贵的生活。
对于林景遇的疑问,她很是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估计是人家谋划得比较周全,没让人发现手脚呗。反
正张立秦就是那么跟我说的,详细的我也不知道。”
林景遇紧了紧眉心,他默了一瞬,很快说:“母亲,我记得,我嘱咐过您,和林家人以及张立秦、祁俊他们
交流时,一定要录音,以免他们未来反悔,你录了吗?”
“当然!我也不是傻的好吗?”林玥对林景遇这番质疑他的言语十分不满,立刻反驳回去。
林景遇:“那母亲把录音给我一份。”
“你要了干嘛?放在你那,要是被白洛鸳发现了怎么办?”
“不会,”林景遇做出保证,他语气沉稳,即使不是信誓旦旦的模样,但那分毫不动的眸色自有让人信任的
力量。
“我这边信息闭塞,需要了解更多有关白洛鸳的内容,这样,到那时候,才能更精准地……”林景遇停顿了
一下,嗓音轻微地颤抖,没让林玥察觉,“打击他,让他无法再爬起来,让他失去报复我们的可能性,你说是吗?
母亲。”
提到报复二字,林玥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一阵发抖。她对于白洛鸳的疯狂,虽然没有亲身体会,可仅
听文字,和旁边张立秦和祁俊等人现在的处境,也难免有些胆寒。
林景遇这么一说,林玥也做不到多想什么了,直接答应下来,她摆摆手,作势离开,“我回去弄给你。”
林景遇看着她纤细高挑的背影,神色越发暗淡,看着她毫无留恋地走出去,林景遇再次开口:“母亲,像以
前一样,我来养你,不好吗?”
他的声音格外低沉,分辨不出情绪,可让人听着,却莫名伤感。就像是,在做最终的一番确定,在向眼前人
告别一般。
林玥却丝毫没有听出什么异样来,那从林景遇口中说出的“以前”两个字,让她瞬间就炸了,她转过身来,
指着林景遇的鼻子。
“林景遇,别说这种可笑的话了,你赚钱养我,你能赚几个钱?就算能赚,区区你一个还没进社会的学生,
能比得上林家这种上百年的世家吗?”
“像以前那样?哪样?住个几十平的小平房,整天吃吃喝喝都要计算着花钱,我连件好看的衣服都没穿过,
处的都是一群寒酸到不行的朋友!”
“是,你那时候才几岁,还在上学,我怪不得你。但你应该知道,你爸把我害成什么样吧?我现在最后悔的
事,就是当初离开林家,跟你爸私奔。”
“还有,就是生了你!”
林景遇猝然握紧了掌心,那修剪得整洁干净的指甲陷入肉里,没有流血,眼前却泛起一片血红色。
“如果不是你在他们的谋划里起关键作用,我今天连见你都不会见!”林玥想到什么,瞪着林景遇的眼睛里
泛起了一丝毫不掩饰的嫌恶。
“还有,不管别人怎么样,我不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搞同性恋,你没跟白洛鸳那个恶心的同性恋搞在一起
吧?”
林景遇脸色一寒,“母亲以为呢?”
“哼!最好没有。”她看着自己的亲儿子,像在看什么脏东西,“如果你跟他搞上了,以后就算我回到林家,
也不会让你踏进林家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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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真心

在主题公园玩了一天后,四个高中毕业的男生在白洛鸳的带领下来到了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一条商业街上的
五星级酒店,用晚餐。
酒店在黄今阜那里旁敲侧击得知用餐的是白洛鸳,花了近半个月时间将最高一层单独开辟出来,重新进行了
布置。
一从那 VIP 电梯通道出来,便见这一层宛若空中楼阁一般,不透光的落地窗隔绝了外界的灯红酒绿,辟出一
方世外桃源般的小天地。
地板用檀木铺就,盈盈的木香蜿蜒着绕入鼻翼,右手边一道潺潺的小溪,叮铃叮铃的水声穿过竹木、绿植、
假山,配着暖橘色如晚霞般的灯光,简直让人怀疑,这里究竟是餐厅还是园林。
酒店负责人知道白洛鸳见惯了各种富丽繁华的酒店,便别出心裁做了这样的布置,在这样清幽的环境下就餐,
别有一番风味。
江别和赵安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不时发出一声惊叹,周兴贤反倒更为淡定,只是蜷在衣角旁的手暴露了他
的紧张。
酒店负责人亲自来做引导,以期在白洛鸳面前好好表现一番,旁边那三两声的赞叹让他骄傲不已,但一看白
洛鸳,面上却依旧是稀疏平常的表情,顿时又被打回了原地。
他带着五人来到这偌大的一层唯一的餐桌前,噙着笑将菜单奉上。
好在白洛鸳并没有如传闻中端着一副高姿态,很是随性自然地接过菜单,扫了几眼,圈出两个,又指着另外
几个含义晦涩的名字,抬眼示意他介绍一番。
然后,他又将菜单递给跟他一起来的几个年轻男生,因为江别和赵安在,场面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酒店负责人不知为何,莫名松了口气,在白洛鸳来之前,他们虽然是一副喜迎贵客的状态,但心里各个提吊
着,生怕白洛鸳一个不满意,砸了他们的场子。
但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
用完餐后,就到了黄今阜所谓的惊喜环节。
白洛鸳不知道黄今阜在搞什么,刚刚用餐结束,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便出现在他们面前,夸张地以绅士的
姿态弯腰伸手,“先生们,请随我来。”
这个神秘人带着一张很漂亮的双色面具,侧额边插着两根羽毛,一身黑色燕尾服,像是在过万圣节 cosplay
一般,身形较为纤细娇小。
白洛鸳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那刻意伪装后依旧莫名熟悉的声线,和这幅身形,却让他联想到了一个人。
林景遇看了一眼神秘人,又扫过白洛鸳的侧脸,没说什么。
不如说,他今天一直很安静。
在神秘人的引领下,他们来到了旁边一座 livehouse 里,自然也是包场,仅容纳千人的场馆里只有他们零星
的几个人,也显得格外空旷。
场馆光线有些暗淡,又格外安静,周兴贤和江别有些不安,没有发现那个领他们进来的神秘人已经离开。
他们在场馆前排的位置坐下,位置旁边,已经有准备好的零食和饮料,刚刚坐好,突然咔嚓一声,聚光灯刹
那亮起,聚焦在舞台之上。
他们齐齐看过去,这才发现,舞台上竟然站着一支乐队,赵安定眼一瞧,不禁激动地拍了下扶手,“卧槽!
是 SHORE!”
SHORE,国内知名摇滚乐队。代表作品《浪》曾经作为国内爆款手游的主题曲,躁动了无数年轻人的夏天。
他们这代年轻人,多少对手游有些接触,江别和周兴贤虽然不认识这支乐队的成员,但等赵安哼起熟悉的旋
律,随之而来的是环绕整个场馆的逐渐沸腾的乐声,也情不自禁地激动起来。
白洛鸳瞥了一眼旁边肉眼可见兴奋无比的学生,目光投向舞台上的乐队。
到底是黄今阜,很会来事。
不过,黄今阜可能不知道,《浪》是他花大价钱买下来,送给贺易繁名下云盛科技成立十周年的礼物,贺易
繁听了,觉得很适合他旗下手游的基调,便用来做了主题曲。
白洛鸳对上乐队的主唱的目光,那人嚣张狂放的眼睛盯上他,挑衅地比了个手势。白洛鸳顿时有些头疼,为
了买《浪》的版权,他跟眼前这个主唱,结了不小的梁子。
或许是多少差了几岁,白洛鸳听着这种曲调激昂的歌,并没有感觉很兴奋,反而觉得有些闹腾。
倒不如在酒店里听林景遇给他唱。
白洛鸳起身,离开了座位,来到洗手间。掀翻顶棚的音乐终于离远了些,白洛鸳用清水拍了拍脸颊。
有些累了。
身后门上不知何时靠了一人,那人穿着燕尾服,曲起的指节上挂着那漂亮的面具,他皱着精致的眉头,看向
白洛鸳。
“知道 SHORE 的出场费多贵吗?我半年的零花钱都没了,你怎么不坐那听?难道不喜欢吗?”
白洛鸳微微仰头,水珠顺着他被打湿的黑发滑落下去。
“果然是你啊。”
白洛鸳转过身来,走向卸去伪装的曲寻陌,他身量本来就高一些,气势也远比曲寻陌足,那脚步虽然随性,
曲寻陌却莫名有些畏惧,瑟缩着退后了两步。
“你早就认出我来了?知道是我请的 SHORE?”明明是质问,语气却有些期待和惊喜的味道。
“是啊,毕竟,黄今阜比起你,还是要聪明很多的。”
曲寻陌瞬间涨红了脸,激动道:“白洛鸳!你、你怎么还是这么讨人厌!”
白洛鸳并不在意他的话,手臂撑在他身侧,低头看着他,眼里布着笑,却有些冷意透出来,“说说吧,你这
么大费周章,目的是什么?”
他实在好奇,怎么以前绕着他走的人,怎么最近都开始硬往他身边凑了。
“我哪有什么目的?”
曲寻陌奇怪地问:“你不喜欢 SHORE 吗?我听易繁哥说,你喜欢他们的歌。”
白洛鸳不置可否,他收回手臂,面无表情地往场馆内部走去。
曲寻陌拉住他,他低着头,语气变得有些尖利:“喂,白洛鸳,你就一点都不领情吗?”
“……”
“是,我是说过对你爸妈不好的话,但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已经道歉了,我现在,现在还千方百计做你喜欢
的事。”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
曲寻陌握紧了手掌,哽咽地说:“如果,如果你真那么喜欢付柚,我就让给你好了。”
“这样行了吗?”
一阵静默。分明远处还有音乐声传来,曲寻陌却感觉这股寂静快要让他窒息。
“不好。”
曲寻陌呆了一下,他有些不敢置信听到了白洛鸳的回答,尽管这股回答不能让他如意,但他还是激动地站到
了白洛鸳面前,握着他的双臂,“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只要你答应跟我回到过去,我都能去做。”
“我真的,不想失去朋友。”他本就长得精致可爱,很讨人怜惜喜欢的长相,不然也不会在竞争十分激烈的
娱乐圈里,以平平无奇的业务能力,还能获得一席之地。此刻一落泪,更是惹人心疼的模样。
白洛鸳闭上眼睛,“你没有让我父母听到那番话,所以,我可以保证,对你的报复到一年前的星盾晚宴为
止。”
“但是,曲寻陌,我们做不成朋友了。”
“什么……”曲寻陌眼睛变空,他知道白洛鸳一向说一不二,他说出这番话,就意味着,他所期待的恢复朋
友关系,注定成为一场空谈。
但是,已经不错了,不是吗?至少他能确认,白洛鸳已经不再恨他。
曲寻陌望向白洛鸳离开的背影,突然想到什么,大声开口:“那付柚呢?你说到星盾晚宴为止,那为什么,
还要跟我抢付柚。”
白洛鸳停下来,“我不是跟你抢他,只是,我不能接受,一个跟我父亲长得相似的人,和对我父母百般诋毁
过的人在一起。”
“……是吗?”曲寻陌看着白洛鸳消失在转角,低声喃喃自语,“原来……你是真的不能原谅我。”
他回忆起,和付柚分手后,听到的那则八卦。
付柚为了接近白洛鸳,竟然打破了自己一向不陪金主喝酒的原则,就为了那一个出现在白洛鸳面前的机会。
付柚才见过白洛鸳几面啊。
他恐怕永远不知道,白洛鸳对他一次次的偏心,那些肉眼可辨的偏爱,不是因为他演技精湛,不是因为他有
人格魅力,而仅仅是因为,那和白凤鸣仅有两分相似的脸。
真是太可笑了,怪不得主动献身结果却这么狼狈,还被白洛鸳赶了出去。白洛鸳看到付柚放下尊严抛弃人格
去讨好他,估计会气到恨不得撕下那张脸吧。
“真是自私啊,白洛鸳。”
对自己的厌恶是出于他当时对他父母的口不择言,对付柚的偏心和冷眼是出于那张和父亲相似的脸,就算是
对贺易繁的感激和亲近,也不过是因为,当初贺易繁帮他查清了他父母死亡的真相。
白洛鸳,你眼里就只有你的父母吗?
其他人,都不配得到你半分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真心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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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林同学:啊,我是例外

第 52 章 许愿

SHORE 只唱了三首歌,白洛鸳一回去,便见几个人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轻笑了一声。
“接下来的时间自由安排,你们还有什么想玩的吗?”
“唱歌!”
“唱 K!”
赵安和江别两人不约而同地喊出声。
目光从林景遇身上轻轻一扫,白洛鸳略一颔首,“可以。”
黄今阜给了他一份清单,除了逛主题乐园、餐厅这些外,还有四五个备选项,其中就有唱 K 一项。白洛鸳向
黄今阜发了个消息,黄今阜立刻将地址发了过来,还补充一句。
“恭喜白总,解锁了惊喜选项!”
白洛鸳挑了挑眉,没有追问他是什么惊喜,毕竟,对于黄今阜,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但是,就是这一念之差,让白洛鸳有些后悔。
KTV 包厢内。
白洛鸳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林景遇的腿,有些昏昏沉沉地听着另外三个在前面兴奋点歌唱歌的年轻人的歌
声,几个人唱歌的调子节奏竟都有些一言难尽,但好在音色清亮,带着朝气和青春,并不算难以入耳。
白洛鸳用舌头舔着林景遇刚刚给他剥开的一支棒棒糖,小臂和手腕支在后脑勺,他有些古怪地看着林景遇的
下巴,突然问:“林景遇,你从下午开始就情绪不高。”
“出什么事了吗?”
林景遇一怔,他垂眸对上白洛鸳的视线,那双最初时总是携着戏谑和挑逗的眸子,此刻却沁着真切的担忧。
从深市回来后,白洛鸳明显对他更加关切照顾,甚至他这种不太在意旁人想法和情绪的性格,现在却变得细心了
许多。
他母亲的目的,的确达到了。
白洛鸳更在乎他了,林景遇原本也应该高兴的,此刻心情却是相当复杂。
“我、没什么事。”
“……”白洛鸳顿时蹙了下眉,他不喜欢林景遇这副不坦诚的模样,正欲说些什么,思路却被突然从外面被
打开的门打断了。
几个年轻的男男女女涌入,长相漂亮的漂亮,帅气的帅气,衣着十分靓丽性感,不显暴.露,但别具意味。赵
安几人的歌声戛然而止,呆滞茫然地望着走到他们身边的俊男靓女,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们看不懂情况,但白洛鸳却是见惯了这种场合,不用思考就知道几人的身份和来意,无非是陪酒陪唱陪玩,
或许还会提供一些特别的服务。
这在名利场上并不少见,但他今天带过来的,是几个学生,而且,林景遇也在内。
林景遇是最后一个看过去的,他察觉到白洛鸳身体微微的僵硬,往那边瞥了一眼,即使他对这种情况知之甚
少,但结合白洛鸳的反应,他也立刻明白了过来。
然后,一股怒火没由来地涌了上来。
恰在此时,白洛鸳的手机响了。他打开一看,是黄今阜发来的消息:
“洛鸳~说好的给你弟弟见见世面,刚刚进门的这几个,可是我精心挑选过的,绝对干净,绝对一流!包你和
你弟弟满意!”
白洛鸳眉心一跳,他还在想黄今阜哪里来的胆子没经他的允许就做这种安排,原来是,经过了他的“授意”。
也是,仔细一想,他以前好像的确跟黄今阜说过,想抽时间带林景遇出来见见世面。
但是,时过境迁,他早就忘干净了。而且,他现在莫名地不想林景遇去接触这些东西。
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在他思索的时候,白洛鸳没有注意到,手机屏幕中的那两行消息,已经被林景遇看了个干干净净。那双平静
淡漠的双眼里,烧起了一股无名火。
林景遇的手按在白洛鸳的肩上,他极力克制着,手臂青筋鼓动,勉强压抑住了那股从五脏六腑一路烧到咽喉
的怒意和苦味。
他真想……!
白洛鸳抚了下眉心,意识到自己才是那个源头后,心里的不悦慢慢消了下去,他耐着性子给黄今阜发消息:
“不需要了,让他们出去。”
黄今阜:“……”
“白大公子,你确定?!”
“确定,限你一分钟时间安排。”
白洛鸳瞥了一眼旁边坐立难安的几个少年,闭了闭眼,却陡然察觉被他枕在脑后的那条腿变得硬了许多,有
些硌人,似乎肌肉都绷紧了。
白洛鸳正欲继续感受一下,那股坚硬的触感又悄然消失,恢复了一贯的模样,脑袋随之往下沉了沉。
奇怪。
白洛鸳抬头一看,正对上林景遇看向他的视线,在 KTV 包厢绚丽与昏暗交替的灯光照射下,林景遇的眸色明
明灭灭,无法分辨真切。
“……”白洛鸳张了张嘴,却无端失了声。
很快,那几个走进来的男女纷纷收到了消息,对着他们抱歉一笑,以“走错房间”为由飞快退出了包厢。
赵安、江别、周兴贤:“……”
他们几个还没搞清楚状况,却见白洛鸳和林景遇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他们对视了一眼,又唱了一小会儿,
以“上厕所”为由借故跑出包厢,给白洛鸳和林景遇留出了空间。
白洛鸳:“你看到了?”
林景遇:“是。”
“……”白洛鸳用手指夹着那支糖的糖棍,嘴里泛着甜丝丝的糖味,他却有些无心享受,“这不是出于我的
本意。实际上,我都不记得这件事了,也没想到……”
白洛鸳皱了下眉,他一向肆意妄为,做事只凭自己开心,更不会向旁人解释自己的言行,但是现在,他下意
识想要跟林景遇解释清楚。
初见林景遇时,他看着林景遇刻板正经,很好逗弄又青涩纯情的模样,的确产生过这样的想法,但那种想法
现在早已经荡然无存,尽管他依旧分辨不清自己对林景遇存着什么样的心思,但不想他沾染这些,是确定的。
他下意识去解释,只是这种行为与他一贯的性格相违背,白洛鸳心里并不舒服,脸色沉了下去。他没有继续
再解释下去,而是直接道:“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林景遇看着他因为折了性情而隐约感到不适的脸,心头一刺。
他知道,白洛鸳因为家中变故,已经性情大变过一次,尽管他现在在外人眼中,傲慢、自私、唯利是图,好
像性格变得十分不堪一样,林景遇却觉得他这样,没有任何不妥。
他见过白洛鸳神采飞扬的模样,见过他张狂不可一世的模样,也见过他脆弱失落的模样,无论他身上光芒是
明是淡,只是站在人群中,便无比耀眼。尽管听旁人的讲述,白洛鸳年少时乖巧天真,像那支棒棒糖一般甜腻黏
人,没有见过那副模样的他,诚然可惜。
可在白洛鸳爷爷、曲寻陌、贺易繁这些人都情不自禁怀念过去的白洛鸳的时候,白洛鸳却从未提起过分分毫
毫与之相关的过去,他似乎并不怀念那副模样的自己,林景遇便也觉得,即使没有见过,以后也不会见过,也没
有太大的遗憾。
正如此刻,他自然是不希望白洛鸳因他的原因而折损了自己的傲气,再次强行改变自己的性情。
白洛鸳愿意这么这么跟他解释,林景遇心里那股怒气已经淡了不少,只是……还是未免难过。
他伸出手指抵住白洛鸳的双唇,哑声道:“白洛鸳,你不用这样的。”
“你做什么,我都不会责怪你。”
当然,他自会有自己的应对方式。
白洛鸳怔住了,他望进林景遇的眼睛里,看着他深色的眼眸中透出的神色,微微屏住了呼吸。
包厢里依旧放着不知名的音乐,两人却已经都听不到,静静地看着彼此。
半晌。白洛鸳眨了眨眼睛,那双上挑的凤眸里重新沁了笑意,他微勾起唇角,“那这样吧,虽然你不怪我,
但我这人也是有点良心的,这种不顾你意愿的事,多少有点不尊重你。”
“我错了,然后,作为补偿,你可以许一个愿望,我会尽可能满足你。怎么样?”
林景遇看着他,没说话,眼中却含着一抹深意。
“哦对了,你的毕业礼物我也还没准备好,这样的话,你直接许两个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真的吗?”林景遇突然问。
“当然。”
“什么都可以。”
“当然。”白洛鸳转了转指间的那支糖棒,“你仔细考虑考虑,我这人轻易不给人许诺的。”
是吗?林景遇眯了下眼。他想起来,心里一直很介意的,白洛鸳曾经许给他室友的愿望,他轻易允诺每人一
个愿望,就像是古代的免死金牌一般,成为了林景遇心头的一抹不确定性。
林景遇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我想好了。”
“这么快?”白洛鸳有些诧异。
“嗯。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那你说吧。”
林景遇低头看着他,“其实我仔细想了想,你说的好像也没有错。”
“我的确没见过什么‘世面',没有谈过恋爱,没有牵过旁人的手,没有亲吻、没有……的经验。因为这些空
白,我一直心存不安,担心未来某个时刻,无法做到完美。”
“嗯嗯……嗯?”白洛鸳起先还在点头附和,但听着听着,便读出了一丝诡异的味道,他让林景遇许愿,林
景遇为什么要说这些?
难不成——
林景遇继续说:“所以,我想尝尝接吻的滋味。”
林景遇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白洛鸳,缓声道:“白洛鸳,你能教教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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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怎么 52 章了还没接吻呢,好像让你俩直接上床(不是

第 53 章 怀疑

白洛鸳惊愕不已,他看着林景遇,看着他眼里流露出的不似作假的认真神色。
教他接吻?
白洛鸳怎么也没想到,林景遇会提出这样一个几近于荒唐的愿望。
但是……白洛鸳少见地开始紧张起来,他躺在沙发上,枕着林景遇的腿,分明是最放松的姿态,身体却在林
景遇的注视下微微绷紧了。那缠绕在他身上的目光,像是藤蔓一样慢慢爬入他的身体里,心跳无端加快了许多。
就连腰腹向下,也无法控制地烧灼起来,呼吸变得紊乱。
他这是……怎么了?
林景遇又定声重复了一遍:“白洛鸳,教我接吻,好不好?”
声音未落,白洛鸳突然伸出手臂,环住林景遇的脖颈,微微用力,向自己的方向一压。而他也抬起下巴,含
住了迎面而来的那双薄唇。
这一次,林景遇没有叫他哥哥,依旧得到了他的心软。
手中的棒棒糖掉了下去,不知滚到茶几附近的哪个角落,白洛鸳无心可惜,他双手勾着林景遇的脖颈,轻垂
着眉眼,不怎么熟练地舔着林景遇的薄唇,然后试探着,伸出舌尖。
林景遇呼吸一颤,他骤然收紧了双臂,掌心按住白洛鸳的后脑勺,将两人距离拉得更近。
唇齿交缠。
林景遇睁着眼睛,白洛鸳轻颤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微红的脸颊……映入眼帘,无比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中。
两人各怀心思,这个吻更是意味不明、荒诞不经,但那残存的棒棒糖的草莓香让这个绵长的吻多了一丝甜味。
*
一转眼入了秋。
白洛鸳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身子陷在沙发中,他安静地看向巨型落地窗外的风景,高耸的建筑将地面上的
车水马龙拉长至模糊不清,像是遥遥相望又不可及的另一个世界。
白洛鸳若有所思地抚着唇角。
那次接吻并没有给旁人看到,白洛鸳也没有告诉爷爷,这件事仿佛成了两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什么教他接吻……这么破烂的理由,白洛鸳实在有些搞不明白,当时怎么就被骗住了。
真是匪夷所思。
他正想着,俞声推门走进来,“董事长。”
白洛鸳神色未动,淡淡道:“你现在连门都不敲了。”
俞声微笑,并不觉得这是责怪:“还不是董事长惯的吗?”
“什么事?”
“上次您说看好智能机器人领域,方铮为此搞了个项目方案,您看一看吧。”
白洛鸳接过他递过来的文件夹。
“这个项目我们之前没有涉及过,没有任何基础,如果要做,会牵动大量的资金人力,最好是成立专门的事
业部。我以为……”
白洛鸳翻看着文件,“你以为,步子太大,风险太高?需要谨慎决策?”
俞声瞧着白洛鸳平静无痕的表情,轻笑一声,“是要谨慎,不过,我们祈锦,本就是靠着求新求变才突破重
围的,为了求稳而放弃机遇不是我们的作风。”
白洛鸳将看完的文件重新丢给俞声,“我同意了,去过会吧。”
“好。”
白洛鸳想到什么,突然问:“既然是方铮做的方案,他怎么没自己过来?”
俞声的笑意僵在嘴边,露出一抹古怪中透着尴尬的表情:“他请假了。”
“怎么?”
“生病。”俞声躲开白洛鸳递过来的视线,“董事长不用担心,不是大毛病。”
白洛鸳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也是,有你在,我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戏谑道:“要不要我也给你批个假?”
“不用。”俞声顿了一下,“我下班后去再看看他。”
白洛鸳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还有事吗?”
“的确还有一件事,”俞声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是关于,林景遇的事。”
“……”
在这个与以往没有丝毫不同的夏天,林景遇不出意外,考入了菁华大学的数学系,白洛鸳还特意拜托了在菁
大任职且这两年颇有建树的学长,让他帮忙带带林景遇。
诚然,林景遇足够优秀,但在菁大,云集了全国各地的佼佼者的最高学府,自然也说不上全无压力。
不过,白洛鸳还是很相信林景遇的能力的,或许,他不会比曾经的自己差。
爷爷也很为林景遇考进菁大这件事高兴。
出人意料的是,周兴贤也考入了菁大,他的分数要比林景遇低一些,进的也是冷门一点的专业。
白洛鸳想着,他很是意外,俞声和林景遇没什么交集,那么,他在他面前提及林景遇的目的是……?
“他怎么了?”
俞声凛了凛神,“我私下对林景遇做了一些调查。”
“董事长,林景遇的确和林氏有关。”
白洛鸳神色一紧。
“我现在还没有充足的证据证明他就是林家人,但是,我敢发誓,他的来历,必然和林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
系。”
白洛鸳呼吸微变,他沉默着,没有言语。
俞声继续道:“董事长,还请您小心林景遇的存在。林氏这两年来和张立秦、祁俊他们走得很近,如果林景
遇和他们确有联系,那他的出现,就一定是冲着您来的,如果……他会是您身边最大的威胁。”
白洛鸳用双指抚住眉心,神色晦暗难辨,“我未曾听闻,林氏上上下下,有林景遇这样一个人物。”
“我起初也没有查到什么,只是偶然听到一则辛秘,如今林氏已经退居幕后不理事务的林正渊,曾有一个小
女儿,性格离经叛道,在大约二十年前,因为婚事遭林正渊反对,离家出走后再未归来,据说,她离家前已经和
林家决裂。”
“林氏对外宣称,林正渊的女儿死于车祸。但很有可能,那个女人并没有死。”
“算算时间,如果她离开林家后就孕子,生下的孩子,也差不多正好是林景遇这个年纪。”
白洛鸳倚靠着蓝黑色丝绒的沙发,他抬眸看向俞声,“这是,你的推测。”
“是。”俞声压下嗓音,“但董事长,您应该明白,这并非空穴来风。”
白洛鸳默然。
可俞声透过白洛鸳的眼神,已然看出来,白洛鸳将他的话听进去了。因为他那深色的眼眸中心,划过了一道
难以掩饰的动摇和刺痛。
俞声的情绪也跟着一哽,他微微攥紧掌心,定定看着白洛鸳,“我会继续调查这件事。”
“只是,白洛鸳,无论林景遇清不清白,在我查清楚之前,请你遏制住自己的情感,免得最后无法及时止
损。”
他没有再以上下级的口吻叫他一声董事长,而是直接叫了他的名字。
白洛鸳的眼眸中浮现出一层雾色,变得朦胧不清,如月色般醉人,他疑惑地喃喃道:“我……什么情感?”
有些茫然。
有些失措。
俞声已经很久没见过白洛鸳这幅模样,但幸好,还远没有几年前那般,像玻璃般易碎。时过境迁,白洛鸳是
真的成长了起来,或许,即使再遭受一次痛击,他也不会倒下。
只是,俞声依旧不想看到那副场景的出现。
俞声撇过头,避着白洛鸳的视线,声线变冷了不少,“我不知道。”
“但是,白洛鸳,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们花了多少时间才从谋害你父母的凶手手中夺回祈锦,我们的核心
团队平均年龄不到 30 岁,让祈锦壮大到这个地步有多不容易。”
俞声绷紧声线,像是下足了决心,才继续点出,“你也知道,祈锦不仅是我们的心血,还是你父母的遗
产!”
白洛鸳浑身一振,瞳仁颤动着。
俞声往前一步,盯住白洛鸳的眼睛,“白洛鸳,你最近太松懈了。”
“你不是说过,你不会谈恋爱。因为你这个身份,难以接触到纯粹的感情。难道……现在是打算反悔了
吗?”
他的言辞极其残忍,可却没有分毫犹豫。没错,俞声想逼迫白洛鸳现在就放弃林景遇,尽管他还没有掌握充
分的证据,但从他目前查到的那些疑点来看,林景遇就足够他心存最高警惕。
最万无一失的措施,自然就是让白洛鸳推开林景遇。
即使不能如此……俞声很清楚,在白洛鸳心里,最重要的两件事,一是他的家人,二是祈锦。他不知道林景
遇现在在白洛鸳这里已经排到了什么位次,但是,必然没有祈锦和他的家人重要。
他这么一点,白洛鸳又聪明至极,不会不考虑其中利弊,即使他一时无法割舍掉林景遇,也无法再全心全意
待他,两人之间必会心生嫌隙。
痛吗?必然会痛。
可白洛鸳就是这样的人,他自己永远是排在末次的,无论过去如何,他现在绝对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纵容
在外界看来,他总是冲动行事,任性妄为,但是,实际上呢,每一件事都在他的掌控和预期下往前发展。
所以,自己心情如何,在面对家人和祈锦的问题时,白洛鸳是不会在乎的。
他是不会让不确定性威胁到祈锦的。
两人对视了良久,还是俞声先退了一步,落在一旁,微微颔首,“抱歉,董事长,是我失态了。”
白洛鸳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修长的身形在昏黄的光线映射下略显单薄。
俞声静静地看着他,心情却无比糟糕。
直到白洛鸳终于开口,
“俞声,我想喝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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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4 章 遗憾

菁大。
林景遇进的是理科实验班,原本大一大二是不会指定导师的,菁大的教授大都是学术大牛,平日里除了参加
学术会议,大都要搞自己的课题项目。除了课上,学生难得见教授一面。
不过,因为白洛鸳的缘故,林景遇受到了一位博士生学长的照拂。学长名叫余朔,他的导师是一位院士,余
朔见林景遇天赋不错,便时常拉着他一起参与他们的科研项目。
余朔推了推眼镜,一副斯文模样,“景遇,我听小鸳说,你高中在菁大附中读?”
偌大的学院办公室内,桌子成圆环形布置,每个桌面上都放置了电脑,平日里同个课题组的硕士博士生经常
聚在这里,一起探讨课题。
不过,现在只有余朔和林景遇两人。
林景遇不知余朔的意图,但因为是白洛鸳介绍的人,他一向表现得客气尊重,不动声色地回:“是的。”
余朔停下手中的鼠标,面上恍惚了一阵,才说:“那你认识……常继飞吗?”
林景遇注意到余朔的反应,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怕是有什么渊源,他心中略一思索,回:“他曾当过我半年
的班主任。”
“半年?那为什么,后面不当了?”
“因为……”
“是因为小鸳吧?”余朔转头看着他。
“是。”
余朔似是颇为无奈地笑了笑,却难掩愉悦,他轻声道:“小鸳还真是一如既往。”
“余学长,你和白洛鸳……”林景遇用探究的语气说。
“我和小鸳,原本也没有什么交集的,就如你和我现在,不过是学长学弟,共同做过项目。”
余朔露出追忆的神色,“他以前可不像现在这样,性格要内敛安静许多。而且,大概是被家庭保护得太好了,
虽然很聪明,但……心性上,不像是成年人。”
余朔见林景遇面色微紧,笑着调侃道:“放心,他以前可会讨人欢心了,在学院里,可是学长学姐们的团宠,
没受过欺负。”
“而且,他那时,还是有依仗的。谁敢欺负白家的小少爷啊。”
余朔笑看着林景遇,“我这样说,你放心了吗?”
林景遇抿起的唇松懈下来,而后耳间泛起后知后觉的薄红。余朔对人的情绪感知十分敏锐,在余朔面前,他
那隐秘的心思,似乎无处遁形。
“常继飞,他现在怎么样?”
“他辞了班主任的职务,去高一做了普通班的副科老师。”
自从常继飞不做班主任后,附中教师群里经常传出可惜的声音。常继飞的教学能力一流,这样的人才不带尖
子班却自愿教普通班,附中的老师和领导都感到十分遗憾。
即使换了许多人去劝他回来,常继飞依旧不为所动。
“是吗?”余朔那张柔和的面颊上突兀地变得狰狞了一瞬,他咬出几个字来,眼中难掩憎恶和厌恨,“那个
畜生值得。”
林景遇:“学长?”
余朔很快恢复了平常模样,有些尴尬地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林景遇无言。
余朔抿了抿唇,像是郁结很久,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不吐不快,但他依旧没有绕开白洛鸳的话题,“你
不知道,以白洛鸳过去那样软糯的性子,当我被常继飞……的时候,他站出来保护我时,我有多惊讶。”
他没有细言,只是这样模糊地说出口时,眸中依旧不可控制地浮现了些难堪和后怕的神色。
余朔将右手搭在自己颤抖的左手上,缓了一会儿,语气才恢复了正常,他又笑起来。
“说起来,我一直欠着小鸳一个人情,心里很不安来着。”
目光落在林景遇身上,余朔若有所思地开口,“只是没想到,小鸳的人情这么好还,就让我多照拂照拂你,
拿对我来说这样简单的小事来抵。”
林景遇神色微动。
“景遇,他对你这样上心,你看得出来吧。”
林景遇垂眸:“嗯。”
“那就不要伤害他,好好保护他,做他新的依仗吧。”余朔淡笑着,神色却格外认真,“他看着强大、成熟,
却已经遍体鳞伤了。”
林景遇紧了紧掌心。
他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无论是俞声、贺易繁还是现在的余朔,似乎都在无形中抵触着他和白洛鸳的靠近。
就像是,他的存在,对白洛鸳百害而无一利一般。
余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今天还有事,一会儿费教授会过来一趟,你帮我汇报一下进展。”
“好。”
余朔朝他挤了挤眼,“费溪教授以前只带博士生,只破过一次例,你好好表现表现,如果能得到费教授的赏
识,以后在学术界,肯定会前途无量。”
林景遇微笑:“我会努力。”
余朔又说:“你知道费教授以前是为谁破的例吗?”
“……”
两人相视一眼,都未开口,答案却已经不言而喻。余朔心情很不错地离开了办公室。
费溪,林景遇很早就听说过,他是国家科学院院士,在学术界建树颇丰,一生功勋无数,在菁大一年三四次
的公开课,位置想抢都抢不到。费溪平时不怎么出现在菁大,也是最近给学生开了一个课题后,才来得频繁了一
些。
林景遇还没见过他。
过了一个多小时,办公室的门被重新推开。
进来的是一位发色银白的老人,看着约有 70 岁,穿着一身常见的白衬衫和棕色西裤,身形消瘦,已然苍老的
皮肤下骨骼根根分明,皮肤几近透明。
纵然岁月痕迹明显,但他的白发打理得一丝不苟,一身穿着也是简洁干净,一双眼睛依旧光亮智慧。
这就是费溪教授了。
林景遇正欲起身,费溪却随性地点了下手,示意他坐回去。
“费教授,您好。”
“嗯。”费溪坐在林景遇身边的位置上,“先忙你的事。”
他的姿态和语调都十分干练,打开电脑那副熟练使用新机的模样,更让人看不出,这是一个将近七十岁的老
人。
既然对方已经这么说了,林景遇也没有多言,继续完成余朔分给他的任务。
费溪不经意往他的电脑屏幕上掠了一眼,微顿,银边眼镜后的双眸微微一亮,划过一抹欣赏。
费溪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把椅子往林景遇这边一拉,坐到他旁边,看着电脑桌面上林景遇新建的数学模型。
他评价道:“不错,很有想法。”
林景遇目光转过来,“谢谢教授夸赞。”
费溪摆摆手,似乎对这些面子功夫很不以为意,他端着自己的保温杯站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热水。
“想读博吗?”
林景遇才刚进入大学,一般大一的学生大都不会考虑这么长远的规划,费溪却直截了当地问出来,甚至跳过
了硕士,直接问他要不要读博。
在费溪眼里,博士以下的科研,都算不上科研。
林景遇眸光一动,却是没有直接回答。
身为院士的费溪主动递出的橄榄枝,一般人哪怕望眼欲穿也没有机会接,但林景遇却表现得有些犹豫。
正是他这一瞬的犹豫,让费溪确认了他心里的想法,诧异过后,倒没有表现出失望。
他平静开口:“算了,你仔细想想,以后再给我答复。”
“抱歉,费教授。”
费溪没有接话,他重新坐下来,感慨道:“现在能静下心来搞研究的学生可不多了。校长说得对,我也该珍
惜人才。”
林景遇沉默片刻,说:“费教授……还记得白洛鸳吗?”
他说出这个名字,清晰看到费溪那双明睿的双眼里,流露出了一抹与余朔如出一辙的追忆的神色。
“白洛鸳……”费溪声音变缓,叹道,“没想到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这个小娃娃的名字,倒还像昨天
刚刚叫过一般。”
“你认识他?”
“认识。”
“他是我的学生。只是可惜了,他心性纯粹,本来是最适合搞研究的,我本来有意把他带进科学院。他的性
情和天赋,都让我有种预感,感觉他以后成就或许不会低于我。”
费溪颇为遗憾地说:“世事无常,他休学两年回来,就转了商科,还退出了在这边的课题组。”
“听说他一年时间就读完了本科和研究生阶段的所有课程,出去后还当了集团董事长……”费溪不知是含着
什么情感,语气有些责备,“倒是到哪里都很优秀,只是,浪费了他那一身本事了。”
林景遇静静听着,而后问:“费教授,您觉得,白洛鸳没有继续攻读深造,于他自己而言,是一种遗憾
吗?”
“……这个嘛,”费溪摸了摸下巴,“不好说。我看他休学前也不是很上进。”
费溪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他这人没什么追求。当初愿意跟我,与其说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发展,倒不如说是
为了完成他父母的期待。”
林景遇低笑了一声,而后又品读出了一丝苦味,笑意顿时淡了下去。
当真是世事无常,命运对白洛鸳何其眷顾,又何其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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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5 章 奢侈

在白洛鸳的授意下,以俞声和方铮为负责人,祈锦新开了一个智能机器人事业部。
事业部组建前期,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资源,整个事业部压力很大,终日都十分繁忙。
俞声抽出时间看了眼人事刚刚递交上来的新招入事业部的员工名单,在长长的列表中,他无意间扫到三个熟
悉的字眼,神色顿时一凛。
“林景遇?”他低着头,“我记得第二轮面试时我否决了,怎么名单里还有他?”
人事经理颇为为难地赔笑,解释道:“俞总,这是……董事长的意思。”
“董事长亲自点名让他进来的。”
祈锦上上下下都知道俞声、方铮几人是站白洛鸳这边的,虽然白洛鸳脾气不好,经常在办公室里和他们争吵,
但无论怎么吵,传到下面的指令,一向都是一致的。
像现在这样,白洛鸳和俞声意见相左的时候,还是第一次。
一些知情人不禁纷纷猜测,白洛鸳和俞声是不是有了不和的苗头。
俞声顿时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他淡声道:“行,就按董事长的意思,你先出去吧。”
人事经理离开后,俞声立刻上楼敲开白洛鸳的办公室。
“董事长,您为什么要让林景遇进入祈锦?”
白洛鸳从电脑桌前抬起头来,“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只是个实习生而已,接触不到什么核心机密。”
他这么说,俞声并没有放下心头的担忧,“但他和你住在一起,关系斐然,难保不会……我觉得,这样风险
太大。”
白洛鸳站起身,气势颇为冷冽,“那又如何!”
俞声见他眉目间升起怒意,不禁一怔,“……董事长。”
“我偏要把他放在祈锦,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像你说的那样背叛我!”白洛鸳咬牙,
眸中有怒,也有不加掩饰的傲气,“俞声,即使他背叛我又如何?你真的觉得,我会任由自己倒下吗?”
他往前一步,“到底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觉得我如此脆弱,如此不堪一击?”
俞声被他逼得向后退了一步,他呆滞地望着眼前的白洛鸳。
那些见证白洛鸳从过去走到现在的人,总是一边哀怨白洛鸳现在的冷血残酷、不近人情,一边怀念曾经那个
懵懂天真无忧无虑的少年。
可俞声看着这幅模样的白洛鸳,却无法生出那样的想法。
他立于冷肃寂静的办公室里,怒意将他的眉目烧成艳丽的模样,那暗色调的背影,遮不住他周身的光芒,他
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张扬而热烈,矜傲、姝艳。
这样的白洛鸳,实在让人移不开目光。
“我……明白了。”
俞声强迫自己把目光从白洛鸳身上撕下来,他的声音变得微微有些嘶哑,“那……就让他跟着方铮搞智能机
器人的新项目,怎么样?”
“可以。”白洛鸳没有否决。
“对了,下星期有个酒局,我邀请了这个领域的一些行业专家、大拿,看看能不能挖几个人过来。董事长,
您如果有时间的话,就过来给我撑个场子吧。”
*
周兴贤跟在林景遇身边,和他一起走了公司的实习生入职流程。
他依旧有些难以置信,自己竟然通过了祈锦的入职面试,虽然说,祈锦本就和菁大有校企合作,但是,进入
祈锦,也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相当困难、很不易得的机会。
而且,祈锦的待遇十分丰厚,即使是实习生,也有一月一万多的薪酬。他没想到大学期间就能有机会赚到这
么多钱,心情不禁越发雀跃。
他一边观赏着祈锦的大厦,一边悄悄期待着,是不是有能见到白洛鸳的机会。
不过,为什么林景遇看上去,不是特别高兴呢。
实际上,最近这段时间,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林景遇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真是匪夷所思。
他的工位就在林景遇旁边,正考虑着要不要过去问问林景遇出了什么事,林景遇突然站起来,朝他看过来,
低声说:“我出去一趟,你帮我看一下位置。”
“噢,好的。”
林景遇走出办公室后,来到电梯门口,他这一路面色微沉、神思不属,盯着上下行的电梯按键,半晌没有动
作。
“林景遇?”
一道男声从侧身后响起。
林景遇偏头看去,是那天见过的……俞声。
“俞总。”林景遇客气道。
俞声微微一笑,“怎么一副苦恼的模样?还站在电梯口。”
“……”
“让我猜猜,你是不是想见我们董事长?”俞声眸光微动,让人看不清想法,“需要我给你带路吗?”
“那就麻烦俞总了。”
倒是不客气。俞声暗自思忖,和林景遇站在同一个电梯里,他感觉对方身上那天见到的那股气势莫名收敛了
许多。
俞声把林景遇带进白洛鸳的办公室,他走在前面,来到正在摆弄绿植的白洛鸳身后,“董事长,看看我把谁
带过来了?”
白洛鸳直起腰,轻啧了一声,那身修身的西装将他的气质修饰出禁欲的痕迹,举手投足间尽是优雅贵气,他
偏过头来,视线落在俞声身后,林景遇的身上。
目光一顿。
林景遇霎时也绷紧了气息,他回视着白洛鸳,神色复杂。
白洛鸳却没再瞧他,对着俞声说:“你有什么事?”
“还是新事业部的事,有几个点,需要明确一下。”
“过来吧。”白洛鸳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虽是在办公室,穿着得体的西装,却依旧一副随性慵懒的模样。
俞声走过去,坐在他身旁,聊起正事来。
两人都没有理会林景遇,却也没有让林景遇离开的意思,林景遇便站在那里,沉默不语,看着白洛鸳。
他感觉到白洛鸳对他态度的转变,从未设想过的可能,周围的空气似乎很是稀薄,让他呼吸困难,几乎窒息。
而白洛鸳除了最开始那一眼,就没有再将眼神落在他身上,直到和俞声的聊天结束,俞声离开。
林景遇压抑不住情绪,他上前一步,哑声道:“白洛鸳。”
白洛鸳没有反应。
喉间像是被什么梗住了,林景遇极不情愿地喊出了另一个称呼。
“哥哥……”
刻意带了些脆弱感。
白洛鸳终于起身,他一步一步,缓步走到林景遇面前,目光轻轻地放在他的面颊上,然后伸出手,拨弄了一
下林景遇的衣领。
他语气颇为平缓,眸间似含着笑,林景遇却感知不到那笑里的温度。
“这一身很好看。”
林景遇猝然伸出手,抓住白洛鸳的手腕,那手腕很细,像是轻轻一捏,就会碎掉一般。
“我……”林景遇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那些准备好的言辞,便像是骤然遗忘了一般,迫他只发出了这样
可怜的一个单音节。
白洛鸳等了他一会儿,平静的眸中失望的情绪一闪而过,但他又觉得好笑,自己在失望什么呢。
或许林景遇,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林景遇,于我而言,在我认识的人中,你很特别。”
“有很多人觉得我很糟糕,觉得我不如过去讨喜,可我却厌憎过去,厌憎过去愚蠢的自我。你是唯一一个没
有触碰过那些不堪的,和你待在一起,我不会联想到过去,和你相处,我一直觉得很放松。”
“可是最近,我才发现,放松对我来说,是一种奢侈品。”白洛鸳注视着林景遇的眼眸,“我总是在想,我
真的需要这种东西吗。”
他自顾自笑了一声,然后温柔地抚平了林景遇的衣领,语调没有起伏,“回去工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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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滚烫

周三。白洛鸳和俞声一起参加酒会。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尽管白洛鸳只是来给俞声撑个场子的,还选了个角落的地方自己坐那喝酒,以白洛鸳
的身份,还是免不了成为酒会的焦点。
他只是坐在那里,不冷不淡,依旧有人乐此不疲地涌过来,即使说不上话,也要敬一杯酒给他。
白洛鸳来者不拒。
俞声站在远处,看着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眉头不禁皱了下。他怎么感觉,白洛鸳最近怎么有酗酒的趋势?
还是早点让人接他回家吧。
俞声笑着和面前的人碰了下杯,然后走到人少的地方,拨出一个号码。
“云叔,您过来接董事长回去吧。”
电话那边似乎有一阵忙音,因为周遭的音响声,俞声听不真切,得到祁云确切的回答后便挂了电话,重新回
到酒局。
白洛鸳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坐了一个人,替他挡下了递过来的酒杯。
又是黄庭。
俞声眉梢挑了挑,没走过去。
黄庭夺下白洛鸳手中的酒杯后,见他脸颊微红、眉目清明,虽是喝了不少,但这些年来早就练出了酒量,让
他一时半刻也无法喝醉。
“小鸳,你喝太多了。”黄庭无不责备道。
“嗯。”
出乎意料地是,白洛鸳竟然没有反驳,也没有继续要喝酒的意思,他撑着下巴,往前靠了靠,懒散地看着歌
舞升平的酒会,神色浅淡,“好无聊啊,黄总。”
黄庭微怔,没想到白洛鸳会主动和他搭话。
“有什么好消遣的地方吗?”
“……”黄庭扶住他的胳膊,“我送你回家休息。”
这下,白洛鸳选择了拒绝,他拂开黄庭的手,面色却突然一变,径直站了起来。
黄庭抬眼看他:“怎么了?”
白洛鸳眼珠动了动,表情恢复了平静,神色如常:“我去下洗手间。”
黄庭不疑有他,看着白洛鸳走远,却见他身形有些不稳,不禁有些怀疑,难道还是喝醉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白洛鸳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外。
*
走道里,白洛鸳扶住侧边的墙壁,勉力支撑住身体。只是多走了一段距离,他的呼吸便变得凌乱不已,眼睛
被烫的发红,身体蒸腾起一阵阵难以忍耐的燥热。
那不受控制的反应刺激着他的神经,提醒着他。
他中招了。
虽然在这个圈子里,再脏再下作的事他都见过不少,但敢明目张胆对他用这种手段的,没几个胆子的人,做
不出来。
而且,这是俞声组的局,白洛鸳自然对他十分放心,也就难免放松了警惕心。
他的确没想到,那喝进肚子里的十几杯酒里,会有一杯是存在问题的。
真是见鬼了,最近怎么这么多不怕死的东西蛹出来。是不是他最近表现得太慈悲太宽容了,让那些见不得光
的玩意,觉得自己又行了是吧!
白洛鸳怒火中烧,本来就不爽,现在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他扶着冰凉光滑的墙面,没有再往前走一步,忍
着身上烧起来的燥意,慢慢平复着呼吸。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设计他。
果然,没两分钟,被药效烧到有些昏暗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略显娇小的身影,白洛鸳眯眼一瞧,是个长得十
分漂亮的男生,穿着酒店的服务生制服,小鹿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白洛鸳,怀着一丝胆怯和期待快步跑到白
洛鸳面前。
“先生,需要……我帮忙吗?”
不知是男生刻意,还是受药效影响,白洛鸳听着他的声音中透出一丝妩媚,男生朝他靠近,身上盈着一股情、
欲撩人的香味。
白洛鸳闭了闭眼睛,他觉得他可能高估了自己的耐力,也低估了这药的强度。
“是谁让你来找我的?”
白洛鸳拿出手机。
男生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惊惶,似乎没料到白洛鸳神志还这么清醒,声音顿时变得颤抖,“没有、没有啊。先
生在说什么啊。”
他拉住白洛鸳的手,“先生,我看您脸色不太好,我扶您去休息吧。”
白洛鸳反握住男生的手腕,他眯了眯眼,燥热已经把他的嗓子烧得刺痛起来,身体更是要脱离自己的控制,
但这些,都没有在他的脸上表现出来。
尽管此刻很需要发泄,但他怎么也不会正中某些人的下怀,选择这个特意为他准备好的男生。
“我知道你不会说,放心,你会愿意说的。”
“什、什么?”男生惊慌失措,产生了一丝退缩之意,却发现自己挣不开白洛鸳的手腕。
白洛鸳垂眸看了一眼显示接通的电话,冷声道:“俞声,带人过来。”
男生顿时尖叫一声,拼劲全身力气挣脱了白洛鸳,他挥开白洛鸳的手,朝另一个方向跑出去。
白洛鸳没有去追。情况已经跟俞声说明,相信这种简单的小事,他能解决。
现在重要的是,他要解决一下自己的问题。
但到了这一刻,白洛鸳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强行拖延了这么久,药效已然发挥得更剧烈,他试图往前走一
步,可要不是反应及时,差点直接跪倒在地上。
浑身都不对劲。
此刻,白洛鸳心里那股一定要整死对方的冲动已经无法抑制。
他走不到卫生间了。
本来还想着自己解决一下,现在却成了难以实现的幻想。白洛鸳眉心钝痛,视线越发模糊,抖着手翻出手机
通讯录,却看不清楚该点哪一个。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逼近。
白洛鸳半靠在墙上,脑海中产生了一个荒唐的想法。
难不成他今天要栽在这了?
“白洛鸳!”
焦急且慌乱的声线迟钝地没入耳际,恍惚过后,白洛鸳的神志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他努力睁开眼睛,抬眼看
去。
“……林景遇?”
“你怎么会在这……”
白洛鸳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俞声跟他拿出那些言论证据后,他便开始反复怀疑林景遇,但当下,林景遇出现
在他面前,这样的时机,这样的巧合,纵容实在是太过可疑。
但白洛鸳第一个念头,竟是莫名松了口气。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腾空了,林景遇将他抱起来,声音又沉又急,“我带你回去。”
白洛鸳撑出一点力气,扣住他的衣领,“恐怕来不及了。”
他将一张鎏金色的房卡塞进林景遇怀里,“去顶层。”
幸而这家酒店是祈锦名下的,他偶尔会在这里落脚。
林景遇默了一瞬,接过房卡,没有犹豫,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走动间,怀中人慢慢被什么捕获了神志,一直在乱动,他身上烫的厉害,急躁地扯开了领口,又不知想到什
么,生生遏制住了手中的动作。
林景遇浑身紧绷,他已经明白白洛鸳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林景遇克制着不去看,但余光之中,白洛鸳被打湿的碎发凌乱地扑散在耳间,眉目染上绯红的色泽,目色迷
蒙润泽,那微蜷的身体勾勒出诱人的线条,紊乱的呼吸无意识地洒在林景遇颈间。
托着白洛鸳身体的小臂暴起青筋,林景遇快步走出电梯,来到套房前,快速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白洛鸳跌坐在床上,他看着林景遇不知为何走远又重新走回来的身影,眸色明明灭灭。
等林景遇近前时,白洛鸳抓了抓头发,撑起一点力气,将手机递给林景遇。
林景遇坐在他身侧,接过那只手机,只听白洛鸳开口,声音滞涩:“给黄今阜打电话。”
林景遇照着他的意思翻开通讯录,寻找这个名字。
“让他在 20 分钟以内,送一个干净点的男生过来。”
这家酒店在西城区,正好黄今阜开的会所就在附近,20 分钟,是白洛鸳能忍耐的极限了。
林景遇猝然捏紧了掌中薄薄的手机,他抬起眼皮,那双在白洛鸳面前一向清冽稳重的眸子里,此刻变得漆黑
一片,像是深海中央,蕴着无边风暴。
白洛鸳对上他的目光,心中微惊。
林景遇没有按他的要求打出那通电话,他将手机扔在一旁,然后倾身向前,握住了白洛鸳的手腕。
“你……”
林景遇:“不是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白洛鸳微微拧眉,此刻林景遇身上透出的压迫力,着实不像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
林景遇凝视着他,他略一抬手,轻推白洛鸳的肩膀,白洛鸳便无力地倒在了床上,他眼睁睁看着林景遇压过
来,那双灼热的手掌覆在他的腰间,轻轻一拨,两人的衣服便散开了。
“为什么不选择我?白洛鸳,我比旁人都要干净。那些人,怎么配碰你……”
白洛鸳看着他的动作,那瞳仁里涌动的疯狂让他心惊不已,他顿感不可思议,“林景遇,你疯了!”
“选择我吧。”
“白洛鸳。”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请不要对我失望。”
明明说着请求的话,那番语气和动作却透着股不容抗拒,白洛鸳下意识往后退去,却被林景遇握住脚腕,拖
到了他身下。
白洛鸳思绪极为混乱,他还搞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如今这个程度,只是潜意识觉得,今天是谁都可以,
就是林景遇不行。
“是吗?”
白洛鸳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把心里想的说了出来。
这无疑刺激了林景遇。
从后面覆上来的躯体比他要滚烫坚硬多了,白洛鸳呼吸乱颤,林景遇带着灼热呼吸的声音落在他的耳际,比
平日都要低沉撩人,“我会让你安心接受我的。”
“额……林景遇……”
林景遇轻吻他的耳垂,“你是我的,洛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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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荒唐

第二天,林景遇是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唤醒的。
他坐起身来,薄薄的一层软被顺着他赤.裸的腹肌滑落下去,床上一片狼.藉,林景遇注视着床褥上的那片痕
迹顿了两秒,瞬间清醒过来。
他的身侧,白洛鸳沉沉睡着。
在这整个夜晚里一直覆于他掌控之中的身体已经褪去了一身火热,却留下了疯狂过后一时难以消弭的痕迹,
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无一处不是林景遇弄上去的。
林景遇垂眸看着白洛鸳沉睡的模样,那颈间的红色又让他回忆起夜晚时,情到深处,白洛鸳那不自觉扬起的
脖颈,白皙、修长、诱人,林景遇看着眼热,情难自禁地凑上去吻.咬,和他如鸳鸯般交颈缠绵。
思及此,林景遇感觉身上又有变得火热的倾向,他稳了稳呼吸,用薄被盖住白洛鸳的肩颈,小心探了下他身
上体温,还算正常。
幸而他做过一些功课,即使一路失控,最后也记得抱着白洛鸳去浴室清洗了一遍,直到吹干了他的头发才睡
下。
只是这床上地上的狼藉没来得及收拾。
门口的铃声只响了一遍,便一直沉寂着,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静,但这并不意味着,来的人已经离开了。
林景遇将衣服穿好,他闭了下眼,又伸出手,轻轻抚弄了一下白洛鸳依旧泛着绯色的眉眼,指腹逗留了一会
儿,他才起身走到门口,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祁云,还有他带来的几个西装革履的保镖。
几个保镖目不斜视,背对着门整齐站着,而祁云则靠在门口,低着头,神色晦暗难辨。
林景遇一打开门,祁云便赫然抬起头来,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还是身旁的保镖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才不至
于倒下去。
眼下微微发青,一双眼睛也布满了红血丝,他双腿僵直着,一副憔悴神态,看着不像是门铃声响起时才到,
反倒像是在门外守了一整夜的样子。
祁云的目光快速越过林景遇的身姿,朝门后望去,在望及那床上微微隆起的一团,以及那遍地狼藉时,他顿
时倒吸了口凉气,仓促不已地挪开了视线。
这幅情景下,这一夜两人发生了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祁云顿时又是一副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的模样,眼中神色支离破碎、深受打击,林景遇伸出手,搀住他的手
臂。
“云叔。”
祁云缓缓抬起手臂,深吸了口气,带着些期冀,仿佛渴望林景遇给他一个满意的回答,“景遇,你和小鸳他
……”
他本以为林景遇会是心虚或是愧疚,可祁云上下逡巡,却没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任何有类似于此的情绪,反而
一片坦然。
“正是云叔想象的那样。”
祁云又吸了口气,而后重重呼出来,这一晚过去,白家联合俞声这边,已经将事情查了个清清楚楚。
对于套房里会发生什么,他也早有预料,只是林景遇这么承认下来,再次落实了他的猜测,祁云还是有些无
法接受这个事实。
祁云捏住眉心,头疼不已,“你怎么能……景遇,我真没想到……”
“……你应当知道,小鸳虽然不是你亲哥,但也……唉……”
祁云见惯了场面,像现在这样语无伦次,实属罕见。话几番说出来,又不知如何继续。
他沉默了须臾,语气才终于重新恢复了冷静,只是比平时要严肃冷冽许多,带上了他这个年纪应有的威严,
尽管他性情温和,但长久地跟随着白麟,也难免沾染了白麟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小鸳喝的那杯有问题的酒,我们已经查到了源头。”
祁云朝门内看了一眼,收回眼神后才继续说,“那药有些特别,小鸳今天醒过来,有一定几率会忘记昨晚的
事。”
林景遇呼吸微屏,眉间浮现一缕清晰的折痕。
祁云侧过身,似是终于做了决定,“小鸳醒来后,如果真的不记得了,我会告诉他,昨晚是黄今阜找了人过
来,发挥作用后已经被我们处理掉了。”
“景遇,你就当昨晚你没有来过,和小鸳……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样,你还是白家的少爷,还是小鸳的弟弟,一切照常。我也,好向老先生交代。”
祁云想了一夜,想到这样的方法,虽然着实称不上良策,但也是他现在唯一能给出的解决方案了。白麟那里,
因为小鸳一夜未归,已然是勃然大怒,祁云勉强瞒了下来,现在压力很大。
如果要是让白麟知道自己的亲孙子和令他十分满意的新孙子发生这种事,祁云真的无法想象那会是什么场面。
林景遇、白洛鸳,这两人必有一个要承担白麟的怒火。
而且,小鸳一向喜欢自己这个弟弟,对他颇为疼爱,虽然最近不知怎么气氛有些僵化,自从林景遇来了白家
后,小鸳明显比前几年轻松快乐了许多,老宅里的阴霾也随之扫去了不少。
祁云一向认定林景遇称得上白家的福星,但谁知会发生这种事情?!
他现在也来不及追问过多,只当两人,尤其是小鸳当时意识不清,才造成了这荒唐一夜,他不敢揣测小鸳醒
来,清醒后,知道自己是和林景遇睡了一夜后,会怎么想。
最好的办法,便是不知晓!
祁云甚至不知道,如果小鸳醒来后清醒记得一切该怎么办,他只能先跟林景遇商量好眼前的对策。
他以为以林景遇的成熟懂事,会立即应下他的要求,但没想到,
林景遇却是冷声,坚定不已地回答:“我不愿意。”
祁云面色一紧,神经紧绷起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地说:“什么?”
林景遇再次重复:“我不愿意。”
“如果他醒来,不记得是昨晚是我,我会亲自告诉他的。”林景遇回视着祁云,眼中有着对对方的尊重,也
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定。
尽管昨夜是意外,但也并未完全超出林景遇的预期。
他本就对白洛鸳怀着这样的心思。
而且,或许这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那些让他和白洛鸳囿于困境的事情,也该由他来解决了。
到了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这些天、甚至这一年来,都在为什么而犹豫。是他的失败和软弱,才让白洛鸳远
离了他。
祁云本就紧绷的神经瞬间被他的违逆刺激到了,他的修养和克制被扔在地上,无不恼怒地说:“那你想怎么
样?林景遇,你不想留在白家了吗?”
“你知道老先生要是知道了,会——”
“我要见爷爷一面。”
“什么?”
“有些事情,我要向爷爷交代清楚。”林景遇侧眸望向房内的大床,和床上沉睡的人,“洛鸳醒来后,我也
会告诉他的。”
*
白洛鸳还没睁开眼,就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他无意识□□了一声,喉咙里刺痛难耐。
直到有人捏住他的下巴,将水喂进他的嘴里,他才感觉舒服了一点。
随之而来的,是身上难以描述的酸痛。那股酸痛将他的意识从梦境中扯出来,又拖住他的脚腕,让他在梦境
与现实中反复拉扯,明明感觉已经醒了,实际却还陷在昏睡中。
白洛鸳梦到了林景遇。
不是现实中的,而是记忆中,在高中宿舍中,赤着身子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林景遇。
朦朦胧胧的雾气中,他看光了林景遇全身。
那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善意地提醒了一句,说林景遇的未来老婆可能会吃点苦头。
虽然是那么说,但他心里却想着,这样的资本,估计都不怎么需要技巧和练习,就能让人爽翻天了。
现在,回旋镖扎到了白洛鸳身上。他的确爽翻天了,但也切切实实吃到了苦头。
真是恐怖又刺激的体验。
“呃……”白洛鸳骤然睁开眼,他径直撑起身,但腰间一阵刺痛,让他下一秒就重新跌了回去。
白洛鸳表情空白地望着刻印着花纹的天花板,神色浮现了一瞬的茫然。
床边的椅子一动,一个身影起身,倾身上前,凑到面前,仔细地观察着白洛鸳的反应,似乎松了口气,才道,
“白洛鸳,你可算醒了。”
俞声的声音。
白洛鸳那茫然的神色渐渐恢复清明,他微微动了动发麻的指尖,又酸又累的感觉从指尖一路没过手臂,传递
到肩颈,然后,渐渐蔓延到全身。
“……”
腿抬不起,腰抬不起来,胳膊抬不起来,臀部那隔了不知道多久依旧清晰可辨的触感,像被什么嵌进去了一
般。
白洛鸳的脸颊上浮起了一抹淡到几乎看不到的晕红,随后很快褪去,因为脱力虚弱,几乎没什么血色可言,
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白到几乎透明。
俞声幽幽叹了口气,他双臂撑在床边:“我的大总裁,你现在还好吗?”
“水也喂了,粥也喝了,再不行,就只能请医生过来了。”
白洛鸳眼睛动了下,目中透出疑惑,“是你照顾的我?”
“当然。”
白洛鸳面色一阴,“林景遇呢?”
这个混蛋玩意,对他不够坦诚不说,难不成现在睡完他,还直接跑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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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8 章 交代

因为照顾白麟和日常生活起居的需求,白洛鸳在老宅雇佣了不少佣人,平日里,他们分工明确、恪尽职守,
因都是经过重重选拔挑出来的人,大都机灵认真,很少出现什么纰漏。
司机带他驶进老宅时,白洛鸳看到,那群格外熟悉的身影此刻尽数被赶了出来,或站或坐,待在别墅外面的
空地中。
白洛鸳下车,对于这番异常,他不置可否,缓步走进别墅。
因为身体着实虚弱,白洛鸳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肌肉的酸痛。
本来这种情况,他应该躺着休息的。
寥寥百步,等他停下时,浑身已经冒了一层虚汗,脑中发懵,耳边鸣声阵阵,他只得扶住墙壁,才堪堪稳住
身形。
白洛鸳没让人跟着进来,他独自一人走进别墅,走到那人声和另外一种奇怪声音的源头处。
那是林景遇的卧室。
走近了,白洛鸳才听出来另一种声音的来源是什么。
那是棍棒重重落在人肉.体上的撞击声。
一声一声,混合着扬起的风声,闷窒不已。
白洛鸳想起了他爷爷那根拐杖,还是他亲自去南方的一座海岛上,找了一位远近闻名的匠人,用当地有名的
黄花梨木制成的。
上次林景遇意外被甩了一棍,不仅见了血,那青紫的印子过了半个多月才勉强消下去。
站在门口的祁云察觉到白洛鸳上楼过来,一眼瞥见他那脸色浮白的模样,心下顿时一惊,正要叫出他的名字,
却被白洛鸳的一个手势打断了。
白洛鸳将食指抵在唇间,示意他安静。
而后慢吞吞地走了过来,随着他的走近,门内的声音越发清晰地传进他的耳畔。
爷爷一向脾气火爆,对他略有不满便大呼小叫,河东狮吼在这个家里十分常见。只是现在,爷爷却莫名压住
了自己的嗓音,不过从他的语气来看,是十分愤怒的模样。
“林景遇,你敢再说一遍吗!阿远的遗书真的是伪造的?”
“是。”林景遇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虚弱了不少。
白洛鸳轻轻嗅了下,闻到了空气中弥散出的一丝血腥味。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阿远的孙子?”
“是,”林景遇缓声道,“林敬远是我生父的父亲,在这一点上,我没有欺骗您。”
“你还好意思说欺骗不欺骗!找来一对混账不堪的假父母,编出一番可怜身世,来骗取我和小鸳的同情。林
景遇,你真当我白家是好欺负的是吗?”
在提及“身世”一词时,林景遇的神色微微黯然,但他并未辩驳什么。
白麟那根沾了血的拐杖敲击在林景遇的后背上,他似乎已经发泄了一轮火气,虽然依旧眼中冒火,但显然已
经冷静了不少。
“所以,你的母亲是林正渊那个王八蛋的女儿?”
林景遇顺了口气,才慢声道:“是。”
林家世代豪门,作风守旧,林正渊作为这一代家主,先后娶过三个妻子,还在外面包养了不少见不得光的情
人,私生子不计其数,光是娶过的老婆给他生下的孩子,就有 7 个。
林玥是他的第二个妻子给他生下的女儿。
林正渊虽然滥情,但在物质上对他的子女都还算不错,给予了优越的生活条件,林玥也算被宠着长大,只是
性格叛逆不羁,和他的父亲恋爱后,为了追求真爱,便与家庭决裂,离开了帝都。
林正渊好面子,自然由不得被自己的女儿忤逆,他本想送自己的女儿联姻获取一些利益,但林玥却来了这么
一出,让他颇感丢脸。
于是,他便要求林玥做出选择,要么离开林家选择爱情,要么留在林家,跟他安排的男性结婚。
林玥选择了前者,林正渊也因此不愿再认这个女儿,于是安排了一场“事故”,让“林玥”这个名字死在了
那场意外中。他子女繁多,时间久了,再加上他刻意抹消痕迹,人们便慢慢遗忘了林正渊还有这么一个女儿。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林玥却后悔了。
林景遇的父亲是一名医生,林景遇已经记不太真切,只觉得幼时家庭还算美满,父母也算是恩爱。不幸的是,
他的父亲很早就逝于一场医疗事故,留下了少不更事的他和林玥。
林玥在离开林家前一向养尊处优,没有什么生活技能,也没有工作经验,以前有父亲养她,父亲离世后,她
便成了独身一人,也失去了林家的依仗。
将父亲攒下的钱花光后,林玥不得不去找工作,只是她几乎什么都不会,处处碰壁,什么工作都做不长久。
林景遇那时才十岁,为了让母亲少吃一点苦,他给学校里的富家子弟写作业、游戏上分,后面年纪大一点了,便
去一些不需要身份证的店里打工。
但年纪太小,相较林玥大手大脚的开支而言,赚到的也不过杯水车薪。
吃了几年苦头后,林玥的性子便变了,曾经为了爱情一往无前的模样,现在在她眼里变成了愚不可及,她也
忘了和丈夫曾经拥有的美好,过往的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她将眼下所有的苦难都归咎于父亲对她的诱骗和
她年少的幼稚。
林玥想要回到林家,只是来了帝都几次,每次都被林正渊拒之门外,甚至连面都见不到一面。
直到那个机会的降临。
在又一次被林正渊拒见后,林玥带着林景遇正要离开,撞上了前来林家拜访的张立秦和祁俊等人。
在进一步的了解后,张、祁二人得知了林玥那逝去丈夫的父亲和白麟的渊源。而那时,他们正遭遇白洛鸳残
暴无情地打压,眼见自己在祈锦的权势被白洛鸳大口吞没,正苦于想要反击白洛鸳,却无计可施的困境。
那一面后,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
他们谋算了很多针对白洛鸳的计策,而选择以林敬远为突破口,将一枚棋子插入白洛鸳的周围,博取他的信
任,最终在关键的时候给与他致命一击,或许是耗时最久,也最难把控的一个计策。
但到了现在,他们发现所有的谋算都被白洛鸳一一化解,而林景遇,竟从当初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成为了他
们必不可失的王牌。
林玥在其中获得了很多好处,尽管她还尚未回归林家,但已经恢复了优渥的生活,而参与张、祁二人谋算的
林正渊,也答应一旦扳倒了白洛鸳,将祈锦收入囊中后,他便让林玥回到林家。
林景遇慢慢道出了一切,只是,他将一些有关于他和他母亲的过往细节全都隐了去,只将事实叙述了一遍。
白麟越听到后面,越觉得愤怒,同时他又暗暗心惊后怕,他竟然将这么大的一个祸患留在白洛鸳身边,留了
这么久!如果真的让他们的谋算成功,那后果,简直不可想象!
白麟气愤至极,用那实木拐杖重重打在林景遇肩背上,宣泄着自己的怒火。
“林景遇!我他妈真是瞎了眼,看错你了。”
“我以为你跟那些阴险狡诈的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们都是一路货色,我们白家,就是被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
东西给害了!”
这似乎牵扯到了白麟一些不愿回顾的过去,他那略显苍老的眉目间浮现一缕痛色,神色痛苦、懊恼,最后全
部转化为愤怒,随着手中的拐杖一起泄在林景遇身上。
林景遇没有躲开一下,也一直没有反驳白麟的谩骂,直到这一句,他才握了握拳,回道:
“我没有要害白洛鸳的想法。”
“你还在那狡辩什么!当我是傻子吗?他们这场谋算里最关键的一步,不就是林景遇你吗?”白麟眯了眯眼,
怒不可遏道,“你说你没有要害白洛鸳的意思,那你不还是顺从他们,来到了白家吗?!”
“是,”林景遇闭了闭眼,咽下喉中涌上来的血腥味,“可是,如果我要害他,爷爷,今天我就不会把这些
告诉您了。”
白麟狠狠皱了下眉。
林景遇说的没错。如果他要配合祁俊等人的谋算,走到今天这一步,他已经获得了信任,大可以继续隐瞒伪
装下去,继续待在白家,等待时机。
但这个谋算,在今天这一刻,算是走到头、功亏一篑了。因为林景遇把这件事交代了出来,而且,是没有受
人胁迫,主动来见他,主动交代出来的。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你的动机是什么?既然你不是想害我孙子,那为什么要按他们的要求来到我们白家,现在又为什么不按计
划走了?”
白麟神色阴沉冰冷地注视着地上的林景遇,他曾经久居高位,即使退下来多年,身上那上位者的气势依旧存
在,让人隐隐胆颤。
“因为,那是我唯一能把握住的,可以触碰到白洛鸳的机会。”
“什么?”白麟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而站在门口的白洛鸳,分明在林景遇吐露了这么多真相的过程中一直没有露出多余的表情,却在听及此言后,
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
他往前走了一步,淡漠的神色在触及房间内的景象时,终于起了一丝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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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初见

卧室里窗户大合,窗帘紧闭,也没有开灯,原本宽敞明亮的空间像是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
林景遇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半跪在床边,平日里笔挺宽阔的肩膀此刻难以承受地弯了下去,背后大片血迹粘
连着破碎的衣衫,随着那拐杖破空而来的声音,一声闷响过后,连一旁的床单上也溅了几滴血。
那根拐杖打磨得格外光滑,又经过长时间的使用,周身圆润,并没有锋利的部位,即使这样,依旧生生破开
了质量姣好的衣料,划开了人的皮肤,可见挥过去时,有多么不遗余力。
白洛鸳的一双瞳仁中倒映着那片鲜红的血迹,他并未出声,只是沉默着、安静地看着。
分明是平静无波的神色,却让一旁小心观察他状况的祁云越发心惊。
“我的确按照他们的意思,用一个可怜的身世博取了你们的信任,来到了白家。”林景遇声音艰涩,缓慢却
坚定地说,“但我并没有想要窃取祈锦的机密,以此谋害洛鸳的想法。”
白麟冷笑了一声,“你这样说说,当然容易。”
林景遇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讽刺,他垂着眸,继续道:“我本意,是想在明面上顺了他们的意思,等到他
们需要我的时候,再交出一份有问题的‘机密',让他们的谋算不攻自破……如果幸运的话,还能助洛鸳一臂之力,
搞垮他们。”
“因为这本就是暗谋,我也不清楚,老宅里有没有他们的眼线。所以,这些事情,我本没有打算现在告诉你
们,只想着我可以一人解决,等事情结束、一切明朗之后,再向您和洛鸳交代清楚。”
“你觉得我会信吗?林景遇,我知道你想表忠心,但你这番话,当真是漏洞百出。”白麟眯了眯眼,居高临
下地看着他,“你母亲呢?如果真照你说的,你母亲怎么办?”
林景遇呼了口气,神色浮现了一瞬的黯然:“母亲……即使我照做了,林家、林正渊也不会真的认回她
的。”
“依你说的,你母亲可是一心想回林家,你就不怕这么做了,你们母子关系决裂?”
“母亲她,只是不想再继续吃苦。我会尽我所能,提供她想要的物质条件,”林景遇闭上眼睛,“但这绝不
是以伤害洛鸳和爷爷为代价。”
白麟那愤怒的眼神中浮现了一丝赞赏,但很快,他的面色又冷了下去,“那你跟我解释解释,一年以前,我
们萍水相逢,我要怎么相信你,你会放弃那切实的利益,甚至冒着摒弃自己亲人的风险,而选择站在无亲无故的
陌生人这边。”
“还有,既然你说已经打算一路隐瞒了,那为什么,现在又要突然自己跑过来把事情交代了?”
提及此,林景遇微微抬起了头,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眸子里浮现了一抹暖色,“因为,洛鸳见我的第一面,并
非是我们真正的初见。”
“我喜欢白洛鸳——”
“林景遇!”祁云听到这几个字,敏感的神经瞬间绷了起来,他往前两步走进房间,大声制止林景遇的话,
“林景遇,话不能乱说!”
他显然神色慌乱,抖着身体小心对上白麟探究的目光,顿时僵住了,颤声道:“老先生,林景遇可能被您打
糊涂了,您别听他的话。”
白麟闻言,凛冽的目光重新放在林景遇身上,他抬起一只手臂,示意祁云闭嘴。浑身气势极冷地说:“林景
遇,再重复一遍。”
“我喜欢白洛鸳,”林景遇顺从地重复了一遍,语气是与周遭氛围格格不入的温柔暖意,“我对他……一见
钟情。”
时至今日,即使当时发生的一切已经不能全然记得清楚,但那印入眸中的惊鸿一面,却让他迟迟无法忘怀。
那是真正迁居到帝都前,母亲带他来帝都寻亲的最后一次,和张立秦、祁俊他们接触过后,林玥也有一段时
间的犹豫期,做出决断之前,张立秦为了帮他们熟悉白洛鸳,带他们参加了一场白洛鸳也会出席的酒会。
在此之前,林景遇置身事中,却从未表态,他没有立场,没有态度。
旁观着这些人衣冠楚楚地讨论着对另一个人的阴谋算计,仿佛有天大的仇恨,恨不得那个人去死一般的嘴脸,
也无法激起他心里的一丝波动。
林景遇一直是个欲.望很淡的人,没有追求过、向往过什么,即使是母亲深恶痛绝的艰苦的生活,他也平淡地
过着,既不喜欢,也不厌倦。
酒会上觥筹交错,衣香鬓影,是他从未接触过的纸醉金迷的上流社会的生活,那些从上到下一身不知名的奢
侈品牌、精致装扮到指甲尖的人从他面前走过,飘出一缕香水的味道。
母亲曾经也属于这里,她热情地朝他介绍,这是哪位高官,那是哪位富商,那位妇人系的是什么牌子的丝巾,
那位小姐又是背的哪个牌子的名牌包包。
林景遇点点头,心里却没有丝毫起伏。他不知道这些奢侈品的吸引力是什么,亦不知道那些姣好的面容,除
了赋予行尸走肉的意义外,还有什么价值。
直到身边传来一阵压抑过的惊呼,在人群的簇拥下,那个人缓步朝他走来。
那就是他们口中的白洛鸳。
那个在他们口中污浊不堪的白洛鸳,入他眼时,却是一尘不染、毫无瑕疵的模样。
他穿着一身简约随性的针织衫配长裤,除此之外,身上竟没有任何装饰,连柔软的发丝也透着一抹随性,与
这个每个人都盛装打扮的酒会格格不入。
但他依旧显得很精致,皮肤细腻白皙,手指纤长如玉,那身随意穿出来的衣服配在他的身上,却是纤尘不染,
看在林景遇眼里,就仿佛,那些伸在他身前经过仔细保养清洁的手,碰上去,也会把他碰脏了。
即使是随意的穿着,他只是站在那里,所有的人和事,就都化为了他的背景,成为一点连陪衬都不算的黑点。
白洛鸳十分高调地走进酒会,动作优雅又不失张扬,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林景遇也是。
他被人群淹没,即使身高长相出众,也难以博得过多的关注。白洛鸳也没有注意到他,就那样轻易地从他身
边走过去。
那一刻,林景遇产生了一点冲动。
好想……抓住他。
林景遇看到,那些在几个小时在还聚在一起谋算着白洛鸳钱财地位的中年男人,此刻都围坐在白洛鸳身边,
殷切不已地递酒接话。
那些漂亮的千金妇人,甚至是少爷公子,也满含期待地等在一旁,明明上一秒还对着旁人颐指气使,甚至三
两个碰在一起,肆意议论着眼前人的恶劣不堪。
在他们眼中,白洛鸳是个冷血自私、六亲不认、一无是处的人。
但白洛鸳甫一出现,他们又情不自禁地涌上前,渴盼他一个眼神的关注,似乎白洛鸳稍稍一招手,他们就甘
愿化身为他膝前温顺的猫犬。
林景遇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簇拥之下的白洛鸳。他肤色透白,发色和瞳色却是深黑,唇色很艳,那张艳色
的脸美的张扬锋利,甚至带着些攻击性。
他看着那个叫张立秦的人递给白洛鸳一杯酒,白洛鸳并未接。
在这样的场合下,似乎每个人都带着一具假面,即使他们眼底对彼此的嫌恶和鄙夷已经压不住了,面上依旧
和气一团。
可是,林景遇看到,在张立秦再三递酒后,白洛鸳眉尾挑了挑,眼中浮现了一丝清晰可见的哂笑,他反手接
过了酒杯。
可没等张立秦笑起来,白洛鸳便面无表情地将那杯酒泼在了张立秦脸上。
场面一时变得鸦雀无声,张立秦隐隐想要发怒,却仿佛畏于这个年轻人,克制着自己的怒火。
白洛鸳摊开手,指间的玻璃杯掉到地上,变成一地碎片。他眉间含笑,轻佻又从容地说:
“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
林景遇怔怔望着这一幕,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的唇角竟然勾起了一抹微笑,他讶然抚着唇,眼底映着这
酒会中唯一的一抹生动。
在那一刻,他做了决定。
白麟听到他的回答,惊愕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不可置信地倒退了一步,瞪大眼睛,怒瞪着林景遇,
“你……你说什么?”
祁云也是一声怒吼:“小鸳是你哥哥!”
林景遇低下头,平静无比地说:“我喜欢白洛鸳。”
“之所以今天告诉您这一切,也是因为,我无法再继续以弟弟的名义和洛鸳相处,我想——”
“你混账!”白麟怒不可遏地打断他,手中的拐杖又抬到半空中,抖颤着,续足了力道就要落下来。
“够了。”
白洛鸳清清淡淡的声音传出来。
屋里三人俱是一震。
林景遇先是微惊,而后那张经过了无数摧残和怒打后已经表现平静的面容上,浮现了一丝紧张和担忧。
白洛鸳缓慢地走进来,目光落在白麟手里那根沾了血迹的拐杖上,面色淡淡:“爷爷,难不成你要真的打死
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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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0 章 亲吻

白麟的动作骤然停下,愤怒让他的脸有些扭曲,他压着怒气看向白洛鸳,“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好护
着他的?”
“不说他罔顾人伦,竟然、竟敢……”白麟气得嘴唇直哆嗦,保守的家教让他面对自己认下的孙子喜欢自己
亲孙子的事实,觉得难以启齿的羞辱。
他恨恨咬了下牙根,继续道:“他和祁俊、张立秦他们合谋,编造身世,谋划骗局,有目的性地接近你,你
说他——”
白洛鸳轻抬了下手,神色颇为平静:“爷爷,我早就知道了。”
白麟瞳仁顿时一缩,反射性地拧了下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什么?”
而另外两个人的惊讶程度也不亚于他。
祁云本想附和白麟,听到他这话后顿时愣在了原地。
而林景遇本就紊乱的呼吸蓦地收紧了起来,尽管他早有预期,白洛鸳的态度依旧让他忐忑,他不自觉握紧了
床沿。
“爷爷、云叔,你们先出去吧。”
白麟用近乎审视的目光注视了白洛鸳一会儿,他张了张口,几度欲言又止。
他深知白洛鸳已经在“人心”上吃够了苦头,本想提醒他两句,但话到嘴边,又心生不忍,看向白洛鸳的目
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良久。白麟将举到半空中的拐杖重新收归于掌下,他叹了口气,满是无奈地和祁云一起走出了房间。
罢了。
白洛鸳在他眼里,终究还是个孩子。一个过早遭受创伤、失去父母疼爱、被迫成长起来的孩子,自我逼迫着
学会成熟学会人情世故,本就已经……
他再强逼着对方为了家族、为了祈锦,放弃这得来不易的充溢着欢声笑语的轻松生活,是否太过残忍了点。
这也并非是他的本意。
罢了。反正,他会给白洛鸳兜底。
*
卧室里重新陷入一片令人屏息的沉寂之中,唯有那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这封闭的空间内,久久不散。
林景遇跪在床边,肩骨和后背的刺痛反反复复,最后,他几近麻木地忍受着这股疼痛,又因为神经绷紧,身
体得不到丝毫放松,破开的伤口在过于紧绷的环境下不断地渗出血来。
他感觉到身侧床沿凹陷下去了一小块,熟悉的体温和香气取代了那血液的铁锈腥味,没入口鼻,让他高悬的
神经骤然一刺。
林景遇蓦然挪了下身体,攫住那刚刚搭到床沿上的纤细手腕。
“洛鸳。”
分明不是良久未语,但这声音却格外滞涩,像是堵塞了一团棉絮在喉咙里。
白洛鸳微微一怔,他这才发现,林景遇对他的称呼变了,不叫他白洛鸳,也不叫他哥哥,反倒是一声“洛
鸳”。
从什么时候变了称呼?白洛鸳仔细一想,终于从那火热混沌的夜晚中剥离出一丝不甚清晰的记忆。
似乎,就是从昨晚开始的。
“你是我的,洛鸳。”
白洛鸳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这个混蛋,还真是胆大包天。
手腕被一双温热的掌心桎梏着,微糙的触感和那不得挣脱的力度让已经印在他身上的本能反应重新浮现了出
来。
无端回到几个小时前,也是这般,双手被束缚,无论如何也不得挣脱。被掌控、被刺激、被顶.撞的身体把那
种强烈的感觉全部印刻在了深处。只是一个类似的动作,便勾起了他的身体记忆。
林景遇却是有些失措的模样,掌中的力度几乎要脱离控制,他迫使自己抬起头,对上白洛鸳的视线,生怕从
中看出哪怕一丝厌恶反感的情绪。
白洛鸳坐在床边,眸色平静地看着跪坐在自己面前的林景遇,毫不费力地捕捉到他眼里的神色,他轻扯了下
唇角:“你在害怕吗?林景遇。”
林景遇怔怔看着他,抿直了唇角。而后,像是被卸去了一切力量般,脑袋轻轻垂下去,伏在白洛鸳的膝盖上。
“是,我害怕。”
尽管他有许多可以为自己行为辩驳的理由,分明可以在此时搬出来,打消这人心里的怀疑,但是,在此刻,
林景遇却放弃了辩驳。
无论有多少理由,骗了白洛鸳是事实,隐瞒了一年也是事实。
他其实,无可辩驳。
林景遇伏在白洛鸳的双膝上,哑声开口,“不要讨厌我。”
一声哀求。
白洛鸳清晰感受到林景遇身体微微的颤抖,林景遇素来强悍,即使是面对十几个小混混的围追堵截,也能做
到面不改色。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林景遇这幅带着些惶恐的模样。
白洛鸳伸出手指,轻轻一抚他沾了血水的碎发,“林景遇,我要感谢你。”
林景遇一顿,扬起头。
白洛鸳用沾了血迹的手捏住林景遇的脸颊,在那上面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艳红刺目。
“感谢你,没有让我赌输。”
白洛鸳俯下身来,与他额头相抵,他凑近林景遇的脸颊,亲吻那片印了血迹的肌肤,缓声道:“林景遇,希
望你未来,也不要让我失望。”
林景遇眉心一动,喜悦之色不由自主地布满脸颊,他蓦地起身,扣住白洛鸳的双肩,就着这个姿势将白洛鸳
放倒在了床上,弯起的腿压在他身侧的床榻上。
他面上难掩惊喜和激动,身体都在微微发颤,抖声道:“一定不会。”
白洛鸳浅浅笑了一声:“那我就选择相信你一次。”
那如黑色冰晶般的眸子里终于倒影出自己的身影,林景遇想要克制,又情不自禁地搂住他的肩膀,望着他的
眼睛,试探性地贴近,在他唇角印下轻轻一吻。
他埋在白洛鸳的颈间,声音难掩涩意,“我喜欢你。”
明明见惯了他这副乖顺的模样,但见过他昨晚那副宛如被激怒的凶兽般猛烈狂野的攻势后,再看他这副姿态,
白洛鸳竟觉得有些新奇。
说起来,昨天的事,他还没找他算账。
但是,白洛鸳扫过他肩头渗出来的血,现在的确不是逗趣或是计较的时候。
他轻轻拍拍林景遇的手臂,“起来。”
林景遇听话地坐起身,只是撑起身时因手臂用力而牵扯出了一丝难言的疼痛,他偏头看向白洛鸳,白洛鸳也
已经坐起身,他在卧室橱柜里翻找出药箱,拿出纱布、酒精、镊子……
白洛鸳动作已经非常熟练,一边唤林景遇躺下去,一边做消毒工作。
将背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后,林景遇后背的光景便露出了出来,那长条形的青紫印子不计其数,肩膀上有两
道破开的口子,但伤口并没有上次被钉进去的那一下深。
依然触目惊心。
没想到爷爷下手竟然重到这个地步。
虽然有心理准备,在目光触及这片狰狞时,白洛鸳还是忍不住狠狠皱了下眉心,他用消过毒的纱布擦拭着那
两道伤口周围的肌肤,目光不经意掠过夏天里林景遇帮他挡那一棍落下的伤疤。
因为处理及时,用药得当,那已经不算是留下疤了,只是浅浅的一片印子,覆在肌肤之上,新生的皮肤比周
围的颜色都要浅淡一点。
白洛鸳看着,喃喃道:“第三次了。”
算起来,和他遇见的这一年里,林景遇大大小小已经受过三次伤,几乎每一次的伤,都是因他而受的。
林景遇听着他有些低沉的语气,他背对着白洛鸳,自己反倒平静了下来,定声道:“是我该打。”
白洛鸳未语。
他沉默地帮林景遇的伤口消毒处理,已经拿起需要涂的药,但犹豫了两下,又将药扔在旁边。
“去医院处理。”
林景遇一怔,“没什么大碍,不用去医院的。”
白洛鸳的态度却相当不容置喙,根本没听他的话,直接打了个电话,把祁云叫了上来,跟他一起上来的还有
白家的两个保镖。
两个保镖抬着一个担架,按白洛鸳的吩咐把林景遇抬了上去,林景遇虽然想要拒绝,但在白洛鸳的注视下,
又放弃了反抗。
两个保镖动作十分利落地抬起担架,稳稳当当地抬着他往楼下走。
白洛鸳站在卧室门口,似乎没有跟上去的打算。
林景遇被按着抬走,目光却一直聚在白洛鸳身上,见他无动于衷,模样有些委屈地开口:“洛鸳。”
听到这个称呼,旁边的祁云额头青筋顿时一跳。
白洛鸳无视了林景遇的卖可怜,淡定地说:“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林景遇就这么被抬走了。
祁云站在白洛鸳身后,有些担忧地询问:“少爷,您身体还好吗?”
白麟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眼下又被林景遇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一时忘了追问昨天的情况。
祁云却是一清二楚,他见白洛鸳眉间难掩疲惫,忍不住关切道。
白洛鸳笑了笑,“没什么事。”
其实脑袋都已经发蒙了,浑身也止不住发虚,但要他这么好面子的人,说出因为被折腾了一晚就下不了床,
甚至想就地躺下这种事,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微一侧目,望向祁云,“我还以为,你会像爷爷一样,想要劝我不要相信他。”
祁云恭顺地立在白洛鸳面前,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道林景遇说的话可不可信。”
他垂着眉眼,顿了顿,才道:“但是,他喜欢少爷,这份感情,应该不是假的。”
祁云的语气里带了一点懊恼,“我本可以早点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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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同类
白洛鸳略微诧异地扬了下眉,“怎么说?”
祁云稍稍挪开了一点视线,他的长相虽说算不得出众亮眼,但也难掩英俊,在白洛鸳的注视下,面上浮现了
一瞬与年纪不符的郝然。
“少爷,我曾经,也有过爱慕之情。”
“默默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子,我最清楚不过。”
白洛鸳瞬间恍然。
祁云爱慕的,不是旁人,正是白洛鸳的母亲,祁萱和。
按理说,白洛鸳也该叫祁云一声舅舅的。
这么说起来,祁云的经历和林景遇还有些相似之处,虽然祁云和他的母亲是一个姓氏,但两人并没有什么血
缘关系,只是祁云自小被他母亲家里收养为养子,和他母亲祁萱和素来以兄妹相称。
一直以来,母亲的这个哥哥都是默默无闻,存在感微弱,年轻时不像祁俊一般爱出风头,也没有参与过这几
家商业上的纷争。
母亲恋爱、结婚、生子,这十几年里,祁云一直都默默守护在旁边,如果不是祁云主动说出来,估计这一辈
子,谁也不会知道,他一直喜欢着自己的“妹妹”。
但是,母亲和父亲一起走了,祁家和白家也因此分崩离析,直到这时候,祁云才找到他,说出他多年的爱慕,
为了守护这份感情,祁云主动来到白家,来到他身边。
说要帮母亲照看她唯一的孩子。
尽管祁云算的上他父亲的情敌,白麟却并没有排斥他的存在,反而接纳了他,自此,祁云便留在了他们身边。
祁云的年纪比他父母都要大一些,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他因为母亲,一直没有结婚,也没有想要生儿育
女的打算,这份感情称得上深情隐忍,只是可惜,从来没有为那个人所知悉过。
思及此,白洛鸳心中有些感慨,一时没有言语。
“其实,有好几次,我都察觉到林景遇看少爷的神色,和少爷接触时的动作不对劲,我本该早就明白那意味
着什么的。”
祁云语气复杂,“或许是过去太多年了,我已经快要忘记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了。”
“抱歉,少爷,是我失职了。”
白洛鸳扶住栏杆,看向一楼空旷的客厅,他习惯性地往口袋里一摸,转瞬却记起自己已经戒掉烟瘾不知道多
久了。
他轻轻吹了一口气,语气平缓:“云叔,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你会为自己争取一次吗?”
祁云一怔,而后垂眸笑了下,笑声却听着有些心酸。
“少爷说笑了。”
实际上,白洛鸳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心里有些惊讶。毕竟白洛鸳虽是萱和的儿子,却也是白凤鸣的孩子,他
作为一个喜欢了他母亲多年的外人,白洛鸳不排斥他的存在,他就已经很高兴了。
他没有想过,自己这份隐秘的感情会被人理解,而理解他的,还是他曾经有些敌视的,娶走他心爱之人的白
凤鸣的孩子。
这些年来,他待在白洛鸳身边,也看得出来,白洛鸳对他的父母有多么珍爱,容不得他人一丝一毫的冒犯和
诋毁。
“我没有说笑,”白洛鸳神色认真,“不会觉得遗憾吗?”
祁云表情微微有些僵硬,指尖颤了颤,声音也变得哽塞,“人生……总归是要有些遗憾存在的。”
他顿了顿,本不想提起白洛鸳的痛楚之处,但难得有像现在这样白洛鸳愿意跟他坦露心扉的机会,他也不想
错过。
于是,他犹豫了几秒,说道:“少爷不也有遗憾吗?为了今天的一切,大学期间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专业。”
“但是,要是重来,相信少爷也会做和现在相同的选择,不是吗?”祁云紧了紧掌心,“遗憾只是,我们为
了追求更美好的未来,所做的必要的抉择而已。”
他只是为了萱和,为了萱和不被家族唾弃、世俗为难,放弃了自己的心意。
“云叔,我从来不觉得,没能继续攻读是一种遗憾。”
“……”祁云有些失声地看着他,看那浓密的眼睫在他的眼下撒落一片阴影,遮住了他的神色。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但其实外面那些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在菁大跟着费教授读数
学,只是我想迎合爸爸妈妈的期待而已。”
“乖巧、天真、懂事,因为爸爸妈妈喜欢我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所以我愿意长成他们期待的模样。”
“但是,如果当初我知道这样毫无作为,会造成我失去他们的后果,那么,我根本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选,
我不会放弃每一次跳级的机会,我会直接考金融类的学科,然后再早一步进入祈锦。”
“即使那不符合爸爸妈妈的期冀,可那是我想要的。”白洛鸳看向他,“我会不折手段地争取我想要的。”
祁云瞳仁微微缩紧,“小鸳……”
他好像明白了白洛鸳想要说什么。
或许,在小鸳眼里,他自我感动的默默付出,只是一种懦弱的表现而已。
但是,他本就是这般个性,即使重来一次,为了萱和的幸福,他或许还是如此,会放弃让自己获得幸福的那
一丝可能性,连尝试……也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而小鸳和他不同。
他悄然察觉,或许,小鸳和林景遇才是同一类人。
他们的爱恨都如此热烈,即使未来充满着不确定性,即使要将自己和周围的人一起摔得头破血流,他们也会
努力抓住所有能把握的机会。
这样的感情,深刻入骨又波澜壮阔。
于白洛鸳和林景遇而言,放弃和妥协,根本算不得一种抉择。
祁云好像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小鸳一向厌恶他人欺骗隐瞒,但发生了今天这种事,他好像表现得并没有特别
生气。
大概是因为,林景遇的做法,虽然有很多值得置喙的地方,但本质上,还是很和他心意吧。
祁萱和离开后的这几年里,祁云一直把白洛鸳当做自己的寄托,可到了今天,他却惊觉,无论是萱和,还是
白洛鸳,都是他无法触及的存在。
他们光芒太盛,自然也向往同样热烈的存在。
而他不过是个躲在角落里懦弱的虫子罢了。
萱和未曾喜欢过他,小鸳也不需要他,他如今,又该如何在白家自处呢。
“云叔,”白洛鸳察觉他的黯然,恰是时机地打断他的思绪,“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我并非要否定你
的过去。”
“相反,我一直很佩服云叔,如果我喜欢谁,就算把他的腿打断,我也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我会用尽心机
和手段,让他也喜欢上我。”
“只有云叔这种生性磊落的人,才会把心爱人的幸福放在第一位。”
“如果母亲选择的是你,相信她也会过的很好。”
祁云呼吸一滞,他未曾想到白洛鸳会主动说出这种假设,他这么维护父母的性子,竟然……
但是,不得不说,来自萱和之子的肯定,让他一直囿于泥潭不得安宁的心得到了片刻的安定。
令他一直自我否定自我怀疑的,是生怕曾经的自己,无法为祁萱和带来幸福这件事。
“……真的吗?”祁云喃喃道,他发现自己竟然在试图从一个比自己小了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上寻找安慰。
白洛鸳低笑了一声,“自然。”
祁云神色怔忪着,那累积着巨石和尘泥的胸腔仿佛乍然破开一道小口,潺潺春水从中流出,浸润温暖了他干
涩的心房。
“小鸳,我……”
“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白洛鸳看着祁云,虽是含笑,表情却十分认真,“云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母亲才留在我和爷爷身边的,让你
做管家,委实有些屈才了。”
“如果有一天,你想离开白家,或者有了其他的打算,记得跟我说。”
祁云微微蜷了下指,他用湿润的眼睛望着白洛鸳,眉间却已经不见悲伤,“以前,的确是为了萱和。但现在,
小鸳和老先生,已经成为我的牵挂了。”
他释然轻笑,眼泪却溢了出来,“我怎么舍得离开呢。”
白洛鸳动作微顿,而后往前走了一步,握住祁云的手,“是啊,就算我舍得,爷爷也舍不得你离开。”
“云叔是家人啊。”
祁云破涕为笑,他伸手,指节轻颤着落在白洛鸳发间,温柔地揉了揉,叹息道:“小鸳啊。”
这声叹息后,祁云却没有了下文。只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半晌过后,祁云才恢复了情绪,他清了清嗓子,问道:“小鸳,你让人先把林景遇送去医院,是有话想跟老
先生说吧。”
提及此,白洛鸳顿时露出了一副头疼的表情。
“是啊。”
他侧眸,望向室内的一地凝固的血迹,语气冷凝:“云叔,我想留下林景遇。”
“这或许不是理智的行为,实际上,我也无法完全信任他。但是,我很期待他的表现。”
“只是……爷爷那里,恐怕有些麻烦。”
祁云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来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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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释怀

“额……嗯……我想让林景遇留在白家,爷爷没有意见?”
白洛鸳和祁云商量好了措辞,可到了白麟面前,却一句也没有用上。两人双双有些惊讶地看着坐在靠椅上的
白麟。
察觉两人明显狐疑的态度,白麟颇为不满,瞪了白洛鸳一眼,说:“怎么,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通人情
的长辈吗?”
“呃……”白洛鸳愣了两秒,而后展颜一笑,“那倒没有。”
“爷爷最善解人意啦。”
白麟冷哼了一声,瞥他,“这样你就满意了?”
白洛鸳笑而不语。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好嘞。”
祁云在一旁等着白洛鸳离开后,才上前一步,“老先生,您……”
饶是跟了白麟好多年,祁云此刻也感觉有点看不懂了,他以为白麟会大闹一场呢。
“觉得我应该发脾气,应该跟他大吵一顿?”
“……”
“是,”祁云顿了顿,却没有否认,他摸了摸头发,微微笑道,“不瞒您说,我都做好劝架的准备了。”
白麟又哼了一声,而后抬起头,目光围着别墅内部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因为佣人保镖都被赶出去了,此刻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他和祁云两个人,声音落下时,微微的回声让这本就
空旷的宅院更显寂寥冷清。
白麟往后一靠,身体下沉,重重叹了口气,“我们白家的香火,当真要断在这了。”
祁云瞳仁顿时内缩了一下,心脏跳动都这句话停滞了一瞬。
这个敏感的话题,自从白洛鸳的性向被他们知晓后,就一直是横亘在白麟心中的一根刺,平日里都不敢多提。
而白洛鸳和白麟多次吵架,也是因为白洛鸳不能顺白麟的意思,不打算结婚生子。
白麟是个十分传统且封建的男人,结婚生子、延绵子孙在他眼里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只是,天不遂人愿,白家传到这两代,人丁十分稀薄。
祁云听说,白麟已故的妻子年轻时身体柔弱,白麟怜惜她的身体,两人只生了一个孩子,就是白凤鸣。
这么传统的人,为了防止意外怀孕,主动去做了结扎手术。
只是命运还是没有眷顾他,他的妻子十几年前就死于遗传性心脏病。
白家在白麟手中走向繁盛,一度成为帝都第一豪门,而坐拥庞大的势力和财富,白家却又不像传统豪门一般
子孙繁多,光血缘至亲之间的斗争都血流成河。
白麟以前也是希望白凤鸣和祁萱和多生几个的,但白洛鸳降生后,又太讨人欢心,他们觉得再生一个可能会
分了白洛鸳的宠爱,便断了二胎的想法,只专心养这一个孩子。
谁知世事无常,白家只剩下这隔代的爷孙两人。
谁知白洛鸳又喜欢男人,白麟早年间一直想把白洛鸳的性向掰回来,但爷孙俩闹得实在难堪,白麟也就放弃
了。
而过去几年,白洛鸳虽然经常传出一些风流韵事,但也没见得把哪个男人真正领回白家。
白麟便也存着一分隐秘的侥幸心理。
他死活也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让白洛鸳带回来的男人摧毁了他这最后一丝妄想。
回想起当初催着骂着白洛鸳,把白洛鸳赶去杭城接人的场面,白麟便觉得如鲠在喉,心里噎得慌。
同时,他又有种浑身力气被卸去后骤然轻松下来的感觉,越想抓住什么,就越抓不住,倒不如,放手。
“祁云啊,”白麟捂住了双眼,颓然道,“我一直想要小鸳结婚,家里都是大男人,若是能给我添个重孙女
就好了。”
祁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说:“我听说国外有很多生育上的新技术,要不我托人打听一下,说不定,
男人跟男人也能生子。”
白麟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
“我现在也看出来了,小鸳不是因为喜欢男人才不想结婚生子,他就是,单纯不想再给白家留个后了。”
祁云表情一慌。如果这话说的是真的,对于一向注重传承的白麟来说,这样的行为可以称之为恶毒和不孝了。
他立刻就为白洛鸳辩解起来,“老先生,您别这样想,小鸳只是……只是……”
白麟表现得却很平静,“我没有怪他的意思。”
“我一直想小鸳走出来,可陷在过去里走不出来的,又何止是小鸳。”白麟神色平静,却再次叹了一声,
“我总觉得,小鸳有了孩子,家里就会热闹起来。”
他环顾着空旷的居室,目色空洞,“但实际上,白家现在残破如此,即使再添一个幼儿,也不能改变什
么。”
祁云被他的情绪感染,心绪也有些苦涩起来。
“老先生……”
白麟叹着叹着,却笑了一声,情绪由悲伤转为释怀,“倒不如珍惜眼前人。”
祁云微怔。
白麟站起来,他长得格外高大,即使年纪大了,身形也不显佝偻,宛如墨笔勾勒出的一道苍劲的笔锋,不笑
时,气势依旧和年轻时一样冷峻迫人。
慢慢的,他所有外露的情绪都收拢了回去,他缓慢又清晰地分析道:
“我想通了,小鸳过得开心,远比白家有没有后重要多了。”
“家人离世本就已经伤痛不已,小鸳或许也正是因此,才没有生孩子的想法。我偏偏总拿这些事去刺激他,
这几年,跟他吵吵闹闹多少次,闹得彼此都不愉快。”
“但是,现在想想,何必呢。”白麟仰头,神色空寂,“连当下的开心幸福都不能拥有,又怎么提将来。”
祁云没再说话,听他说着。
“以后,他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白麟边说边往书房走,语气逐渐沉稳,“我才不到七十,身体健朗,
名下个人财产足够保我们一家一生富贵。”
“就算他把祈锦折腾没了,我也能为他兜底。”
“我倒要看看,这世上谁敢欺负我白麟的孙子。”
祁云看着他锋锐的背影,跟了上去,忍不住笑了下,“其实,情况也没有那么坏。”
“怎么说?”白麟疑惑瞅他一眼。
“景遇那孩子,应该是真心喜欢小鸳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白麟脸色顿时僵硬了起来,他琢磨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板着脸说:“昨天白洛鸳
一晚上找不到人影,他干什么去了?”
“……”祁云顿时语塞,他还没想好怎么跟白麟说这事。
“林景遇突然要见我,还突然交代这么多事,以他的性子,不可能是一时兴起。”
“跟小鸳有关系,”白麟肯定地说,“昨晚到底出了什么事?”
祁云动摇不已,犹豫着,“嗯……”
“说,难道让我亲自去问吗?”
祁云闭上眼,低下头,如即将就义般凛然又迅速地回答:“景遇和小鸳,昨晚在同一个酒店房间。”
他说得非常委婉,但白麟却马上就听懂了,威严的脸瞬间变得铁青不已。
“这两个!”
祁云以为他当下就会发火,都预感到他下一秒就要破口大骂了,但眼睛闭了一会儿,却只听到了那愤然的三
个字,就没有了下文。
祁云小心睁开眼,却惊讶发现,短短几秒的时间,白麟脸上的愤怒已经压了了下,尽管眉头还狠狠皱着,但
相较以前,已经能称之为平静。
“老先生……”
白麟转过身背对着他,“晚些时间,要是他俩还没回来,就去医院看看。”
“诶,好。”
祁云见他吩咐完,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离开,他知道白麟现在心情会相当复杂,便站在旁边,不言不语地陪
着他。
良久,白麟再次开了口,“小鸳想留下景遇,”
“你说,我把景遇的户口迁到白家,怎么样?”
祁云顿时哑然。
林景遇的户口在来帝都时就从杭城迁到了帝都,只是一直落在学校的集体户口中,白麟以前也提过,想找机
会让他入白家的户口。
林景遇也就从法律意义上成了白麟的孙子,白洛鸳的弟弟。这本该是一桩美事。
只是,现在白洛鸳和林景遇,都发生了这样的事了,至少林景遇是亲自说过,不想以弟弟的身份和白洛鸳相
处的。
而白洛鸳,虽然没说过喜欢,也没定性过自己对林景遇的感情,但祁云几乎可以肯定,如果白麟提出这个提
议,他不会开心,也不会赞同。
这事,便从一桩美事,变成给那两个人添堵了。
祁云正不知如何作答,白麟却已经开口,“算了。”
他自己否定了自己刚刚说出的想法,“我还是少掺和,由他们自己去吧。”
不知怎么,祁云从白麟的语气中听出了一抹失落。
他想了想,说:“老先生,除了先生夫人,小鸳最在乎的,就是您了。”
“您真的不用担心,在小鸳那里没地位。”
白麟浓眉一横,“谁在乎这个了。”
祁云含笑点头:“是是,是我失言了。”
这番打趣让白麟心里十分别扭,但那抹阴霾却也跟着一扫而空。
他动了动唇,最终放弃了挣扎,“走吧,去医院看看。”
白麟瞥了一眼被自己扔在地上沾着血迹的拐杖,表情有些复杂,“我都多少年没下过这么狠手了。”
“林景遇进了我们白家,倒也吃了不少苦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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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欺负

随着智能机器人越来越多地应用到更多的生活和工业领域,该赛道的发展越发火热。
而祈锦恰是时机地踩在了行业风口上,即将完成研发进行投产的“碧洲”项目颇受投资人青睐,各大证券基
金都押宝该项目或将成为祈锦的第二增长曲线。
“把碧洲抢过来!”将阅览到一半的内部资料摔在地上后,祁俊站起身,厉声道,“对,一定要抢过来,这
事就让林景遇去做。”
才过去不到两年,祈俊脸上却明显已露出了老态,年纪不过五十,头发却已经斑白,眉目间皆是遮不住的疲
态,皮肤松弛,内陷的眼球透着阴郁。
自从他的公司项目暴雷后,他被白洛鸳接连针对了两年,如今名下不动产和现金基本都已经掏空了,却还欠
着一大笔债务。
不过,白洛鸳一直没有给他致命一击,就像猫逗老鼠一般,把老鼠玩到半死,又吊着它一条命。
现如今祁俊终日活得胆战心惊,不是担心被追债的人堵上门,就是忧虑白洛鸳的下一次报复,偶尔,他还会
噩梦缠身,梦里被他的妹妹和妹夫泣血质问。
这般下来,光精神折磨,祁俊就已经快疯了。
而坐在同一个客厅里的其他几位祈锦的董事表情也都不太好看,他们的权力被日渐架空,如今只剩下一个挂
名闲职,由于没有实权,在公司里无论老的少的都能挤兑他们。
这对过惯了高高在上生活的老董们来说,无异于从天堂到地狱。
但看着祁俊如今的处境,再对比自己的,他们忍不住觉得,
其实,能有个闲职,也算不错的了。
张立秦原本跟祁俊是完全站在一条线上的,但见祁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一向本着不压死白洛鸳不做
休原则做事的他,最近也难得起了退缩之意。
听到祁俊的提议后,他沉默不语,没有立即表态。
而坐在他身侧的林正渊也跟他一样,只是饶有兴味地听着,并未作评价。
这人也是个老狐狸,虽然一大把年纪了还十分风流,老不正经,但论心机手段,这客厅里几个人估计都要低
他一头。
祁俊很快就发现并没有人附和他,心情再次变得阴郁不已。
他心知肚明,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为了利益聚在一起的,如果得不到利益,还要让既得利益受到威胁,他们这
个表面坚固的联盟会立刻分崩离析。
但祁俊却顾不得这么多了,他表情一阵扭曲,阴阳怪气地说:“怎么,大家现在是害怕了,不敢和白洛鸳作
对了?”
几人面面相觑。
虽然林景遇这枚棋子利用好了,的确可以给白洛鸳致命一击。但祈锦如今势头太盛,仅仅挖一个收益好的项
目过来,对白洛鸳的影响又能有多少呢……
实际上,他们当初结这个联盟,是真的觉得,私下耍个阴招,就能把白洛鸳从那个位置上拖下来。
但如今,他们再也无法把白洛鸳当一个乳臭未干可以轻易拿捏的小子。
他们打心眼里觉得,即使白洛鸳被阴了,也不会如他们所愿倒下去。
现在,审时度势,最理智的做法,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是什么。
“呵呵……呵呵哈……”祁俊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表情有些癫狂,“你们不会以为,现在收手倒戈,白洛
鸳就会不计前嫌,把你们当自己人吧?”
祁俊一甩手,内陷瞪大的瞳孔透着抹诡异的恐怖,他突然将自己面前的人一把拽起来。
“当初弄死白凤鸣的事,你没参与?”
他突然转头,被他盯住的人表情霎时僵硬。
“还是你不知情?”
他一把将人扔回去,摊开手,曾经西装革履的人如今不修边幅,身上漫着一股颓废中年人的气息。
“大家真觉得,现在还有回头路吗?”
众人神色各异,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是的,当初为了蚕食祈锦的利益,他们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进来,白凤鸣和祁萱和的“意外死亡”,是祁俊和
张立秦一手策划,但他们每个人,都是推手。
只是,那时他们根本未曾料到,曾经那个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娇声娇气喊着“叔叔阿姨”,看起来温弱无害的
白洛鸳,会棘手到现在这个地步。
让他们每一个人都心存忌惮。
以白洛鸳的个性,他不可能收手。
他们即使是示好,即使是倒戈,即使是出卖队友,也很难获得原谅。
这是一个不需要沟通便存在的共识。
张立秦睁开眼,沉声道:“那就让林景遇出手吧。”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林正渊,“正渊,你以为呢?”
林正渊歪了下脑袋,与其他几人的沉重形成对比,他看上去十分轻松自在。
张立秦很明白,这是因为,林正渊并不担心白洛鸳的报复,毕竟他并未参与过当年的事,如今只是看有利可
图,想进来分一杯羹罢了。
“随你们的便。”
林正渊说完,那双精明的狐狸眼转了转,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
*
祈锦。
林景遇和周兴贤近两年的假期里一直在祈锦的智能机器人事业部实习,但最近这段时间,林景遇被调去了白
洛鸳身边,周兴贤还留在事业部里。
周兴贤天赋不算太高,但毕竟是菁大出身,又够努力,对项目研发贡献良多。
事业部的负责人私下跟他说,如果毕业后有意,可以留在祈锦。
还没毕业工作就有了着落,还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集团公司,前景一片大好,赵安和江别很是羡慕,也同时送
来了祝福。
周兴贤兴奋之余,心里也颇有成就感,他满心期待着“碧洲”项目的投产。
而他并不知道,此刻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他,和一众研发人员耗时两年多研发的“碧洲”,正经历着一场有
关去向的宣判。
白洛鸳的办公桌前站着两人。
一人是林景遇,一人是俞声。
“你说张立秦联系了你,让你把碧洲的内部资料带出去。但是,林正渊却给了你一份假的‘碧洲’资料,让
你交给张立秦?”
“是。”
白洛鸳的表情变得耐人寻味起来,“你那老不死的爹,打的什么主意?”
俞声听到白洛鸳的用词,嘴角微微抽了一下。自从林景遇把实情交代出来后,他对林景遇的敌意也少了不少。
更何况林景遇在商业上很有天赋,这两年帮祈锦争了不少高利润的项目回来。
不止如此,他对白洛鸳简直是言听计从,说难听点,白洛鸳使唤他,就跟使唤自己养的狗似的,端茶倒水,
车接车送,随叫随到。
俞声有时候,都看不过去,虽然他觉得林景遇因为有欺瞒行为,的确该罚吧,但白洛鸳实在欺负人欺负过了
点。
有时候还忍不住替林景遇说两句。
俞声抵唇低咳了一声,吐槽了一句,“董事长,你也知道那是人家爸呀。”
虽然他也挺不喜欢林正渊的,但当着人家儿子的面直接说人家是“老不死的”,这……这能忍吗?
俞声有点担心白洛鸳这么作,真把林景遇给作到敌人阵营去了。
白洛鸳好整以暇地瞥他一眼,眼尾轻翘起来,淡淡的余光落在林景遇身上,后者身形不易察觉地一僵,同时
耳后也漫上了一层晕红。
“怎么,俞总是想认人家当干爹了?”
“……”俞声顿时闭嘴,同时非常后悔自己多嘴那一句话。
“你继续说。”
林景遇的声音比刚刚多了一丝不稳,他垂眸回答:“林正渊的意思,是想以此为投名状,和祈锦寻求合
作。”
白洛鸳双腿交叠着,轻轻托腮,“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啊。”
他点了点食指,“那就顺水推舟,按他的意思做。”
俞声这时想到了要汇报的内容,插嘴进来,“董事长,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说罢。”
“云盛科技,也在做这个项目,只是并未对外公开,”提及此,俞声语气有些沉重,“我了解了一下,他们
的项目和碧洲十分相似,上市后,将会是碧洲的强有力竞争。”
俞声捏了捏拳头,他打量着白洛鸳的表情。
其实,竞争只是其次的,关键是,云盛是贺易繁的公司,这些年,白洛鸳顾忌贺易繁的恩情,在很多地方都
有让步,甚至将祈锦已经拿到手中的蛋糕拱手相送。
俞声担心,这一次,也会一样……
白洛鸳眉目微微动了下,他淡淡撇眉,“我知道了。”
“董事长,还请您慎重考虑。”
“嗯。”
俞声见林景遇没有离开的打算,交代完事情后便自己离开了。
而他甫一关上门,林景遇便微微屈膝,扶住了桌面,呼吸骤然变得急促,他压抑着声音里蕴着的东西,哑声
道:“洛鸳……”
视线下移,一条穿着笔挺西装的细腿横在他膝前,腰腹之下,那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随意又任性地踩在上面,
轻轻碾过。
林景遇终于无法克制,伸手握住了作乱的纤细脚腕。
白洛鸳单手托着腮,黑眸里的光如丝线一般,缠缠绵绵地绕在林景遇身上。
“连俞声都忍不住为你说话呢,”他好奇地开口,“林景遇,你也觉得我在欺负你吗?”
林景遇推开桌面,握住他脚踝的手微微用力,将他的腿折了上去,而他的身体也跟着压过去。
“怎么可能呢。”
说是奖励,还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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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章仿佛在写财经公关稿(流汗
以后开文还是专注感情线叭

第 64 章 清算

他注定不会成功。
张立秦叛逃,林正渊倒戈,黄庭冷眼旁观,林景遇拿来的项目核心资料,用到一半才发现问题,孤注一掷投
入的资金人力再次付之东流。
祁俊早已经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天,但当所有的谋算都轰然倒塌时,祁俊本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却还是惶然
倒地。
被吕思悦堪堪搀着一边的手臂,他依旧提不起丝毫力气,神色枯败地望着人去楼空的办公层。
他从祈锦出来后,早期也算意气风发,手里有笔钱,租下了帝都最繁华一段商业区办公楼的两层。
但现在,他什么都没有了,还背负了一身债务。
当真是到了走投无路的一步。
被白洛鸳踹断的肋骨即使治好了,也总会在阴雨天,亦或是心情激动时,反复地疼痛,像是被粗.暴插进了一
根枯枝,动一动肺腑都要碎掉。
祁俊蜷着身咳了咳,咳出一滩刺目的血迹。
吕思悦见状,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抱着祁俊,哀声道:“阿俊,我们去求白洛鸳吧,去求求他,求他放过我
们。”
“你毕竟是他舅舅,是祁萱和的亲哥哥,他在这世上的至亲就只有老爷子和你了。”
“我们去给他认个错,认个错吧,阿俊。”
祁俊伏在她胸口,神色麻木,良久,才摇了摇头,“没用的。”
“正因为我是萱和的亲哥哥,”他捂住双眼,颓然道,“才……没办法挽回了。”
走到今天这一步田地,再回顾过往,他竟觉得割裂。
当初,他究竟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为自己的亲妹妹判了死刑。
若说他们兄弟姐妹众多,才导致亲情单薄也就罢了,可他只有祁萱和一个妹妹,两人自小,感情就十分亲厚。
那根刺向他妹妹的茅绕了一圈,终于回到了他身上。
祁俊不愿再多想,他张望着窗帘半遮着的落地窗外的一席蓝天,神色逐渐灰败麻木。
“思悦,对不起。”
他喃喃一声。
“……什么?”吕思悦没甚听清,但下一秒,祁俊突然推开了她的怀抱,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朝那方窗户冲过
去。
她瞬间反应过来,心脏猛地一缩,目眦尽裂地嘶吼道:“阿俊!”
但是,她连起身都没做到,动作就被几个突然闯进来的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壮男人打断了,几人快步上前,一
把把冲到窗边的祁俊扯了回来。
吕思悦张唇,失声看着这一幕,一时忘了反应。
直到两声节奏轻快的拍掌声由远及近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线含着笑意没入耳际,“哎呀,真是好精彩的一
出苦情剧呀。”
祁俊脱力地倒在地上,瞪圆的双眼直愣空洞地望着前方,这样僵直了几秒,他才突然大口喘息起来,一下一
下,深重的呼吸裹着急促的心跳。
他刚才,竟然动了自杀的念头!
吕思悦的神色却已经惊骇变为恐惧,她坐在地上,随着白洛鸳的走近,不自觉往后挪了一步,身子如筛糠一
般抖得十分厉害。
白洛鸳的身后,跟着的是林景遇。
白洛鸳走到祁俊面前,弯腰下去,眉目弯弯地看着他狼狈又后怕的模样,笑道:“舅舅啊,你是脑子坏掉了
吗?”
他抬手敲了敲身前的落地窗,“您不会觉得,自己可以撞破这钢化玻璃吧?”
祁俊神色一僵。
他当时只一心想着解脱,何时顾及这一层。
“不过,”白洛鸳蹲下身来,视线与他平齐,“舅舅竟然想求死了,这让我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还能再撑一段时间呢。”
祁俊皮笑肉不笑地抬起眼来,虽然白洛鸳的阴阳怪气让他心里不悦,但他还是勉强露出了个温和的表情。
“小鸳,你怎么有功夫来我这里。”
闻言,白洛鸳一抬手,旁边的一个黑西装立刻将办公室里的一把皮椅搬了过来,他优哉游哉地坐过去,双手
交叠,居高临下地看着祁俊。
“因为,我玩够了。”
他语气轻淡,却让祁俊和吕思悦表情齐齐一变。
白洛鸳嘴角一直噙着一抹笑,看在祁俊和吕思悦眼里,却仿佛前来索命的恶鬼。
吕思悦瞬间跌坐在地上,祁俊则勉强维持着表情,他紧了紧拳头。
白洛鸳轻叹了一声,“实际上,舅舅今天要是真的跳楼成功了,也的的确确解脱了。”
“可谁让你倒霉呢,临死前被我抓住了。”
祁俊心生怖意,他堪堪镇定下来,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算还剩一丝骨气,“你想怎么样?”
他最差最差,也不过倾家荡产。但他早就将一大笔资金转移到儿子名下,让儿子带着钱出国了,就算一无所
有,他去投奔自己儿子,即使不能东山再起,安享晚年也足够了。
祁俊这么想着,心里多了一分底气。
时至今日,他也不想再跟白洛鸳做表面功夫了,硬气道:“你想怎么样?”
他眯了眯眼,讽刺道:“就算你知道当年的事与我和张立秦他们有关,你能送我进监狱吗?”
“这事应该是贺易繁帮你的吧?”
祁俊早就思考过,白洛鸳这么有目的性地针对他们几个,估计是已经查出了当年的真相。但他一直没有拿出
证据送他们进去,这很大可能,就是顾忌到贺易繁的前途。
他几乎百分百肯定,当初是贺易繁帮了白洛鸳,贺易繁突然退役的时间点太巧了。
当初那起“意外死亡”,他们谋划了多年,布局十分周密,即使被相关部门调查,也毫无破绽可言。贺易繁
想调查,估计只能动用一些不可言说的权力,才为此葬送了前途。
如果白洛鸳把他们交代出去,贺易繁现在即使退役了,也难免受到牵连,甚至会被重新调查。
这几年白洛鸳掏心掏肺地对待贺易繁,将无数唾手可得的利益拱手相送,他不相信,白洛鸳为了送他们进去,
会把贺易繁重新推进火坑里。
白洛鸳面不改色,微笑着说:“我自然不是舅舅这种忘恩负义的人。”
祁俊脸色铁青地瞪着他。
白洛鸳继续:“不过,舅舅是不是忘了,你犯下的罪行可是罄竹难书,可不止区区故意杀人这一条啊。”
“让我想想,是经济诈骗?职务侵占?还是——”
“白洛鸳!”祁俊续足力气,怒不可遏地朝着白洛鸳猛扑过来,但下一秒,他就被一击重腿踢翻在地,身侧
两个保镖立刻将他按在地上。
高大的年轻男性握着白洛鸳的手腕,将他护到身后,用充满警惕和防备的目光盯着他。
林景遇。
“呵呵……”祁俊咳了两声,狂笑道:“白洛鸳,你留这么一个狗崽子在身边,就不怕有一天,被他反噬
吗?”
白洛鸳探出身来,“啧啧”两声,“像舅舅这样天天只想着谋财害命的人,自然会觉得周围都是意图谋你财、
害你命的人。”
他上前一步,踩住祁俊的肋骨,弯腰下去,俯身看着他,“舅舅啊,你真的好可怜。”
那双漆黑纯净的瞳仁里倒映着他狼狈的身影,祁俊和他对视片刻,突然抱住脑袋,大声尖叫起来。
白洛鸳视若无睹,他优雅地直起身,从上衣口袋中掏出一只黑色录音笔。
“舅舅。”
祁俊惶然抬头。
“忘了告诉你,故意杀人这一条罪名,你也逃脱不了的。”
祁俊盯着他手中的录音笔怔怔看了两眼,霎时反应过来,他猝然转头,恶狠狠地瞪着林景遇,“你个狗崽
子!”
他意图起身,又被保镖按在了地上,脸贴着地面,耻辱不已。
不多时,几个穿着蓝色制服的警官有序走进来,朝白洛鸳一颔首后,表情严肃地从保镖手中接过祁俊。
“祁俊先生,跟我们走一趟吧。”
吕思悦失声看着,到这一刻,她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白洛鸳转了转手中的录音笔,而后将其交到面前的警官手中,含礼微笑:“辛苦各位警官了。”
几个警官朝他致意,而后将他们请了出去,收集这层办公室里留下的犯罪证据。
白洛鸳和林景遇来到对面的茶歇室等候。
白洛鸳靠着门,看着低头安静泡茶的林景遇,林景遇的长相和气质都比之前成熟了不少,侧脸的线条更加修
缮锋锐,带着这个年纪的男人应有的锐气和锋芒,身材笔挺,衣衫整洁。
还没大学毕业,却已然是个成熟男人了。
他兀自欣赏了一会儿,突然道:“谢谢你。”
林景遇泡茶的动作一滞,他自然清楚,白洛鸳谢的,是那只录音笔。
如果没有那些录音,祁俊即使进去了,也只会是经济犯罪的罪名,想要让世人得知他父母逝世的真相,或许
还要付出许多努力。
林景遇拿起那杯已经泡好的茶,走到白洛鸳面前,吹了两口才递给对方。
“能帮到你,我很开心。”
但他却是有些失落的模样,微微低着头,“但是,洛鸳,什么时候我才能跟你回家呢。”
白洛鸳虽然跟白麟说了让他留在白家,但这两年来,白洛鸳一直没让他回过老宅,一直住在学校或是公寓,
偶有节日假期才能回去一次。
白洛鸳忍不住笑了一声,笑意很轻,但格外干净,毫无杂质。
“下周,陪我去扫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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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结局

当黄庭得知祁俊、张立秦入狱,祈锦的几个旧董事也因涉嫌经济犯罪而被逮捕时,他就一直等着,白洛鸳随
警察一起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天。
但等了几个月,等到祈锦的风波都平歇下去,他依旧还好好地待在家中。
黄庭怔忪地望着瓷杯中漂浮着的一片茶叶,恍然惊觉,白洛鸳这是……放过他了吗?
可以白洛鸳睚眦必报的个性,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当初参与进去的任何一个人。
黄庭心绪难宁,明明此刻他身边比过往任何一天都要安全无恙,但他心下却是焦躁异常。
他分明已经做好了和白洛鸳对峙,被他质问、被他问罪的准备,但是,现在却告诉他,白洛鸳放过他了,黄
庭并没有因此感到丝毫的放松。
甚至隐隐升起一股失落来。
他来到祈锦,作为一个被架空的董事,他在祈锦已经没有什么话语权,除了必要出席的场合,祈锦已经不需
要他。
多日未来,他已经对这里感到了一丝陌生。
他找到了白洛鸳的秘书,几年前那个初入社会十分懵懂莽撞的年轻女孩已经将一身职业装穿得十分得体干练。
她续起长长的波浪卷发,踩着细高跟,纤细的身影如这座充溢着朝气的大厦一般,散发着自信和从容的光芒。
黄庭一阵恍惚。
如今的祈锦,已经褪去了曾经的帝都豪门赋予的光环,也拭去了股东内斗留下的惨烈血迹,祈锦,已经完全
打上了白洛鸳的专属印记,焕发着的一切生机,都带着白洛鸳亲自刻下的痕迹。
很迷人。
令人心向往之。
“黄总,您有什么需要吗?”
秘书客气地问。
黄庭回过神来,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想见小鸳一面。”
秘书顿了顿,回道:“董事长正在接见客人,也没有通知我具体结束时间。黄总,您看……”
客人?
于祈锦的董事长能称之为客人的,还没有确切的会面结束时间,在黄庭印象中,并没有几个人能有这样的待
遇。
他温声说:“那我就等一会儿吧。”
“好,黄总这边请坐。”
黄庭跟着她来到休息室,接过对方冲泡好的一杯热咖啡,坐了一会儿,突然起身。
而于白洛鸳而言,他接待的“客人”,却算是不速之客。
白洛鸳很意外贺易繁会在这个时候来找他,毕竟他的碧洲项目刚刚送给对方,贺易繁应该很忙才对。
不仅如此,贺易繁现在的情绪也有着不对劲,一改往日的沉稳,那股在军队中磨砺多年形成的气势又重新浮
现出来,如一把出鞘的利刃。
白洛鸳轻笑一声,“易繁哥,你怎么——”
他还未说完,话就被贺易繁打断了,贺易繁看着气息很不稳,像是隐隐压抑着什么,那双深邃的眼眸锁住白
洛鸳,沉声道:“小鸳,你就这么急于还清我的恩情吗?”
“……”白洛鸳一怔,而后莞尔道,“是我让你有负担了吗?”
“易繁哥,你放心,碧洲在云盛那能发挥的作用,比在我这会更大。我只是出于利益考量。”
白洛鸳这话,贺易繁却是一个字也没有信。
他声线微哑:“你对我的感情,除了愧疚和感激,什么也不剩,是吗?”
白洛鸳眸光微凝,他有些惊愕地看着贺易繁一步一步朝他走进,最后逼他靠住墙,徒留一方狭窄的空间。
“易繁哥……”
“为了还我的‘恩情’,你还能做到什么程度?”贺易繁不瞬不瞬地看着他,“把祈锦拱手相送,也可以
吗?”
白洛鸳抿了抿唇,“如果哥想要的话。”
贺易繁喉间一哽,凄惨地笑了笑,“可你给我的东西,都不是我想要的。”
“白洛鸳,你要忽视我到什么时候?”
白洛鸳瞳仁微缩,贺易繁的语气,是在质问。
这让他更加困惑不解。
“告诉林景遇你的生日,是出于我卑劣的嫉妒之心。”
“……”
“我以为你会来质问我的,但是,连我这样伤害你,你都能一声不吭地接受。”他捻起白洛鸳额边的一缕碎
发,“小鸳,你真的让我很惊讶。”
“当初我帮你,完全是出于自愿,即使被罚,我也没有怪过任何人。”
“可如果知道,你会就此将我们的关系囿于这一份‘恩情’和‘愧疚’中,我真的……”
后悔。贺易繁没有把这两个字说出来,因为他看到白洛鸳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点受伤的表情,便有些心生不
忍。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吗?”
“……当然。”
“那如果,我想要你呢。”
“什么?”
贺易繁手掌下移,挪到他白皙的颈间,拨开一粒纽扣,他盯着那块肌肤看了一会儿,突然轻嘲着笑了声,
“我应该不需要过问你的意见。”
他微微低下头去,呼吸贴近肌肤,引起一阵战栗。
但白洛鸳却没有推开他,只是语气还是茫然和不可思议的,“易繁哥……”
贺易繁却已经下定了决心一般,“我不清楚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做的。”
“小鸳,你和林景遇是怎么做的,可以教教我吗?”
“……”提到这个名字,白洛鸳的反应终于大了一些,浑身轻颤着,下意识握紧了掌心。
他的声音变得滞涩不已,只有一两个音节,却说的格外艰难,“我……”
贺易繁埋在他颈间,嗅闻着他身上的香气,就这样维持了良久,连动作都要僵硬了,白洛鸳迟迟没有言语,
他终于闭了闭眼睛,而后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
似是轻叹道:“罢了。”
白洛鸳眨了眨眼,好像对他的言行更加困惑。
他望着白洛鸳的眉目,仿佛要将其刻入自己的脑海中,叹息一声,语气无奈而宠溺。
“我虽然不想你对我只有感激和愧疚,但也……不想你恨我。”
他轻轻摸了摸白洛鸳的额发,“小鸳,碧洲我就收了。”
“但这份恩情,还到这里已经足够了,我希望我们的关系以后能够纯粹一些。”贺易繁看着他,“你明白
吗?”
白洛鸳回过神来,舒了口气,他点头,“我知道了。”
贺易繁又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没能把一声喜欢说出口,他大步离开,在门口撞上了一直守在门外的林
景遇。
林景遇看向他,神色平静、沉稳。
但贺易繁知道,这人年纪不大,却很有心机。
作为情敌,贺易繁虽然只和他有过一次直接交锋,但自认对这人还算了解。他看到对方,依旧有些不甘。
在他眼里,林景遇自然是配不上白洛鸳的。
只是,他回想起那年去白家拜年时,白洛鸳在他面前截然不同的放松姿态,便又有些理解了。
于白洛鸳而言,过往的一切,无论是好是坏,都是背负着的沉重负担。一个从未接触目睹过那些不堪的人,
干干净净地站在他身边,不会让他忆及丝毫过往。
他可以轻松自如地生活。
贺易繁苦笑了一声,没有与林景遇说话,便径直离开了祈锦。
而林景遇则在他离开后,走进了白洛鸳的办公室。
在远处目睹这一切的黄庭,本是打算过来找白洛鸳的,但贺易繁那复杂的神色没入视线,纵然平静,却触目
惊心。
黄庭产生了退缩之意。他望着那扇闭合的门,失去了敲开的勇气。
没有如祁俊等人一般锒铛入狱、家破人亡,或许是因为当初他并未直接插手,而只是知情后冷眼旁观,但现
在,他被白洛鸳孤立无视,却比任何一种惩罚都要让他难以接受。
黄庭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办公室内,林景遇走进去,扫到白洛鸳微微有些凌乱的衣领,眸色一暗。
他走过去,从身后揽住白洛鸳的腰,脸颊贴近他的后颈,“洛鸳。”
“你,喜欢我吗?”
白洛鸳转过身来,望着林景遇略显不安的眉目,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他伸手,捧住林景遇的脸颊,然后微微
仰头,在他唇角印下一个轻吻。
那是比任何言语都要鲜明的回答。
他牵起林景遇的手,缓声道:
“我们该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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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结
这篇中间写着还是很喜欢的,但后期有些不尽如人意,整篇下来,不是太满意
以后的文大概都会专注攻受感情线,还是感情流更适合我一点
新文《病美人与大佬联姻后》《和竹马室友表白后他光速弯了》《和前期一起穿书成攻一攻二》等见专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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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缘江湖再见啦
2023/7/31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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