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的反對黨?

彭 犁

新聞報導，蘇聯的一些民主人士，組成了一個「民主聯盟」，發表宣言，說他們的
自由權利，自一九一七以來就遭到剝奪。他們公開宣稱，「沒有誰有權決定人民要走的
方向，只有人民自己……選擇人民要走的方向」。不管這些人來自那裡，那些階級，如
何產生，有多少代表性，僅就要求人民的反制度權利和人民決定自己的政治方向而言，
對蘇聯共產黨已經構成一種極大的挑戰，也許不止是挑戰，根本就是一種威脅。我們都
知道，共產黨一向強調無產階級專政，以階級鬥爭為手段，使共產黨成為一元化的絕對
統治。有的共產黨政府，如中共，雖允許一些非共產黨的政黨存在，卻沒有實際的政黨
作用，完全淪為共產黨的附庸。通常共產黨都會公開宣稱，階級專政是他們的法定權力，
不容許人民有任何異議，更不用說反對。這就是為什麼，無論蘇聯或中共，最初都曾經
實行殘酷的大屠殺，把他們所懷疑的或仇視的資產階級、小資產階級、地主、知識分子
橫加迫害。理由是這些人剝削人民。這個理由聽起來很合理，但忽略了兩個前提：一個
是，從基本人權來說，沒有人有權利可以用政治的理由來決定他人的生死；另一個是，
階級為社會的制度性結果，不能完全由個人負擔「罪惡」的責任。共產黨的階級專政，
根本就是鏟除異己的藉口和工具，就像中共的文化大革命一樣，每個人都可能在同樣的
罪名下成為犧牲者，黨內和黨外的鬥爭，面臨攤牌的權力分配時，沒有什麼差別，就由
於只是為了整肅異己。

這些年來，以蘇聯和美國為首的共產主義社會和資本主義社會間的競爭，非常劇
烈，但明顯的可以看得出來，共產主義國家所強調的國營集體經濟和一黨獨裁，越來越
落後於資本主義國家所實施的市場經濟和多黨政治，儘管資本主義仍有很多缺點。只是
由於共產黨的高壓統治，使人民不敢輕易嘗試反抗，少數的反抗，通常都被鎮壓，沒有
成功的機會。現在因為蘇聯的開放政策，使人民敢於提出對民主的要求，這可能象徵共
產主義社會有進一步發展的機會。蘇聯如果在人民的抗議下，允許組織反對黨，不僅是
蘇聯政治、經濟的新希望，可藉以解決多年來存在的經濟停下，即使共產黨仍為各國的
重要政黨，人民也沒有話說。蘇聯政治走上民主政黨路線，對共產世界各國也是一大鼓
勵，特別是對中共，它的經濟開放路線，遠比蘇聯為早而積極，如能快速實行政治民主，
將不僅對大陸的政治，就是對經濟、文化、社會也可產生加速改善的作用。

共產黨曾經用人道主義為口號，號召工農的世界革命。事實上，許多國家共產黨執
政的結果，統治權並沒有掌握在工農手裡，工人和集體農場的農人，職業聲望固然提高
了些，所得卻仍然偏低。近年來，蘇聯人民的生活，無論經濟生活或政治生活，固不如
美國、東歐各國也不如西歐和北歐，甚至東德不如西德，北韓不如南韓，中國大陸不如
台灣。就是從這一點去反省，如果共產黨還執著於人道主義的話，也應該放棄階級鬥爭，
一黨獨裁之類的想法，另外尋求實行人道主義理想的道路。

蘇聯即使用警察去干預「民主聯盟」的集會，或逮捕其成員(據傳已有人被捕)，也
該是一個好的開始，對共產世界的反黨行為，將可產生帶頭作用。中共更應該在這方面
多加反省，使中國大陸人民早日脫離貧窮、恐懼的日子；即使是為了現實的利益，中共
領導階層也沒有理由堅持那些已經過時的教條，而使國家和人民繼續陷於第三世界的落
後困境──就是領袖第三世界，又有什麼用？大陸是不是也有更多的民主人士，敢於站
出來為中國的民主政治奮鬥？

【1988-05-12/聯合報/23 版/聯合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