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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萬言書5》︳策劃︰李俊妮︳編輯︰譚棨禧︳設計︰陳素珊、區華欣︳作者︰李以進、黃靜、鄭家駒、李智良、周思中、劉寶珍、區華欣、黃淑慧、曾德平、李俊妮、譚棨禧︳出版日期︰2010年7月1日︳印行︰4000份︳承印︰陳湘記圖書有限公司︳聯絡︰ever.irish@g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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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過,我要找生活,而非夢想 轉身 如何辭掉教書這份工作? 其實我好羨慕妳


文︰李以進 文︰黃靜 文︰鄭家駒 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文︰李智良(http://oblivion1938.com)
1.外祖父賣魚為生,養大了七兄弟姊妹,一家坐擁幾棟房產,按照資本邏輯,生 【博物館】 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教書十年,也不至於徒勞得只能樹得十分之一個人。教育
活理應無憂。但舅父和姨媽們步入中年,從工作退下之後賦閒在家,無晒細藝, 工作於我最青葱的黃金歲月裡,意義複雜。它是目的,也是手段。也許說法老
一副心思和權力全賭在家裡,結果一家人因為照顧家中兩老,處理租金收入問題 「而未來把握最遼遠的事體/和我們內心的嚴肅溶在一起。」——里爾克 套,在中學時我給兩個老師「教好」,覺得他們偉大,所以想實踐教好/學生的 「個體」與「群體」的辯證、動態關係,被覆寫(overwrite)成「小我服膺大
而搞得不歡而散。現時見面,不是冷言冷語,就是默不作聲。 偉大;這是目的。教書收入穩定,可以解決九七後家庭一直面對的財務困難,也 我」的主從關係,於是人變成了編制的人,不必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鞏固
十多歲少女時代,我渴望:長年藏身美術博物館,埋頭打掃畫作雕像,把塵土由 讓父母安心,還令我漸漸過上了一種中產安逸生活了;這時,教書是手段。但教 了支配的條件制約。這個「覆寫」,是權力的覆寫,關乎現實的政經社會條件,
1.1 媽媽在家中排行第五,小時候不用落魚檔幫手,讀書升大學倒也順利。中學 一處拂拭至一處;遠離藝術家、買家與觀眾,只有藝術品和白牆,而無人注視的 書很容易變得只餘下手段,安逸很容易讓人忘記工作的內在目的,於是犬儒於是 卻也關乎人的觀念;但「現實」的政經社會條件,宏鉅如政權倒亡,大陸沉沒,
時,凡要填甚麼表格,她總是羞於「父母職業」欄上「魚販」二字,而暗暗羨慕 藝術品將如白牆;認知與意義非由作品的事後詮釋構成,而是無言的共處,利落 冷漠,也忘記了有時候,犬儒和冷漠足以殺害一個思覺失調的中四學生,或至少 細瑣如家庭糾紛、辦公室政治,都是人的意志和行動起著決定作用,那麼,想法
同學可以寫「從商」。 的養護。那將達致圓滿。 成為共謀。 改變,行為於是改變,行為改變,人的關係於是改變——人們總是說理想與現實
兩難全,彷彿「現實」真有其事,而且應然如此,亦僅可如此;「理想」,則是
問她去台灣讀大學時,對將來有何打算,她卻不自覺地轉話題,儘說自己沒有夢 即使未及反省博物館的威權主義與神聖化,大概這願望也非少女式美夢。我在中 x x x 懸置於「現實」外部、可望不可及的欲望,與之相關的想法與事物,必須讓路予
想,不識世面云云。我拼命解釋不是問「夢想」,是問「打算」而已。說了半 小學生涯已跟家境相當的同學競逐,和早熟的朋友產生沉重的猜疑與張力。因為 「現實」。
天,她才吐出兩個字:「文職」。 聊天,我被搬至班房最後排,剎那間被發配邊彊,身旁連張空桌也沒有。又在考 「辭掉工作」意味要決心改變,但為何改變?
試嚇得全程悲傷流淚,一字未能寫。黏坐原位,剩下老師和我獨對於偌大班房。 那些自詡「務實」的人,每每把現況(Statusquo)等同現實(Reality)全部。
1.2返大陸做廠的爸爸愛講他的工作經歷,卻甚少說家族故事,但倒喜歡在食肆碰 要辭掉教職,固然有對當下處境的不滿︰我們都在拉牛上樹,急速餵飼四個胃也 他們把「現況」之所以成為「現況」的歷史過程抹褪、先驗的排除了此一「現
到侍者同鄉時(他總聽得出口音),說上幾句客家話。人家多只對以廣東話,他 張歷君年前分析大學迎新營淫穢口號事件時提到大學的沉默裝置——人們擠到一 消化不了的所謂「迎接世界」。但我更希望藉辭掉工作,激烈擺脫固有制肘(例 況」以外的任何可能,把未來的全部限在今時一刻的延線上,所鼓吹的不過是自
也不覺遭到冷待。因為工作,我四年前從元朗搬出九龍城獨住;數月前,才從他 起但共同愈不可能。空白和寂靜卻似乎是當時我為卸下意識而暗自設計的願望裝 如對高入息的依賴),改變生活模式,實踐節約簡樸,以換取能屈能伸的條件和 我應驗、無視現實的「失敗主義」。正正是「現實是如此這般」的錯誤前提,鬼
口中得知,當年祖母從大陸落戶香港投靠祖父時,住的正是九龍城,跟我現居的 置︰美術館曾是「萬花筒」與「敵對」的相反。 空間,迎接未來不可知的更多可能。 掩眼一樣障礙著「務實主義者」對現實的判斷,遵行故舊,卻神推鬼使,老是來
地方只有幾個街口之隔,但我卻因為快將離職,月內就要搬走了。回老家住,或 到沒彎轉的死胡同,死守在牆角下面委屈的說,「你看,我不就早跟你說過,這
許就是跟隨祖父母日後返元朗養豬種田的腳步,不過田地早變了廢車場,客家話 班房不是成人世界縮影,我們自小就明白學習不等於未來的模擬,而是經驗本 我不覺得這種想法不可行,也有經驗作基礎。四年前轉到這所學校,打從第一天 樣不成的!」但其實沒有鬼呀!謬誤的前提只可得出謬誤的結論!
我也半句不懂。 身。由學校到街上,「震驚經驗」的訓練同樣密集:人群隨意碰撞,馬路生死一 起,就決定不為升職工作。結果有效替自己充權,對無理要求要說不就說不;正
線。班雅明以如下意象總結:資本主義發達時代中的大城市人是裝備著意識的萬 因沒有升職加薪的期望,對外在人事要模糊自己工作焦點的抵抗力提高了,教 此種「失敗主義」固為統治階層所喜用,而愈多人以為自己是被一個名叫「現
x x x 花筒。 好/學生目標清晰,相當愉快。 實」的東東鬥敗,就愈容易榨壓、管治他們;「現實」那麼艱難,彷彿民眾就真
的需要幼兒照顧。「失敗主義」於民眾中以忌恨的欲望形構呈現,譬如一種非常
2.「八十後」反功能組別、反特權的正義訴求,政府不敢直視,但又想不出如何 【背傷】 四年行動經驗,得出結論:想有較多說話和行動自由,減少對金錢的渴求和依 流行於我輩(70年代中後出生,受過高等教育,職場打拼十幾年而資不抵債者)
利誘收編,惟有急急找人「研究」八十後,看看可否多建球場、上吓facebook了 賴,是有效方法。 的說法:「其實好羨慕妳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這麼說的人可能連自己都不
事。 「嘻笑之怒甚乎裂眥/長歌之哀過乎慟哭」——柳宗元︰〈對賀者〉 知道,他並不羨慕別人,而是忌恨。反轉豬肚是屎,想說的是,「人人咁辛苦,
x x x 妳有冇搞錯,咁開心,咁自由……妳憑咩?」
2.1 我八四年出生,心裡經常狐疑——瘋狂追求「發展」、漠視鄰里和傳統、犬 台灣的鄭聖勳解詩道︰「輕鬆笑語的詼諧,比兇狠地、瞪著裂開的眼睛的憤怒更
儒、缺乏歷史感……古怪而亟需研究的,難道不是已經「上位」的五十後、六十 需要力氣;優美的歌詠著的悲傷,比放聲大哭更為淒涼」。 如果不教書了,要做甚麼? 忌恨是一種自我認同。「我們」願意相信「我們」以為別人都相信的價值,建構
後嗎,為甚麼反而是八十後呢?究竟他們經歷過怎樣的恐懼,沾染過哪種亢奮, 這個共同身份的同時,也鞏固了彼此失敗的、被受宰制的現況:「我」是平庸的
才不得不一味經濟狂熱,反而對活生生的歷史、生活避之則吉,視真實為創傷, 我們得重新認識陽光。我是報館編輯。無論物理抑抽象言,編輯好比端坐的生 很清楚自己重視興趣多於物質回報,如果工作有益於社會「進步」就更好,所以 大多數人之一,搵朝唔得晚;能夠「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一定是幸運的例外,
視保守為落後? 命,坐姿無表情,卻需在極短週期內引發強大動能。動能並不豁免陽光:相反陽 也不是不喜歡教書,只是討厭越趨機械化的環境。短期選擇是,作一個自由工作 要麼集萬千寵愛,不然就是擁有決定性的先天條件,諸如家境、才華,或資本主
光一定是室內端坐者最exotic的他者。三個月前開始到菜園村參加耕作班,勞 者(如代課教師),收入足夠糊口,有時間多讀點書,及從事合於志向的行動, 義式)英雄素質諸如堅忍、果斷,更可能是徹底的愚蠢或非理性,總之是例外。
2.2 寬容知足、保守、義氣原是祖父母一輩生活的遺產,卻在一代人的狂熱之中 動,空氣;每次離開美麗的田野,身體總突然虛弱垮塌。尚待學習收割,在某墾 便很不錯。 「我」畢竟不是那種人。「我」都有理想啊,可為了父母高堂妻兒仔女/揹了層
隱沒了。 田較勤的週日後,我就在辦公室炸開了,突然動彈不得而入院,由此開展來回醫 樓要供,或任何類似的普世理由,為了「搵食」才別無他法,只得放棄追求──
院與家的封閉療程。 對自己志向有較深了解,來自書寫的習慣。如果夠認真,書寫其實是在個人一個 因為那是自私的。
2.3 幫經濟退燒,重拾長輩的歷史包袱,似乎是我們這一代的使命。 很內在的地方整理經驗,得出想法,然後在現實生活實踐,往回復返,你會發覺
原點是座椅還是鋤頭?回想炸開一刻,我憶起卡夫卡《變形記》中文員睡醒後變 內裡有些轉變,微妙而巨大。 於是忌恨讓「我們」錯估現實,「搵食」被抽象化,高舉到比生命更高的高度,
x x x 成只會怪叫的大甲蟲。他被驚恐的家人鎖困並活活餓死——異化場域已不在辦公 比「理想」之於理想主義者猶甚,為之「犧牲」的一切所謂「代價」自然作價更
室,而是家裡的床。原來我的腰肢混淆了鋤頭和座椅。鋤頭是最用力的輕鬆笑 近一年以來參與社會運動,從p-at-riot「活化」六四的連串行動到反高鐵到菜園 高!人竟以股票市邏輯考量生命,推卸為人生自決的責任,喪失自身行動力,為
3.生活是一種知識,卻不是教科書可授,得從人身上學。教書幾年,認識一些學 語,日月精華是最淒涼的優美詠唱。但人性重地,在於座椅。 村生活館,行動中開闊了視野,認識了很多很有個性和想法的朋友,看到了生活 了免於失敗而失敗,變成孤零地放逐於「生活」的人,無面目的大眾——漢娜.
生,電工的兒子愛砌模型,工匠的女兒喜歡藝術,水上人的孫兒立志出海,嘗試 更多可能。 阿倫特(HannahArendt)說的「平庸之惡」,落在華南小城的今時,恐怕是由此
學習「生活」的例子是有的。最怕是這些行業早已被外判、排斥、取締,結果不 一切再無法欠缺表情。我必須思考、腦中演練、操控自己如何習慣半跪而不再彎 種「搵食至上論」催化。同理,惡魔之能成為惡魔,不在於惡魔的惡,而在於受
是這些「工業」走到夕陽西下,而是社會,而是做人的希望。 身,如何以手代腰,步行時的收腹節奏……痺感一旦從神經末端爬行,就須立時 書寫習慣和參加運動,讓我實踐了一種價值思考和行動結合的生活,得著了知行 害者執於自身卑微、執於溫純良善而無力,在於受害者相信惡魔真有其事其人,
切斷動作的某一環節,把我從自以為緊要的勞碌中撤出,為轉換動作嚴正準備。 合一的生活實感。這就是繼續要走的方向。 不在「我們」中間而在對面。
3.1上一代人不是生活的模範,看來我們惟有反省歷史、多旅行、讀書找參考、向 可否借此身體經驗,對照我們突然對土壤顯微鏡式的好奇?分層、細菌黴菌的比
傳統學習,重新建立合理的生活。何謂合理的生活?耕田是不是一定比炒樓「辛 例、酸鹼、流動的共活平衡,細緻知性的土地內容。 x x x
苦」?賣魚可不可以比做文職有「尊嚴」?做廠可否不做「富士」「康」?小販
能否拒絕那不合理的地鋪租金,回到街道? 【移情】 要辭掉工作,有個技術問題要解決,就是如何擺脫對高薪的依賴。

3.2其實我未想到要怎樣生活。在我想到學到之前,功能組別、高官、地產商、主 「正如他在再一次讓他看見他整個山谷的/最後山丘上轉過身來,停頓,流 雖有十年穩定收入,但無積蓄。不過關鍵不在積蓄,而是辭工後能否過一種低開


流傳媒、警察叔叔、食環署、高地價政策、犬儒、法西斯,可否放過我,不要急
於將大家的空間、土地、語言、良知蠶食殆盡?
連——/我們活著,並不斷地告別。」——里爾克:〈杜依諾哀歌〉 支的生活。 鳥的路徑
假如從「震驚經驗」的機械化訓練釋放出來,內心的敏感回覆又將如何應用?我 批判「收入越多,選擇越多」的消費生活觀念當然容易,「生活開支越低,可選 文︰區華欣
俾條生路行下,我們要找生活。 應否批判我幻想多年的博物館,照進來的陽光是否太筆直,窩藏的空氣是否太舒 擇的反而更多」的道理也不難明白。但在生活指數這樣高企的消費社會,能否實
坦?骨骼和泥土以後,我終於明白心中的鄉愁了——博物館並非指向雪白平靜的 踐低開支生活是要實際克服的問題。
未來,而是保護,一套安放過去物事的嘗試。我誠惶誠恐地對待那些物事,確保
它們避開現實的張力和人群,顯得隆重而完好。活著而不斷揮手告別,我卻一直 當這一年來辭工念頭冒起,便有大大壓縮開支的意識,為了詳細檢視自己的消費 適宜室內栽種的發財樹,本是置放於工作的圖書館入口處,卻因瀕臨枯死的邊緣
分割活著和告別。那大概不是個人的詩意浪漫,而是高度發展的城市人的平常心 模式(帶著一種研究態度),便把每天所支出的一分一毫都記錄下來。 而移到圖書館通往美術室的小橋上收割陽光。某天上班清晨,每天負責為發財樹
理:我們最後需要的,是痛楚和死亡的能力。 澆水的花王轉告,有個鳥巢匿藏於葉簇間,三隻吱嘰作響的生命在曬日光。發財
向植物學習 (參考︰劉人鵬、鄭聖勳、宋玉雯編《憂鬱的文化政治》,蜃樓出版社,台
北,2010)
這個記錄是幅清晰無比的支出圖景,有助找出可以減少消費的地方;另由於採取
即時記錄,每次用錢,對是否進行多餘消費的意識大大提高,改變了以往的消費
態度。龐大的住屋開支,其實可以大大壓縮。剛巧有多個家庭成員搬出,便決定
樹的高度跟我相約,於是不用攀爬不用仰望不用踮起腳尖,便能近距離的窺見牠
們。牠們如膠似漆,儼如一體;牠們迷迷糊糊,無助空虛﹔牠們引頸好奇,熱切
注視世界。每有學生經過,我便示意她們踏前觀看,看看有甚麼發現。很可愛
文︰周思中 把寬敞大屋賣出,換了小房子,住屋開支少了數倍。經過一番調整,現時每月所 啊,很噁心啊,是否有人特地養在發財樹上的?有學生發問。
需開支,還不及教職收入四成。換言之,辭工後,工作即使報酬少六成也不成問
題,捨工資而就志趣,可選擇的工作類型便大大增加了。 面對歪理荒謬不斷被合理化,繁榮安定虛假的表象下。勞動人民依舊奔馳,打工
仔庸碌繁忙中,此刻在七一前夕,憶及一年以來由旁觀者成為行動者,密集式積
有一次,菜園生活館的總監兼農業技術顧問tv先生指著一棵發育不良的豆,徐徐 處理財務看來是技術問題,其實更是價值問題,當中調整的根本就是生活態度。 極投入社運的時間維度中。命在旦夕的發財樹,忽爾被隨機生成的鳥巢驟然貼上
說了一個可歌可泣,動人而悲壯的故事。植物開花才會結果,這是成熟成長的不
二過程。開花表示植物已達壯年,是其生命周期的高潮,結成果實無非是為這棵
能夠長得壯麗耀眼的植物,留個後代繁殖下去。然而,若某造作物,因為土壤、
土地上的我們 x x x
氣息,相互滋長。此一被學校工友發現然後傳開的事,偶然踫撞而生的動人畫
面,在短暫錯置的空間裡可如何重組︰如此又如彼的種種,讓見證的你寫下不得
不逼使你要的生命/生活。
氣氛、人為照顧等因素,無法長到宏偉長到靡爛,故事會如何發展下去呢? 文︰劉寶珍 經過書寫和參與運動確立志向;透過財務記錄研究自己消費所需,壓縮開支,實
踐節約生活理念。那麼,辭掉幹了十年的教職,便不再是不可能的事情。當同行 若說圖書館與美術室是讀書時代花掉最多光陰的地方,讓我靜處、暫留、發夢,
以我們種的豆為例,答案就是:破斧沉舟,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在整棵植物根本 陸續知道我要辭工後,都向我投下極欣羨的目光,然後向我打探成功離開的秘 或從中漸次醞釀對別樣人生的想像,然後,義無反顧地,確信知識傳播與藝術創
及足夠成熟之前,便把養份集中起來,結成本來未有資格結成的果實。若把它倫 密。對他們的探詢,我會開誠布公,分享秘訣,但他們對我的未來又同時表示懷 造,便是一生安身立命的他方。這樣的想像過程,是源自人對自身生存環境省思
理化和敍事化,這情景便是王爾德〈快樂王子〉裡把自己寶石眼睛及黃金皮膚都 初中時,我有一次奇怪經驗。在每天返學放學的巴士上,窗外不斷滑過既熟悉又 疑:低收入的生活真的可能嗎? 的慾望,以期抵抗現實處境習以為常的慣例與準則。與此同時,在我尚未參與沸
奉獻了的王子,又或者佛典故事裡把自己身上的肉一塊塊割下,以求大鷹放白鴿 完全陌生的地方畫面,乍然發現,路邊一塊一直丟空的荒地變成了建築地盤。在 沸揚揚的社會運動之前,儘管素來關心時事,定時遊行參與集會,卻逃避不了旁
一條生路的薩波達王。當然,後者修成正果,而前者難免淡淡哀愁。但簡單來 餘下的車程我都是想著那畫面和無法擺脫的難過。到站下車後,在進出了十多年 所謂「現實」根本是一層人們用想像吹出來的發水樓,理想從來都在行動裡。上 觀式適度參與跟介入事件本身之間的距離。任憑我如何自以為對主流意識形態有
說,生活館的豆就是在未能確證是否「有意識」的情況下,孤注一擲地為自己留 的屋村路上,停下腳步,突然,對腳下站著的石屎地、石屎地上一棟又一棟高樓 月,我向學校呈上辭職信了。 一定敏感,然而,若不放下身段,將它拋到荒野的盡處,在我稍為習慣置身白盒
後,為世界留種,哪怕結果沒保證。 感到很陌生。想起「石屎森林」這名詞,想著為何我會住在這麼一個石屎堆疊而 子的藝術場域或小康家庭的保護網之後。別過臉,又可以安然回到閒適幽閉的房
起的地方,而留空一些「窿窿」長著一些古怪的生物叫做樹木? 間,把頭栽進想像世界中,從社區生活中割離。是故,當反覆向自己追問,想要
在這條件下長出的果實,從外觀或美學角度看,未必比超市貨架及街市菜檔的漂 的是怎樣的生活之同時,應如何考量背後的選擇從何而降,讓我在自小獨來獨往
亮及優秀;純以生物學或功能的角度看,可能亦不是甚麼驚天地泣鬼神的物理反 高中時祖母過身,我回到了「好鄉下」的鄉下。第一次行沒有路的山路,送祖母 的小宇宙之外推演更大的能量來創造社會?
應;從現今市面泛濫的家庭價值及教條道德的角度看,這棵發育不良的小豆或者 的骨灰下葬在山上的泥下,而那個位置剛好可遙望隔著一條河和一塊田後伯伯的
更有基右傾向之嫌。

然而,在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有機農業的處境裡,這棵小豆難道不是演繹出二千
家。在返港的車上,我感到在相連的土地下,祖母安穩地化成了山和水的一部
分,和我們一同生活,庇護著我們。 維護最起碼的 始變的開始,是意外踫擊下必然產生的結果,抑或是一直持守的路推引你走向某
些位置?難忘在抗爭的場域中,熟悉或陌生的人,無分彼此為公義共同絕地抵
抗,個體生命熱情引發的集體力量,必須牢記——因為生命複雜多樣的質感,終
多年前希臘的帝歐尼根所創立的「狗智」(kynicism或小寫cynicism)學派的核 大學畢業後一年,即這幾個月來,我在耕田。開荒耕田,要先清理埋在泥土下的 文︰李俊妮 究是從他人身上真切體察的。積聚、耗散,循環往復,要學習如何從易碎的片斷
心精神麼?不幸的是,所謂狗智,另一個名稱(其實是變種)就是「犬儒」(大 垃圾,於是蹲在泥上逐點挖掘,然後發現,原來濕潤的泥土埋下的有「很多」, 中支撐自己,答案往往從自身行動的經驗得來。愈是壓抑,愈有求變的慾望︰居
寫Cynicism)。兩者的共通點是玩世不恭目空一切——只是現代犬儒高高在上, 會有你從未預料的零食袋、尼龍繩、爛鞋底……那是在香港普通的一片泥土。有 住環境的變動,工作模式的轉換,感情關係的更替,飲食習慣的改變……,剎那
以廉價的尖酸態度,與沒有希望的邪惡腐朽世界,維持乾淨的距離,保持其高貴 機耕作班上提到,肥料不是餵給作物的增肥丸,肥料是給泥土的,泥土中的微生 間應運動的催使飄然而至,為成長的路提供有機的線索。那麼,藝術與社運的拉
而安全的位置。 物將肥料分解,才變成可待作物吸收的養料。一塊好的田,它的泥土下會有很多 幾年前,台灣一場「保留樂生院」運動,掀動起很多年輕人的神經。像股熱潮一 扯,時間與心神的分配,熱情與體質的落差,凡此種種張力與迂迴的路徑,無不
微生物,你看到的、你看不見的都有。於是大部份落肥落農藥的種菜方式,就仿 樣,很多大學生相繼跑到樂生院,為了阻止政府因為興建鐵路修車廠而拆卸樂生 關乎勇氣與抉擇。一旦我們拒絕認命,依故對未知的結果抱持期盼,只有把必然
狗智的態度卻剛好相反。狗智者是永恒的冒險者,他孑然一身,不依賴任何既有 如餵飽了一個人,便可極速開工、不斷生產、生產金錢。結果是,菜只有菜的外 院,用自己的身體跟國家機器對抗,又搞組織、串連、推廣,一直至今。 伴隨的焦慮、不安與恐懼,轉化為持續行進的推動。原來,撕下原本一直(想)
的權力、利益、建制網絡及價值觀——這種不依賴本就冒犯和挑釁著已經制度化 表,沒有天地靈氣,沒有泥下十萬樣微生物作用後生長出來的力量。 要的生活表層,在無法依存的當下與瞬間,擦拭殆盡後,遺留下的,才是我要誠
了的荒謬。換言之,他沒有權貴及常識作掩護,他要挑戰的恰好就是權貴及常 樂生療養院(下稱樂生)位於台北縣新竹市一個山坡上,是日治時期強制收容並 實直面的生命。
識;同時他並不假設自己是弱者,即使他沒法一力改變世界,但其掛在臉上的傲 耕作了三個月,做得最多的就是拔根。無論開田、還是除雜草來保護泥土和埋 隔離麻瘋病人的地方。經過幾十年的囚禁,院民黑髮變白髮,跟家人關係斷落,
慢卻是永遠無法攻陷的防線。狗智者永遠存有希望,這種沒有本錢的「希望」, 肥,都是一再地將植物連根拔起,然後發現,根原來可以這樣深。我們拔根,同 不得不以樂生為家,所以走到樂生,每一處無不是阿公阿嬤幾十年來用雙手搭建 那棵發財樹上的三隻初生之犢,不到幾天,已消失於窩巢裡,飛往未知之地。
或許才是意義最嚴格的希望。 時,微生物其實失去了聚腳滋生的據點。所謂「落地生根」,田所發生的事,全 起來的成果。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座他們用磚塊蓋起來的合作社,裡面有菸酒
都在那搬遷不走的土地上。而田不可能是一塊割開來的地,它接連著地、水、 售賣,一應俱全。
植物如是,耕作活動本身如是,正常、理想的生活不也如是嗎?行之「有效」的 天、人情、城市的價值觀,而這一切都據地而生,生下了根。
世界,其實不特別值得留戀:要麼認命認慘認受害,被絕對的絕望囚禁;要麼期 2007年初,我跟朋友也跑到樂生去,此後一兩年,每次到台灣,務必在樂生待上
望在溫室或妄想在絕對操控的環境中,呼風喚雨。發育不良的小豆,貧瘠中橫眉 開始耕作,事緣是「碰巧」在反高鐵運動裡苦行捧種子,然後是參加菜園村生活 幾天。我還帶我那不諳世情的妹妹到樂生去,一位跟我熟稔的伯伯見她年輕貌
冷看著造作、不友善、財大氣粗的世界。 館開設的耕作班。遇上了,覺得認識耕作是難得而怎容錯失的經驗,於是上堂耕 美,帶她依著樂生的建築,逐處介紹。半天回來後,妹妹跟我說,「這兒很美
田。老師先旨聲明,學耕田不是興趣班,耕作本身就是生產,離不開生活。後來
生活因耕田而錯開出各種可貴的經歷。
麗,為甚麼要拆?」伯伯接著說,「對呀,你們都覺得這兒很美麗是嗎?其實你
們就像公園的遊人,來到這裡欣賞這兒的美景;而我,就是這公園的管理員,這
我不必要的生命
幾十年來每天都悉心照料這兒的花草樹木。」這一句話,一直深深撼動著我,它 文︰譚棨禧
有一次,我陪同一位有機農夫到她「出菜」的私房菜餐廳,一整餐我都在傻傻地 讓我徹底明白到,就算在一個社會裡處於最弱勢的人,只要你給他/她一片空
笑。開心不是因為美味,或者說美味的意思是,吞下的素菜真的有充盈的感覺, 間,不要打擾不用做甚麼,只要讓他們好好的把自己的生活空間和網絡建立起

時間能站到甚麼時候 種菜的、煮食的可以如此親和而自然地同桌吃飯。

生活是習以為常的東西,作出一些質性的改變,總有壓力,例如,我希望生活各
來,他們就能活出人的尊嚴。

這年來,香港發生了「保衛菜園村」運動,也像股熱潮一樣,愈來愈年輕的人走
談論「生命」之際,自然想起太多事情。本文希望能組織以下幾點︰自小令我注
目的畫面、「我要的生命」這類表達的形式給作者的感受、徒勞與感傷的意義、
文︰黃淑慧 方面都更民主;我希望朋友間的活動不只行街購物,而是一同探索生命;我希望 上街頭,反對政府動輒浪費公帑,以669億興建高鐵,並要在菜園村現址興建維修 平凡和重複的積極可能。四個方向似乎分別指向不同出路,而我希望能有效地以
工作節奏慢一點,不是當打工奴隸。 車廠而拆掉一條村。運動令整個社會驚訝。 生命的瑣碎,抗拒主題化的誘惑。

承認和要求一些理所當然的東西,需要勇氣。朝著我們對生活的願景改變確實不 石崗菜園村其實只是一條非原居民散村,村民都是上世紀四、五十年代從大陸逃 「我的志願」算不算是談論「我要的生命」的自覺表達?「我『要』斯洛文尼亞


「六二三」政改方案提上立法會前夕,我於旺角街頭為「苦行路寫」隊伍打鼓。 會容易,但硬生吞下繼續過活也是難捱。其實我們這「個人」本是任由我們去創 難來到香港的移民,因緣際會落腳菜園村。其中一位有「菜園梁朝偉」稱號的村 在世界盃中淘汰英格蘭」這種我們無法手足並用去actupon的「要」又算不算?關
那裡是周末晚上全港最多人的地方之一,路雖然闊,但與人群距離很近,寛頻人 作,嘗試其他生活的可能;而在現在的基礎上塗開一筆,又為何沒有落筆創作的 民澧叔說,他們一家當年因為父親當教師,文革時被抄家,所以家人四散到中國 於前者,我憶及的確鑿經驗是1997年五月高考中國文學科的作文卷。當時我談及
在旁你一言我一語,長鏡短鏡電話上的鏡頭也準備對焦。不太習慣成為焦點的 勇氣? 不同的地方去,只有他和父親以不同方法逃難到香港,「經歷了年輕時被抄家, 當老師的志願,理由是收入不錯,又能以授課之名借故數臭唐君毅。文學科結果
我,要專心數拍子有點難度,有時,唯有閉上眼,逼自己把注意力集中於鼓聲, 想不到老來竟然再有第二次。」澧叔說。 得到E9的成績,順利考進中文系。三年後離開大學之際,在學生報編輯的文集中
或赤足於地上的質感。 嘗試、TryandError、感受、學習、改變,應該是很輕鬆和美好的,近來詫異為何 主動撰文,重寫〈我的志願〉。我再次以「想擔當老師」為旨,理由是接觸過的
香港人好像在畢了業,返工後就仿似失去了資格。我不想這樣啊。 要是有到過菜園村的人,都會發現每家每戶的建築群各有特色,這是幾十年來, 老師令我痛心。如今看來,重寫時雖然更有魄力,但原來不過角色扮演。中七考
轉眼始於足下寸土。幪著眼每廿二步下跪一次,苦行者寫上「港人治港高度自 村民因著自己家庭的變遷、需要而搭建起來的見證。他們沒有得過政府任何優 生試卷上的投機其實更真摰,且切切介入了現實的錯置。
治」。雙膝與地面摩擦之苦不用說,這次苦行更苦於天氣酷熱,地面燙得可煎熟 待,而是靠務農、養雞、養豬把一家大小養育起來。他們過著最平凡不過的生
雞蛋,以布幪眼阻礙視線卻阻不了刺眼陽光。苦,也在於似乎看不見抗爭的成 活,偶爾因為興致所至,在晾衫處旁用磚頭搭起一個小小的水浮蓮池塘,讓起居 離婚前一年多,我在西營盤蔬菜統營巿場上班。晚上十時開始,戴上新簇的粉紅
果,途中聽到中央接納民主黨新方案的消息,雖是早已心裡有數,但想到此路之 室頓時煥然一新而樂上半天。 色手套,把菜從冰箱中搬出,根據慣例分類擺放。看見餐廳傳真過來的菜單,分
難行,實在不免令人沮喪。揹著韓國大鼓使我顯得不成比例的瘦弱,自己看上去 辨歪斜的同音字,考慮應否補貨,修整黃掉的葉,磅重,扔進膠袋,打結,掉入
也怪可憐的。 不同地方、不同年份,發生的事何其相似。愈來愈多年輕的人走出來喇,或者是

苦行隊伍中每人的信念與領悟都不同。固然有人不恥特權橫行霸道,必須討伐;
社會運動好日常化 他們還沒把「係咁架啦」、「唔係咁可以點啫」、「打份工啫」唸得瑯瑯上口,
也還沒習染「未俯身、先低頭」的劣性。走上街頭,只是為了維護,作為人,最
竹籮,點貨,在白卡上歪斜寫下餐廳的同音字,扣在籮上,把竹籮搬上貨架,把
貨架一車一車的推回騰空後的冰箱,讓司機在清晨時拉上貨車。到了凌晨四點,
有小休時段。師奶同事拿出飯盒,相對下我常前往水街吃盅飯,或到茶餐廳看歐
也有認為政治骯髒,不願墮進各黨派間分裂權謀利益計算。上水跟旺角的街坊或 文︰曾德平 起碼的尊嚴。一個永遠被年輕人拋在後頭的政府或「大人」,前途一片暗淡…… 洲足球,就顯得奢華了。小休後兼職同事和老細都回來,廚師又會致電補貨,就
荃灣跟銅鑼灣的行人反應又有不同︰上水有好奇媽媽帶著好奇孩子駐足研究這班 是血拼光景,爭分奪秒。早上八點下班,我獨自到乾貨店的籐椅小睡,打卡有時
人搞乜東東;銅鑼灣的年輕人舉起相機攝錄機,卻不願意接受宣傳單張。有人跟 因此遲了,變作月尾的加班錢,幸福得驚人。有一次,天亮之際,海邊長長的馬
我說加油,有人大罵食飽飯無屎痾,我們心裡明明高興明明憤怒,卻不敢形於 路,微光的臨界感比喻生命,前往澳門的輪船滑翔而去。嚴肅勤快的同事黃生正
色,或覺不能宣諸於口。 「……人除了自己認為的那樣以外,甚麼都不是……人在談得上別的一切之前, 在未開封的發泡膠箱中找紅椒,此際突然問我︰你有沒有去過南丫島?頃刻的交
首先是一個把自己推向未來的東西,並且感覺到自己在這樣做。人確實是一個擁 換,不知人間何世。這是我心動的畫面。勞動者的熙攘旁,空無一人的馬路,通
近來有不少朋友問我,為何突然熱衷社會運動,有時,我會簡單回答,當你發現 有主觀生命的規劃,而不是一種苔蘚或者一種真菌,或者一棵花椰菜……當我們 向重複而自由的,永恆的臨界。
原來一直信以為真的事原來都不是真的,或不完全是真的,你也會一樣憤怒。苦 說人要對自己負責時,我們並不是指他僅僅對自己的個性負責,而是對所有的人
行完結後小聚,有同伴提到其社運之路,由WTO到天星皇后再由反高鐵到政改, 負責……當我們說人自己作選擇時,我們的確指我們每一個人必須親自作出選 我要的生命,其實就是利物浦奪得聯賽冠軍的一刻。足球永遠是心碎而徒勞的。
全都以失敗為起點。那些好暴力好激進的衝擊場面也好,細膩動人的苦行畫面也 擇;但是我們這樣說也意味著,人在為自己作出選擇時,也為所有的人作出選 即使最民主的球會,球迷還是無法參與領隊判斷,無法改變戰果,無法支持也無
好,我們能改變的到底有多少?把雙膝都跪破了,把持權力的依然坐在冷氣房內 擇。因為實際上,人為了把自己造成他願意成為的那種人而可能採取的一切行 法杯葛。消費戀物快感、追認現代主義的美學價值、複製球場內外的父權語言、
享受權力,他們會感動嗎?說加入運動的年青人都更多了,亦算是成功了?或只 動中,沒有一個行動不是同時在創造一個他認為自己應當如此的人的形象…… 或擔當媒體資本的共謀,其實都不過一地碎片的某一無名剎那。同悲同喜的人的
是挫敗後的自我安慰?時間站在我們這邊,能站到甚麼時候?這群不耐煩的年青 」——沙特︰〈存在主義是一種人道主義〉 忠誠是歇斯底里的自戀,但也是集體命運的彼此承認。徒勞與夢碎,流不完的眼
人,到最後也只能等待上一輩退下來?到我們掌握權力時,我們真有能力拒抗腐 淚,並非指向尊嚴或感傷,而是substantial的決定。這是狹義的,我要的生命,
敗,堅持理想嗎? 也因此,今日的局面是我有份促成的。那年,是自心不正的年代,不是因為自己 必須狠狠浪費掉的生命。
曾經年輕,所以輕狂,所以犯錯。
1989年北京學生的絕食書:「我們罷課,我們遊行,我們絕食,我們獻身,到底 一直以來在偶然幫忙居民運動、高叫「舊樓的空間更能築就人的社區」的同時︰
是為了什麼?可是,我們的感情卻一再被玩弄,我們忍著飢餓追求真理卻遭到軍 早前在面書的status記下了「革命先要革自己的心」。好提醒自己,生活上的革 我會發問,那麼在洋樓花園的幾百萬人,有沒有可能在看似冰冷的空間裡找到民
警毒打……學生代表跪求民主卻被視而不見,平等對話的要求一再拖延,學生領 新、生命上的改善是靠心念的轉變,修正自己的行為。那是心的運動,朝著健全 主生活的默契?同理,數百萬朝九晚五重複地進出辦公室的人,如何能在工作裡
袖身處危難……我們怎麼辦?」我未敢說到生命或死亡,但我真的希望,我們也 方向的修行。 發掘意義、變化、溫度和積極?
能保持這種純真和承擔,繼續堅持自己所相信的──即使只能維護我們最基本的
尊嚴,即使我們依舊一無所有。 幾年來的社會運動,每一次都是明確的議題疊著清晰的訴求,也是一連串的,關 我不必要的生命就是,減去以上四者的思考後,剩餘的臨界幻覺。
於生活和生命的自問自答和自答自問過程,很具體,實踐在每日的生活當中。「
我想點生活?」、「今餐食乜?」、「用邊隻牙膏?」、「係唔係每日必然要食
起碼三餐?」、「幫襯街市,禁絕超市得唔得?」等等的抉擇,把社會運動日常
化了。那是跟習慣的抗爭,改善不了,抗爭那有快樂?騙得到人,騙不了自己的
心。

對世界充滿希望的JaneGoodall說得好,每人每日有三次機會改變世界,很多人
引述過,她指的是早午晚餐吃甚麼的選擇。若果醒覺到自己日常抉擇的重要性的
話,改變世界的機會是無時無刻掌握在自己手裡的。如果把心念注視日常生活習
慣上,然後,細意思考其「必然性」,看的、聽的、嗅的、吃的、接觸的,生活
上的細微抉擇就是推動社會的運動了。五觀動心念,社會隨念轉。如此思考抉
擇,在在是沙特所指的「人在為自己作出選擇時,也為所有的人作出選擇」,並
「同時在創造一個他認為自己應當如此的人的形象」。

轉念始於這一刻,窮一生經營的一刻。這一刻,我改變不了你,我可以修好自
己;我要對自己負責,也要對所有人負責。我這一刻的抉擇決定我的未來,也決
定所有人的未來;我們的未來就在下一刻。

這一刻的運動是每一刻的運動的開始——改進社會的開始,新生活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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