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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勒兹与⼥性主义
安那其中⽂bot
弑上帝者

42 ⼈赞同了该⽂章

本⽂译⾃Hannah Stark, Feminist Theory After Deleuze, CHAPTER SIX Politics

⼥性主义是政治性的，因为它关注的是，当性别、性别和性在社会结构中发挥作⽤时，权⼒会如
何运作。政治的含义在不同的领域会发⽣变化。例如，政治哲学可能关注表达价值判断的规范性
陈述，在⽂学或⽂化研究中，政治可能通过解码意识形态如何存在于表象中来分析，历史可能通
过研究具体的结构和治理体系来参与政治。对于所有这些处理政治的不同⽅式，有两件事是正确
的。⾸先，政治是关于我们如何想象和实施集体⽣活的。第⼆，政治⽆处不在;它是关于权⼒和话
语如何穿过社会中⼈与⼈之间的每⼀种关系结构的。

正如我们在前⼀章看到的，德勒兹的作品并不包含明确的政治纲领。这种情况由于其抽象性⽽加
剧，这种抽象性会阻挠动员其处理我们⽇常政治现实的努⼒。此外，德勒兹的反⼈道主义思想也
使得在其作品中很难找到⼀个功能性的主体。正如在第⼀章中所讨论的，德勒兹通过将思想从主
体中剥离出来，并将其置于⼀个充满特异性问题的世界中，取代了笛卡尔⼈道主义的有界和⼀致
的主体。虽然对作为超越实体的主体深表怀疑，但这并不是说主体性在德勒兹的作品中不存在:他
只是不想赋予它⼀种哲学地位，将其提升到他想象世界所借助的内在性之上，或者将其定位为⼀
种永恒的结构。这是因为他认为主体是存在于主体层次之下和之上的微观和宏观过程过程的效
果。他的主体性模型与⾃由主义的个⼈主义不⼀致，⾃由主义的个⼈主义通常是我们如何想象政
治公⺠的基础。这个主体拒绝接受构成我们如何想象政治个体的主体性的那些⽅⾯（如agency、
⾃我认知、⼀致性、连贯性以及影响变化的能⼒⽽不是受其影响）。正如第五章所述，德勒兹的
作品不是身份政治。因此，它挑战了基于身份认同和主权⾃我的传统政治话语。本章认为，尽管
存在这种抽象，德勒兹的作品对⼥性主义政治还是有⽤的。此外，它还表明，正是因为它是复杂
的，它致⼒于⾮⼈类的思想，⽣成，欲望机器，⽆器官的身体，以及最重要的是，纯粹的差异，
它能⽐传统的主体政治，稳定的系统和身份类别更充分地处理世界。

本章阐明了德勒兹⼥性主义反对“承认(recognition)【译注：根据语境有时也译为“识别”】政治的
可能性。在政治辩论中，承认已经获得了相当⼤的影响⼒，因为它为我们提供了⼀种概念化主体
与其周围环境之间的关系的⽅法，⽽且就其本身⽽⾔，它也为在社会中理论化主体提供了⼀个框
架。承认，是以特定类型的主体在社会意义结构中的可理解性为前提的，对身份政治的阐述也很
重要。因为德勒兹的作品提供了对承认的批判，它为超越承认范式思考政治和政治共同体提供了
途径。这⼀章⾸先考察在承认框架下政治的利害关系，以及德勒兹可能如何帮助我们克服它的局
限性。然后，通过⽐较以Grosz为代表的德勒兹式⼥性主义与巴特勒的作品，进⼀步论证了承认
框架的局限性。巴特勒既是承认⽅⾯的政治作品的代表，也是在⼥性主义政治辩论中极具影响⼒
的⼈物。巴特勒的作品证明了承认的问题所在，即它只允许⼀个有限的他异性概念，并且主体性
和主体间性都以否定性为基础。在另⼀⽅⾯，Grosz主张⼀种“不可感知性”的积极和欢乐的⼥性
主义政治，这对德勒兹所理论化的深刻差异是开放的。本章的最后，我们可以从德勒兹的作品中
建构出⼀种旺盛的、实验性的少数⼥性主义(minor feminism)，致⼒于不可感知⽽⾮承认。

承认和政治

在政治辩论中最常⻅的“承认”概念具有⿊格尔的渊源。正如我们在第5章看到的，德勒兹通过对
⿊格尔的批判，在⼀定程度上确⽴了他⾃⼰的差异概念。德勒兹和⿊格尔都运⽤了相似的概念，
如差异、欲望和否定。然⽽，德勒兹对这些概念的处理与⿊格尔对它们的使⽤⽅式根本上是不⼀
致的。正是因为德勒兹致⼒于挑战⿊格尔思想的主导地位，他才得以在⾃⼰本体论的基础上，将
⼥性主义带出承认的框架，向纯粹的差异开放。

⿊格尔认为，承认是主体产⽣的过程。它是通过认识到⾃我作为主体的能⼒，对他⼈的承认，以
及国家对个⼈的承认或合法化来实现的。因此，它假定了⼀个主体间性的模型，⼀个承认个体之
间基本的和构成性的关系结构。⿊格尔的主体获得承认部分是通过发现⾃⼰在世界中得到反映，
部分是通过被他⼈承认。对⿊格尔来说，主体(事实上，所有的存在)是通过⼀种辩证的结构出现
的，这也是他将存在的转化理论化的机制。否定性是辩证法的核⼼，因为它描述了⼀个过程，通
过这个过程，事物被建⽴起来反对它们所不是的东⻄(否定性)。这与对欲望的传统理解紧密相
连，因为当⽤缺乏的概念来表述时，欲望被定义为⾃我缺乏的东⻄，或外在于⾃我的东⻄。在这
个图式中，身份(identity)是通过与差异的关系⽽产⽣的，⽽差异是通过对⽴来构思的。否定性不
是可以被克服的东⻄，⽽是作为存在的基本条件⽽存在的。最终，主体通过认识到他者不仅同样
在为⾃我意识⽽⽃争，⽽且也是⼀个有欲望的存在⽽找到了⾃我的反映。"⾃我意识"，⿊格尔写
道，"存在于⾃身并为⾃身⽽存在，因为它为另⼀个⼈⽽存在;也就是说，它只存在于被承认中。”
对于⿊格尔的主体来说，最终的承认是，在通过这种外在的否定性构成的过程中，它与世界合⼆
为⼀。在他的作品中，这种认识被描述为对作为主体的实体的认识。正是因为这个主体通过关系
性⽽产⽣，才使得它成为政治讨论和社会想象中的重要⼈物。

正如让-吕克·南希所建议的，“我们阅读⿊格尔，或者我们思考他，就像他已经被我们重新阅读或
重新思考过⼀样，就像他已经在思想中被演绎过⼀样”(2002:7)。我们最常接触到的⿊格尔，尤
其是在法国传统中，是以亚历⼭⼤·科耶夫的《⿊格尔阅读导论》(1980)为媒介的，这对我们今天
对⿊格尔的理解产⽣了影响。在科耶夫对⿊格尔的解读中，争取承认的⽃争本质上是暴⼒的，包
括⼀场“⽣死之战”(1980:7)，他强调了欲望与承认的关系，他写道:

因此，欲望另⼀个⼈的欲望，归根结底就是欲望我所存在或我所“代表”的价值是另⼀个⼈所欲望
的价值:我希望他“承认”我的价值是他的价值。我希望他“承认”我是⼀种⾃主的价值。换句话说，
所有的⼈类，⼈类的欲望⸺产⽣⾃我意识的欲望，⼈类的现实⸺最终都是承认的欲望的功
能。(1980: 7)

对科耶夫来说，承认并不是主体与实体和谐的实现。相反，我们的⽬标是被他⼈认识为⼀个转变
的存在，⼀个对世界起作⽤的存在。

这场关于如何构建政治共同体的辩论事关重⼤。[1]作为⼀种政治命令，争取承认的⽃争是关于主
张⼀个特定的身份(或⼀个特定类型的主体)应该被社会承认，通过这种承认来实现合法性。例
如，⼥性主义者⻓期以来⼀直在争取承认妇⼥作为正式公⺠的地位。这是我们可以理解争取投票
权和财产权的⽃争的⼀种⽅式，这种权利延伸到妇⼥，标志着她们是政治和经济⽣活的成员。最
近，我们在关于同性婚姻的辩论中看到了争取承认的⽃争，⼈们努⼒让他们的关系得到国家的承
认，从⽽使他们的爱情和同性恋公⺠的地位合法化。我们也在变性⼈、双性⼈和⾮双性⼈的权利
运动中看到了这⼀点，这些运动争取第三性别在护照等法律⽂件中得到承认。看看这些例⼦，在
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在与性别和性⾏为、以及种族和阶级相关的身份政治中，承认⼀直是
核⼼，这⼀点就不⾜为奇了。承认对于思考身份和差异如何在社会中发挥作⽤⾮常重要，并被证
明有助于多元⽂化主义和后殖⺠主义(Taylor 1994)，[2]以及⼥性主义(Fraser 2003, 2005;巴特勒
1999,2004,2009)。南希·弗雷泽甚⾄将“承认”描述为“主要语法”，在世纪之交，⼥性主义通过它
来确⽴其主张(2005:298)。虽然求助于承认的意图往往是重视差异，但⻛险是与可⻅性制度
(regimes of visibility)的共谋。通过这种⽅式，承认被编码为可视的、可表达的，⽽不被承认的则
变成了不可⻅的。

然⽽，与承认有关的更⼤的政治问题是，要求的可理解性可以同时消除差异和他异性。这是
Derek Attridge在他关于他者的作品中提到的。他指出，“只要我理解已经存在的他者，那就不是
他者:我认识⼀个⼈熟悉的轮廓，也就是说我让他或她适应我现有的图式”(1999:24)。此外，承认
依靠过去的经验，⽀持已确⽴的⽂化价值，仿佛它们是普遍的或天⽣的。承认政治已经受到了⼀
系列理论家的批评，⽐如Grosz和阿兰·巴迪欧。“尽管⾃⿊格尔以来它有在激进政治修辞中的地
位”，Grosz写道，“但承认是保守主义的⼒量，是新事物和未被构思的事物与已经被认知的事物
的联系”(2001:103)。思维的认识论结构对存在进⾏了分类和分级，因此它被简化为在特定相遇之
前的系统。和Grosz⼀样，巴迪欧对承认有着深刻的批判，尤其是它在伦理理论中表现出来的:
“基于对他⼈的承认的整个伦理预测应该被纯粹地、简单地抛弃”(2001:25)。

对于⼥性主义来说，承认作为⼀个社会政治概念的问题在于它掩盖了差异的复杂性和多元性。虽
然许多⼥性主义者，如巴特勒和弗雷泽，主张承认是政治存在的核⼼，但我们需要考虑这是如何
限制他异性的，并扪⼼⾃问，超越承认是否能使⼥性主义更充分地带着差异进⾏⽃争。这有助于
更细致地理解对理解性别和性⾏为⾄关重要的差异，以及那些将个⼈划分为“⼥性”类别的差异。
因此，这种⽃争不是为了某种身份的政治代表，⽽是为了使“⼥性”这⼀类别对差异更开放。起
初，放弃承认可能会显得流露出特权。毕竟，还有许多⼥性主义者仍在为争取基本⼈权得到承认
⽽奋⽃。虽然我不想贬低这种政治⽃争，但⼥性主义理论也需要在概念层⾯上考虑所涉及的代
价。要求认同身份地位的副产品是，它有助于巩固诸如“⼥⼈”和“⼈”这样的宏观范畴。超越承认
以及作为⼀个具有共同身份的群体⽽争取政治代表权的⽃争，实际上可能会让⼥性主义变得更加
陌⽣，与他异性发⽣更重要的接触。

德勒兹的著作对于批判承认框架很有帮助，因为它对⿊格尔及其关于差异产⽣于否定的观点提出
了持续⽽⽆情的批判。正如我们在前⼀章所看到的，纯粹差异的表达不借助于否定。德勒兹所研
究的斯宾诺莎主义实体的版本意味着否定不可能存在，因为，正如德勒兹所写的:“否定就是⽆物
(nothing)，因为绝对没有什么会缺少任何东⻄”(S: 96)。此外，在采纳尼采通过永恒回归对差异
的肯定时，德勒兹关注通过肯定产⽣的差异。"尼采的实践教学"他坚持说，"就是，差异是快乐
的;多样性、⽣成和偶然性本身就是⾜够的快乐的对象，只有快乐才会回归。德勒兹在尼采中发现
了⼀个充满竞争的⼒量的世界，这些⼒量不是以⽬标为导向的，⽽只专注于⾃身的扩张。这种世
界观使尼采的作品成为⼀种反⼈道主义的形式，它设想世界的⻆度是通过等级的变化和排列，⽽
不是主体和客体。稳定的实体，如主体，只是这些⼒量的瞬间凝结。[3]德勒兹利⽤尼采的肯定
的重复来阐明⼀种超越⿊格尔辩证法的差异模式。永恒回归使差异在它所有新的和不可辨认的形
式中得以实现，因此它不参与重复或巩固身份。德勒兹写道，

事实上，如果我们把它作为同⼀性的结果或应⽤，我们就⽆法理解永恒回归。如果我们不以⼀种
特殊的⽅式反对同⼀性，我们就⽆法理解永恒回归。永恒回归不是同⼀事物的永恒，不是同⼀事
物的平衡状态或静⽌之处。在永恒回归中回来的不是“同⼀”或“⼀”，⽽是回归本身应该属于多样
性和不同的事物。(NP: 46)

根据德勒兹的说法，可识别的东⻄对形⽽上学⼏乎没有⽤处。这是因为差异太过深刻，⽆法在⼀
个优先承认我们已经知道的东⻄的框架中被捕获。

德勒兹也直接批判了承认的概念。在《差异与重复》中，他断⾔承认在掩盖纯粹的差异⽅⾯是有
帮助的。正如我们在第1章中对思想形象的看法，德勒兹担⼼承认是服从于常识的。当我们假设
常识的时候，就会产⽣⼀种以对熟悉事物的认识为前提的哲学版本。“承认”，德勒兹写道，“从
未准许过任何东⻄，除了可承认的和被承认的;除了顺从，形式永远不会激发任何东⻄。”重要的
是，就身份⽽⾔，德勒兹并不否认表象或承认的存在，因为它们是经验性的。事实上，他认为识
别构成了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重要部分。但在他的差异与重复本体论中，同⼀性只有在差异
之后才会显现，识别在其中只是次要的位置。因此，同⼀性和同⼀性所能产⽣的认识都是次要
的，⽆⾮就是过程的衍⽣后效应(after-effect)，这些后效应带来了新颖性的差异。此外，识别是
陈腐的，不能使我们接触到纯粹的差异的流动、使我们的世界成为⼀个令⼈兴奋和恐惧的地⽅。
他坚持认为，促使我们思考的不是识别(它从不⼲扰思维)，⽽是与陌⽣、不熟悉或“不可感知”的
事物的接触(DR: 140)。所以，识别不仅限制了我们如何看待我们在世界上遇到的差异，它还阻⽌
我们进⾏思考。

⼀种既不是身份政治，也不是以承认为中⼼的⼥性主义，可以在德勒兹的哲学中找到重要的资
源。这是因为，认可决定了政治必须表达成⼀种结构，这种结构只能容纳有限的差异，⽽不是德
勒兹作品中的纯粹差异。在接下来的部分，我将巴特勒的承认型⼥性⼥性主义与Grosz的差异性
和不可感知的德勒兹型⼥性主义进⾏对⽐。

超越承认的⼥性主义

巴特勒的⼯作对当前⼥性主义理论争论的影响可能⽐当今任何其他⼥性主义⼯作者都要⼤。这意
味着，在批判她作品中认可的位置时，我们批判的是那些已经成为⼥性主义理论本身的正统观
念。在1999年《欲望的主体》再版的序⾔中，巴特勒为⿊格尔的主体性进⾏了辩护，她写道她在
作品中回到的问题是:“欲望和承认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主体的构成是如何包含了与性的根本的、
构成型的关系?”(1999: xiv)，作为她拒绝德勒兹的理由，她引⽤了否定性在她的作品中的基本位
置，并将他的作品描述为“对否定性的狂躁防御”(2004:198)。巴特勒和德勒兹对⽣成有着共同的
兴趣，他们都将其放在本体论的中⼼。然⽽，在⿊格尔引导下的巴特勒坚持认为，这个过程是通
过否定⽽产⽣的，事物是在与它们所不是的东⻄的对⽴中构成的。⽽对于德勒兹来说，物质是⾃
我⽣成的，⽣成是差异永恒回归的必然结果。对这两位思考者来说，这种对否定性的不同处理事
关重⼤。巴特勒认为，否定对差异的产⽣是⾄关重要的，⽽德勒兹认为，当否定在本体论中被赋
予⼀个基础性⻆⾊时，差异的潜⼒就受到了限制。

巴特勒关于承认的⽴场是强有⼒的，也是⾮常微妙的。[4]通过否定的构成⼒量采⽤⼀种关系结
构，巴特勒以主体间性为基础，强调我们对他者的本质性的依赖。在《战争的框架》中，她将这
种主体间性描述为对“我不是的主体”(2009: 43)的结合，并以此来解释差异是如何成为主体形成
的核⼼的。她写道，因为存在是通过“他者承认的⽬光”来确认的，“真正的主体性只有在提供相
互承认的共同体中才会蓬勃发展”(1999: 58)。对巴特勒来说，承认也是主体得以存在的调节矩
阵。此外，它是身体政治的核⼼:身体是我们彼此暴露的表⾯，是规范被监管和被挑战的场所。
[5]巴特勒特别感兴趣的是，在我们当前的性别和性倾向配置中，有些身体是被承认的，⽽有些
则不是。此外，⼀些身体被认为是⼈，⽽另⼀些则没有被赋予伴随这⼀类别的特权。她引⽤了跨
性别者和双性⼈与异性恋身体的不和谐。她认为，这些身体正在挣扎，但未能获得作为⼈类的承
认；在“决定何为“真实的”⼈性外表的规范”(2004:28)中，它们的重要性实际上更⼩。巴特勒认可
承认的物质影响，它有助于塑造身体的特定⽅式，也有助于(通常是暴⼒地)排斥那些在我们当前
的意义和价值体系中不被认可的⼈。因此，她的⼯程是扩⼤承认，让我们的意义结构中包含更多
的多样性，让更多的⼈被认为是⼈类。

为了寻找⼀种替代承认⽽作为⼥性主义⽃争的主要框架的⽅法，Grosz转向了德勒兹的作品。
Grosz的作品不是否定的，⽽是肯定的。例如，她请求我们“在我们选择的⽃争中变得更加快乐”
(1995:6)。这种对肯定⽽⾮否定的承诺是德勒兹式⼥性主义的⼀个特征，正如我们在Braidotti的
作品中看到的那样，她断⾔⼥性主义应该记住“狄奥尼索斯⼤笑”的⼒量(引⽤于Butler和Braidotti,
1994: 41)。对这些⼥性主义者来说，拒绝否定性不仅仅是⼀种语⽓问题:他们避免将否定性作为
⽣成的动⼒，赋予德勒兹的⾃我产⽣和扩散差异的概念以特权。通过这种⽅式，他们对世界如何
表现⾃⼰提供了⾮常不同的解释。

我们在巴特勒和Grosz的作品中看到的不同的本体论概念产⽣了对⼀般政治尤其是⼥性主义的不
同构想。对格罗兹来说，和巴特勒⼀样，⼥性主义不能以⼥性和男性主体的明确概念为前提。
[6]在这⾥我们看到她们的⽬标有⼀些明显的相似之处。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巴特勒(1995)将
“⼥⼈”这⼀范畴描述为⼀个永久的政治竞争场所，⽽Grosz坚持⼥性主义的任务是“使⼥性主体产
⽣和表现的⼿段更加可移动、液态和可转换的”(2005:193)。然⽽，尽管有这种共同的承诺，巴
特勒和Grosz在⼥性主义政治的实现上却存在分歧。在她的⿊格尔框架内，巴特勒的⽴场是，我
们需要扩展⽀配承认的“可理解的⽹格”(2004:35)。对巴特勒来说，我们⽣活在与他⼈的关系
中，这种⽣活的社会性决定了⼀种关系结构，在这种关系结构中，我们被要求在每⼀次遭遇差异
时扩⼤认知的框架。在这⾥运作的共同体的概念永远是⾯向未来的：我们必须始终扩展我们的认
识论框架，以便给予那些以前被排除在外的⼈以承认。虽然她在承认⽅⾯的⼯作致⼒于扩⼤合法
身份的范围，但⿊格尔的结构决定了事物的产⽣与先前存在的身份和规范有关。这并不意味着身
份是固定的、⼀致性是唯⼀的选择。颠覆永远是巴特勒的主体(1990)的⼀种可能性⸺正如我们
所看到的，性别是⼀种反复的实践，因此存在以不同⽅式重复性别规范的空间。然⽽，即使是颠
覆性的重复，也只可能与先于主体存在的结构有关。虽然巴特勒致⼒于阐明物质上的差异，但这
些差异总是与过去的差异有关。另⼀⽅⾯，Grosz抛弃承认，把这作为对身份政治的全盘拒绝的
⼀部分。因为她的⼥性主义不能成为⼀种承认的政治。这只会进⼀步加强那些在社会上占主导地
位的⼈授予和确认可承认身份的权⼒。此外，它将要求那些在现有类别内⽆法理解的⼈遵守或努
⼒扩⼤原有的意义体系。这就是为什么Grosz呼吁“不可感知的政治”(2002:470)。

Grosz的政治不是关于连贯主体的政治，⽽是关注超越主体性的⼒量。她认为，如果我们把主体
性理解为孤⽴和连贯的，我们就⽆法承认事物之间潜在的⽆限联系⽅式，以及身份模型⽆法察觉
的联系⽅式(2005:167)。她写道:

想象作为主体的我们是构成我们主体的这些⼒量的主⼈或代理⼈，这是⼀种有⽤的虚构，但这是
误导，因为它使⽃争与我们有关、与我们的身份和个性有关，⽽不是与世界有关；它把我们引向
关于存在⽽不是⾏动(doing)的问题；它使身份和主体性具有它们可能不应得到的中⼼地位和代理
权(agency)，因为它们不是⾃⼰产⽣的，⽽是身份和主体性之前和之外的⼒量的实现或效应。
(2005:193-4，强调为原⽂)

将这些⼒量理论化，使我们能够考察那些既形成主体性⼜破坏主体性的事物，以及那些发⽣在⽐
⼈更⼤或更⼩的尺度上的事物。Grosz的⼥性主义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它把主权主体从分析的中
⼼剥离出来。因为这不是⼀种基于连贯的主体或身份的⼥性主义政治，⽽是基于尼采主义的关于
流动和竞争⼒量的观念，这使得世界最终处于不断变化之中，由此产⽣的⼥性主义是⼀种复杂
的、多⽅⾯的变化⼒量的排列。这就给⼥性主义留下了⾜够的空间，使其具有⽭盾性，并能代表
许多不同的利益和⽬标。因此，这不会是⼀个⽤其他东⻄取代现⾏制度（⽗权制）的问题。
Grosz认为，这毕竟是可以预测的，也不是特别具有⾰命性(2000:215)。Grosz提供了⼀个⼥性主
义的版本，它是⼀个以不断和⽆休⽌的⽃争为特征的过程-政治。

在Becoming Undone⼀书中，Grosz提出，如果⼥性主义的⽬标被概念化为差异或平等，那么它
就已经失败(2011:75)。Grosz并没有着眼于⼥性主义的历史或现状，⽽是着眼于未来，以便问:

⼥性主义理论能追求什么?它会叫什么名字，⽣产什么?我们怎样才能创造出知识，技术，⽅法和
实践来发挥出我们最好的⼀⾯，使我们能够战胜⾃⼰，使我们能够拥抱未知的和⽆限的未来，使
我们能够产⽣新的存在，新的主体，以及与客体的新的关系?(2011: 75)

Grosz在这⾥把德勒兹激发思想和创造概念的项⽬作为⼥性主义关注的中⼼。概念是多元的，它
既构成世界，⼜预示着未来。Grosz询问以不同的⽅式思考(关于⼥性主义，关于性别差异，关于
世界)如何使我们参与新的社会实践。她呼吁从强调主体和认识论转向强调⼒量和本体论的转
变，这表明了20世纪90年代的物质⼥性主义(corporeal feminism )与今天的新唯物主义之间的联
系。这邀请我们回到身体，在⼀个充满物质性的世界中语境化。在这种情况下，Grosz坚持认
为，这种放弃身份认同的政治远远不能导致政治上的⽆为，⽽是在放弃身份的同时，需要致⼒于
⾏动(2002:470)。此外，这种政治会优先考虑⾏动本身，⽽不是⾏动背后的⼈。这样的政治是以
偶然的和不断变化的身体排列为前提的，因此，它对性、性别和性⾏为、主体性和政治格局的未
来配置是开放的(2005:193-4)。

以Grosz作品为特征的德勒兹⼥性主义，并不是要以和谐或包容的⽅式呈现政治团体。这不是⼀
种平等主义的⼥性主义，因为它没有声称⼥性需要和男性⼀样被承认。这也不是⼀种身份政治，
其主张某个特定群体的议程。由于德勒兹关于不被驯服的差异的概念，任何⼀种基于承认的政治
都只能提供⼀种很差的本体论现实近似值。此外，这永远也不可能满⾜他异性的丰富性和体验这
种差异所带来的深刻冲击。差异就是差异，遇到差异就会产⽣进⼀步的差异，从⽽产⽣⼀个丰富
多彩的世界。本体论的差异是如此之⼤，以⾄于它不断地扰乱认识论和我们的感觉系统。德勒兹
式的⼥性主义是⼀种深刻⽽欢乐的差异政治，通过回避承认，它有丰富⽽复杂的空间。在下⼀节
中，我将讨论这种不可感知⽽⾮承认的政治对⼥性主义意味着什么。

⼀种不可感知的⼥性主义

说⼥性主义需要致⼒于不可感知并不意味着这种政治将是不可⻅的。拒绝身份和认同作为⼥性主
义的统治模式，并不等同于让⼥性或她们的问题消失。相反，这将是⼀种对可理解性带来麻烦的
⼥性主义。因此，这并不是⼀种要求被纳⼊现⾏秩序所颁布的感觉制度的⼥性主义。相反，“不
可感知”的⼥性主义是对“感觉是价值的唯⼀衡量”这⼀观念的挑战。这种⼥性主义从根本上颠覆
了当前的认识论，转⽽主张本体论：作为新奇事物的差异的⽆尽变化。

这种政治永远不会是关于消失的，因为它从根本上说是⼀种唯物主义的⼥性主义。它致⼒于承认
⼀个充满差异的世界的物质复杂性，同时促进世界中新事物的产⽣。因此，这种⼥性主义致⼒于
身体，既因为它解决了性别差异的复杂性，也因为它是由实际的物质关系构成的。⼥性主义的问
题是:我们可以⼀起创造什么?我们怎样才能找到我们需要的机器呢?在把事物结合在⼀起的过程
中，我们怎样才能产⽣更多令⼈愉悦的感受呢?作为⼀种⾏为⽽⾮身份的政治，就像Grosz所说
(2002:470)，⼀种不可感知的⼥性主义致⼒于创造事物。德勒兹在这个项⽬中是⽆价的，因为他
对研究欲望的分⼦⽔平上发⽣了什么以及研究产⽣的实际装配(assemblage)感兴趣。因此，这种
⼥性主义将成为德勒兹和⽠塔⾥更⼤的分裂分析计划的⼀部分。德勒兹并没有将政治置于主权主
体的内部，⽽是将其置于将我们所有⼈与彼此以及我们所居住的世界连接起来的空间。去设想⼀
个只关注这些连接空间的政治，这涉及到⼀个根本性的转变，即从思考具有特定动机和能动性的
离散主体，到检查那些离散存在之间的空间⸺⾏动发⽣的空间。这有可能使我们更少投⼊个⼈
奋⽃和承诺，⽽更愿意找到那些重塑世界的联系和联盟。反身份认同的⽴场经常因导致政治相对
主义⽽受到批评。然⽽，在给⽣成以超越存在的特权中，德勒兹为我们提供了⼀种政治，在这种
政治中⾏为优于身份。

因此，这不是⼀种承认的政治，它不是寻求更好的⽅式让妇⼥获得理解，更好的⽅式来表达她们
的问题或更好的代表形式。它不是⼀个主张“⼥⼈”作为⾏动的基础的⼥性主义。这种⼥性主义的
潜⼒并不存在于男⼈或⼥⼈身上，⽽是存在于存在于这些克分⼦范畴之下的N种性别身上。这个
少数⼥性主义的最重要的形象是⽣成-⼥⼈:不是⼀种身份，⽽是⼀种逃逸线，⼀种远离克分⼦⼥
性的运动，以打开通往⸺不可感知的⸺的道路。作为⽣成-⼥⼈的典范，这个少数⼥性主义最
突出的形象就是少⼥。我们不能被她矮⼩的身材所欺骗，也不能被把少⼥塑造成甜美、漂亮、温
顺和顺从的⽂化史所欺骗。这个少⼥拥有巨⼤的权⼒，因为她发现了裂缝，并导致了将感觉系统
带⼊危机的破裂。⼀种不可感知的⼥性主义关注那些扰乱和破坏现状的裂痕和破裂。这种⼥性主
义并没有掩盖不连贯，⽽是利⽤了它，因为这些时刻是成问题的(problematic)，会引发思考。德
勒兹是⼀位思想家，他可以为⼥性主义辩论提供⼀些东⻄，不是因为他提出了⼀个可以作为“抓
住所有”政治困境的理论答案，⽽是因为他给我们提供了⼀些成问题的和不同的东⻄。因此，这
不仅仅是将感觉系统带⼊危机，也是⼀种创造性的努⼒；它产⽣了新的问题，新的概念和新的存
在⽅式。不可感知的政治提出了⼀个问题：什么样的逃逸线是可能的，这些逃逸线如何使我们变
得更有创造⼒，以及我们如何找到政治存在的新模式。

不可感知的⼥性主义带来危机的框架之⼀是⾃由主义的⼈道主义(liberal humanism)。在这种框架
下，⼥性主义⼀直在为将⾃⼰纳⼊已存在的⼈类范畴⽽⽃争。正如本书第⼀章所讨论的，⾃由主
义⼈道主义假定了⼀个普遍的标准:⽩⼈、男性、⽂明的、中产阶级的、受过教育的、异性恋的、
理性的和身体健全的。⻓期以来，⼥性主义⼀直在努⼒扩⼤这⼀范畴，主张⼥性需要被视为主
体、公⺠和完全的⼈类。巴特勒对⾃由主义的⼈道主义框架也持批评态度，但⼈仍然是她作品的
中⼼⼈物。事实上，⼈是她政治认知的化身。虽然这个⼈的形象会更有容纳性和包容性，但巴特
勒在承接⼈的形象和并为承认⽽⽃争的过程中，并没有充分打破先前的传统，⽽这些传统给了我
们这个形象。⼀种不可感知的政治正是这样⼀种打破。它邀请我们去质疑，如果放弃这个框架和
它所赋予的⾃主的、连贯的男性主体的模式，可能意味着什么。Braidotti质疑我们为什么要坚持
启蒙运动的（男）⼈，写道：“我并不怀念那个’⼈‘，所谓的⼈类-万物的尺度，也不怀念他所设
计的知识和⾃我表现形式。我欢迎⾃以男性中⼼主义和欧洲中⼼主义的⼈道主义的历史衰落以来
所打开的多重视野。”如果⼀种不可感知的政治是以拒绝⾃由主义的⼈道主义框架为前提的，那
么有两条重要的路线是我们需要追求的：后⼈类主义的⼥性主义和⾮⼈类(nonhuman)的⼥性主
义。

德勒兹的作品在⼀定程度上为后⼈类主义思想铺平了道路。后⼈类主义不会宣布⼈类的死亡或它
已被取代。相反，它是以超越我们⽤以理解⼈类的启蒙框架为前提的。在许多⽅⾯，后⼈类主义
本身就是⼀个⼥性主义的项⽬，因为提升⼈的地位的思想体系也助⻓了对⼥性的压迫。同样地，
后⼈类主义思想邀请我们去质疑是什么存在于我们的思想体系中，导致了我们现在的状态。当我
们审视地球历史上我们⾃⼰特别紧张的时刻:⼈类世，即⼈类影响塑造地球系统的地质时代时，我
们就能看到批判这些信仰体系的价值。我们需要问⾃⼰，⽗权制、资本主义和⼈类中⼼主义的结
构是如何导致⼥性与⾃然结盟，以及对两者的剥削。超越这些框架如何能使⼥性有⼀种不同的存
在和与环境的不同关系?后⼈类主义⼥性主义的前提是，既要批判⾃由主义⼈道主义主体所包含
的、事实上也是构成⾃由主义⼈道主义主体的排他性，⼜要同时使这⼀主体向动物、技术和⾮⼈
开放。这些都可以成为德勒兹的项⽬。

后⼈类主义⼥性主义的表现⽅式之⼀是⼀种⾮⼈的⼥性主义。⾃由主义的⼈道主义把⼈放在其世
界观的中⼼位置；⼀种⾮⼈的⼥性主义则对⼈进⾏去中⼼化，改变了政治的⽅向。⼥性总是⽐男
性更接近⾮⼈。⾮⼈⼥性主义并不为⼥性作为⼈类的承认⽽⽃争，⽽是继续远离这⼀范畴。德勒
兹是伟⼤的⾮⼈思想家。如果我们看他的作品，我们会看到动物、物体、⼒量、系统和⾮⼈类⽣
命的爆发。德勒兹对待⾮⼈最重要的⼀点是，所有这些实体和⼒量都存在于⼀个内在性平⾯上，
使它们具有基本的本体论上的平等。[7]⼀个⾮⼈的⼥性主义超越了⼈类中⼼主义，将不再被投资
于⼈类的欲望、内在性或系统中。这种⼥性主义将不再关注⼈的内在性，⽽是⾯向外部世界。这
种重新定位将打破将⼈类提升到少于-⼈(less-than-human)之上的等级制度，并将⼈类重新置于
⼀个更⼤的⾮⼈类世界中。这为⼥性主义提供了⼀个多于-⼈(more-than-human)的尺度来构想
⼥性主义政治。正如Colebrook提醒我们的那样，这是⼀场适时的政治。她写道：“⼥性主义，在
今天，⾯对⼈类的灭绝，不应该转向男⼈或⼥⼈：两者都是⼈性的，太⼈性的”(2014:16)。如果
⼥性主义不再被定义为⼈类的特权，⽽是⼀种具有超越⼈类的⽣命的⼒量，那么它就会从⼈类的
思想中被释放出来，在⼈类灭绝之后还能继续存在。这是对后⼥性主义的终极反击：真正的未来
⼥性主义。令⼈兴奋的是，我们想知道，这种宏⼤⽽毁灭性的⼥性主义⼒量会对我们理解⽣活和
政治本身的参照系产⽣怎样的影响。

因此，⼀种不可感知的⼥性主义从根本上是⾯向未来的。我们看到这⼀点，是因为这⼀点体现在
少⼥的形象上，虽然她还没有完全⻓⼤成⼈，却充满了潜⼒。此外，少⼥的⼥性主义为⼀个从未
完全成为⼈的形象提供了权⼒，这既是因为她是⼥性，也是因为她不是⼀个成年公⺠。把⼥性主
义从根本上理解为未来主义，并不是说它是⽬的论的。德勒兹式的⼥性主义政治没有最终的归
宿，也没有明确的答案。没有乌托邦的承诺；那与德勒兹的整体计划是不相称，因为变化总是不
可预测的。这不可能是⼀种寻找答案的⼥性主义，因为它是存在差异的，成问题的。在寻找问题
的过程中，⼥性主义可能会找到解决当今⼥性主义者所⾯临的问题的新⽅法：性别被代表和理解
的⽅式，权⼒运作的复杂⽽往往隐藏的⽅式，以及与后⼥性主义运动相关的⻛险以及由此引发的
政治⾃满。⼥性主义者今天所⾯临的紧迫政治问题，在很⼤程度上是⼥性⻓期以来所⾯临的相同
问题的组合。这包括政治代表性、性别和⼯作、性暴⼒、身体形象以及性和⽣殖⾃由。从德勒兹
的哲学中，新⼀代的⼥性主义理论家可能会找到创新的⽅法来保持对这些问题的警惕，因为德勒
兹的⼯作提供了⼀个框架，通过这个框架，这些旧的争论可以被重新想象和重新审视。然⽽，德
勒兹的⼯作最有⽤的⽅⾯是，它是⾯向未来的哲学。⼥性主义在未来还需要⾯对⼀些问题；有些
还不存在，有些在我们当前的话语体系中还⽆法理解。德勒兹的著作为我们打开了⼀个不确定的
未来，⼀个新的差异爆发，⼀个我们还⽆法想象的性、性别和性的表现，它对⼥性主义是⽆价
的，因为它不是在寻找正统观念，⽽是在新问题出现时能够适应它们。

Notes

1 This way of conceptualizing recognition manifests in a more contemporary form in the work of
Nancy Fraser (2003), Jean-Luc Nancy (2002), Axel Honneth (1996), Charles Taylor (1994),
Judith Butler (1999) and Robert Williams (1997).

2 See Bignall (2010) for a useful critique of the place of recognition in theorizing
postcolonialism.

3 There is a strong relationship between this conceptualization of a world of competing forces

and the notion of a pre-personal flow of desire in Anti-Oedipus, which is expressed as pure
positivity without lack. See Chapter 3.

4 See Stark (2014) for a detailed discussion of the place of recognition in Butler’s work and
specifically as a foundation for her ethical ‘turn’.

5 In examining recognition in relation to embodied sociality Butler offers an important

corrective to Hegel who, she acknowledges, positions the body as a mere container of
consciousness (1997: 34).

6 Grosz explains that this is not the denial of sexual difference, but rather its ‘increasing
elaboration’ (2005: 195).

7 For a further discussion of the nonhuman in Deleuze’s work see Roffe and Stark (2015).

编辑于 12-06

德勒兹 ⼥性主义 ⼈道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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