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教学研究 新课程·中学 2012 年 7 月 8 日

再探《登高》彰显的诗圣魅力
文/张 燕

诗圣杜甫的《登高》被视为七言律诗的代表作品，明代批评家 漂泊的第 8 个年头，他身患多种疾病：疟疾、肺病、风痹、牙齿掉了

胡应麟更是称其为“自当为古今七言律第一”。这首诗名家行家对 一半，左耳也聋了。此时的唐王朝处于安史之乱结束后的第 5 年，
它的分析、鉴赏性文字颇多。本文试就此诗的对仗艺术及思想内 藩镇割据，国家飘摇，人民流离失所。这样的个人处境，这样的时
容两个方面做一番剖析，
意从这两个方面再来探知诗圣的魅力。 代苦难，使得《登高》的思想内容更为丰富、深刻。
对仗是近体诗尤其是律诗的格律要素之一。它具有整饬凝重 全诗的内容有三个方面：
的美感，因此历来为诗人所看重。但是如果一味追求对仗形式的 一是描绘高远开阔的秋日景色。首联十四个字突兀而来，振
整齐而缺乏变化，就会流于板滞，
影响诗歌语义的表达。杜甫律诗 起全篇。展现一片开阔的图景：秋风劲吹，天空高阔，猿啸哀凄，这
的对仗善于寓变化于整齐，求灵动于规矩，取得了很高的艺术成 是作者的眼观耳闻；小洲清冷、沙滩白寂、飞鸟回旋，这是作者的
就。
《登高》是展现对仗艺术的典范之作。全诗对仗自首联始，至尾 临高俯视。颔联更从大处落墨，写整体景物：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
联终。关于诗歌颔联、颈联的对仗本文不再赘述，
读者且与我同看 尽长江滚滚来。”三峡峡口风大浪急，故波涛汹涌，观之有“滚滚”
首联、尾联对仗的神奇之处。 之势。而“落木”和“长江”又分别以“无边”各“不尽”来形容，境界
首联“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
，此联写登高所见 更阔大无穷，景致形象生动，愈见秋意已到，肃杀之气已遍临天
之景。先看所写之物，上句 “天”
“风” “猿”
对下句“渚”
“沙”
“鸟”
。从 下。诗人耳闻目睹，围绕夔州秋季的特定环境，描绘了一幅苍凉壮
词性上讲，名词对名词；从所选意象的空间位置来讲，
“风”
“天”着 阔秋日江山图。
眼于高处，
“渚”
“沙”着眼于地面，
“猿”着眼陆地，
“鸟”又着眼于天 二是慨叹自己羁旅漂泊，潦倒孤老的境地。颈联抒发诗人的
空：上下句之间高低相对，一句之中又上下交错，空间的变化构成 深沉感慨：
“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
“万里”
极言距故
风之凄疾对渚之清冷，天
了一个立体的审美境界。再看物之特征， 乡之遥远，是就空间而言；
“ 悲秋”指时节凄凉；
“ 常作客”，即长久
之高阔对沙之白寂，猿之哀鸣对鸟之回旋。从词性上讲，形容词对 “ 百年”本喻有限的人生，此处专指年岁已暮，是就时间而
漂泊；
形容词，动词对动词。从所选意象角度来讲，
“啸哀”
诉诸听觉，
“飞
言；
“多病”，指身体衰弱；
“登台”本为祈求长寿，寄托相思；前边贯
回”诉诸视觉，视听结合，有目见之悲景，又有耳闻之悲声，上下句
一“独”
字，则显出其举目无亲、处境之孤。
表现的丰富观感，丰富了诗句的语义蕴涵。从所选意象动静状态
三是在感怀个人苦痛中表现忧国忧民的本真性情。尾联诗人
来讲，
“风”
“猿”
“鸟”是动态描绘，
“天”
“渚”
“沙”是静态描绘，动静
进一步抒发愁思，感情更为深沉。诗人备尝艰辛，白发弥添，欲以
结合，相得益彰。
薄酒来排忧解恨，然又衰弱多病不能喝酒，也可能潦倒困窘根本
尾联“艰难苦恨烦双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一句侧重写外物，
买不起酒了，于是忧愁和苦病更难排遣。这是个人的真实情况，但
“艰难”与
一句侧重写自我，物我变化，拓展了诗歌的内涵。 “潦倒”
是诗人深知个人遭际的愁苦与国家的残破动乱、人民的苦难辛酸
相对，一写国势衰微，一写晚景困苦；
“ 繁双鬓”与“浊酒杯”相对，
不可分割。所以“艰难苦恨繁双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两句，诗人并
一写老景已至，一写晚景困窘。当然，这一联对仗的最妙处在“苦
未将目光局限于自身。句中的“艰难”更多的是指国运的艰难，
“苦
恨”与
“新停”。 ，极，言遗憾程度之深；
“苦” “新”
，刚，说停酒时间之
恨”也是不能为国效力的极度遗憾，这正是杜甫最为可贵的地方。
短。副词两相对应，直抒诗人登高远望之后的沉痛心情。
一首律诗，四联八句，联联成对，流畅自然。杜甫不愧于诗圣 中国的知识分子受传统文化影响很深，大多数人遵奉“达则兼济

之称，他能在限制中施展出创造才华，不脱离规范，而又能灵活地 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处世原则。写这首诗时的杜甫可以说是

驾驭规范，让规范本身成为其驰骋才情的审美手段。正如宋代诗 “穷” 到无路可走，但他关怀的首先是国家的命运，人民的疾苦。这

人吕本中所言：“写诗当识活法，所谓活法，规矩备具，而能出于规 种达也济天下，穷也忧天下的博大胸襟，让我们真切地体会到诗

矩之外，变化不测，而亦不背于规矩也。”
《登高》一诗中的对仗不 圣高贵的灵魂，感知到诗圣的人格魅力。人生的困境甚至是绝境

仅工稳典丽，且充满着种种的腾挪变化，充分体现了诗人“语不惊 面前，他用最真诚的文字唱响灵魂深处最真实的声音，将民间疾

人死不休”的艺术追求。后人
“七律至于杜子美，古今变态尽矣”
的 苦熔化成笔底波澜，诗中圣哲，舍他其谁！

品评恰切而中肯，而《登高》中精妙的对仗艺术则为这个品评加了 前人有云：
“老杜不可议论，亦不必称赞，苟有所得，亦不可不

一个完美的注解。 记也。”
每次读至《登高》一诗，内心总是充满歆羡、感动。这首文质

不过，任何一种文学作品，光有文而无质，是经不起时间的考
验的，唯有“文质彬彬”方可传诵千古。《登高》一诗在对仗方面显
示的技艺功力令人叫绝，这是诗圣的艺术才华彰显出的魅力，而
更令人感动的还是诗歌内容彰显出的诗圣的人格魅力。
杜甫写这首诗是在公元 767 年的秋天，这一年是他在外流浪
兼美之作，充分体现了炉火纯青的诗者技艺以及至真至善的圣者
情怀，阅读中若能把此诗中的对仗、内容悟深析透，于读者是一份
丰厚的收获──能窥一斑而知全豹，从技巧与内容两方面把握杜
诗，领略诗圣的魅力。
（作者单位 陕西省咸阳市礼泉第一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