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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
01.
001

建 筑 论 坛
' 97“当代乡 土建筑 ——— 现代化的传统”国际学术研讨会
International Seminar o n Contemporary Vernacular-Modernising Architectural T raditio ns 1997
中国 　　北京

　　　　　主旨报告

乡土 建 筑的 现 代化 , 现代 建 筑的 地 区化
——— 在 中 国 新 建 筑 的 探 索 道 路 上

中 国 科 学 院 院 士
中 国 工 程 院 院 士
清华大学建筑学院教授
城市与建筑研究所所长

吴 　良 　镛

1 　建筑创作的困惑
中国大规模城乡建设 , 成绩 伟大 、优秀的 作品时 有出现 , 但
普遍建筑设计水平 、建筑创作 的方向 颇令人 困惑 。 举最 近出版
的《 迈向新世纪的中国城市》 一书为 例 , 从 一些历 史名城 中心区
近年来建设 图片看 , 你无 法识 别它 是属 于那 一个 城市 , 而 这些
城市本来是极富特色的 。
最近笔 者去重庆参加学术会议 , 与会 期间曾 到城市 各地稍
作浏览 , 重庆原来 是两江 交汇 美丽 的山 城 , 而今 超尺 度的 高楼
林立 , 杂乱无章 , 令人 窒息 , 很 多原来 颇有特 色的优 美地段 ———
山景 、江景 、场所感 , 而今 不见 了 , 幸在 最后 一天 晚上 略窥 了重
庆人民大会堂前新辟的广场 , 又 到磁器口 一个尚 未“ 改建” 的地
区 , 呼吸到地域文 化的 亲切 气氛 。 磁器 口这 区区 之地 , 将 循何
方向发展 , 尚令人 忧虑 。 如果 没有 正确 的战 略 , 恐将 转瞬 从山
城中消失 。 这使我想起美国最近出版的 关于“ 环境 美学”(” En-
vironmental A esthetics”)书中一页插图 , 是旧金 山城 1960— 1970
年间的二张照片 , 一张是山城 明亮的气 氛 , 清淡柔 和的色彩 , 一
切迎人的景 象 ;
但另 一张 是 12 年 后它 变成 了美 国任 何城 市崖
岸不亲的面 貌 。 书中 还说今后 5 年 还要有 40 幢 以上的 摩天大
楼兴起 , “这无 论在 经济上 还是 美学 上都 是一 场灾 难 。 只 要问
一问纽约的纳 税人 就能知 道” , 但你 又如 何能 制止 它呢 ? 该插
图的标题为“ 1960 — 1970 年间旧金山的` 纽约化' (N ew Yo rkiza-
” , 大标 语为“ 将我们的城市从 埋葬在 墓碑群 式的天 际线下
tio n)
拯救出来”(
” Stop T hem F rom Burying Our City U nder A Skyline
O f T ombstons”)。
从旧金 山到重庆 , 各地的城市 中心区 建设所 呈现的 种种现
象 , 我们只能解释为 :
世界性的文明压过了地区性的文化 。
面对上述情况 , 无论 在国 外或 国内 , 不 少有 识之 士是 深以
为忧的 , 就象旧金 山人希 望保 持他 们城 市的 风格 一样 , 保 护地
区特色 , 保持我们居住的场所 精神 , 丰富建 筑创作 , 创造 新的地
区建筑 , 提倡者虽不遗余力 , 但仍 颇为纷 纭 , 莫衷一是 。 对于这
一问题 , 似乎有必要作一番历 史的回顾 , 加 以分析 , 提出 自己的
见解 。
2 　从“ 国际建筑”与“ 地区建筑”之辩 ,
到“ 世界 ———地区建筑”论
本世纪以来建筑创作方向 , 议 论纷纷 , 流派 纷纭 , 我本 人虽
对此缺乏研究 , 但也 不能不 注视 这些 问题 , 以 期找 到自 己的 立
足点 , 把握前进方向 。 抱着这一目 的 , 例 如 , 我注意 到超越 半个
世纪以来 ,“ 国际化现代主义” 建筑与“ 地 区主义” 建 筑理论 的矛
盾 , 一直在抗衡 , 而这一点我国建筑史家 一般似未予注意 。
事情当然还是要从近代建 筑史谈 起 , 现 代主义 建筑运 动反
对过分装饰 、僵化的传统 。 提倡重视 建筑的 功能性 与工业 化的
结合等等 , 这方面的贡献当然是伟 大的 , 但发展 到一定 时期 , 产
生了它自身的局限性 、僵化 、教条 、反传统的缺陷 , 逐渐明显 。
地区主义建筑的提出是对 现代主 义的挑战 , 在 现代主 义与
地区主义两者各自又经过一个 阶段的 发展之后 , 批 判的地 区主
义被提出来 , 及至 近年 来“ 世 界 ——— 地区 建筑” 的提 出 , 我认 为
认识在深化 。 下面试加分析 。
2.1　国际式思潮的兴起
从 1922 年起 , 柯布西埃(Le co rbusier)出版《 走向新建筑》 一
书 , 激烈批判复古主义的建筑思想 , 鼓 吹从新兴 的工业 技术 , 吸
取新的建筑创 作的启 示 。 在欧 洲一 些较 为年 轻的 建筑 师开 始
对“国 际形式”(” International Sryle”)
(当 时尚没 有这个名 词)作
出了探索 。 尽管这 时实 际建 设尚 少 , 而多 是方 案性 的 , 但渐 引
人注目 , 后称为是“ 一场猛烈的联合的建筑革命”(
” A drastic and
unified architectural revolutio n”)。
1931— 1932 年 美 国 建 筑 评 论 家 希 契 科 克(Henry-Russell
Hitchcock)与约翰逊(Philip Jo hnson)鉴于上述欧洲 新兴活动 , 已
渐成熟 , 但尚不为美 国所普 遍了 解 , 就对 上述 欧洲 运动 的四 个
领袖人物 , 格罗庇斯(W alter Gropius), 柯布西埃(Le Co rbussier),
奥德(J.J.P.Oud)及密斯(M ies v an der Rohe), 并增 加了一 些美
国建筑师如莱 特(Wright)、劳 特阿(N eutra)等 加以 介绍 写成 一
书, 名:
《1922 年以 来的 国际 式建 筑》(” T he International Style:

　华中建筑 　1998　Vol.16 　No.1　 1

A rchitecture Since 1922”)。
1932 年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举行展览 , 进一步 从美学及
形式原则确 定新的运 动纲 领 , 这一 活动 影响 巨大 , 大 有所 向披
靡之势 。
2.2　“ 地区形式” 的提出 , 和对“ 国际形式” 的挑战
在整整 半 个 世 纪以 前 , 1947 年 建 筑 理 论 家芒 福 德(Leuis
M umfo rd)对 30 年代上 述的国 际式 运动提 出了 否定 , 他反 对建
立在机械美学上的抽 象的 功能 主义 , 并举 美国 加州(及新 英格
兰)为例提出加州“ 海 湾地区 建筑形式”(Bay Region Sty le)是一
种“ 现代 主 义 的具 有 本 土 和人 文 的 形 式” (” native and human
form of modernis”), 认为它远比 30 年代的 国际 式更 具通用 性 ,
芒福德说“ 这种海 湾形 式实际 上是 东西 方建 筑传 统的 交汇 , 一
种世界的样式 , 远比 1930 年来所谓 国际式要 真实 , 因为 它允许
区域的选择与改进 , 其中有些 好的例子 , 立 即变为 本土的 、通用
的传统 , 并已经在 新英 格兰建 造起 来 。
”(当 然如 果分 析芒 氏思
想源流 , 早在 1924 年” Sticks and Stones” 一书中他对区域概念并
不全然出自 美学思考 , 而 且认 为对 自然 环境 的理 解和 经营 , 是
一种现代文明)。 芒氏并举出在 19 、20 世 纪之交 的建筑 师梅伯
替(B.M ay bect)及哈瓦 德(J.G.How ard)的作 品为 例 , 其后 将代
表人物乌斯特(W.Wurster)推举 来说明他 的观点 。 芒福 德称赞
乌氏的作品“ 对地 形 、气候 及海湾 生活 方式 的一 种自 由自 在但
犹谦逊的表达” 。 在 40 年 代后 期 , 我在 美国 作研 究生 , 因 受老
师梁思成和沙理能的影响 , 已 认识到建 筑的文 化问题 , 因此 , 也
就注意到这一 事件 的 发生 , 我 并 特地 去 英格 兰 和加 州 地 区考
察 , 还拜见了当时任加州大学贝克 莱分校 建筑学 院长的 乌斯特
先生 , 参观其代表作品 , 至今印象深刻 。
及其后(1948 年 2 月)在 纽约 现代 艺术博 物馆 一些当 时建
筑界的重要 人物包括 芒氏 本人 等进 行了 公开 辩论 , 在 会上 , 希
契科克意 识到 芒 福德 的见 解 是“ 某 种意 味 上国 际式 的 批 判主
义” 。
2.3　对地域主义的再思考与“ 批判的地区主义”
(Critical Regional ism)的出现
自从 40 年代后期 , 挑起 了“ 国 际主 义” 与“ 地区 主义” 之辩
后 , 这一讨论 逐渐 展开 , 1957 年英 国斯 特 林(James Sterling)著
文“ 论地区主义与现代建筑” , 他在 论述中 注意到 柯比西 埃二战
前后设计的转变 ,(指战后柯氏运用地 方传统 技术的 住宅设 计)
对此颇为欣赏 , 斯 氏并将 柯布 西埃 与密 斯相 比较 , 认 为柯 布西
埃较为丰富与有趣 , 较易与大 众文化 结合在 一起 。 斯氏 更明确
地将“ 地区主义” 与所谓“ 具有强 烈的纪念 性和新 折衷主 义色彩
的国际式相并列” , 主张“ 考虑现 实技术和 现实经 济” 的“ 新传统
主义” 。
在斯堪的纳维亚一些建筑师与 阿尔托(A lvar A alto)等创作
了风格纯朴 , 意味深长的地域主义作品 。
鉴于以 上 的 发 展 , 希 腊 建 筑 理 论 家 亚 历 山 大· 童 里 斯
(A.T zonis)与 他夫人历史学家梁拉费尔(Liane Le faivre)基于康
德与法兰克福学派“ 批判学说” , 1981 年最 早提出批判 地区主义
(critical Regionalism)之说 , 可 以认 为无 论对地 区主 义理论 与现
代主义都是一个发展 。
在童氏所著《 1968 年来的欧洲建筑 :
纪念与 发明》 中分析了
1968 年来欧洲建筑的乌托邦与现实的八个趋势 , 其中 之一即为
批判的地区主 义 。 (他 把后 来国 际建 协 1996 年 大会 金奖 获得
者西班牙建 筑师 Estudio Rafael M oned 的 Mo nano 国家 艺术博
2 　华中建筑 　1998 　Vol.16 　No.1 　
物馆作为颓荐作品之 一)。 童氏 的另 一本著 作《 1960 年以来 的
北美建筑》 , 也有 专节述 及“ 批判 地区 主义” 他 们所 指的 地区 不
是静态的与封 闭系统 。 需要说 明的 是童 氏的 批判 地域 主义 的
“批判性” , 带有 一种 自我 检验 、自 我反 省 、自我 估价 , 不 仅对 立
于世界 , 而且也对立于自身的地域主义 。 (
” that is self-ex aming ,
self-questioning , but not only is comfontational with regard to the
wo rld but to itself .
”)(” W hy Critical Regio nalism Today ?” A
lex ander Tzonis and Liane Le faiv re)
著名建筑理论家法兰普顿(Kenneth Framption), 《近代 建筑
批判史》 的作者 , 在其该书最后 一章 , 亦专论“ 批 判的地 区主义”
1983 年并著文“ 批判的 地区主 义的预 想”(P ro spects For a Criti-
cal Regionalism)。 法氏的“ 批判的地区主义” , 基于“ 现象学” , 他
承认乡土建筑对 光线 、风向 、气 候条 件以 及地 方建 筑材 料的 运
用等对建筑设计作出相应的 反应 , 以适应 特定的 场所 。 他 认为
如能在一定的地域内利用所在 的地形 或典型特 征 , 无论在 美学
上 , 或 在生态上 , 创造一种“ 场所感” , 即能有 利于制 止现代 资本
主义(modern capitalism)由 于现 代的 产品制 造及 结构技 术带 来
的建筑环境的单调感(homogeniza tio n)。
2.4　“ 世界 ——— 地区建筑” 的提出
上述讨论问题的本质实 际上哲学 家利库 尔(Paul Ricoeur):
在其“ 世界文明 与民 族文 化”(” universal civilization and national
culture” 1961), 早就说过 :
“ 世界文化”(”w orld culture”)是由一方
面 , 有根生土长的文化(roo ted culture);
另一方 面 , 世界文 明(u-
niversal civilization)交相 孕育 而成 。 无论 发 达的 国家 或 者是 发
展中国家均存在着一个共同问 题 , 就 是如何 积极达 成进步 的世
界文明 , 而同时 又延 续原 有的文 化遗 产 。 用 他的 原话“ 这就 是
我们的悖论 :
如何既 成为现 代的 而又 回归 到自 己的 源泉 ;
如何
既恢复一个 古 老的 , 沉 睡的 文 化 , 而 又参 与 到全 球 文明 中 去”
(T here is the parado x :how to become modern and to return the
sources;how to revive the old, do rmant civilizatio n and take part
)
in universal civiliza tio n.
随着全球性 、地区性问题日益 展开 , 促使人 们的思 考 , 有一
句话也经常被人 引用 , 即“ 着 眼于 世界思 考 ;
着 眼与 地区 行动”
(
” T hinking g lobally ;acting locally”)亦颇令人寻味 。
在这类思潮影响 下 , 近几 年西 方建 筑界 有些 人提 出“ 世 界
— 地区建筑” 之议(Glocal A rchitecture 其中 G lo 指 global 全球 ,
cal 指 local 喻地区或称 本土)1996 年巴赛罗那通过的“ 建筑教育
宪章” , 今年的亚洲建协第九次建筑论坛(Acasian Fo rum 9)都对
此进行讨论 , 从表面看来是企图将长 期矛盾 的两个 方面互 相结
合起来 , 但它不 是一 个简 单的“ 加 法” , 看 来对 两者 都需 要有 所
分析 。 综合批判地域主义的理 论 , 结 合我个 人的观 点 , 对“ 世界
— 地区建筑” 能否作以下的理解 ?
(1)　关于建筑的世界性问题
由于全球化(G loblization)或经济一体 化(Universalizati-on),
科技文明的进步 , 信息化 , 推动 了世界 多元文化 的兴起 , 它 对地
区经济的发展 , 文化的进步有其积极的意义 。
但另一方面 , 正由于交通的发 达 , 信 息传媒 的进步 , 影 响所
及 , 地域差异在缩短 ,“ 变化” 的 周期在 缩小 , 但泥沙 俱下 , “ 文化
趋同” 现象在继续发展 , 特别是 经济迅 速发展的 地区 , 对城 市文
化环境的破坏 、精华 地区 的丧失 、“ 平庸 城市” 的不 断漫 长等 种
种现象是不能忽 视的 , 这些 表面 上似 乎是 全球 文化 的强 大 , 实
际上是世界文化 的危机 的显 现 , 即说 明在 全球 化过 程中 , 推 进
文化进步的同时 , 也带来对传统文化的破坏 。
 (2)　关于建筑的地区性问题
建筑本是地区 的建 筑 , 是 建筑 的基 本属 性 , 是建 筑赖 以存
在发展的基本条件 之一 。 长期 形成 、发 展的 建筑 文化 , 建 筑风
格 , 场所感也 因 此而 存 在 。 当 然 地区 建 筑文 化 的形 成 有 其封
闭 、保守的一面 , 建筑 工作 者对 此不 能忽 视 。 但 现代 主义 否定
传统 , 过于钟 情于 全 球性 的科 技 文明 而 导致 对 地区 文 化 的忽
视 , 甚至蔑视 , 又是其局限性与偏颇处 。
由此可见全球性 、地区性一 对矛盾 中 , 各 有积极 的方面 , 也
各有消极的 方面 , 正由于 矛盾 的普 遍存 在 , 处于 矛盾 运动 中的
两个方面相 辅相成 , 永远 激励 建筑 的发 展与 前进 , 有 谓这 两者
是“ 一个银币的两个方面” , 或 是这个 意思 。 当然 比喻总 是跛足
的 , 不能理解为两者等量齐观 , 而是 在不同 的情况 下 , 各 自发挥
不同的作用 与特色而已 , 因此 我们不 妨把“ 世界 — 地 区建筑” 理
解为 , 把它作为世 界文明 的多 元化 与地 区建 筑文 化扬 弃 、继承
与发展矛盾的辩证统一 。 我们既要 积极地 吸取世 界多元文 化 ,
推动跨文化 的交流 , 也要 力臻 从地 区文 化中 汲取 营养 、发 展创
造 , 并保护其活力与特色 。 简言 之 , 即乡土建 筑的现 代化 , 现代
建筑的地区化 , 殊 途而同 归 , 推动 世界 和地 区的 进步 与丰 富多
彩。
3 　从亚洲与中国看新地区建筑的发展
从全球的历史 与现 状分 析再 看亚 洲和 中国 建筑 的发 展道
路似较为清晰 。
3.1　亚洲的群星灿烂
二战后 亚洲摆脱了殖民地的枷 锁 , 地 区的经 济文化 在迅速
的发展 , 亚洲建筑师也在觉醒 , 他们 大多接 受西方 的建筑教 育 ,
又有为时不 短的实践 , 对 东方 文化 当然 有自 己的 理念 , 正 由于
此 , 他们创造力得 到巨 大释 放 , 许多 优秀 作品 不断 出现 。 如果
说十多年前 , 我在《 广义建筑学》 中说 , “ 东方的 群星徐 徐升起” ,
今天东方的 星空已经星 光灿烂 。 大师 、“ 明 星建筑 师”(Star A r-
chitect)辈出 , 许许多 多极富 创造 力的设 计作 品相 继出 现 , 富有
激情的理论探索 ,“ 新的景象” 追 求正在 成功地 推进 ,“ 热 带地区
主义建筑” 开始成形 , 至于一些阿卡汗获奖作 品的努力 , 1995 年
在东京举办 的“ 寻根”(Roots)很 成功 的展 览 。 前不 久在新 加坡
举行的 现代 化 讨论 会(M oder nizing V ernarcular A rchitecture)等
等说明亚洲新的地区主义的探索正在方兴未艾 。
在座的建筑师 主要 来 自亚 洲 , 是这 一运 动的 发起 者 、耕耘
者 、推动者 。 这一论坛 也可 以是又 一次 的检阅 , 如 果说 当 1959
年意 大 利 有 名 新 建 筑 杂 志 Casabella 的 编 者 罗 杰 斯(Ernests
(他在 1956 年来 过中国 , 我曾 负责接 待过 他 , 他 对东
N.Rogers)
方颇有情感)在 1959 年的国际奥特卢(O tterto)会议称赞丹下健
三 1956 年所 设 计的 香 山县 县 政 府建 筑 具有 地 区主 义 的 特色
“ 是一个我们应该做的非常好的 榜样” 时 , 丹下却 对他已 得到的
成就迟疑不敢承认 。 在 今 天 , 我们 高兴 地看 到 , 这一 运动 已经
不是涓涓细流了 , 我们应当举起我们的双手 , 迎接它的到来 。
3.2　中国建筑发展道路的探索
再从亚洲 看 中国 , 我们 对 这 半个 世 纪以 来 我国 建 筑 的发
展 , 似可以进行再思考 。
(1)　50 年代初 , “民族形式” 与“我们要现代建筑” 之辩
梁思成 先生是中国近代传统建 筑研究 的先驱 者 , 也 是中国
现代建筑发 展的代表 人物 之一 , 由 于家 学渊 源 , 他对 中国 文化
有很深的根底 , 他是 30 年代的美国 留学生 , 对西 方文化 又有广
泛的猎涉 。 他是接受西方近现 代建筑 思潮的 , 在中 国建筑 研究
中也吸收了现代建筑理论与 方法 。 他 后来的建 筑创作 , 也 是属
现代主义的 。
50 年代初 , 新中国的建立 , 基于爱国主义的热 忱 , 梁思 成在
对政府提出的“ 民族的 , 科学的 , 大 众的文 化”方 针影响 下 , 是从
内心积极响应的 。 在一个时期 内为提 倡“ 民族形式” 不 遗余力 ,
导致了全国建设中的大量浪费 , 1955 年遭到 了批判 。 其实 在此
之前 , 当时也有不少 建筑师 、特 别接 受近 代建 筑思 想的 建筑 师
对梁的主张抱有怀疑的观点 , 最鲜明 的一个 例子是 一个他 的学
生 , 曾上书中央政府领导 , 明确 提出“ 我们 要现代建 筑” , 可 以说
这是最明确反对意见和最激 烈的行 动 。 对这一 段的历 史 , 当然
不能在这里讨论 , (特别 梁先 生所提 出的 命题 与中 西建 筑形 式
“ 翻译论” 的创 作方法 等是 颇值得 商榷 的), 但 至少 可以 说这 是
民族文化与世界 文明冲 击的 巨浪 中 , 在中 国掀 起的 浪花 , 因 为
梁思成提倡民族 形式 , 是以 反对 西方 当时被 称为 文化 上的“ 世
界主义”(当时作文化的“ 专制主义” 来理 解)的建筑 流派为 出发
点的 。
在此 以后 , 1958 年 中国建 筑界另 一件事也 是值得 一提的 ,
就是在当时的建设部长刘秀峰 的邀请 下 , 曾 经在上 海举行 了一
次全国知名建 筑人 士参 加的 对建 筑方 向的 大讨 论 ——— 建筑 艺
术座谈会 , 最后以“ 创造中国的 社会主义 建筑新 风格” 为题 作总
结 , 今天看来其基本出发点仍是对中 国的本 土的建 筑艺术 的发
展道路的追 求 , 并 且就 世界 潮 流而 言 , 也 是 对中 国 的“ 地 区 建
筑” 发展道路的一种探索 。
(2)　文革开放后思想道路的探索
经过自 1966 年以后 的 10 年动乱 , 建筑界基本与外界隔绝 ,
建筑本身的学术活动亦几乎 全然停 止了 , 直到 1978 年 , 改 革开
放以后 , 才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 学 术界如 饥似渴 地吸取 国外
建筑界的信息 , 这时“ 后 现代 主义” 的 思潮 迅速 传来 , 相 当一 个
时期莫衷一是 , 理解还很肤浅 , 但随着 时间的推 进 , 研究与 探索
逐渐深入 ——— 无论对现代主义 建筑理论 的介绍 , 还 是对建 筑文
化的探索与地区 建筑的 调查 研究 与创 作实 践 , 都在 逐步 深入 ,
也渐渐现出分野 。 可惜不活跃 的中国 理论界 , 至今 还未展 开充
分和必要的辩论 。
4 　我的探索
自 70 年代末 , 经过文化大 革命的震 荡以后 , 我 以一颗 重新
燃烧起来的心 , 开始对一些具有丰 富的建 筑文化 的苏州 、杭州 、
绍兴 、宁波 、福州进行城市调查 研究 , 后来又 因工作 的需要 访问
了世界各地并通 过一些 实践 , 认 识到“ 趋 同现 象与 地方 特色 的
追求 ;
现代化的巨浪与继承文化的 呼吁和 努力 , 同时存 在 , 这是
现实世界文化 , 包括 建筑文 化 , 不可 忽略 的两 个方 面(《 广义 建
筑学》), 并逐渐形成与本题有关的一些观点 。
(1)　对于中国建筑研究是着眼于
“ 民族” 还是着眼于“地区”
我认为“ 民族建筑”对于中 国这样 一个多民 族的大 国 , 是一
个并不很确切的 概念 , 对亚 洲和 中国 的探索 以着 眼于“ 地区 建
筑” 为宜 , 因为亚洲本身就是多 民族 、多元文化的 , 一个分 散(di-
vergent)的群体 。 就中国来说 , 不同地区建筑文化的区域性也至
为明确 , 即以自然地 理分 , 沿 海地 区 , 如江 南水 网 ;
西北 黄土 高
原 , 南 疆干热地带 , 闽南 、华 南湿 热地 带 , 以及 川云 贵山 区等 都
有不同的民居文 化和地 理 、气候 技术 因素 , 宜 进行 专门 的研 究
(当然 , 中国是多民族的国家 , 不同民 族的建 筑如川 藏的藏 族建
筑 , 内蒙建筑 , 以至 西南 少数 民族 建筑 等 , 各有 其特 征 , 但仍 与
　华中建筑 　1998　Vol.16 　No.1　 3
地区相结合起来论述为宜 。
) 的科学的内涵 , 这是 一个很 值得 研究 的课 题 , 中国 就有 朴素 的
乡土建筑 、地 区建 筑蕴 有生活 , 有 泥土 的芬香 , 是 源泉 , 有 可持续发展思想 传统 , 它是 几千 年来 利用 自然 条件 , 为 满足 生
待建筑工作者去采集 、汲取 、浇灌 。 活需要 , 并不断调整的结果 。 体现 在城市 规划 、城市设 计 、建筑
这十多年来 , 中国地区建筑 研究 , 有了很 大的进 展 , 调查研 设计 、园林设计上 , 有很 高的 创造 , 既 有科 学的 内蕴 , 又 有艺 术
究深入了 。 但无 论理 论和 科学 研究 尚有 待继 续深 化 。 我 认为 的表现 。 这些具有 地区 特色的 可持 续发 展的 设计 哲理 与具 体
至少有两方面不足 。 第一 , 论中国 的地区 建筑宜 包括中 国传统 途径 , 值得继承 、发展 。
城 、镇 、村的城市 设计 , 因 为对“ 场 所” 因 地制 宜的 布局 与形 态 , ——— 要发挥建筑家的创作 技巧 , 在今 天世纪 之交 , 古与今 ,
赋有意境的 独特的创 造 , 研究 还很 不够 , 我 们宜 从中 重新 发掘 中与西杂陈 , 从表面上看似乎是一 团混乱 , 设计 者就是 要从“ 乱
已失去的原则 ;
第二 , 我们的建筑创 作实践 , 还没 有与地 区建筑 中求序” , 从混沌中追求整体的特色美 。
研究紧密的结合起来 。 这的确是非常重要又非 常困难 之举 。 前面 讲的一 通道理 ,
(2)　要以批判 、发展的眼光对待地区建筑 主要是探讨我们 的设 计的 方向 、战 略问 题 。 它 非常 重要 , 因 为
地区建筑既各有其 时代 的辉 煌 、成就 不一 的创 造(它 的盛 我们不研究它 , 就不 知何 往 。 但 我们 弄明 白了 这些 , 并 不等 于
衰与各地区经济文 化变化 相关), 但也 要看 到由 于生 活和 技术 一件优秀的建筑就垂手可得 。 一个美 好形式的 探索 , 还需 要设
要求的日益变化 , 它 的封 闭 、僵 化 、落后 , 其 不适 应的 一方 面逐 计者的意匠独造 , 和 卓越 的技 巧 。 既 需要 集万 千智 慧于 一体 ,
渐暴露出来 。 至于位 于交 通较 为发 达的 地区 , 由 于经 济发 展 、 又需要高明的匠 师心 有灵犀 , 点石 成金 , 这 就要“ 巧” 。 其实 设
文化的交流 与技术的 引进 , 发 展变 化至 为迅 速 , 则原 有地 区建 计者高明之 处正 是 透过 严酷 的 限制 、从种 种 的矛 盾 性与 复 杂
筑迅速失去 竞争能 力 。 这说 明把 我们 建筑 的未 来仅 仅寄 托在 性 , 能提炼出现不同一般的创造 。 中 国古代《 释 名》 一书中 有句
乡土建筑的因袭 , 显然是不够的 。 话:
“ 巧者 , 合异类共成一体也” , 颇道出了创作的真谛 。
(3)　要以分析批判的眼光对待现代建筑
现代建 筑的进步 无论 在理 论上 的活 跃 , 技术 上的 先进 性 , (1997.9.27 , 12 月定稿)　　□
解决功能要 求的多样 性 , 形式 创造 的可 能性 等 , 是值 得我 们学
习的 , 但另一方面也要以批判 的眼光 对待国 际现代建 筑 。 正如
E.Rogers 所批判的“ 现代建筑没有认识到 现代形式之 所以与传 参考文献
统对立 , 因为它解决问题的方 法` 太随机' ” , 这句 话是甚 有见地
1 　Leuis M um ford.The Skyli ne (Bay Reg ion S tyle)1947 .
的 。 现代建 筑对建筑文脉结合考虑 甚少 , 一些创 作太缺 乏对原
2 　Henry-Russell Hit chcock .The internat iona l style t wenty years af ter .
有环境 ——— 无 论自 然环境 与历 史环 境的应 有尊 重 , 影响所 及 ,
1951 .
在桂林那样 秀美的 山水 中 , 无 视原 有“ 山水· 城市 、人·自 然” 的
3 　A lexander Tzonis & Liane Lef aivre.Why Cri t ical Reg ional ism To-
和谐 , 不 知 节 制 地安 放 一 些 与周 围 环 境 格 格 不入 的“ 时 髦 建
day .1990 .
筑” , 在严整的历史城市中 , 无视原有的城市 肌理(urban fabric),
4 　Alexander Tzoni s & Li ane Lefaivre .Archi tect ure in Europe :Memory
生吞活剥地安排一些“ 巨型 结构”(maga-stracture), 造成对 人文
and Invent ions si nce 1968 .
环境的不同程度的破坏 , 这里不能 不对西 方建筑 理论或 大师作
5 　James S tirling .Regionalism and Moder n Archi tect ure .1957 .
品介绍进一言 , 对于世界建筑 的介绍是 必要的 , 不 是介绍多 了 ,
6 　K ennet h Frampt om .Modern Archi tect ure :A Cri t ical Hi story .1982 .
而是介绍少了 , 内 容太 局限 了 , 缺乏 分析 态度 与批 判精 神 。 在
7 　K ennet h Frampt om .Prospcts for a Cr it ical Regionalism 1983 .
这方面 , 试看亚洲 一些建 筑师 的认 识比 起我 们来 , 似 乎要 前进
批判的地域主义之今夕 .李晓东译 .建筑师, (47):
88
一些 , 他们鉴于亚洲的人口密 集 , 用 地紧张 , 环境 质量下 降与文
8 　Ernest s N at han Rogers .Preexit ing cond it ions and Issues of Contem-
化破坏 , 焦急地大声疾呼对今天的 亚洲建 筑的创 作道路 需要重
porary Bui ldi ng Pract ice .1955 .
新思考 。
9 　吴良镛 , 林志群 , 周干峙 .住房·环境·城乡规 划 .关于建 筑的地 区
(4)　我们当循什么方向前进
性部分 .中国科学院技术科学部会议论文 .1983 .
需要综 合世界建筑与地区建筑 之长 , 而根据 实际情 况发挥
10 　吴良镛 .Asia n Condi tion :and the develop ment of Chi nese Archi tec-
的创造 , 这需要科学的“ 理性思维” 与艺术 的“ 形象创 造” 相结合
t ure
如下 。
1985 年国际建协 16 次大会开罗代表亚洲区报告 .1985.
———要对世界 建筑 进 行“ 融贯 文 化”(” trans-culture”)的研
11 　吴良镛 .广义建筑学 .1987 .
究 , 不断汲取古今中外有利于此时此地建筑创 作的有益经验 。
12 　吴良镛 .Tow ards a Theory of Regional Reali ty (International Synpo-
———要 整体地分析 与创 造地 区建 筑文 化 , 例如 , 江 南 建筑
sium on A sian Ci ties and A rchit ect ure i n t ransition 1989)
文化是“ 城市·园林·建筑” 作 为一 个体系 的综 合创 造 。 新 时期
13 　吴良镛 .江南建筑文化与地区建筑学 .1996
的地区文化 的创造 , 也 应当 从多 方面 去寻 觅 , 找规 律 , 找启 发 ,
14 　吴良镛 .建筑文化与地区建筑学 .华中建筑, 1997(1):
13 ～ 17
并在新的相互结合上下功夫 , 综合分析 , 融 汇贯通 , 而不 仅就建
15 　谢吾同 .心性之旅 ——— 聚落环境之意义 .1990 .
筑论建筑 。
——— 要深入地研究发展中国地区建筑与城市可持续发展
收稿日期 　1998 　01 　10

4 　华中建筑 　1998 　Vol.16 　No.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