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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思议录

郭和卿居士著

愿以此功德 增长诸福慧 所有刀兵劫 悉皆尽灭除

读诵受持人 现眷咸安乐 风雨常调顺 法界诸含识

消除宿现业 圆成胜善根 及与饥馑等 人各习礼让

辗转流通者 先亡获超升 人民悉康宁 同证无上道

郭和卿居士著

出版者:福智之声出版社

台北市南京东路四段 137 号 12 楼

电话:(02)25452546 传真:(02)25452547

中华民国九十二年九月恭印 1000 本(第一版第一刷)

行政院局版台业字 5601 号 非卖品 欢迎助印


昂旺朗吉堪布
疯子喇嘛
郭和卿居士(青年时代)
郭和卿居士(老年时代)
不可思议录目录
目录
一、先父铭阁公
二、菊花
三、夏鼎三
四、谢国安分二则
五、无量寿佛像
六、穹玻仲伊
七、连掷十三彩
八、赵遐昌
九、遇难成祥
十、曾某皈依
十一、大德耶喜亚迫——此中分三则
十二、木雅阿特乡术士
十三、舍利数事——分五则
十四、金戒失而复得
十五、圣观师
十六、达诺之母
十七、赵玉双皈依
十八、具恩上师充格西——此中分四则
十九、张姓灵童
二十、谯章甫
二一、智襌师
二二、曼荼罗主恩师昂旺朗嘉——分五则
二三、颇公数事——分六则
二四、颇公之发
二五、霍尔德
二六、桂生魔祟
二七、余妻亲历事
二八、澄清师
二九、戴安琴
三十、大德鞋底
三一、佛像数则分七则
三二、宗喀巴大师肉身塔
三三、房东杨大光
三四、记梦三则
三五、断足成祥

不可思议录序言

所谓「不可思议」者,言穷理智实难通达其奥妙,尽言说不能解
释其因由,故名不可思议也。佛之教义中有三大不可思议:一、佛身
语意不可思议:如佛身相好庄严,一一毛孔放无量光明,现无量世界;
佛语具六十四妙音,一音说法随类皆解;佛意具悲智功德、遍知一切
所知境;二、加持力不可思议:如摩顶授记、佛菩萨现身说法、示现
圣迹、加被有情——有难者免难、未悟者得悟、未得度者得度等;三、
缘起力不可思议:如宇宙无边、世界无数、孔雀之彩、鸟鸦之黑、雪
呈六出、菜花四瓣、屋脊憩鸽、酪印爪痕等,此皆为佛教中所谓之不
可思议者也。以世间而言,宇宙之大,事理之广,时至今日,科学之
未知数,岂能以极少而言哉!举凡未知,而科学亦不能理解者,若不
谓之不可思议,将以何言之耶?复以人一生而言,所经事故,奇离幻
变,然而有确凿可凭,非虚之事,穷理智亦不能解释者,何非不可思
议者耶?余年届古稀,经历事故,千端万种,其中奇离莫测,不可理
解,亦复多矣。余虽非孔孟之徒,亦素不语怪。然而有亲历身受,见
闻俱实,为余所不能理解者,按时间先后,余均记之于《不可思议录》
中,岁月淹久,亦有数十则之多。若以余一生道听途说,互相传闻者
充实之,则尤胜蒲松龄《聊斋》故事之多也。然以传闻途说之语,纵
非妄言,亦属绮语。故不录如是无意义之言,以防口过也。或曰:然
则汝记此数十则,又有何意义耶?余至诚而答言: 「为证加持力、缘
起力之不可思议,能生信念,可增福德而作此录,决非为茶余饭后之
消遣而作也。」

乙卯除夕优婆塞•绛巴妥默谨叙
一、先父铭阁公

先父铭阁公,素性刚直,言不虚妄。常以助人为乐,为亲友称焉!
父以三十岁方得子,故对余极钟爱,任何触犯,亦不诃责,唯说诳言,
决不宽贷。余年幼每独自呆坐出神时,父辄呼余母而谓之曰:「速观
此出家僧端坐味禅之态。」后来,余以此事问于先母,始知原委。先
是先母生余时,遭难产,胎衣破孩不堕地,时经七日六夜,父日以继
夜守母侧。至第七日晚间,父体不支,倦极而寝,梦一持瓶瞿昙,欲
破门入室。父张两臂阻之于门外而言:此为俗家内室,汝瞿昙决不能
入也。」瞿昙曰:
「此时余不入,焉能济事。」言已强行入,父力拒之,
彼从父腋下而入。父惊呼「捉此瞿昙」而醒,醒来闻孩刚呱呱堕地矣。
洗三朝日,父以梦征对母详述而言曰:「余思佛家瞿昙以慈悲为本,
此儿乳名当取为『慈儿』也。」

余生后多一耗费,家贫不济,父营旅店以谋生计。余五岁时,母
复举一男,不幸父因操劳过度而患肺病矣。停业治病,医药罔效,弥
留时神志异常清澈!忽张目呼余母至榻前谓之曰: 「此数月孩,将不
能久(时幼弟甚茁壮,后果于父死不及月而夭),唯此慈儿,决能成
立,再苦十年后,事有济矣(后来,余果十五岁即以工资供养母矣)。」
复环视亲友众而言曰:「余喜助人,思以此因亦得人助;盼余死后,
亲友等照看此孤儿寡母也!然而人心不古,或亦有欺孤压寡者。余生
而刚直,死而威灵!断此一息后,余之灵识将于此室门后观察三日,
如有欺负汝母子者吾当惩之!以示余威灵之不可犯也。」言已瞬即气
绝而逝,死时年仅三十五岁。呜呼痛哉!我父逝世,一何急耶?家徒
四壁,唯遗孤苦!世间之最可怜人,有如我母子者乎?

母将父灵暂停堂中,筹备薄葬事。至傍晚,有名姜双福者,彼亦
随众在场助理丧事,突然倒地,汗出如渖,惨呼心痛。继作求饶声,
众睹此情,知有所犯于父灵,将彼扶至先父灵前而告之曰:「汝作何
亏心事,速向亡灵通白悔过也。」彼初犹强称无有,继不能持,遍地
翻滚,而色金黄,势甚危殆!始爬至灵前哭呼道:
「七爷:(先父行七)
我仅盗爷衣钮上之银牙签一套及衣袋中储满烟膏之银盒一个(除此家
无长物,父知疾不起,誓死停吸,尔时禁烟,烟价奇昂,父嘱售出盒
烟以作葬费,后赖此得银数两,以完葬事。)祈爷饶命,我交出此二
物也。」当即交出二物置灵前,不一刻彼即面色复原,安然无恙矣!
亲友大众,睹此情况,无不瞠目咋舌,惊叹威灵!从此我母子得安,
无人欺负矣。

二、菊花

先祖孔皆公逝世后,唯遗高祖燕斋公任雅州府教谕时,所置旧屋
十数椽。祖有四子,授室后,各占旧屋三四椽,而分居焉。二伯父英
三公(亲房属长,大房属次)占东隅屋三间,外连祀祖及土地神堂俱
属之。朝夕祀奉,神竟有灵矣。遗失什物祷之,每有灵应。英三公善
经商,不数年积资上万,随其资财受用之旺势,男工女仆俱盈其室矣。
蓄一幼婢,甫七岁,名菊花,口齿伶俐,伯母亦爱如己出;倏经数载,
年届十三,亭亭玉立,容姿俱丽,家事女红,亦无不精。依旧家规,
禁其走街串户,方拟正其名义为己女,而易择女婿也。

一日,晨曦甫上窗纱,呼菊花不至,遍觅亦无其人影,始知失踪
矣。伯母谓此小妮子年事稍长,已知念其家,决已回其故家矣。遣人
至其家觅之,亦无踪影,其家亦知决非虐待而逃走。然而何缘而失踪
耶?人众百思莫解。事经三日矣,无计可出,祷于土神。一日,伯母
如厕,闻厕左墙壁间隐有哭泣声,然而厕墙高丈余,上齐屋檐,风雨
不透,人从何而入耶?初疑邻居倚墙而哭声,然而墙非与邻相共,邻
居亦筑有墙也。以此思及邻居封云五家,为雅城有名凶宅之一,殆鬼
魔之为祟也欤?向封家说此异事,命仆从封姓墙登梯视夹壁间,见菊
花蜷伏其中矣。墙头隙缝仅三四寸,不得已,破封家墙而出之,已奄
奄无人色矣。经医疗营养,始神志复原。询其原委?菊花言: 「日初
升时,起床如厕,见厕墙有门洞开,方欲探视,即有一人笑迎彼入,
并款以飮食。从此浑浑然不知有昼夜,亦不知有家矣。一日,见一戴
乌纱帽,衣官服之老翁对余言:『此处非汝可居,速回家去。』我忆及
有家而惊醒。奈何墙高土厚,无计可出,惟有哭泣待死,殊知仍能得
救也。」言已哭泣不止。家人细揣其所说老翁状,与家所供土地神无
丝毫差,决知为土神所救。伯母恐其复遭魔祟,厚赠衣物遣之回其家,
从此菊花之事,遂不复得闻矣。

尔时,余甫十龄,已能作数百字之论文,当时,余曾作有「菊花
失踪记」,中有句云「眞有神耶?彼泥塑木雕者,何由知之?盖神由
人兴,心中有神,神随之而起矣。岂能无因而有其神乎哉!」至今思
之,此亦属缘起力不可思议者也。

三、夏鼎三

鼎三先生,吾乡雅安之一奇人也。幼丧父母,寄养族中,据先生
云:彼年十一始入私垫,仅念《三字经》及《论语》之〈学而〉、〈先
进〉二篇已,遂废读,以倔强顽皮,师不愿教之也。族人亦以其不驯,
恐遭祸事而逐之,初偷瓜窃菜以裹腹,继从无赖游,渐长遂浪荡江湖
矣。以此彼九流三教,无所不晓,人情世故,异常精通,智谋心计,
非常人可比也。故彼弱冠改恶行,作贩菜后,不久即成小康,十年后
竟成雅邑有名富室矣。彼拥有茶、布两大商号,尔时,嘉雅两河流域
所有袍界组织,闻风而来,以其原为江湖人物,今复富有,众拥之为
四十八处公口组织之总舵手。殊知彼改行后,一反旧习,其所住处,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矣,且深恶绝袍界。彼每谓余等曰: 「汝等
切勿入袍,袍者匪之媒也。」然以彼所营茶叶,常采购于嘉雅一带,
骤绝彼辈,恐有不利,暂应其请,后借故委其中杰出者任之,助以财
物,彼谓家人曰:「彼等拥我者为此财物耳!」从此彼敬重名士,虚心
下问,自学医术;不到一年,竟能通达《陈修圆医学二十种》 ,能为
人主方有奇效。当民国初年,西征军统帅为川督尹昌衡,西征胜利后,
急欲在西陲奠定其政治经济之基础,召当地之名流富室于一堂,而共
商大计,如天全之经学家杨兰高,雅安之余解元(科举时解元)亦在
其中。鼎三先生于此大会中,声如洪钟,侃侃而谈,言词精雅,语多
中肯,尹督谓其左右曰:「此大会中,唯此人为西南之奇才也。」聘先
生为军府高等顾问,川藏茶叶公司成立,推任先生为经理,从此鼎三
先生为尹府入幕之上宾矣。

余因家贫,十三岁废读学商,受业于其门下奉彼为师。当拜师之
日,先生谓余曰:「数年来我各号收徒,均由儿辈主持之,惟知汝幼
孤能文,余特开例收汝为我最后之一门人。余固无术以授汝也。然而
孤臣孽子之心,其志多刚毅愤发,余赖此志气以图强,而始有今日;
汝之身世,略与余同,故以此勉汝。汝当知『有志者事竟成』。」余窃
思先生之谈吐,全无商人口吻,较校中之国文老师犹胜一筹也。从此
余甚敬之。

先生暇时,辄谈彼所经历,不愧英雄能本色,虽偷猫盗狗之事,
亦无隐讳。彼常言一生不信神奇鬼怪,唯信金钱万能,然而平生唯有
一事,确实为奇:十三岁时,思赴康定赌场以谋生活。于是徒步越大
相公岭,取快捷方式行至「牛屎坡」道中,身无资斧,肠鸣辘辘,步
亦蹒跚矣。见道旁小馆,方出热气腾腾之玉米粑,暂于道旁之盘石上
坐而休息,以观对面之动静,思乘机盗其粑以为食也。少顷,见有从
西而来之肩舆一起,舆夫嚷说:「嘿!彼乌梢(蛇名)昂首横道中,
作啮人状,眞骇煞人也!」瞬复来肩舆二起,舆夫皆如前说。先生窃
思乌梢挡路,有何可惧?余当杀之,烹而食之可也。急起往西而观之,
见横道中者实非乌梢,乃青铜钱一串计一千文,急拾起裹束腰际,沿
途费用,直抵康定,犹余数百文也。

先生持「眼见为实」思想,彼未眞睹飞机时,虽以欧战画报中拍
照之飞机以观之,然彼始终不信天空有能飞之机也。彼常曰: 「轻轻
上浮之气中,若非飞鸟,何物能翱翔于其间耶?」后来,一四两军交
战,皮河失守,一军飞机,跟踪飞来侦察邛雅一带,实际不过一二架
小型双翼机,所投之弹亦小如迫击炮弹,然而机声隆隆,破空而来,
摄人心神!当飞机来雅时,余等告先生曰: 「先生不信有飞机,飞机
来矣。请出而观之。」先生至庭院向空瞭望,目睹飞机而言曰:「嘿!
眞有能飞之机也!」一言未了,猝然倒地,盖骇极矣。扶起至室,心
神定后,实时下令,用茶包赶速砌修两间防空室,每间能容二十余人
——就北廊地上砌女室,开门于后,复砌掩体遮其门,从四面观之,
只觉其为茶店中,所堆如山之茶堆,不见其为室也;南廊地面砌男室,
地当过道,门开于外,不能再砌掩壁,悬被为帘以掩门口,固易见其
为室也;事急矣,满城闻枪炮声,刘军帅住处,为张姓西式房,房门
口中弹,伤一二人,刘立刻移住夏家防空室中。先生携其子孙及店内
重要簿据,及金银珍物,均置于男室中,尔时余亦在其中。约晨餐时,
室外传令兵报告:敌军已涉城东周公河进雅安东城矣。刘军帅立率侍
卫向荥、汉撤退。人马去尽后,余等闭大门入室,约半句钟,扣门声
急,少顷,有兵从墙垣进院,破门而入,持大刀者、持手枪者,鱼贯
而来;余站室门从帘隙见其番号,知为李其相之军队。来兵急呼北廊
防空室中人尽出来,女眷齐出,手上金饰被劫后,进防空室细搜无他
长物。吼喊当家男子何在?其势汹汹!先生及其子孙,均面无人色。
余谓彼等曰:「我等速默念观世音菩萨名号,求菩萨救难!」乱兵遍觅
不见男丁,速即入住室翻箱倒箧,将衣物细软劫尽。从晨至午,络绎
不绝,连番前来搜劫者,共有七次;难见之室反易见,易见之室反不
见,谁蒙其眼,竟无一人察觉此一悬帘之室,重要人物俱在其中也。
俟午后弹压队出,惊魂始定。余对先生及其子孙曰:「一念之诚,能
谓菩萨无加被之力乎?」先生频点其首而默认。

战局得调停,雅河以上,仍归刘军管辖;余不久即任总指挥部参
议,在机要处办公。先生闻悉,置酒宴客为余贺,席间谓余曰:「吾
初对汝言,有志者事竟成,时至今日,其信然乎?」继环顾诸客而言
曰:「蔡山挺秀,羌水澄澈,如此山川,岂无英俊。吾门前有冰如,
精经史诸家(大师兄刘冰如亦贫家子,文笔雄健,邑中举贡,咸叹弗
如,后任尹督秘书,尹与川中名流来往书翰,多出其手),后出和卿,
通藏文佛学。一门双绝,皆吾亲手所植桃李也。」言时,捻须自豪,
甚为得意也。复曰:「然而秀气外发,终不内聚者何缘耶?」(先生有
四子,尽管遍聘名士以教彼等,除次子仲远略知书外,余虽通常之书
扎,亦词不达意也。)言已不胜嘘唏之至!后谓余曰:「吾观汝将来于
学术必有大成。」余答曰:「曷敢言成!我只愿能如所学者而力行之,
庶几不负此宝贵之人身也。」不久,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来雅,
驻夏家楼房。余于先生前盛赞恩师之德行,盖欲先生能依师得沾法露
也。然而先生谓余曰:「余平生不礼僧道,惟信汝言不虚,如此有德,
应尽东道主之谊,我当一谒之。」于是备供数事,同余至楼谒师,恭
敬顶礼。余思此亦难能可贵也。然始终以先生未皈依受法而为憾!次
年,先生因战乱,出奔峨嘉,死于嘉定客次,时年六十有四。

四、谢国安

国安先生,藏人也,藏名「谢饶多杰」
(义为智慧金刚)。父为蒙
族,善补绣佛像,娶康区甘孜县绒坝察乡之藏女,生子三人。长子为
玉隆寺活佛,修德甚高,为众敬仰;季弟供职印度。先生居仲,十一
岁时,随藏商赴印度谋生活,在一服装店中当徒工,进夜课英文班学
习。先生甚聪慧,舌间有深沟纹,随学何语,音调倶肖,通英、印、
藏、汉四种语言,而特精英、藏两种文字。当英军侵入西藏时,先生
被征,随军作翻译入藏,后随多起英人考察及探险队中作翻译,遍游
印藏边区,及前后藏各地,智慧益增,见闻愈广矣。先生信耶教,为
内地会教友,民五年随内地会教友牧师来康定,后娶藏女,遂于康定
乐业焉。余年十五初学藏文于先生之房东藏人「阿家绛巴」处,次年
即就先生前而请教益,从此关于西藏语文,所受教益实多矣。

先生喜健谈,课余之暇,畅谈昔年游历,所有见闻,百则之中,
关佛迹者,约有三种。余以彼基督徒,绝不为佛教虚夸而作宣传,以
事属眞实,且为菩萨加被力之所示现,特记于录中者有二则如下:

1、莲师降魔洞:先生言:
「西藏『桑耶』之南有山岩,万仞壁立,
无一草木,岩壁之间,降魔洞在焉,相传为莲花生大师降凶魔处也。
藏土佛教徒为重此非常之圣迹,沿壁立之岩隙,打眼插钉,系以铁链,
以作攀援,凿羊肠道,宽不盈尺,盘旋而上,以至洞门,固险绝矣。
然而佛教徒亦不惜身命,每岁为朝此圣迹,失手下坠,犠牲者有之,
仍不惧而继续前往也。余同英人探险至其地,利用探险工具,软云梯、
钢挂钩、尼龙绳、丝坐筐、绞搬机等以攀之,固远胜藏人之土法矣!
余随彼英人而登,至洞口观内可容数人,降魔圣迹在内洞,小而光暗。
英人举手电筒以细观之,洞全为极坚岩石,洞左右石壁上,有顺左右
两手伸势而印下之全掌纹,洞顶石上有莲花生所戴僧帽纹,洞周围有
莲花生所著僧装袈裟衣纹,诸纹均深入石壁半寸,而如在细面粉上所
印无差。盖掌之螺纹、衣之褶缝、帽之尖峰,皆纤毫毕露,而决非人
工所能刻造者也」等语。按莲师降魔事迹本为藏史所载,相传最后一
魔凶猛顽强,不受调伏,复畏法力,遁此洞中,负隅顽抗。莲师运用
神通,飞身入洞,魔急欲逃;师以法力,迫之入内洞,魔尽力以抗。
内洞极小,不容人入,师示现神变缩身而入,复现威神力膨胀其洞,
挤碎彼魔,故全身衣帽手纹,皆深入石上也。

「随西人曾至『巴颜喀喇山』考察河
2、塔尔寺菩提叶:先生言:
源,顺道而至塔尔寺。余向西人介绍此为宗教改革家著名之黄教祖师
宗喀巴大师诞生地。西人等早于外文书中,知此为宗教圣地,而彼等
急欲亲睹而探悉者,传为宗喀巴大师诞生时,剪脐带滴下鲜血,入土
而长出之菩提树(按《宗喀巴大师传》中所载为白檀香树)叶也。于
是备礼物数事,送寺内执事僧而说明来意。以我等为外教人,初不允
引导参观圣迹,后以不伤树枝叶,仅一瞻视为条件而允许。执事僧导
余等至菩提树圣地,而不见菩提树,盖树干全被塔形房屋包围,屋顶
出似乎已枯之枝而已(按包围老树银塔为达赖索朗嘉措所建) 。寺僧
言:此为最初老树。复观塔外之新树,树干亦复为塔屋包围,而枝较
茂,已无树叶,问其原由,知叶黄时,寺僧即细加捡拾而珍藏。我等
要求一观树叶,僧取出一叶,有茶盅大小,形圆有细尖梢,然而实无
佛像和字纹(按实际记载中云:老树树叶有亿数之多,每叶上有狮子
吼如来相。以此有亿数佛身相,后来建寺名『姑绷』 ,义即『亿佛身
相寺』。新树树叶则长出「阿惹巴扎那』
,或『底』字,或『吽』字迹,
寺僧对外教人,不言眞实之故也)。问其所以?寺僧言:昔年之老树
则有之。众求出老树叶一观,答言:此种珍贵之叶,早已无存。午后,
有一僧来我等住处,知我为藏人而相谈论,余问彼叶上眞有字迹耶?
僧言:确有之,我前辈遗有一叶以作后人供奉。余曰:可给我等否?
答:谁敢给不知敬供之西人耶?余骗弄之曰:余藏人也,家中供佛,
思供此叶,汝能以叶给余,吾当使汝不空也,汝可观余之用具什物,
随汝所喜而取之可也。僧言:如为供奉则可矣。言讫,从彼供佛盒中
取出一叶给余,视之眞物也。彼取余毛毯而去。西人笑谓余曰:还汝
毛毯,速给此叶。余将叶给彼等,争相细视,叶形如前所说,惟叶筋
纹天然长成『阿惹巴扎那』五字藏文正行书字体相,据说此五字为文
殊菩萨眞言」等语。

余按《宗喀巴大师传》中载宗喀巴大师为文殊化身,故叶上现文
殊五字眞言,且此树之出生茁长,宗喀巴大师尙住世亦许如是之因缘
也。余问先生曰:「彼西人珍此叶,是何由耶?」先生答曰:「彼西人
等多为耶教徒,以此叶证举凡人工所不能造者,科学亦不能理解之未
知数,皆为造物主耶和华之所创造,除此解答,又有何由能理解耶?」
余闻而笑曰:「然则耶和华成为『越俎代庖』矣,如上莲花生大士之
迹、宗喀巴大师之迹,及此宗喀巴大师文殊菩萨加被之迹,彼耶和华
亦代为创造者是何缘耶?」先生默然无言。良久,徐徐而言曰: 「耶
教徒不如是说,若说为莲花生、宗喀巴、文殊之迹,将失立场也。」
先生与余,信仰虽殊,情谊却深;余从十五岁起,四十年中,未断往
来,直至先生在京逝世,时年七十有二,余亦参加彼之丧礼也。
五、无量寿佛像

余年十五,阅《安士全书》而起信,初皈依康定南无寺终生闭关
静修之西藏大德老格西•曼殊大师(师讳藏语「绛央」 ,义为曼殊也),
继皈依康定跑马山终生坐山静修西藏大德充格西,师讳藏语「绛巴默
朗」,义为慈氏愿)。然余初学西藏语文,尚未能诵修藏文仪轨,仍依
《安士全书》所指导,诵《无量寿经》、《阿弥陀经》、《普贤行愿品》,
及阿弥陀佛名号等。心愿纯洁,信念坚牢,以此每于善念之祈祷,佛
菩萨固如母爱子,每求必应也。余每见藏人佩带「告乌」 (义为「小
盒」,供佛之袖珍神龛也),心实羡之,认为既可供养,且佛随身,常
有加持,极欲成办,然而穷孩无力,事难如愿。偶于废墟中拾得旧炮
筒一,筒质为上好熟钢,乞邻金工为造一「告乌」 ,高约四指,宽约
三指,中开龛口,以露佛颜。「告乌」既成,惟缺佛像,余以朝夕所
诵修者,为无量寿弥陀,应求者,亦必须为无量寿佛像,且像必须高
仅盈寸,方合盒量,于是按如是要求,乞诸藏族友好人士焉。皆曰:
「痴哉童子!不知须先请得佛像,始依像量而造盒,先造盒而后求像,
犹缘木以求鱼,岂能如汝愿乎哉!」果然所有请来之像,合量者而非
弥陀,是弥陀者而不合量。间有一二量像均合者,或为易损泥质,质
为铜者,工复粗劣,皆难如愿。斯时也,余唯有虔诚启祷佛菩萨慈悲
加被,使我能如愿求得也。时过三月矣,杳无所得,然而虔诚童心,
坚信佛菩萨爱众生如子,有所启求,必如愿以偿也。

一日,闻有一戚从其故乡荥经来康,余往访之,戚有六岁幼子,
玩于其侧,手中持一黝黑物块,戏玩不舍。余索而观之,原为朝夕所
梦想之像,顿现眼前矣。像为无量寿佛像,高仅盈寸,造工极精,眉
目发丝,佛冠衣纹,皆精刻如画,而铜质黝黑,盖数百年古佛像也;
尤以装臓完好,手频摇之,答答作响,盖臓装为一大舍利也。余喜极
说明心愿,乞勿作儿童玩具,愿以物与童相换。戚言:昨日此间有一
活佛来为房东作佛事,见此像喜极,随幼儿所喜物,愿以相换;儿喜
其心爱之哈叭狗,活佛给之,易此一像矣。不半日,儿不要哈叭狗,
索其佛像,不允,儿哭泣坚索,活佛只好还其像。余询其所爱玩具,
言定换后不再索还。童一一允,给像与余。

余问戚何缘有此像耶?戚言:「儿祖父为千总,光绪年间,护送
驻藏钦差入藏,后同钦差谒达赖喇嘛,辞归故乡时,达赖喇嘛赐佛像
三尊。两尊高五寸,常供家中神龛中,早已被人窃去矣。此盈寸之像,
亦多年不见,不知遗失何方矣。适启程来康之日,背此儿之背夫在室
中试背肩背夹,以拐棒安背夹下作憩背状,棒底有枣核形铁钉忽穿室
木板而下落,所穿之洞,仅小盅口大,唯童手可伸入而扪寻其钉。少
顷,童手扪得,急呼钉在此矣。起手出视,非钉而是此佛像也。始知
此像遗此,不知若干年矣。儿置像衣袋中,沿途把玩而抵此间」等语,
余闻悉感叹交并!感佛菩萨之如愿加被,叹者事有如是之奇乎?藉彼
来康之机,戚谊之缘,一室之大,独穿其板,钉不脱落,像亦不得,
机缘遇合,如是之巧!若非佛菩萨加被之力,岂能如愿求得者耶?然
而欲求此加持力之影踪,终不可得,此即所谓不可思议者也。

六、穹玻仲伊

穹玻仲伊,不知其为何名也,以其为西藏「穹玻」区(汉人称为
三十九族地区)人,曾作川边鎭守使署译字房之「仲伊」(藏语,义
为秘书或文书),众因以「穹玻仲伊」称其名焉。彼为人诚实敦厚,
善藏文文法及书法。民初即携眷来康定作译事,因不通汉语,黠狡者
代其领薪,欺其老实而窃其半,如是数年,彼亦不究其实数也。彼译
事之暇,辄手持一嘛呢筒,手频频旋转之,口中喃喃不停其念诵,而
经行于市廛中焉。余常请其抄写藏文善本,间馈以财物,以此交好,
为余谈其生事。

穹玻仲伊言: 「余为穹玻乡农家子,甫七龄即随乡童学习藏文于
寺中,每读上卷,即识下卷,他童弗如也。师甚奇之!适他乡有老僧
来师所,余虽初见,似甚熟识。良久,余有所悟,直趋僧前曰:『汝
为某寺之僧乎?』僧曰: 『然,童子何由而知之?』余继问: 『麻子管
家现作何事?』答: 『已死。』问: 『汝识之耶?』余答曰:『彼我之管
家也』。僧惊曰:『然则汝为 XX 活佛耶?』余曰:『然。
』僧趋前向余
顶礼,泣下数行而言曰:『活佛示寂后,寺中不幸,管家即将寺产挥
霍尽罄,寺僧多奔他乡以谋生。佛殿尘封,僧寮破坏,无人供施,香
火早断矣。』余继问曰:『我之静室亦已倾圮乎?』僧曰: 『静室尙存,
惟仅余坐榻和矮几耳。』余曰: 『坐榻倚墙处,其上横悬一木板,置我
剪胡小剪,及小镜一,课诵短本一,汝回寺一观,如尙有与我交来。』
僧唯唯而去,数日后,僧果携来剪、镜、诵本三物,愀然而言曰:『初
入室,不见板上有物,盖尘封寸余矣。除尘而观之,三物果在,惟除
此,室无长物矣。今已证实,活佛复转世人间,然而寺无隔宿粮,奈
何无力迎佛返寺也。』从此乡中虽遍知余为彼寺活佛,然而谁亦无力
以助余也。惟师对我青睐,教导益力,我宿习愈发,习一知十。年甫
十龄,文法已通达无难矣,然而父母继亡,家复破落。年十一为人放
牧以为生,从此常与牧奴俗子、村女顽童奔走于山溪荒野中。年事已
长,情窦初开,桑间濮上,遂染邪淫。从此心昏智暗,遑论忆及往生
之事矣。」言已不胜嘘唏之至!余为之惋惜而言曰:
「君知此一愿文乎?
『愿由积资忏净力,除我灾障中断等,并得生生遇明师,续修圣道证
佛位。』君宿慧颇深,然而宿世乏积福忏净,发愿回向之力,致有此
世之失也。」仲伊闻余言,频频点首,凄然良久而始辞别。

七、连掷十三彩

余年及冠矣,赖学佛之善习力,虽日处于烟酒嫖赌恶习最甚之康
城中,烟酒嫖三者,余与之绝缘矣。惟赌之为戏,余终不免焉。然亦
非常以赌为事,每逢年终,新春佳节,左邻右舍,相邀为戏,呼卢呵
雉之声,遍盈于闾户间也。初赌注不大,渐趋狂滥,以此倾家荡产者,
常有所闻也。赌具颇多,有麻雀牌、纸牌、扑克牌、牌九、骰子等;
前数种余虽知赌法,然不甚熟练,唯掷骰子,简单易学,迅见输赢,
余喜之而染此赌习焉。骰子掷法:为六骰齐掷,有三同快彩、四同巧
彩、五同胜彩,六同满彩等之分。所谓三同快彩者,言六骰除三骰相
同点外,余三骰共成点数,在十二点以上者,均为快彩,赢所赌注,
三骰共点,如为十一,名「姜」不犯输赢(平过) ;如三骰共点数在
十点以下者,名「丑」输所赌注。四同巧彩者,谓六骰四骰相同点外,
余二骰共点数,巧成其单骰点,名「巧」赢所赌注。五同胜彩者,谓
六骰齐掷,若五骰相同,余一骰任现何点,均为胜彩,赢所赌注。六
同满彩者,谓六骰齐掷,六骰同点,名为满彩,赢所赌注。每彩复有
彩名也。然而六骰齐掷,四同巧彩、五同胜彩,六同满彩,不易现也。
常现者为三同快彩,及三同「丑」点,而丑点每十掷六七现也。以此
狡黠之徒,善于「看盆口」,所谓「盆口」者,即照例为未出丑点,
则不失胜蓝,仍须连庄再掷,至出丑点,始失庄归顺次得庄而掷也,
而黯者如已连得两次或三次彩点,则善于考虑到将出丑点,彼即「撑
庄」,言将彼之赌注撑出,让他者掷骰赌此赌注,彼则停手不掷也。
余虽悉掷法,而不善看盆口,以此每年从元旦起,至灯节年终,总结
为输,难获一胜,所幸未至狂滥,而至不可收拾也。盖以彼时余积资
不多,虽欲大赌狂赌而不可能也。至二十岁以后,余仗通藏语之有利
条件,买卖藏地产物,手中逐渐宽裕矣。殊知狡黠者亦垂涎我资,藉
赌之机,思尽量夺取,余犹在梦中而不知也。

有一年,爆竹声中旧岁除,对户唐姓前来相邀,掷骰赌注,盖顺
我之所好也。余至其室中,早已高朋满座,经唐介绍,有某营部军需,
某连连长,某部副官等约五六人,众起让余入座而言曰:「来者是客,
让先掷庄。」初下注不多,互有胜负,渐次增注,彼众中手风不顺者,
撑注给余掷,手风顺者每掷必与余赌注。如是约过二时许,余所携数
十大头洋,尽入彼等之囊中矣。诸客谓余曰: 「夜尙未阑,君如有赌
兴,君住处近在咫尺,可取来多金,重整旗鼓再战可也。 」余急欲掏
回所输,心思赌谚有云:「不怕输得苦,只怕断了赌。」既然彼等不就
此断局,则所输之数十金,准可掏回也。殊知彼等揣我富有,数十金
难满其欲豁也。余回住室将所有积蓄,倾囊携至赌局,时已十二句钟
矣。彼等见我携来多金,皆曰:「佳节难再,吾等愿作通宵战以尽欢
也。」余窃思我系输家正合意。赌局重开,彼等仍用前法,皆专向余
赌注,时过二句钟,余复输百余大头洋矣。

尔时,摆赌局者为唐姓,彼请暂停赌注,先用夜宵,盖凡赢者为
摆赌者抽彩头钱,每日终局有十数元之彩头钱可得,摆局者则须招待
茶点及飮食等也。在用夜宵当中,唐姓故意向众夸我善经营,经常买
卖大批狐皮、猞猁、麝香、鹿茸等语。其实唐姓与我对户,虽知我经
营此等藏货,但不知我资金之厚薄也。殊知我已破釜沈舟,尽所有(不
过三百元)全抛掷于此赌场中矣。赌徒等乘机探我虚实而问余曰:「君
存皮货当然不少,我等缓后将需用一批,盼予好货。」余依言允诺,
而实际无货空空如也。经此探索,彼等贪心愈炽,赌局将开,彼等向
余言:「时距黎明,不及二句钟矣,君桌面现金只数十元,如以此不
能尽量下注以快意,我等可现筹双注(即下现金若干元后,复下筹码
注若干)。」余已大输,急欲于此短时中,赢回所失,正合私意,当即
应允,于是摆家取来白、黄、红、绿各色计账筹码多枚(白作一元、
黄作五元、红作十元、绿作五十元),每人每次各取五百元筹码,赌
局重开矣,我与赌徒等骤增赌注,连现带筹,每注均在百元以上,不
到一句钟,余桌面之数十元已输完,同时输筹码数一千数百元矣。此
时,我已无现金可下注,众言:尽以筹下注可也。仍不到一句钟,余
复输筹数一千数百元。摆局者计我共六次取筹,共输三千元矣。彼五
六人中,有赢我筹数五百元者,有六百元者,有不及五百元者。天明
矣,收局各回住处。

余甫归室,方拟就寝,有李师兄者,与我同时入店学徒,情同手
足,破门而入,问我胜负,我以实告,师兄悲叹而言曰:「嗟乎和卿!
子其殆哉!吾不忍睹子之大祸将临也,彼赌徒等尽虎而冠者也。失去
历年辛苦所积之三百元,尙非急事,唯此三千元债款,灯节偿债时(赌
局例灯节归债),彼等岂容汝无偿而静立于此地乎?反之,彼等欠子
之债,子能向彼等索偿分厘耶?嗟乎和卿!白发娘正望儿归,盼以积
蓄娶新妇(斯时我巳订婚),承宗接脉。子将何以对老母?将何以对
娇妻?将何以对汝先父之灵于地下乎?为今之计,除远走高飞外,吾
实不能为子出一良策也。」余以含泪目光相向而哀告曰:「事已至此,
悔之晩矣!惟距灯节尙远,能复赌局,尙有生机。兄速为我筹借数十
元,我拟充足睡眠,养精蓄锐,图孤注一掷,挽回颓局,纵不能掏回
现金,若能销除债款,亦未使非计也。」师兄曰:「痴哉子也至此尙不
知彼赌局为骗局乎?彼等勾结一气,以换将挑马,轮番战汝之法,而
掠夺汝之钱财,岂能再赌,复受其骗。再投数十元,亦如以肉投犬,
有去无回也。」余苦求之曰:
「兄决为我筹数十元,无此现金,不便再
入赌局,盖无尽赌筹码之局也。若再负,我之被褥衣物留下以偿兄债。
我则依兄之计,孑然一身,远走高飞矣。」师兄未便坚拒,允我所求,
余放心安眠,至晚始醒。师兄予我三十元而言曰: 「此为顺子之愿,
实际无济于事也。」叹息而去。殊知彼摆局者竟不来邀我矣。遣人至
我处,亦不相邀,盖采我之动静虚实也。余故意以现金示之,并表态
安静,若无事然,接连三日无音息,至五日晚,彼唐姓来对余言:「今
日破五矣,依俗破五已过,禁止赌博,彼等愿邀君今晚再战一次,此
后停局,直待灯节结账也。」余应彼邀请。彼去后,余即在佛龛前,
至诚启白言:「上师三宝护法,祈恕我一时愚昧!陷入骗局。不销除
彼债,我无法在此立足,则后事不堪设想矣。祈加持我能销债款,发
誓今生永不再赌矣。」

余至赌局,彼等起而迎曰:「候君多时矣,吾等再赌一局,君或
能挽回十一之失也。 」余窃思彼等已先为我作定局,至多我亦不过掏
回十分之一数也。局开矣,掷庄(点多者为头),共七人,头庄定后,
依次余末庄,前六庄,余所下注,输少赢多,连余初入赌局置桌面三
十元,共有六十元矣。至余庄时,余起从碗中抓骰在手而言曰:「尽
我面前所有之数,谁愿赌此一注?」有二人愿平分此注。六骰齐掷碗
中,甫掷两次,快彩即出现矣。赢得六十元共为百二十元矣。余继曰:
「谁顾赌此百二?」当有三人平担,三掷已成巧彩,连赢共二百四十
元矣。余复曰: 「谁愿赌此二百四?」言甫毕,彼六人争相赌此一注,
盖有难过三庄之说也,余已连掷两彩,彼等揣此第三庄决出丑点,且
出注者,难有如我之傻,每次均作孤注一掷,若中有一次失利,则母
子尽失矣,以此彼等喜而争赌也,最后仍六人平担,余高举六骰,大
声呼彩,骰甫落碗,即成快彩,众皆瞠目相视,盖彼等所携现金已不
够赔我二百四十元之数,每人手中仅有十余元矣。余睹此情,急呼摆
局者取筹码及账单来,余坦率言: 「此二百四十元,在余所欠债款中,
每人扣除四十元,此后下注尽用筹码可也。」众皆喜形于色矣。至四
庄,我则以彼等所下筹数为赌注,摆家见尽赌筹账,亦执笔于旁计每
庄输赢之数也。余抓骰在手,俟彼等下筹注后,向碗中掷去,仍是两
三掷,即成彩点。至此有一爱我之邻友来,赌此情况,以目示意,低
声言:「撑。」恐彼等恶之,瞬即他去,盖彼认为已连掷四彩,不宜再
掷,当「撑」庄出去也。余佯为不知,仍抓骰在手,如前候注,如是
每掷必彩,连掷九彩矣。摆家即向彼等言:元旦共赢之三千元已销除
无余矣。彼等即起座故作软语而言曰:「吾等与君相赌,因以友谊为
重,否则,赢君三千元后,今日不再邀君来局,则吾等所赢已成定局,
君无可挽回矣。请情以情报,再掷数手为定也。」余曰:可。彼等向
摆家言:「另换一付新骰来。」盖虑我对此旧骰已掷熟练也。换新骰后,
彼等复大出其筹注矣。余复连掷两彩。在十二庄时,彼等下注后,余
六骰齐掷,一掷落碗六骰全同为五点,此满彩也,但彼等言:「须呼
彩名方算赢,不能呼出者则罢。」余随口呼出「遍地梅花」 ,彼等点首
无言。十三庄,余三掷而碗中红遍矣,盖六骰尽为红四点也,余随口
呼出彩名「满堂红」 。彼等齐声曰:
「君眞满堂红矣,而我等满堂黑矣,
至此止矣。连掷十三彩,为吾等一生难见之事,我等拱手认输矣。」
复有黠者低声谓旁人曰:「彼眞似带有蛇头者。」(传说江湖术士以呑
动物之蛇头修炼后,带入赌局,每掷必彩。)余闻而笑向彼曰: 「请君
观有无蛇头。 」即解衣扣示彼等尽观。其中有一较有权势者向余拱手
而言曰:「请勿以彼出言不逊而见怪,余遍走江湖,阅人多矣,君非
常人也,所谓『善主福大』,君之财物非吾等所能强夺者也。」言已频
向余拱其手。摆家来向我报账,彼六人中,有输我五百元者、三百元
者、二百元者,余一笑置之,余对彼等含笑而言曰:「此为逢场作戏
耳!君等欠我之赌债,请不必还也。」余言罢与彼摆家置洋十数元于
桌面,收拾余之现金于囊中而回住室。计初局至终为时仅一句钟耳。
师兄迎余于门前,见余面现喜色,知事有济,彼悉详情,惊叹不已而
言曰:
「至今我亦于三宝护法之加持力,眞不可思议,而深生信念矣。
然而子必须践戒赌之誓言也!」余唯唯应之,从此余眞戒赌矣。

八、赵遐昌

遐昌余之童年同学也。余弃读学贾,彼亦废学习商;然而余之学
商,为生活计,彼之习商,则为承其父业也。其父为雅邑有名茶商,
晚年多病,盼其独子能绍其业也。其父死后,彼虽能绍父业,然以一
人难顾康雅两地之经营。邑中有张姓者,为人狡黠,乘机与彼商洽,
愿投宝金,并增人力。遐昌以其茶叶牌号「赵永义」为其父一生辛苦
之结晶,利润平分,牌号不变为定约。经营不久,业愈兴旺,张掌雅
店,赵主康号。遐昌来康,与余相晤,尔时,余依具恩上师充格西修
学,已能熟诵藏文仪轨。过往经年,遐昌亦习净业,亦于余师充格西
座前皈依焉。彼为人忠厚,信念诚笃,康中僧俗无不赞其心行之纯洁
也。殊知张姓渐夺大权,侍强要挟改赵牌号,在此紧急关头,遐昌返
雅与张交涉,彼狡诈者图穷匕见,表示簿据资财,独揽无遗,若不顺
彼摆布,将有歇业破产之祸来临也。忠厚者实难与狡徒相争论,计无
所出,行见父业将陨,鹊巢鸠居,为势不免。张复以各种人势而威胁
之,于是遐昌身心倶困,神经失常矣。张姓迫于舆论,暂且停手。遐
昌赴成都著名神经病院,不惜医费,多方治疗,至能识人,能自飮食,
遂无进展,且哭笑不常,不知饥饱矣。各名医最后诊断言:「至此已
无其他特效疗法,终生能控制如是状态,即属幸事,以后尙有复发加
剧之势」等语。遐昌返雅后,张姓知不能逼,只好分伙还赵业,多分
占赵资产而已。

遐昌复来康,余与见面,尙能识余,但数语后,即哭笑不常矣。
尔时,具德上师充格西已示寂,幸我恩师阿旺朗嘉(因事称名)驻锡
康定。余引导遐昌至恩师前,彼以习性尙知顶礼,余向师述彼经过,
祈师加持。师即刻以刚在座间诵修之藏文经册,以手持而置赵顶上,
口诵眞言而加持之约半句钟,加持毕,令彼起,彼即起顶礼,且说:
谢师加持,神志已清,不作哭笑不常之态矣。回家用餐,亦知饱而搁
碗矣,从此迅即复彼常态。遐昌感师恩德,皈依于师前受优婆塞戒焉。
此后彼依止恩师听受各种显密要法,而精勤修学诚信笃行,为众称赞!

如是经多年,直至解放前夕,安好如常,亦无异状,惟于蒋军入
康城,恩师实时离康返藏之夕,僧俗二众于师前送行叩别时,遐昌亦
与焉。一一叩别师颜,师亦各别有所开示。至遐昌时,彼起而礼师,
一见师面,泪如泉涌,甫礼毕而起,一声狂笑,故态复萌,盖疯狂如
初矣。师向彼作安慰之言后,亦长叹而堕泪!解放矣,师亦入藏矣,
彼亦从此疯狂矣!蓬首垢面,哭笑不常,而游浪于市廛或郊区之中。
回雅安后,彼亦知其家,然仍破履敝衣,疯狂于市。有时于十字街头,
或码头河岸,倒身便拜,大呼上师来矣,或于桥头路口,终日呆坐,
似有所等。有人问之,每曰:迎候师驾也。男女老幼,均以赵疯子呼
之焉。疯子也,谁亦不斗争之,谁亦不犯之,谁亦不侮之。疯子也,
谁亦怜之,给食食之,给衣衣之。疯子也,谁亦恕之,谁亦宽大之。
一日,于其家中,突现病相,不索飮食,结跏趺坐,合十而逝,时年
尙未及五十也。呜呼遐昌!子以疯狂因缘,而依师起,仍以疯狂因缘,
而别师终。呜呼遐昌!子固疯矣,抑受加持之疯也欤?抑为济癫之疯
也欤?吾不得而知也。

九、遇难成样

一九三四年春,红军压境,雅城守军为省消费,下令非军员,一
律疏散,限三日离境,过期拆桥罢渡,则不能出离险境矣。余与妻小,
及伯母并其少女媳孙等,老小共七口,即日筹备出境,然而各方筹措,
仅得路费八元。余背负幼子甫两岁半,仓皇东出。行至郊区,伯母年
老缠足,已不能行,急雇一农夫背之,继续前进。沿途但见扶老携幼,
负被提包者,络绎于途。第一日晚宿「百丈」 ,闻红军将由夹金山抄
袭邛州,必须迅速过邛州,始能出险境。次日,全家向邛州前进,至
半途余妻及嫂妹等,足全起泡,不良于行,各折树枝以为扶杖,跄踉
于道中矣。余告彼等今日必须忍此痛苦,以抵邛州,明日始能得出险
境。为脱险计,彼等忍苦抵邛州近郊矣。背夫不进城,恐遭滥兵拉夫
也,急索工资而去。余付背费后,囊橐尽空矣。余扶伯母而行,率全
家入城,住一旅馆中。斯时也,余妻及伯母并嫂妹等,终日劳累,饥
苦交加,已不能支,皆见榻而倒卧;余亦肠鸣辘辘,幼子频嚷肚饿。
余妻含泪低声谓余曰:「已至山穷水尽,徒唤奈何!」余慰之曰:「我
从幼奉佛,唯此虔诚坚信,若非恶果成熟,三宝护法决加被我等,从
苦难中而得出也。汝在内安幼子勿嚷,我出外观行人,其中若有识者,
向彼求周济,暂解燃眉可也。」

余于旅馆门外觅一凳坐以观之,坐约一句钟矣,虽来往有千百人
众,竟然无一识者,余心急矣!惟默祷三宝护法,速赐加被!否则,
我今遇此苦难,我死不足惜,全家老幼将倒毙于此旅次中矣。正惶惶
无主间,对面向余走来一身着敝衣不识之男子,见余低声言:「郭先
生:请到那边无人处,我有话谈。」余窃思眞是无独有偶,我已是求
周济者,彼复向我求周济,为之奈何!于是到店侧有一无人巷中,余
问曰:汝何以知我姓郭耶?男子曰:「我姓蓝,住成都南门外。在四
年前,先生从成都运货物到雅安时,有我在其中拉车,以此我知尊姓,
并知先生确是忠厚人,沿途茶饭,多蒙优待。前一小时,我在店对门,
见先生率全家老幼来住店中,揣先生决是携眷赴蓉,见宝眷已不良于
行矣。以此我与同伙商定,明日送先生全家到成都也。」余曰:「我正
是赴成都,然而汝等车辆何在?」彼笑对我言:「事眞太巧!先生所
住店屋楼中,我等藏有黄色车五辆,因滥兵流氓,抡车拉夫,所有车
马肩舆,早已敛迹。若非先生,我亦绝不露此车迹;而先生舍此,亦
决不能得代步工具也。」余曰:
「事固巧矣,然而我现在囊橐已空,须
至成都始能筹措汝等车费也。」彼曰:「在此兵荒马乱当中,纵全付我
等车费,反增危险,须从邛州东下过卧龙场至新津,则秩序如常,方
脱险境。故不须在此付费。我橐中存有大洋二十元,全交先生,我等
在途用费亦从先生手取,抵蓉扣算可也。惟须在中夜,我等前来取出
楼中车辆,俟先生全家上车后,须拉车快跑通过卧龙场时,天方黎明,
始能脱险境。」言已即将彼裤带橐中二十元大洋交我,临去请我全家
半夜即起床,出店上车为盼!

余持洋归店,余妻见我喜形于色,知事有济。问情况为何?余曰:
「三宝护法,早已为我等安排好,并派来救星矣。」言罢余以洋置桌
上,余妻言:「燃眉之急,固可解矣。然而我等足已全烂,明日将寸
步难行也,奈何!」余笑曰:
「护法菩萨亦早为我等安排好不多不少之
五辆包车,在此楼中等候我等之来也。」我将详情告伯母等,皆惊叹
而言曰:邛州旅馆有千家之多,偏住此店,是何故欤?车夫无数,偏
遇此人,是何故欤?车辆多亦有碍,少亦不行,恰合用数,是何故欤?
此岂非不可思议之事乎哉!

果于夜半,车夫等将楼中车轴悄悄取出,五辆包车排列店门外,
余全家亦于此时上车。车夫精神抖擞,跑步如飞,过卧龙场时,尙未
黎明,直奔新津,进入城中方早餐时也。市容秩序,果安静如常。至
一餐馆门前停车,大众入内休憩用餐,车夫与余眷属等皆喜形于色矣。
车夫皆曰:「仗先生福,我等人车皆脱险境矣!」言罢呼酒叫菜,其乐
可知也。少顷,鱼肉菜肴,酒饭满桌,昨日犹嚷饿而不得食之幼子及
小侄儿,今日骤然见此盛馔,雀跃不已!童子何知,尙有难关在后也!
饭后上车,车夫归家心切,过新津渡后,飞奔蓉城,抵成都南门外,
方午后二时,从夜半至此时刻,行程一百八十里矣。车夫老蓝当即停
车(盖长途车须于此停,入城须换街车也) ,为我等叫来街车已,余
窃思只有暂住雅安同乡会,可免旅馆费之追索也。当言:拉车鹅市巷
同乡会。老蓝亦随来同乡会清算车费。抵同乡会矣,会中负责人言:
「只能暂住。」余唯唯应之。当与老蓝清算,五辆车费及借彼路费,
共须付彼大洋七十余元。余对老蓝曰:汝已知我住此,汝今晩来此。
我如已借得,当如数付汝,若尙未则须明日也。」老蓝唯唯而去。余
即刻出门,余妻随后追来含泪问余曰: 「君将何往筹此巨款?勿置我
等于此而久不归也!」余曰:「实告汝,亦如昨日,思观来往人众中,
有无识者以求周济也。」妻闻余言而叹曰:「痴哉君子!前此思求小周
济尙易,如此巨款,岂能得人周济者乎?」余曰: 「此事固难,究不
如昨日之急也。大风大浪已过,或许三宝护法,早已有所安排,而使
我等渡此小滩头也。」妻终愁眉不解而入内。

余窃思人众常来聚会之处,莫如少城公园,叫一街车直奔公园,
选桥头入口处,易观来人,即于其处飮茗而观之,良久无一识者。方
拟遍觅园内各飮茗处,前面突来一着灰布长袍不识之男子,向余走来
操藏语谓余曰:「阁下沿途辛苦!一路平安否?」余思彼见我鞋上沾
满黄土,知我风尘劳顿而言也。余以藏语答曰「托福平安!请问大名
(藏人无姓)?贵乡何处?」彼曰:「我名『扎喜』,康区泰宁人也。
我为格聪活佛侍者,去年在雅,曾见阁下来活佛处。现我等欲返康,
闻邛雅道已阻,适见君风尘仆仆,知从雅来,正好一探前途情况也。」
余以雅邛情况实告之,彼曰:「嗄!事变何其如是之急也,我等暂不
能返康矣。君携眷来此,揣诸多困难,尙有闲心在此饮茗耶?走!同
我立刻至活佛处,取款先安家小,次计其他可也。」余窃思我尙未向
彼要求,彼即坦率说出,眞察透人情者欤?抑护法促彼如是者欤?于
是同至活佛处。格聪活佛余之上师也,余在雅安曾于活佛前学《六加
行法》。余当即礼师,而侍者向师略说数语后,余礼毕,师曰:「汝需
款若干?取去安家后,再来长谈可也。」言罢取出大洋二百元,余曰:
不需如是之多,只借一百元即足矣。当即携洋返同乡会中,前后为时,
仅一句钟耳。

妻见余如此迅速即携洋归,且为整数。不悦而言曰:「君对亲人
亦有诈也,先期在此间银行存有活款,对我明言,有何碍耶?」余曰:
否,恐到银行取款,等先错后,亦无如是之速也。以实告之。彼见我
表态至诚,始信无疑矣。傍晚老蓝来,如数付彼,并多给茶资,彼极
欢喜而言曰:「吾固知君为厚道之人也。」再三称谢!余曰:「不必言
谢,我须谢子是我等之救星也。」否去泰来!不久,少城佛学社藏文
教师、班禅驻蓉办事处秘书、边政委员会翻译等职务,连接而来,应
接不暇,不容拒绝,顺利作事,直至抗日战争前夕。若以世间法而言,
余一生中,诸事成祥,无过于此一阶段也。

十、曾某皈依

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驻锡康定贾家锅庄时,广转法轮,说
法之善巧,戒定之精湛,早为僧俗二众,普遍传称,无不知为堪可皈
依之大德也。以此前来皈依者,月有数起。一日,有西康省府科员曾
某并其家人来恩师座前,请求皈依,并求传一驱魔之法。尔时,余侍
师作翻译,师问彼何故如是请求?因曾某精神未复原,彼家人代言,
前数日,曾科员往市中购物,路过『下桥』,未上桥头,而桥头已下
来一人,呼曾姓名,细观之,故乡已死多年之至友也,初念尙知其已
死,次念即不知矣。友曰:『特来康访君,君现住何处?』曾当即告
以住址,并前行引路,至家矣。曾住楼上,彼前行边言请上梯仔细,
防失足跌下也,以此楼上家人知曾同客人来矣。瞬间,曾上楼作手势
迎客入,请就座,倾茶进烟,然后曾亦就座,谈别情,不胜今昔之感!
然而实无一人随曾而来也,家人睹此情况,咸咋舌瞠目,认为鬼邪作
祟。依乡俗以米粒撒彼全身,仍不见效,彼仍与客不断款曲,俄而复
送客下楼,仍嘱客小心梯滑,一如有客者然,送至门口点头鞠躬已,
而始上楼就座。送客后,彼一度神志清晰,问其所以?始说出以上情
况。然而从此眼神斜视,心志恍惚矣。从此给以食亦食,给以飮亦飮,
如醉如痴,不能复其常态者,至今三日矣。悉大德修行高深,故特来
求皈依,并求赐一驱邪之法也。」

师知此情后,先以眞言加持其身语意,然后为彼授皈依,命彼随
师念诵「皈依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彼能高声清晰随师朗
诵矣。师继开示彼曰:「今传汝驱魔之法,汝谛听之。汝应知吾人一
生所作,不属于善,即属于恶,自问内疚,属于恶者实多矣。由自而
起者曰惭,因他而起者曰愧,吾人所作,可渐可愧者,亦实多矣。如
是众多恶念,可渐可愧者,即自心之魔也,应如何驱之耶?汝今日皈
依后,一心信赖上师三宝能救护之力,而自则勤行止恶修善,积福忏
罪,依此皈依力、修善力、忏悔力,彼罪恶之魔,可惭可愧之魔,不
驱而自散矣。此吾传汝之甚深驱魔法也。」同时授以忏除罪障之金刚
萨埵百字咒,命彼念诵,彼闻此开示受法已,心神顿清,起而礼谢。
渐次复其常态,从此正常做事,在康多年,亦不闻其有魔事之生起矣。

十一、大德耶喜亚迫

大德「耶喜亚迫」(藏语,译义为慧增),为余所观修诸师曼荼罗
中,具恩上师之一也。师为旧西康丹巴县人,童贞出家于丹巴黄教喇
嘛寺中,年长入藏求学,住拉萨哲蚌寺(黄教三大寺之一)甲绒康村中。
至后,融通显密,秘修密法,众未察觉也,惟于寺中诸事,渐示预知,
眞迹已露,僧众互传。主持僧院堪布为师之同乡,召师至其前而告之
曰:「汝行,为宗风所禁!吾恐汝为众所议,将遭摈逐,念故乡情,
予汝方便,给汝路资,速离此回故乡去也。」师别堪布回丹巴俗家中,
师有长兄因事外出,师将俗家财产,尽散施于乡众。兄归见家产尽空,
怒而讼师于县府,县府捕师下狱。日久无可如何而释之。师被释后,
来康定住黄教喇嘛「南无寺」中,闭关专修《能怖金刚成就法》焉。
不悉是何岁月中,一日,突从关室高墙越出,直奔市中,适有娶新妇
者,门前桌上设生猪头三牲酒礼,师夺其生猪头而食之,盖疯狂矣。
从此游浪于市中,初喜于将军庙门前躺卧。其面部方圆,额颧颏部,
条纹深现,目光炯炯,貌极奇古,四季惟一毡衫衣以蔽体,蓬头跣足,
从不戴帽着履,往来于冰雪中。市众揣其为非凡,然谁亦不知其究竟。
以其笑骂无常,语无伦次,问之多答非所问。以此僧俗老幼均以「疯
子喇嘛」称之焉。间有向彼问休咎者,凡未来事,每奇验如目睹,众
均以大德敬事之。盖师之内证功德,虽难测高深,然而就其外表德行
以论之,师眞为舍离世间八风者,眞实为不耽着于衣、食、名闻三者
之彻底实践者。

师渐次喜住于康定城南色多山间岩洞中,及折多雪山南「水桥子」
之土洞中(住此时间较久)。终年光头跣足,一衣毡衫,富商大贾每供
以美裘,祈易其烂毡衫以作加持,然而朝供夕施,盖供师之新裘方着
身,贫苦者即来以烂毡衫换去也。师经常穴居山洞,除一摊垫草外,
空无一物。富者供以珍物钱财,师亦前供后施,盖供者方去,贫者即
来得师施之而去也。有时供者虽去,无人求施,师即至洞外呼哨,贫
者及乞丐闻声而来,师即将洋遍撒于地,让彼等拾之以去也。师不索
衣物钱财,只索食物,住乡村山洞或康定市中时,每于住户茶热饭熟,
刚就座用餐时(时间不差分秒),师突来入座,举箸即食,毫不客气,
食后即去,众咸敬之,不以为怪也。有时市中荷担小食,如糕饼元宵
之类,师亦索而食之,食后即去,众咸敬之,不以为怪也。有时荷担
者如有幸运,虽只食一碗元宵,得师倾囊财物置于担中而去(有得一
二百元者);亦有时师空无一物,不给一文而去,众咸敬之,亦不以
为怪也。

有一愚鲁康人,误解密行,当师在其室中就食已,方喃喃有所诵
时,彼康人以一康妓,裸而推之入室,闺户以观,师亦不怒骂,亦不
喜就,仍喃喃所诵,而无动于衷也。当戴传贤致祭班灵来康定时,闻
师之名,派总参议向育仁代表彼备礼物数事,邀余作翻译,往色多山
洞谒之。至洞空无一人,不知师何往也,向坚欲遍觅之,适一小喇嘛
来言:「彼见『疯子喇嘛』躺在山腰荆棘刺丛中。」命其前导行路,至
山腰果见刺丛中,师裸其上身躺卧于其中,而以毡衫掩盖其面也。余
唤师请起,师揭毡衫而斥小喇嘛之多言。余述其来意后,师表示拒绝,
仍以衫蒙首而不作一语矣。次日,迎戴大会正开时,师突来会场中,
遥向台上戴传贤,作戟指怒目诅咒之状,瞬即他去。会罢戴出东门观
定海石,即被马踢伤膝盖,医治月余始瘳。佛门盛赞戴为显贵中之佛
徒也,然而不知何故,师拒绝之,深恶之,诅咒之也。

余住康定瓦司碉锅庄时,锅庄主人为藏族,师间来其处就食,余
初遇师于庄主处,庄主向余详谈师之奇迹,并言昨日其家中有一被犬
咬折腿骨之小猫,在此矮几上,师以拨火铁箸鞭之下地,急趋视之,
小猫死矣,师亦去矣。少顷,猫摇头抖足,复活而不跛足矣。余疑有
虚夸,犹未信也。一日,师突来我住处佛堂中,见供桌上有一鹅蛋,
极喜索而置之于怀。余对师言:
「今日此刻,我有一事,急需外出也。」
并藉此试探其能否通晓,余复问:「我须去会一人,请猜为何状人?」
师随口答曰:「头戴金盆帽,身穿红色衣,骑金鞍华镫,高头大马者
是也。」余心中暗思眞有通达也。盖上师格聪活佛,从关外来康,仅
余等二三法友得知今日将到,我等须出郊迎驾。而确实如师所说之状,
丝毫不差也。余思若无戒定,难生通达,以此对师初生敬意,犹未生
坚信,而依止求加持也。直至后来如上所述,察知师为眞实能舍世间
八风者,眞实为能舍衣、食、名闻三者之实践者,余始对师生信而求
加持矣。若以康区传说此师之游戏神通事迹,详细记之,尤胜《济公
传》故事之多也,余不喜记录传说之奇迹,仅以余亲历身受之眞实数
事,记于此录中,以证此师之加持,确有不可思议者也。

1、救活全家:当贝德上师火竹香根呼图克图初来驻锡康定时,
五明学院筹备处以此师为康南第一大活佛,特备盛宴请所有大德作陪,
以表敬意。宴设于康定安却寺弥勒殿上,此处偏于殿之南隅,梯曲折
而上,偏僻幽静,无多人知。是日也,赴宴大德有恩师昂旺朗嘉、格
聪活佛、日库活佛、格西洛桑仁清、堪布古学称勒等,主座则为火竹
香根活佛也。在家居士有代主席张为炯、格桑悦喜、黄隼高、刘衡如、
涂仲善,余亦在座作陪也。刚请诸大德入座,诸德互让,咸推火竹香
根活佛就首座,香根活佛正谦让,尙未就座时,大德耶喜亚迫,突然
来到,口中边说:诸位劳累!诸位劳累!不作谦让,竟居首座。诸德
只好顺次就座。宴开矣,佳肴盛馔,逐次而进,大德耶喜亚迫毫不客
气,大食大嚼,每食从其口中吐出少许食物于其面前茶碗内,约过四
色佳肴矣。耶喜亚迫突以目视余而言曰:「汝非食此不可。」言罢当以
其茶碗中所吐之食,移置余前促余食之。格桑悦喜为凑趣而言曰:
「好
极!看君能否食此下咽也?」如上所述,此时余已对师生信,即席请
示:云何有此举?主何吉凶?须食此吐食耶?师厉声答曰:「凶事、
凶事!」余曰:
「既然如是,余食此吐物,祈师加持,逢凶化吉也。」
言罢余举起茶碗,将其吐食倾入口中,不余一滴,而尽食之矣。满座
哄然大笑!耶喜亚迫见余食已,起身便去矣。

翌晨,余见锅庄主人,及诸藏商,均盛装而出,问其何以?答曰:
「君速去观此一年一度之赛马会,甚为难得者也。」余子甫六龄,闻
此雀跃不已,极欲往观。于是余率妻小,直至南郊,赛马场在南郊大
较场南头之空旷地。是日也,天朗气清,至马场,见场头已集健马数
十匹,衔勒束尾,奋鬣蹬蹄,跃跃欲奔,骑者立侧,虽力扣其衔口,
仍难制其烈性。盖赛前尽挑烈马,钉特重新蹄铁,以防蹄滑,并灌以
浓茶,使其性愈烈如醉,以利狂奔,飞驰难阻也。场东之中,设大帐
幕,为省主席刘观览休憩之处,场之南北,空其场为跑马道,场之东
西两旁,为市民参观处,全城空巷而来,斯时东西两旁之观众,已如
堵墙焉。以此余率妻子遍觅不得一不遮视线之处。俄而忽见跑场南头
空无一人,即率妻子至其处,心思此处为赛马终点,马跑至此,骑者
将勒停其马,无险可言也。

伫立而观之,见北头马匹,全出列队,两旁观众,更形紧张,盖
将开赛矣。余方喜此处全场在目,甚惬意时,一声炮响,十数骑飞奔
而来,见头骑是一白马向我飞腾而来,余方拟领家小趋左旁以避之,
然已无及矣。瞬间白马铁蹄已跃过我顶,余急从马肚下一箭步跃出,
立脚甫定,回观妻小僵卧道上,追来十数骑,马蹄皆从彼母子践过。
余不忍睹彼母子死于铁蹄下之惨状,以袖掩面泪如泉涌!全场大哗,
惊呼马踏死人矣!余思此刻必须拖彼母子尸于道旁,否则将成肉酱矣。
拖母子手起,察能动知未死,但如醉如痴,不作言语。孩子口角微有
血出,前来救护观众,急命余以手堵小儿肛门,言内脏踏坏血从口出,
若从肛门放气,则无救矣。余细视为倒下时,牙缝间震出少许血水,
无他患也。余妻但以手掩面,呼痛煞人也!余命其开双手,容我一观
伤势,不允,言烂如泥矣。余力拖开其手而细观之,除有少许尘土外,
毫无伤痕。不欲在此招人围观,立雇人背孩入医院,仔细检查,彼母
子内外各部,完好无恙,惟神情不振。医生云: 「受惊过甚!」命回家
暂睡。睡约一句钟,孩子呼喝开水,余妻亦面色复原矣。亲友等详问
情况,余妻言:「初有一马冲来,母子被冲倒地,其铁蹄即从面部踏
下,只觉痛彻心腑。耳中只闻答答蹄声,眼但见马肚白毛骖骖飞腾而
过,继此昏昏如醉一无所知矣。」问孩子,孩子言:「眞骇人也!马将
我冲倒,我见很多马蹄铁,从我脸上翻过。」斯时也,有昨日同在弥
勒殿上席间之友人曰:「君忘之乎?耶喜亚迫所言之『凶事凶事』,非
此而何?君食其吐哺,全家大小在众多烈马狂奔之铁蹄下,如演魔术,
竟能丝毫无恙!若非彼之加持,岂能如是者乎?」同时前来慰问之汉
康友人亦云:「当将开赛时,马场东边山麓坡上,耶喜亚迫突出现坐
于坡间,但闻其喃喃声,作何法事不得而知也。」

2、赐带护身:余因生计,必须赴康北甘孜一行,始解困厄。然
而赴甘,仅往返途程,亦需一月之久,不言沿途明匪暗盗之可虑!即
跋山涉水,全赖马匹亦常有险事之出现,以此从康定启程后,心中常
忐忑不安也。第二日宿水桥子,余知村后之土洞,为大德耶喜亚迫之
住处,急欲前往礼师,请示休咎,同时思求师赐一护身之物,以免途
险。继而复思师除一衣毡衫,一根束衫带外,身无他物,于是思得备
一黄色新绉带,以换其束衫带作加持物。余只携茶食以为供,知师不
需他物也。至土洞,见师躺卧乱铺麦草中,见余来起坐,问:「携来
茶食否?」答:「已携来。」余满斟酥油茶以供师,师言:
「取糌粑来。」
余将糌粑供上,师以茶和糌粑捏作三团,置洞土上而不食。然后问:
「有何话说?」余问:「赴甘之事如何?」师索我念珠去作占卜状后,
言:
「事可成办,我为汝修一法也。」言已即以刚捏三团食作供品,喃
喃诵经供已。问:「尙有何求?」余请赐一护身之物。师当即指我怀
中而言曰:「速将汝之黄绉带取出,换我束衫旧腰带去也。」余之绉带
原藏于裘衫里面,知师早已预知此物,即刻取出,换师腰带细观之,
为一破烂之毛线带,距约三吋挽一结,如是有七结,当即用以束余腰
间而告别,一路平安无事而抵甘孜。

住甘三月,后来如师所言,事皆成办矣。速作返康之计,余购二
骡一马以作代步,予一骡与助伴骑,余备一骡一马途中换而乘之。骡
固健,马固壮,如是做者,思省畜力,以免畜疲,途中更无失差也。
登归途后,行程多日,果如所期,骡马均异常矫健,而无他异,一日,
由「道孚」往东行,出松林口,至乌卡坝子,为平坦大道,余乘黑马
在前,助伴乘骡随后。行不一刻,黑马突然双足蜷起作人立,然余骑
术素不弱,未能将我摔下,复行数步,马前腿双足突然仆地,将我从
鞍上抛过马头,掷出约二丈远之道上。助伴急下骑将我扶起,坐道旁
盘石上,余心神尙清,亦不疼痛,然不能言,外衣骨扣,亦摔成粉碎。
余以手示意换骑前进,俄而至宿站泰宁矣。下骑入室,稍事休息后,
余已能言矣。助伴等心终不释,将为余延医诊视,余曰:「不必,无
其他异状也。」同伴不以为然,必须检査我胸腹等处伤情如何,因骨
扣亦摔碎也。彼等争为我解衣而视,胸腹等处,肤色如常,按之亦不
疼痛,完好如初,全无伤痕。唯腰间尙紧束一破旧之毛线结带而已。
众顾此带诧异非常!皆曰:「此何物也?君如此珍惜而贴身内缠?」
余当以大德赐带因缘详告彼等,彼等皆曰: 「加持在此矣。否则,在
此高原空气稀薄地方,坠马而血管破裂者,比比皆是。何况如抛皮球
然,从七尺高处将君抛出二丈许远也。」言已彼等亦双手加额对大德
心生敬信矣。

3、最后示现:当康定木雅乡居立苦寺纠纷复起时,虽知其已如
沉,难可救治,然而余职务所在,不容推卸,奉命赴木雅作调处。宿
水桥子站夕,余方下马入室,拟略休息,始用飮食。斯时也,大德耶
喜亚迫突入室来向余问曰:「途程劳累乎?」余答曰:「托师加持,甚
安好!」起而礼师,请师上榻坐。师索食曰:「带来腌猪肉否?」余答
曰:
「有之,祈候熬茶煮肉后,送来洞中时供师也。」师曰: 「善!」急
起而去。乡长仁珍亦来我住处,助余办事,少顷,茶好肉熟,余命仁
珍持飮食随余去土洞供师。至洞口侧,余闻洞内师似与人相谈声,急
俯身静听,语低而疾,不悉所云,惟闻「观自在菩萨如是言也」此一
句较清晰。余起而入洞内,但见师仰卧,以手指洞顶似与人言,语犹
未止,而实无一人也。余问:「师为人说法乎?」师曰:「然。」急起
而跏趺坐,余供飮食于师前,师以茶捏糌粑团三,做供品置洞土上,
然后略进食。食已,问余有事问否?余曰:有三事须问师。一、此次
余来木雅,调处纠纷,结果如何?师当时索我念珠去,以珠作占卜状
已,而言曰:「不好!但汝无妨,能脱险也。」二问:刘自公主席未来
休咎如何?师曰:「随他业力浮沈。还好总得存在。」三问:命我署理
炉霍县,但我不乐为此,设去就任,结果如何?师但笑而不言矣。余
思师既不言,想是暂不泄机也。我若离康返蓉,今后或将难与此师见
面,急须求赐一纪念供养之物,并须求最后开示。

余启师曰:
「我与师想是宿世有缘,此后我将赴蓉,恐难见师面,
祈赐我以纪念供养之物。」师端正其跏趺坐后,以头低向余手而言曰:
「吾与汝宿世有师徒缘,取汝剪出,速剪我颅顶之发以去也。」余确
早已备有一剪于怀中,于是剪师颅顶发,以帽盛之。随来乡长仁珍见
机不可失,祈师赐发少许,师指其鬓角之发,命剪少许以去。余启师
曰:
「余于难闻之法,已得闻矣,然应如何思修耶?福慧二大纲要中,
我将修何为主耶?」师答曰: 「修福分菩提心为主也。」余复启曰:
「然
则我无修慧分空性见之缘乎?」师曰: 「非无缘,而实难修难证也。」
余曰:「纵难修难证,此生亦思修种空性之习,祈师开示如何证此空
性之法也。」师当时以左右手竖拇食两指作角状,置颅左右,作两角
旋转之状而言曰: 「空性当如是证也。」然后问余尙有事问否?余曰:
「无矣。」师曰:
「既无再问,可速去也。」

余辞别师而返旅舍,细思今日此师之言行,为其一生仅一次示现
之「卢山眞面」也。盖师之常态,任于何时,都见其自说自语,东指
西划,无时或停。今日一反其常态,从旅舍见面起,直至别师止,所
有举止言行,均与诸大德正常态度,毫无差异,全无疯癫之态者何耶?
抑余与师不能再见矣,最后一示眞相也欤?当晚,余于旅舍中,初梦
见师但笑不言之状,继见戎马仓惶之境,东跑西奔者随处可见,余之
妻小亦于乱中而离失矣。醒后,余思及炉霍之事,设一为之,其结果
如是也欤?下定决心不做,而思返蓉矣。后来,纠纷事件,果如师言,
结果不佳,于械斗中我免于难。刘之后果,亦如师言,毫无差错。余
返康定谒恩师述耶喜亚迫言,空性当如是证之状,师曰:二角表二谛,
旋转是表二谛圆融以证空性也。」

不久,余返蓉静居家中矣。后来,有至友从康来蓉对余言:「当
蒋军一度入康定,解放军暂时撤退时,代主席张为炯亦撤退木雅乡,
住水桥子站时,张为虔诚佛教徒,对大德耶喜亚迫有敬信,往其土洞
谒之,不见师在,询于乡人,言有三日不见师住洞中矣。命乡人遍觅
之,后于折多大雪山之侧峰一岩石下,寻得之。师将一衣毡衫抛置于
冰雪中,一丝不挂,结跏趺坐,早已示寂矣。所幸在此荒山,竟未遭
食尸鵰鸟及野兽之果腹也(经常山中尸,经夕即被鸟兽食尽矣。)乡众
以肩舆荷师遗体往土洞时,愈行愈轻,盖师体渐缩小也。众诚祷之曰:
『祈师留遗体,彼长官信徒,须最后谒师作荼毘等事也。』俄而荷遗
体至土洞,张代主席延格西数人,为之诵修荼毘法事,荼毘已,以骨
灰造小泥塔,仍藏于土洞中,而泥封其洞矣」等语。噫唏!师示寂之
时,示寂之处,示寂之相,一何如是之奇妙耶?若非即生即身获得大
成就,能生死自在者,岂能如是乎哉!

十二、木雅阿特乡术士

星算占卜之术,余在汉土所见不鲜矣。然而未见有推算三世者,
即前世为何许人,作何事业;今世为何许人,作何事业,及此生性情
现况,将来如何死,乃至死于何者之手;与及后世将得何果等是也。
康定木雅阿特乡有一藏族星算家,父子均操此术,父术极精,子随父
习其业以为生。子来康市为藏族人土作卜算,言其术精确者,颇不乏
人矣。余旧日之东主夏君仲远闻其名,延之来其店中,为彼全家作卜
算,乞余为之作翻译。余亦欲试其术,以余及小儿之生辰八字杂置于
夏姓人中。术士命置一长桌,彼于桌上先布坛,取出大小布绘小像(约
三立方寸)约数十张,布像于各方隅已,并置香、花、灯、水诸供。
余观其所布主尊为文殊像,其余之像则不识也。布坛已,彼即诵仪轨
法事,诵修毕,即取一命单(事前用藏文开出生辰八字之命单)在手,
而问此人生母之属年为何相(即鼠、牛、虎、兔等十二属相)?照实答
属何相已,彼即依其术而推算之,算毕,详言其所算结果,请依其言
而记录之也。已算四人之命单,说其人之前生为何种人,及后世何果,
此固不可知者也;说其人今生之性情特征现状,还不差错,亦无他特
出之点。

至第五命单,为夏仲远之三弟,推算毕,术士请余谛听而记录之。
初段说其人前生事,余未加注意;说其人今生性情及现况,余认为精
确而记之。特别是指出此人应立即严防生命危险!由于此时其家乡之
东南隅,已有二敌人暗伏,俟遇彼而暗杀之也。夏仲远闻其如是明显
指出,问:有无解此危厄之法?答:有禳解法,须从此时去寺中供护
法,诵经求解,尤必须禁往其乡之东南隅。问:享寿若干?答:今年
截止。仲远依术士之言,去寺供养,同时嘱其弟不必返故乡雅安,设
必须返雅,绝不可往东南隅。并为其弟明显指出东南隅为其店制茶重
地,地名大河边,切勿往也!其弟但唯唯应之。仲春已过,其弟必须
返雅视茶业,临行兄复再三叮咛,切勿往东南隅也。至雅后,时过境
迁,不以术士之言在意矣。且其弟认为一生无敌对,有何敌人之可言,
竟往东南隅大河边视察业务。视察毕返雅,行至一河畔,方拟乘舟过
渡时,芦苇中顿出二人问彼曰:「汝是夏某否?」答:「正是。」问有
何事?二人怒目而言曰:「在此候汝多日矣。」言罢,取出手枪杀之于
河岸,并谓同行三人曰:「汝三人勿惧,不关汝等事,我等为复仇而
来也。」出事后,雅店来电详告其兄仲远,兄悲泪而叹曰:「术有如是
之精确而灵验者乎!数有如是之不可逃者乎! 」盖离推算其命之日,
尙不到一月也。凶耗传来,全城震惊!咸叹术有如是之奇验者,实不
多见也。盖康城狭小,推算夏弟之情况,早为市内人所共悉也。

当彼术士取第七命单时,问余此何人之命单,需言其母之属相。
视之固为余之命单也,不以实告之(盖木雅无不知余者,为试其术也),
随口言此亦夏氏弟兄之命单也,故作出室问其母之年属已,返而告之。
彼推算毕,认为特出者,乞余记录之。术士言:「此人前生为一修学
倶精之大德,以声誉昭著,故圆寂时,偶起我慢。由我慢惑业复入轮
回,幸生而为人。然因傲慢业力之所感,不能生富贵家,贫苦多难,
然而以宿世善愿修业,此生仍遇明师得闻正法,仍为佛教中之胜士。
有一护法,为其终生不断常供之护法。学法之缘,殊胜无比依术说其
后世果,须说善恶两途,因此,此人若此生多造恶业,则其次生之果
为女人;若如法勤修善业,则其次生兴修三座密宗大寺,并依密法,
决证佛果。惟死时,为突遭凶厄而死,禳解之法,为佛前供明灯,修
桥梁。」等语。至于言余此生性情现况,则如亲睹也。余闻此言后,
窃思说我前生为一有名大德,何可得而知之者耶?说余此生仍为佛教
中人士,常供一护法,此实为精确,彼夏氏弟兄中实无有也,以此余
亦喜依其言,而作修桥供灯之法矣。

特别是取余子之命单推算结果说:「此人前生为一金工,能精制
金、银、铜、铁各种供具,以此得一有名大德喜之。罗而置之于其座
下,彼常为此大德制诸供具,彼对此大德亦极虔诚信仰,以此善根此
生得获人身,以宿世习业此生仍善冶金工艺。以宿世善信业力,此生
仍遇明师,仍与前生大德因缘不断,得法趣道之缘,甚为殊胜。」等
语。过多年后,思此段语中,宿世在一上师大德座下做金工,及此生
仍善冶金工艺……等语,确有奇妙之暗合也。

十三、舍利数事
「舍利」为梵语「设利罗」之转音,在藏语为「仁设」,有能久
保存之义。又称「迫东」,为能增长之灵骨之义,盖即佛骨也。然而
未现证佛果之大德,荼毘后及存活时,亦有出现舍利者,惟以其修德
及愿力为转移。亦有修德高深而不现舍利者;亦有外表修行平常而出
现舍利者,盖依其愿力,及有情之福力而使然也。闻诸大德言:舍利
之遗留,要在需有贤善时间因缘,并需有众多具福德及虔诚敬供之有
情,方能承受。否则,为诸天及非人暗中摄取而去也。依密宗而言,
舍利属于「物」,之所存在,与红白菩提之修炼有关也。以此为戒定
修德之表现物体,亦为极有加持之物,故等于佛身也。余以通西藏语
文,及常依诸大德之有利条件,得诸师及康藏友人所赐之舍利,有多
次矣。所见康藏人士所供之舍利,最为殊胜者,亦复不鲜矣。于此略
叙数则,以广奉佛者之见闻,而增其希有之信念云耳。

1、舍利失而复得:约在一九三五年间,有旧西康之大头人来雅,
谒西康最高当局,商洽公私要事,其人来雅即先来访余,盖余之旧识
也。彼送来重礼,余笑而璧谢之。余助其如愿成办将事矣。彼复来我
住舍谓余曰:「君之作风,一贯不贪染财物,余固知之矣,然而藏俗
尊重不空之缘起,如是皆空,终令我心中难安也。」余曰:
「既然如是,
祈赠我不属于钱财之少许『加持丸』,以备加入内供中而供佛也。」彼
喜极而取下其常佩之「告乌」(供佛之银盒),彼开盒先取出其鎏金古
铜佛像,双手以奉余。余曰:「此佛盒中唯此佛像为主,余若受此,
则君所说之不空,眞成空矣,万不敢受也。」余见彼盒中,除佛像外,
有许多小纸包,余问此包何物!彼言: 「尽为加持物也。」余曰:「赐
我少许加持物可也。」彼曰:「君欲何种加持物,请开而观之,随取可
也。」余开纸包数包,亦不见有加持丸。其中有一纸包外裹兰绫,余
开而观之,见一半红半白,形略扁而椭圆,如蚕豆大小之舍利,并有
如高梁米大小之舍利二十余粒。观纸包之面,未书有为何种舍利之字
迹,问彼此为何种舍利也?答: 「不知何种?但为我前辈多代以来,
即有此物。初只有小舍利十余粒,后复增生为二十余粒矣。」言罢即
以舍利并佛像,坚请余受,余璧谢其佛像而受其舍利焉。余将舍利呈
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请鉴别为何种舍利?师一见惊叹曰:「此为
依密法圆满次第精修,而即生即身获证佛果者之舍利也,汝切勿以此
示人,恐生障碍。」等语。

事经数年矣,时过境迁,余竟忘师语。当余住蓉少城佛学社时,
与社长李君甚善,李君见余每如厕,必从怀中取出银盒置佛社所供弥
陀像手捧之钵中。问曰: 「君如是尊重此盒,中储何物耶?」余以舍
利实告之。彼坚请一观,余开盒呈彼一观,彼惊叹不已!殊知果如师
言障碍生矣。一日,余如厕归,取置佛钵中之银盒时,已不翼而飞矣。
余以此事告李君,多方探觅,皆无线索。无可奈何中,余惟朝夕祷于
护法也。已失七日矣,一日傍晚,恩师侍者来谓余曰:
「君失舍利乎?」
余曰:「失多日矣。
」侍者曰: 「君匆焦急!舍利失而复得矣。」余喜极
请言其详。侍者曰: 「此奇事也!盗舍利人为一少年,彼不知好歹,
将小粒舍利给人将尽,尙存大舍利及小舍利数粒。盗者无福受此,盗
后即心神恍惚,不饮不食,坐卧不安,近日已似疯狂矣。其家人疑其
遭魔祟,来请师为之驱魔作加持。师命我先往视之,余识此少年,但
见彼目张神呆,指其心言:如猫抓难受!见余来,彼自动坦白言: 『因
一时愚昧,盗人舍利,心慌神乱,无法鎭定,痛苦难言,如何是好!
请君将此物代还原主,祈彼恕我,并请秘密勿宣为祷!』等语。」侍者
说出少年之名,亦为余所识者也。余允秘密不宣。侍者最后言:舍利
暂供师处,暂时不能佩带身旁也。揣君失后,无法寻得,将祷之于护
法也。余曰:然。侍者曰:无怪彼朝夕难受,若再不交出,或将疯狂
也。

2、大勇法师所获舍利:丁卯元旦,余与法友数人,同登跑马山
谒上师充格西慈愿大师,同时亦拜谒大勇法师,法师赐每人舍利一粒。
启视大如小米粒,雪白晶圆,莹洁光亮,同人等言,此眞佛舍利也。
法师言:「此舍利为北京雍和宫白尊者所赐也。余将启程来康时,尊
者以此舍利约数十粒赠余而言曰『此舍利为余拜五台山塔中所出,眞
佛舍利也。但来求者日多,不胜其烦!子将此舍利携去,则我有所措
词,减除烦扰矣。』余将舍利储于一红色补丸之玻瓶中,入四川登峨
眉山闭关打七已,舍利骤增至二百余粒。余喜极!认为入藏求学增长
之征也直至入康以来,舍利增长,日形渐多,几满一瓶,难计其数矣。」
说时取出玻瓶与我等一观,圆润晶莹之舍利果将满一瓶矣。此为舍利
能增长之一事实也。而法友中亦有言其所供舍利增长者,然而余所获
之大小舍利实未增长。不独此也,余朝礼峨山洗象池舍利塔中之舍利,
知为光绪年间,清福师从缅甸乘开大金塔之机,得缅王许可迎回之眞
正佛舍利也。其瓶中(在塔中心)储有如大高梁米大小之舍利二粒,如
小米粒大小之舍利七粒,其色雪白,圆润晶莹。余问其长老是否增长?
长老曰:「余住此多年,数十年来,仍是此数而未增长一粒也。」等语。
然则能增长者,抑有其他殊胜之因缘也欤?

3、三藏商所有舍利:舍利增长之因缘,余初认为有关供舍利者
之修德,如大勇法师之事例,或因其修行精进之感召,而方增长也。
后来,遇三位藏商,皆日逐于争利之场,并无精修之可言者也。然而
彼等所有之舍利,亦确有增长之事实也。余初闻一与余友好之昌都藏
商有一大舍利,常生出小舍利,彼以小舍利给人,已有多次矣。余往
访之,请一观大舍利,并求赐一小舍利。客言:「大舍利固常滋生者
也,惟数日前将生出之小舍利三粒,尽给人矣,一观大舍利可也。」
言已开其佛盒,启纸包而观之,余见其大舍利置藏红花中,如大高梁
米大,色为米黄色,扁块不圆,非晶莹,无光泽,如骨渣然。请其检
查是否生有小粒?客言:「所生之粒太小,在此红花中,不易寻觅,
唯有一法可以得之。边说边将其盒中一尊古泥佛像取起,而言曰:请
观此佛像与舍利两者之加持,如磁吸铁也。当以泥像头部俯向藏红花,
距红花约五分高,旋绕二三下,眞如磁吸铁,余见一小白粒,被吸跃
起,而粘于佛像之头部矣。像泥色黄黑,愈显此一粒如虱卵大小之白
舍利粒也。再旋绕数匝,不见吸起。客曰:无矣,数日来只生此一粒
也。客即以此粒给余矣。

余复遇一友好之甘孜藏商,常见其供佛大银盒中,所供佛像,用
兰绫紧裹,仅露像面于外,问其所以?客曰:此为一古铜佛像,常出
舍利,若不裹以兰绫,落入盒内,易失掉而难寻得矣。余请其取出佛
像一观,客先铺净纸于桌上,然后仔细开兰绫,至最后裹层,则细观
其绫上,见已粘有二小粒如小米之舍利矣。取下舍利后,余细观佛像,
全为古铜铸造之释迦佛像,铜质有霓彩光浮现于外,盖为诸宝合金之
古铜也,无疑为千年以上之佛像。而如檀如沈之香气,阵阵扑鼻,眞
有加持之像,无怪常出舍利也。

更为希有者,为余在理塘藏商处所见之舍利。理塘第一巨大藏商
安珠群哲,因商务因缘,余与之有多年来往。一日,余与之谈古德示
现之不同,及加持之奇异时,以此在互相赞叹诸德之事迹中,彼言:
「有一古德荼毘后,遗留下长约二寸之一小节臂骨,而不为火所能化,
当即拾起细观之,此一小节臂骨,如丝瓜瓤之骨瓤中,有难以数计之
舍利在焉。且均在瓤之隙缝中,而不能落出一粒也。此一希有加持物
奉安供养于一古寺中,不悉若干年矣。后来,重修此寺,安置理事,
皆为余一力成办,此一希有加持物,知者既众,易起盗谋,只好祈余
有力之施主奉安供养为善。余获此骨时,以岁月淹久,骨色已如旧象
牙骨色,而骨瓤中之舍利复增长充满之,而使骨瓤无隙缝矣。」等语。
余请一观,彼恐他者见之,特阖户以观,余细观之,与彼所言,毫无
差异,实一难见之希有加持物也。

4、婴孩舍利:余总以为舍利之为物,必为有修有证之大德耆宿
戒定修德之产物也。殊知此种认识,亦非定义。后来始知虽孩提之童,
亦有出现舍利之事迹也。康定瓦石碉包家锅庄,素有「活佛之府」之
称。盖包府一家迭出活佛数辈,如著名之拉萨哲蚌寺洛色林大堪布、
巴塘某寺之活佛、日库寺之活佛,甚至后来大勇法师之转世灵童,均
出其门。包府主人余之房东也。日库活佛为庄主之叔,余之上师也。
活佛每岁必来府中驻一时期,余住包府之东房,遂得谒师而亲近焉。
一日,余见日库上师供佛龛前有一银塔高不及二尺,以此启问师曰:
「此何塔也?」师笑而言曰:「此婴孩舍利塔也。」余请师道其详。师
曰:「此孩为余父最后之一子,养未及二岁而夭。生时有瑞相,认为
大德转世之灵童者,颇不乏人。以此荼毘之。孩之长兄居家主家事,
喜飮酒一日一醉。长兄当即命备干柴、油料、供物等,去至南郊『大
较场』,延『多杰乍』寺喇嘛数人,作荼毘法事。置孩尸于场中,积
薪灌油而焚之,以孩尸不大,油炽火烈,不到一时即已成灰。然而喇
嘛等用钳拨骨灰火烬中,尙有一如皮球块物未化,复积薪加油而焚之,
仍不化,以铁杆击之,块然物中射出一股水来,如撒尿然。众甚诧异。
复多加柴油以助火势,约一时许,始焚化矣。喇嘛当即扫除骨灰炭末
等物,撒之于河中,至此诸事即为圆满矣。殊知醉态朦胧之大哥虑烧
尸处尙有骨灰细渣未拾尽,彼复以手扒灰土而细察之,即于烧块物之
处,扒土未及寸而舍利现矣。尽拾起约盈一握,家人遂造此银塔,奉
安舍利于其中。」等语。余闻已惊奇不已!窃思孩提之童出此舍利,
抑其宿世修习之力,与今世精血因缘相结合而如是者欤?此为不可思
议之事也。

5、发出舍利:以舍利为佛骨,故难思有其他非骨之舍利也。余
于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座前,谈及舍利事,师言:「发亦能出舍
利也。」言已即于供佛龛中,取出一纸包,开而视之,中有发一小团,
因发色黑而小如虱卵大小之白色舍利数粒,紧粘发上,一目尽见也。
师言:「此为得宗喀巴耳传要法衣钵,即生即身得成就之温萨巴大师
之发也。言能出舍利,余初尙未置信,今视之果然也。」并开示曰:
「供舍利应如供眞佛身,不可执着于舍利之大小胜劣也。藏谚有云:
『若有虔诚信。犬牙变舍利。』(注)故供舍利能得加持与否,惟在此一
念之诚信耳!
」等语,余闻师言,心中诚念亦增矣。

注:犬牙变舍利:西藏有一虔诚奉佛之老妪,其子将赴拉萨朝「迎佛」(即文成公主迎
至藏释迦像)时,妪谓其子曰:「汝与我求一佛舍利来,我当供养。」初次,子朝佛归家,忘
母所求,二次,复忘。三次赴藏时,妪谓其子曰:
「此次汝再忘,我将碰死汝前也。」子朝佛
后复归至中途,忆及忘母所求物,大惧!无计可施,见道旁有一死犬骨,拾其牙一粒,归家
以给其母曰:
「此佛舍利也。」妪一心虔诚供奉,不多日,犬牙放出五色毫光,满室光明,真
佛舍利之加持力出现矣。

十四、金戒失而复得

虔诚之一念,犬牙变舍利,已如上述。若引申而言之,依此一念
之诚,大者可成就共与不共二种悉地,小者,依此一念之诚,感得三
宝护法加被,如母爱其独子,除造恶外,举凡世间诸事及琐屑乞求,
三宝护法均不忍拂其独子之意,如其愿而成就之,此无可疑者也。民
三十年春,余因事赴蓉,亲友等闻而来求余代购什物者,颇不乏人,
余一一记之于日记中。余笑谓余妻曰:「尔一物不需耶?」妻曰:「若
有价不甚贵之豆大蚝珠,可购一粒,就蓉金工之巧,嵌一金戒即可矣。」
事毕,余按照亲友所需之物,均已购齐,而独忘此一戒之托也,行装
已束,始忆及此事,急切于五凤银楼,将购珠制戒事办妥,约翌日取
戒。五凤银楼之店主,为多年之熟识者,以此为余赶制,翌日,余取
得嵌珠金戒已,余就近在总府街竹林小餐饭馆,进午餐已,察觉金戒
已不翼而飞矣。斯时也,银楼中已无蚝珠,纵有珠,余亦无资再购造
金戒,盖行装已就,仅留路资而已。急返住处(少城佛学社),窃思余
妻固草草劳人也,家中诸事,赖彼一人,他人之事,皆成办无余,何
独于彼轻之,而不如约耶?当筹思他法以成之,然而无计可施也。细
思取金戒后情况,余疑遗失于饭馆中,惟已过营业时间,拟翌晨往饭
馆一询究竟,一宿不安!余惟有虔祷护法悯我下情,能于翌晨寻得线
索也。
翌晨,佛学社转来一电话,谓五凤楼请我立刻前去,有要事相商,
余立刻到五凤楼,店主见余曰:「君何故将金戒丢失也?」余曰:一
时大意,君何得而知之?店主曰: 「已将拾物者扣留于此,君与之言
可也。」余始悉彼拾物人将金戒拾得后,拿到五凤楼去换卖,店主当
即识得是余之物,认来人为小偷扒手而扣留之。余细视金戒见有被足
踏偏之痕,知非偷窃,余对拾物者言:「汝勿惧!请言眞情及解决办
法可也。」拾物者言:
「昨日午间,路过总府街,见大道中有一红纸包,
已被踏破,拾起见是金戒,初拟自用,今晨忽思换钱购他物。而最不
幸者,蓉城有千百银楼我不拿去,不悉何故,而偏拿到此店中来也。
当然拾得之物不知其重量,我所说重量不符,而遭店主挡我在此,反
认我为小偷也。」余曰:我不认汝为小偷,当如何解决也?彼言:算
我会晦气,偏来此店,君酌给茶资可也。余当给以茶资并谢彼拾得也。
余返社对李社长言此事。李君曰: 「眞奇事也,于千百万人来往之最
热闹通衢,失掉金物,而复使拾者千差万错仍然送到君手,若非神力,
此岂人力之所能成者耶?」

十五、圣观师

圣观师,俗家姓李名棣之,未出家时,为成都少城佛学社之社长
也。与余相契,有时相谈竟日而不倦,遂成莫逆焉。余由康赴蓉多住
其社中。彼虔诚奉佛,广览经论,为人诚恳,言不虚妄,以此佛徒多
喜近之也。一日,我二人正促膝谈心,一社友惊惶来言:「某工友整
理社中花木,锄将其左足拇指斫断矣。」李言:「速叫包车来,我随此
工友去做治疗也。」包车来后,扶工友上车,李亦坐车随之而去,约
二句钟返社,对余言:「工友得治矣,尙须静休数日也。」余惊其疗效
之速而问其故,李君曰:「祝由科眞神术也!余识一精此术之僧,住
文殊院,然未以其术谋生活,识交者求其施术,虽无不应手成春,然
而亦不取酬也。工友断下之拇指,彼立刻接于断口上,以咒水噀之,
如接树枝然,顷刻得续矣。」余曰:
「如此神效,君何不求学其术耶?」
棣之曰:
「余固求之矣,然而彼不传也。」余曰:「何故吝术如此耶?」
棣之曰:「亦非吝术,彼曾为余详言其经过。」僧谓余曰:「子勿学此
术,子亦不能学此术,余说出学术之过程,则子亦不欲学此术矣。余
师亦为一僧,传余术时,命备新菜刀一把,储水净碗一,置刀于碗上。
依其法端坐默观诵眞言七七日已,师亲来指示曰: 『汝观我之左手腕,
即此锋利之新菜刀所斫下,用此咒水噀之,而得接续者也。』言时卷
其袖示余,余但见其手腕皮肤上有一道周匝线纹,腕完好如初也。师
继言:『要在汝当信我为眞仙,信术为灵术,眞实不虚!否则此腕如
何能接上耶?信得下去,举起刀来,方斫得下去。斫得下去,方能以
水噀之,如法泡制而得神效也。 』指示后,命余提起信念,续诵眞言,
约一时许,师来刀碗前,正言厉色问余曰:『汝信得下去否?』余答
曰:『信得下去。』师曰:『既是如此,举起刀来。』余立举刀,师厉声
曰:『斫!』余手颤抖矣。师在旁立夺刀而言曰:『败矣!须从头再修
炼七七日也。 』如是二次亦失败矣,至第三次余心已决,纵斫死有师
在旁彼能救我也。余举刀立斫下,仅断左手拇食两指。师在旁喝声曰:
『噀,如法泡制』师为续上断指,余立噀之,顺水拂断处,血迹净而
指已接续如初,只留一道接痕也。」言时以其拇食两指示余,果见有
接痕也。师复谓余曰:「汝今至此,术已成矣,若不贪财物,则术愈
灵。但汝之信念与修炼,不算十分圆满,仅断二指,不如我只手全断
也。此关效之大小,汝治断指当百不失一,治断腕有时不灵也,余师
(指僧之师爷)能接续斩首不逾时之首级。」等语。僧言:「余斫下两指
得接续后,始解衣示师观之,汗衫全湿透矣,盖神经之集中紧张使然
也。」等语。棣之谓余曰: 「余闻僧言后,咋舌摇首!果不欲学矣。」
余曰:「此外道术,吾等佛徒决不可学,一当转变信念(信其神及咒),
破皈依体。二来能害自他,一念不稳,自命危险!治他不灵,亦损他
命。然而可作佛徒之借镜也。吾辈修『上师瑜伽』时,应视师如佛之
诚念,若不坚决,尙不如此外道之一念也。」

经数年矣,余赴蓉仍住佛社中,一日,棣之从外归,手持三条航
空奖券,笑谓余曰:「闯闯彩头。
」余曰:「此如海底捞针也,君亦有
此痴心妄想耶?」棣之叹息谓余曰:「固为痴心妄想也。然而此心此
想,确为善念也。余今午去北门外,接收一荒寺,余至寺中,见其蛛
丝雀粪,残钟破罄之荒景,与乎佛像亦缺耳残肢,彩退金剥之惨象,
余凄然泪下!窃思我应负责修复之,然而学佛有年矣,久欲出家受戒
之一念,亦未能实现者,皆因顺缘资具之未备也。约计培修此寺,及
我披剃一切经费,亦须三千元始为功,诸佛菩萨鉴我诚,惟祷使我早
日备此顺缘也。余发此心已,返社路过北门大街见售航空奖券铺中,
挂满券纸,余思此亦缘起也,设三宝护法加被,得中彩头亦可满我之
愿也。然而一索囊中仅有三元,故购此三条而归也。」等语。
瞬过数日矣,一日,棣之从外归,笑谓余曰:「余此次海底捞着
针矣!余所购券号全张十条,中彩得三万元,余购三条当得三千元也。
三宝护法如此加被,我当速即实现愿言也。」不久,荒寺果得培修矣。
而棣之亦于峨山金顶诸山大方丈传钵和尙座前,剃度赐名圣观而受具
戒矣。当剃度受戒之日,方丈传钵当众宣布诸山大方丈之职权,今已
授与此新披度之圣观师矣。盖师徒早已有所契也。金顶毁于火,未得
修复,亦赖师各方募化而修复之。数年后,闻师圆寂于峨山佛寺中矣。
噫嘻!菩萨如愿加被,师亦如愿以归,大哉吾师!师亦乘愿再来人间
作利益圣教之一菩萨也。

十六、达诺之母

达诺,余妻所雇之女佣,为其作洗浆、炊事之助手也。为旧西康
道孚之藏人,家贫,其父母率达诺姊妹来康谋生活,与余家同住瓦司
碉包锅庄院中。其父母及姊,不通汉语,为藏商作短运劳工以为生,
达诺通汉语,得余妻雇之也。与余家相处有年矣,其父母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盖无他亲朋来往,唯依劳工以自给,熙熙安处,复有多年
矣。一夕,于其家门外,有犬作人哭泣声,如是三夕,院中人均以为
不祥,于第四日傍晚,达诺之母于包锅庄大门外,坐阶石上,闲眺河
畔及桥上来往行人。盖五十余岁之老妪劳动之余,无亲朋来往,只能
如是闲眺以自娱也。傍晚时,犹有人见其坐阶石上,殊知此后便失踪
矣。达诺对余言此事,余于门外察地势近河边,而其地亦常有人落水
事,时于晚间,更易失足也,余与院众均揣其为失足落水矣。余于是
雇人沿河顺流以觅之,然而百里外之下流,均无其影踪也。百方寻觅,
亦无踪迹。余出资命达诺到喇嘛寺护法殿中,求喇嘛供护法以祈祷,
而求加持也。如是经四日矣,是日傍晚,有一樵夫偕其母归家来矣。
而老妪仍神志若呆,一语不发。问樵夫,樵夫言: 「我以斫柴为生,
今日在三道桥之山中斫柴讫,方拟负薪而归,见山涧深谷中,似有动
物,初疑是野兽,继细视见着衣知为人。绕山径下深谷以觅之,见此
妪蜷伏谷中盘石上,不言不语,目张神呆,衣袋中鼓鼓然,视之尽装
马粪也。见其口角尙有马粪流出,知妪食此粪也。问其何故来此?不
答,久问其住处,始知言『瓦司碉』,以此我费半日功夫,导妪回瓦
司碉来也。」等语。当谢樵夫给以茶资而去。
约二日后,妪始心神清晰,态归正常。问之,妪云:「傍晚坐阶
石上,突来一人对我言:妪随我走,至余家有美食待媪也。我一见来
人,便不自主,唯依其言随彼而去,所行道路,亦为素不识者。不知
已走若干时,彼曰:至矣。见为高房大院,进入院中,已有多人,彼
言:请来客人矣。请入座进飮食,食亦不恶,从此有飮有食,不知我
自有家,亦不知过若干时矣。一日,骤来此樵夫,我仍昏昏不知所云,
惟久问我住处,我顿知有家,而说出瓦司碉也。」等语。瓦司碉院众
闻之皆曰:「眞有山魈鬼怪之事乎?若言为无。此妪之失踪,樵夫之
遇见,妪之一切经过,皆为实有之事,此岂能以无释之者耶!此难解
之事,抑为不可思议之事也欤?实不能理解之也。 」最后,院众仍异
口同声曰:奇怪!眞不可思议!而各自散去。

十七、赵玉双皈依

约在一九三二年春,余之具恩上师康定跑马山坐静精修大德充格
西•慈愿大师,应西康当局之请,来我故乡雅安讲经弘法。一时,成
雅两地之佛徒,来参加法会者,为数不鲜。来求皈依者,亦颇不乏人。
师通汉语,固不需余作翻译也。然而余依师多年,雅安复为余之故乡,
诸事熟悉,以此我常在师侧服务也。一日,有一来师前求皈依者,名
赵玉双,昔年曾任高级军职,退职后,在成都居家多年矣。彼闻师名,
由蓉来雅谒师,求皈依,并请赐一驱魔咒。师问其何故?彼言: 「多
年前,彼在川黔边区代旅长兼清乡司令时,有川黔边区著名之女匪首,
名『兰大脚板』。横行边区,劫财越货,积案如鳞。而官兵进剿,每
多失利。盖此匪首拥有上千匪徒,声势浩大,出没山区;此追彼窜,
终难成擒也。边区各县苦此匪祸多年矣。申请剿灭之文书,亦无时间
断。上峰下令命我进剿之,务必成擒杀绝之。余先与黔省边区各县连
系共剿之计,复与川省边区各县团防连络,阻其道路,断其给养,然
后余出精兵数营而进剿之。转战三月,匪首终被擒矣。押来军前,见
我全无惧色,实一标杆之女匪也。余谓之曰: 『汝横行多年,作恶多
端,今日落我手中,当无话可说矣。』女匪首曰:『我积案如鳞,自知
不免,无话可说。惟我现在腹中有数月之婴儿,彼未犯何罪也。请容
我分娩后,再处我死刑可也。』余当即命暂时收监。
一日,余飮酒已醉,有彼兰姓族人及当地民众代表,咸来请求立
即提出正法。余以彼怀有婴儿,须待产后行刑。兰姓族人言,昔年彼
就擒时,亦用如是狡计之词,以致后来脱逃也,务请立即正法。尔时,
余酒醉矣,未思及检查有无腹婴,顿时命军法官提出执行枪决,当枪
决时,腹婴堕出而死矣。余军人也,杀人多矣,闻之亦无所动于衷,
认为彼罪有应得者也。事过数月矣,一日,余患病,有似疟疾,寒热
交作,昏睡蒙眬间,见一女人入室向我走来,细视之『兰大脚板』也。
余诃之曰:『汝罪有应得,来此何为?』彼怒目而视,向我扑来。余
与之挣扎,口中不断大呼汝罪有应得,而滚倒于床下,侍卫兵入室始
将余扶起。从此每年中,必见多次,而每次必与彼挣扎滚打,身出大
汗而后矣。此魔缠我多年矣,至今仍如是也,故请师赐一驱魔咒也。」
师曰:「汝一心皈依三宝之救护力,我再传汝『金刚萨埵』百字咒,
汝诵此咒则增忏悔加持力矣。以此二力可除此厄也。 」彼皈依得传咒
后,即返成都矣。事经数年矣。一日,余于成都市中,突然遇之。问
其旧病复发否?答曰:「感师传受,余一心皈依三宝救护力,多诵百
字明而生忏悔力。现余神清气朗,旧病一次未犯,魔相早消灭无迹矣」。
言时,欢欣之情,见于词色也。

十八、具恩上师充格西

余之曼荼罗主尊为金刚持恩师名难赞说昂旺朗嘉大师,次即受恩
亦重之具恩上师充格西也。师诞生于康定藏族充锅庄家中,其母祷于
弥勒而生师,以此命名「绛巴默朗」,译义为弥勒愿(简称慈愿)。师童
贞出家,年长赴藏拉萨,入哲蚌寺求学,后考得格西学位;复遍访明
师,学习声明,词藻文学,更进求显密修要秘诀教授等。学成回康,
驻锡康定跑马山茅蓬,闭关静修多年矣。大勇、大刚、法尊、观空,
严定、能海等法师,及留康学法汉僧等闻师名,登山谒师求依止,得
师摄受,允彼等住山修学,传授其法要。师能运用汉语以转法轮,以
此汉族僧俗来依者日多,咸受其教益实多矣。余十八岁时,于师前受
皈依并优婆塞戒,师以其名冠我之名,取名为「绛巴妥默」,译义为
「慈氏无著」。从此以后,余虽依止其他诸师,均以初师加持之名,
复具二大菩萨之名,以具大义故,而不再更名矣。师持戒精严,静修
攸久,内证功德,确难测高深;纵具证知,而宗喀宗风,亦禁外露,
然而余因长久依师,为我察觉师之不可思议之事迹,亦有数端,故分
别书之于此录中也。

1、定力通达:为师炊事服役多年之侍者喇嘛,有徒为十余岁之
小沙弥也。

一日失踪,久不回山,侍者多方寻访,亦无影踪,焦急万状!禀
于上师。师言:「彼孩子贪玩心大,速以供盏盛茶汁来,为汝一请护
法催之回山可也。」作供讫,约炊许,侍者复惶惶不安,来师前请假,
彼将亲自赴各乡以觅之也。师略作闭目入定,少顷,谓侍者曰:「汝
不必去寻,护法已催彼,彼现在已来途中,不一刻即回山矣。」果不
一刻小沙弥来矣。问其因由,沙弥言: 「去到他寺中,有旧日相识童
友,相玩甚欢,有吃有喝,不思返矣。今日突然心慌意乱,欲回山来
也。」

2、戒德所现:「马阴藏相」为佛三十二相中之一相,持戒精严,
男根内收,其相如牡马之阴内收藏者也。解说如是,未见眞实。一日,
徒众随师充格西往御林宫温泉沐浴,露天浴池,可容多人,二三门人
扶师入浴池,同浴于池中,余亦与焉。以此余眞见师之德相,确完全
内收,外表只见如右旋螺尖之皮端也。余常闻童贞出家,一直持戒精
严者,至三十岁,其体即发戒香,余初未之信也。后来,师来雅时,
年届花甲矣,然肤无绉纹,红润光洁,发仍全黑,眞孺童之相也。一
日剃发,余等见发中有白发二三茎,以呈师观,师言:「此无常相也,
眞不知今年明年尙在否?」余等眞如阿难一时昏眛无知,而未能实时
礼师请师住世也。师当以全发赐余矣。师每日散步,经行时,喜登雅
安城头(驻地侧即城头),眺望河山风景。余每侍师左右,俯身躬腰,
请师扶我肩头,以便上土坡而登城头也。斯时也,余始嗅着师腋下,
乃至全身,发出有似沉檀而非沉檀之清香,阵阵扑鼻,始悉此戒香也。
顿使我信毛倒竖,信念愈增矣。

3、安忍颅碎:当红军之入康时,康定全市草木皆兵矣。依师修
学之汉僧,及藏族人士,请师暂避木雅乡为善。师曰:「无妨!」不愿
离山出走。而徒众已将马匹备就,促师上道矣。始决定往木雅「古洼
喀」寺,以此寺活佛,师与之友善,多年未见,亦当相晤也。起程之
日,牵来一匹健壮烈马,以师体胖,非壮烈之马,难能乘载也。然而
知马性烈,牵马者应将马牵出寺门,谨愼将事,扶师上马,持衔导马
而行也。彼等疏忽未计及此,在门内草地上,扶师上马,即撒手走开。
寺门栏为一坚白整石条,师刚上马,马即奔腾,师顶碰石门栏上,砰
然巨响,而马已驰出寺外山坡道上矣。师以手掩其颅顶,徒众趋视,
师以定力坚持,但曰无妨。如是抵古洼喀寺,驻约三月之久,亦如常
态,众未察觉师之伤情也。后来返跑马山茅蓬,仍如常无恙,众亦未
察觉师之伤情也。直至住山数月后,师示现圆寂,荼毘后,始见师顶
被碰处颅骨,裂如碎瓷,始悉当初伤情如是之重!众皆咋舌惊叹,当
初颅碎时,非同小可,如在常人,或早已倒仆而毕命矣。师运用何力
而能如是安忍者耶!

4、寂如入定:师回山驻约数月后,始现病象,师似预知,不欲
服药,徒众坚请延医诊治,师不欲多言,但作右胁安祥而卧。延中西
医来听察内脏,及呼吸脉搏等状,皆言正常,并无病征。至第三日,
胡汝严居士,师之信徒也,精中医,跪师榻前,以手诊师脉,低声谓
众曰:「如是非常调柔平匀之脉息,此方入定之相也。眞住定已,脉
息将全停止也。」少顷,彼释手而起,泣下数行,向师顶礼,谓众曰:
「已入寂止矣。」众始悉所谓「安祥示寂,如入禅定」之象,即今师
之所示现也。师逝世时,享寿六十有二,所有荼毘舍利全造泥佛像,
装入银塔中,奉安于跑马山茅蓬中,作众生供养之福田焉。大哉吾师!
戒德生香,定力高深,慧如海洋!常转法轮,光被汉藏,后学楷模,
永誓难忘!

十九、张姓灵童

凡属内道无不承认转世之说也(此为因明成立三世定论之理),然
而肯定其为某某之转世,除少数确有肯定之证据者外,大都不确也。
恩师常言:「所谓活佛灵童,十有九非必眞其人之转世也。惟彼灵童
为一有福分者转世,为较确实。盖若无福分者则不能承受其现成之宝
财受用,及徒众眷属等也。」当具恩上师充格西在雅安讲经时,一日,
雅安佛徒等领一年甫十龄之男孩,来师座前介绍此孩之灵异,乞师观
察。众言:「此孩生于雅安城内菩提街张姓药行家中,甫二岁时,有
西康巴塘某喇嘛寺喇嘛数人来雅,按图依方,及生辰特征,追根穷源。
最后寻至张姓药行中,请出此孩一观,有无指定特征——头部顶有红
斑。细视果有红斑,当即肯定为其寺某某活佛之转世灵童。并请雅城
驻军团长张修亭之妻,因彼为理塘藏人,通汉藏语,为作翻译,向张
家说明寻觅灵童之经过。现已依据肯定之证据,决定此孩为其寺活佛
之灵童,愿不惜财物,以换此孩,迎回寺中登位等语。

尔时,张姓开设药行,富有巨资,孩父言:「吾不信此种说法,
自家孩子,岂能以财易,虽万金莫赎也。」坚决拒此要求。喇嘛等不
忍去,住雅徘徊于市中,每日必到张家一视其孩,每日必洒泪而去。
团长妻虽为藏人,亦无法助其成也。喇嘛等无可奈何!决定返寺,最
后一次邀团长妻同来张家,与灵童告别,而对孩父言:「我等不远千
里而来,为此灵童,今君家不施此童,吾等固不能强也。然而须知依
密教规,有法强之,使舍此躯,另转世他处,以此至迟不能陷此灵童
至十二岁尙在俗家也。于此年限中,君家如有转意,请由团长夫人转
我等一信,我等决备礼来迎归寺。否则,此种灵童亦决无住家至十二
岁而不夭者也。」等语,喇嘛等去矣。不久,团长之妻亦死矣,而张
姓药行从此日益运乖,时至今日,生计亦维艰矣。欲舍子以供全家,
而已无门路以觅旧踪矣。以喇嘛等觅此灵童之事,早遍全城,咸知此
孩为灵童,犹以我等为张姓邻居,每留意此孩之行动,有二特点:一、
为此孩从能学语,直至现在,始终不呼其父,只呼其母。二、依俗议
童婚(即幼年时与幼女童订婚),或对孩戏言,将以某女孩为汝媳,此
孩必病,不食不言,但终日喝水嗽其口,亦不服药也」等语,彼等言
罢,余观孩相,端方清秀,请师观之,师观已而言曰:「此固眞灵童
也,惟久居汉俗家中,污秽多矣,岂能久乎?!」言罢为之叹息不已!
瞬经一二年矣,一日,彼张姓之邻居乔君,余之同学也,忽来余家谓
余曰:「今日晨张姓灵童死矣,年甫十二岁也,童初患感冒,但不肯
服药,有时口中喃喃,不知诵何语,但呼其母为之多燃明灯,以盘盏
注油燃灯已。谓其母曰:「我当速回寺也。」母以手掩其口,令勿作是
言。少顷,童言:此屋不净,我不坐此榻上,乞母将卧垫置于大门外,
铺垫于门外已,祈母扶彼出门外,童即端坐于门外而逝矣。余闻而谓
乔君曰:「信乎吾师之言也,此固眞灵童也,惟久居汉俗家中,污秽
多矣,岂能久乎?!」
二〇、谯章甫

章甫,余之童年同学也,余赴康学商时,彼亦弃读赴渝入药行当
学徒。后来,渝行调彼来康当店员,彼与余及赵遐昌,旧友重逢,甚
感欢洽!以此章甫日与余及遐昌游,日益接近净业,而于具恩上师充
格西前,皈依受优婆塞戒焉。章甫信念诚笃,修学亦勤,后返雅安营
兑换小摊以谋生,居家事老母,朝夕持诵仍不懈。一日,彼闻余回乡,
来家相晤,谈及净业时,余察彼眉飞色舞,神情异常。细询其底蕴,
章甫谓余曰:「近来我境界大不同矣!每诵经时,形形色色之非人,
难以数计,咸来座之周匝,匍匐听经也。而左邻右舍之墙壁,突现无
阻之相,能见其中人物。有时,此无阻之相,突变为未曾得见之美丽
地方矣。」言时,意甚自得也!余谓之曰:
「君切勿执着于此幻境,幻
境不能除吾人之三毒烦恼,且有时益增烦恼也。净业之增益与否,要
在自之恶行日减,善行日增也。」章甫虽唯唯诺余言,然仍味着其幻
境也。一日,余过其兑换摊小憩,彼张目神呆,良久,含笑不言。余
询其何所见?彼曰:「非此现前之市面,而为另一外国市场,得未曾
见之洋楼大厦也。」余深忧之!

不久,余将随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赴峨山,彼亦坚请随师前
往。当同师宿峨眉县城旅舍楼中时,师跏趺坐榻上,余正诵仪轨,章
甫突起座,于楼板上向空中不断礼拜。问其何故?彼曰: 「见有无数
菩萨由前面空中冉冉而过,有如漂海观音者、有如捧钵弥陀者,但均
只见上身,下部皆为云烟遮盖也。」余即以彼情禀师。师言:「如是现
境,为错觉、宿习、非人之加持等缘聚而成,此厄障也。非人加持之
厄重者,如康藏中之一类小活佛有时现神通,预知他人事,然而障重
者,每因此而神情顚倒,不久即死,而作彼非人之眷属矣。有此厄障
者,净业将日退,烦恼将日增,宜多修忏罪积福之法,则幻境神通渐
寂,身心复归正常,而入于善法矣。否则,危险殊胜也!以薄福者,
不精进则已,每一精进修学,则遭非人之嫉忿,从而祟之也。故修学
之先,应多修忏罪积福也。」余闻师开示,至诚礼师而言曰:「旨哉师
言,使余等受益匪浅也。」然而章甫虽亦闻师语,仍现顚倒之神情,
而未退也。朝峨山毕,转道嘉定往乌尤寺时,乘舟过「肖公嘴」 ,三
江合流,汪洋如海,浪急滔天。章甫睹江而笑,余急解下最有加持之
佛像佩于其身,而紧握其两手,盖恐彼见大江为极乐世界之莲池,跃
身而入其中也,幸安全返雅。经数年后,闻章甫在天全一带茶公司中
当职员,净业似已日退矣,此为一九四五年以前之情况也,此后,不
悉彼之情况矣。鉴于章甫之行态,使余得警省,获益良多。呜呼章甫,
子亦为吾人之一善知识也欤!

二一、智禅师

智禅师者,为随大勇法师乙丑留藏学法团中之一比丘也。驻康定
跑马山茅蓬,依止具恩上师充格西座前,学修宗喀教法有多年矣。师
为人沉默寡言,住自静室中,不乐随众上殿,偶入城市中,喜在彭锅
庄彭老居士家中坐,然而入座已,仍半日不作一语,起座即告别而回
山也。有时返汉地,路过雅安,必住宿于「三元宫」老比丘僧缘镜师
处;盖缘镜老和尙亦老修士也,为峨山有名方丈长老月山之传徒,终
身持大悲咒,以其大悲水治病,峨嘉一带得其救治者甚众,以此众呼
之为活神仙。余先母临终时,余即请其来家助念,母最后暖气由顶门
上腾,约一时许始尽,泥丸发脱光如拇指头圆,多谓此为生净土之瑞
征也。以老和尙为一戒行精洁有修之士,故佛徒咸敬之而喜亲近之也。
余返雅安,每喜与之亲近。

一日,余过访之,入其禅室,见室门后,贴有纸条,细视之,标
题为「智禅师显示眞迹」,下书大意谓:「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智禅师
突来此室,问其从何而来?将往何去?师答: 『从内地来,将往康藏
去。我看长老亦往康藏去为佳!』言罢坐下,我请师暂坐一时,我去
为师造饭。师言:不用饭。为之斟茶,师但喝茶漱其口而吐出,遂不
再喝。少顷,与余告别,言须赶往前途,不在此宿也。师去后,约经
旬,有从康定跑马山赴内地僧人某师来此借宿,余问其智禅师早抵康
定否?僧惊问:『有何智禅师之来康定也?智禅师早于某月某日,圆
寂于康定跑马山,荼毘之日,余犹参加也。 』余闻僧言固惊愕!然犹
以此僧或不喜智禅而故作如此之言也。事复经旬,有与余友善之僧人
从康定来,余复问之,智禅果早圆寂矣。余思智禅与余善,故显示眞
迹来促余速赴康也。」等语。余观纸条已,笑问长老曰:
「此果眞情乎?」
长老曰:「正因眞情太奇!故书之以志不忘而贴于此室之门后,余不
久决赴康也。」不久,老和尙果赴康矣,驻锡甘露寺,有时来康定住
观音阁。数年后,得悉长老圆寂于康矣。余以示寂后复现身之事迹,
在印藏大德中,固亦有之,如「那若巴」之事迹是也,然而此为已得
不共悉地者,方能如是,然则智禅师抑为已攀登高峰之士也欤?

二二、曼荼罗主尊恩师昂旺朗嘉大师

百部曼荼罗主尊金刚持恩师名难赞说昂旺朗嘉大师者,西藏拉萨
色拉大寺附近贫农家子也。师甫八龄即于色拉寺下院中出家为僧,即
能随众上殿诵经赞,击铙钹合拍以供修佛事。依考得格西学位之胞兄
以为师,兄甚严厉,常施鞭挞,策师勤学,期师有成。师果不负所望,
年事稍长,即已成为学班中之翘楚矣。立宗辩难,四座惊服!以此有
施主愿供师考格西供众之费用。师考得最优等第四名格西学位后,于
显教经论之基,思入密宗修法之海,依师颇邦喀大师,获得大师喜悦,
将所有宗喀巴大师传来之显密教授甘露,如瓶泻水,无余倾注,成为
颇公门下入室弟子中,有数之不共高足。师持戒之严,如牦牛护尾;
习定之勤,寒暑不辍,既得定已,更求中观。为积资忏净,朝夕礼拜
于文殊曾经加持之岩下,一日,五体投地,顿觉胸间有利刃刺入其心
中,此为文殊慧剑之加持于师也。从此眞正中观应成派空性见,师通
达无余矣。师体形魁伟,颅骨凸起指粗条纹,盘绕曲结,成一「阿」
字,满布顶上,眉间有一线粗白毫,长约寸许,门人每以颅顶阿字问
师时,师笑曰:「此为严师鞭挞后,长起之包块也。」师学成后,初任
广化寺堪布,继后来康,得西康当局及僧俗二众之敬重,请转法轮,
整理佛教,祈师指导。计师在康、雅、蓉各地弘法,前后约十余年,
余始终依师,并作师法语之翻译焉。以此因缘,师恩所传教授甘露,
如我记忆全圆者,实无二人,以此所有师传显密法露,我义不容辞,
已有所结集矣。此固为显然易见之师恩、师德也,然而师德,隐显示
现,不可思议,穷劫难宣,何况恩师持戒精严,从不外露,以故只能
见师依菩萨律仪,为调伏粗恶众生,为饶益有情故,不得已而示现之
不可思议功德。余为令有缘有情,对师益生信念,能增福德故,略记
数端于此录中,应知此为恩师密传中之眞实事迹也。

一、伏粗恶者:从清代康、雍以来,即在热河建有「承德寺」,
在北京建「雍和宫」,在山西太原五台山建「五台寺」
,在四川懋功建
「广化寺」。此为内地四大喇嘛寺,四寺住持堪布,均由拉萨达赖喇
嘛委任之。恩师考得格西及依师学成后,接达赖喇嘛委任为广化寺堪
布之上命,知为苦差也。盖四寺中以此寺为最苦,地处边荒,人性粗
恶,寺产基金,薄弱难济。凡受此委者多借故推诿,不愿往任。师以
住持宗喀圣教为念,愿实践此菩萨难行,不辞劳苦,而来到广化寺任
堪布职后,为教育僧众,初当整理僧粮。始悉所有僧粮地产,全被当
地土豪恶霸等,强夺霸占,僧众已至托钵无门矣。

师不得已赴成都向四川当局诉此苦情,获得当局给予饬追还僧粮
地产之命令,及保护该寺之布告。然而一纸空文,不但难鎭豪霸之魔
力,且更触动其恶横。恶霸头子杜铁桥命其爪牙荷枪实弹,于拂晓时
袭击广化寺以图报复。暴徒等登梯踰寺墙而入,寻人报复,至外室见
贾孟康,知为师之办事翻译,立即开枪杀之。师闻枪声,知为暴徒等
入寺行凶,师立即挺身而前,解僧衣敞开胸脯堵住暴徒枪口而言曰:
「汝等勿杀其他一人,一切事均我为之,请杀我也。」暴徒曰:「正合
我等意,我等正寻你而杀也。」言罢当时扳机瞄准师胸间射击,殊知
枪不响矣,一枪不响,另换一枪以击,亦然不响,当换三枪再击时,
空中霹雳一声巨雷,屋瓦震动,狂风大作,滂沱将至,暴徒急扳机仍
不燃,立即呼哨相率而逃出寺。斯时也,滂沱雪雹,倾盆并下,飞沙
走石,天昏地冥,道旁大树,翻根而倒,大有天翻地覆之势。暴徒等
骇昏,有倒仆于途者,有匿厕中战栗不已者。如是约两句钟,风雨始
停。视贾孟康卧血泊中而未死,盖弹穿其小腹与臂,臂骨髓犹不断流
出,呼痛不止,其地医药两缺,无可奈何中,唯依求加持也。师急以
颇邦喀大师之发及鼻血干末,于热铁上炙发研末和鼻血而灌之。如是
三日其痛止矣,再加服加持丸等,约半月腹臂洞口已合,竟获痊愈矣。
此时寺僧从外县请来德国西医,西医睹此,详问治疗经过情况已,瞠
目咋舌惊叹而言曰:「臂犹可说也,小腹前后洞穿,肠及器官难无伤
断,且未经消毒,何能有如是之愈合者耶?你等之秘密教中,眞有难
解之秘密也。」寺僧谢其来寺,备夫马送之而去。师之罗管家对余言:
「师事前似有所预知,盖见贾孟康总是叹息流泪也。」经此一度,恶
霸等愿与寺妥协,不再寻衅报复矣。

二、安苦难境:寺虽暂得安宁,然师之顺缘每不具,而拉萨方面
照例无贴补接济,师只好赴成都,盼能求得顺缘。闻成都昭觉寺有挂
喇嘛单之规(该寺第二代传祖为喇嘛),率管家等共三人来昭觉寺挂单
宿食。寺方丈及执事僧等,见师等为穷苦喇嘛,欲不允,碍于旧规难
破,欲允,思对彼等无利且添麻烦,于是思得一使人难安,自行他去
之计。将师等安置于后院竹林边之一矮屋中,屋矮地潮,夏末秋初,
气候炎热,入屋如在蒸笼中,且屋近竹林,无数蚊虫常聚室中,难可
安眠。寺僧聊为敷衍,日送来不多之清粥淡饭,聊维身命不绝而已。
师安之晏如也。经旬日矣,彼方丈思:何故尙未见喇嘛搬出寺外而他
去?彼藏人岂能耐如笼之蒸热也欤?岂能耐难饱之清粥也欤?岂能
耐蚊虫之吮吸也欤?当探视之也。

清晨拂晓,彼方丈惟见师结跏趺坐于室中榻上,勤习禅定;傍晚
炎热,见置一竹椅于竹林边,师仍结跏趺坐于椅上,端肃庄严,如入
禅定。所奇异者,千万蚊虫,飞至师身边,距师尺许,咸不敢近,结
成圆圈如佛背光者然,但闻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而已(以上为方丈后来
逢人发露忏悔己过时所说语)。彼方丈睹此情况已,翌晨亲来师前,
下僧衣,恭敬礼师而言曰:「大德来此,我等诸多怠慢!请大喇嘛移
住于我方丈室侧,彼处凉爽幽静,无多蚊虫,更好修禅也。」师允如
所请,移住其处。每晨,彼方丈享受之银耳羹,亦亲自供师一碗,每
餐迎师于方丈室,进上好之素馔矣。方丈每向僧俗佛徒等谈此事迹时,
每合十当胸而言曰:「余一生仅见此蚊虫聚结之圆光奇观也。余等惭
愧、惭愧!当忏悔、再再忏悔也!」

三、立降甘霖:次年夏,师复来蓉,仍住昭觉寺,方丈及执事僧
欢迎备至矣斯时也,气候酷暑而久不雨,各地设坛祈雨,经多日无灵
应,正计无可出,彼方丈见师来,与寺僧商曰:「彼喇嘛实一不可思
议之人也,揣喇嘛定有求雨之法,吾等曷一求之,否则天旱成灾,只
本寺一千多亩田土若无收成,全寺僧将难以过活也。 」方丈及众多僧
伽齐来礼师请求时,彼等当然不言为其本寺,众口一词说:「祈大德
悲悯无数有情将受灾荒之苦,修法速降甘霖为祷!」师允如所请,但
嘱须觅一清洁之泉源。寺僧曰:
「本寺后院有一『龙王井』,泉清水深,
传有龙居之,故名『龙王井』也。」师曰:「甚善!」于是即日布坛于
井畔,布坛毕,师方入坛修初段法事已,天色即骤变而阴霾集,全段
法事甫毕,立即倾盆大雨矣。降霖二日,四境得苏矣。一日,师在寺
外阡陌间散步,见方丈来,师与彼谈及农事,极赞此间地力之旺盛,
禾稼之茁壮,堰水之清澈。方丈言:「固如师言也,然依稼情而言,
若能再降一次旺盛甘霖,则全苏矣。」师闻言,立命管家回室取糌粑
及碗盘来,取来后,师即在灌田之沟渠边坐下,取渠水和糌粑作供龙
王食子若干置于盘中,就地立时诵眞言。诵毕,甫将食子倾入沟渠中,
即有雨点稀疏降落,师言速回寺,至寺室中,已倾盆大雨矣。彼方丈
常谓人曰:「余一生未见有如是之法力者,祈雨如儿戏,但作少许食
子倾沟渠中,立降甘霖也。」其实匪独此也,余侍师在雅安弘法时,
师每修法祈雨,必立降甘霖,如是有多次矣。余闻诸师云:「菩提心
成就者之功德,一举手以摩顶,一吹气而为加持,立生效用。朴普觉
•昂旺绛巴仁波切为近代修菩提心成就之大德,当拉萨洪水为灾时,
师书其名于纸上命投于水中,洪水立退。以此应知恩师为成就菩提心
者,故能立降甘霖也。」

四、应机示现:当师在拉萨颇邦喀大师前,顶礼别师,将来汉土
时,颇公为师记别曰:「汝他日在汉土,将遇四川之刘公,彼与汝有
缘,切勿忽之!汝之事业,将得彼之援助以成也。」约在一九三一年,
皮河失守,廿四军军帅刘,败退雅安,雅继失守,刘向荥、汉一带撤
退,越大相公岭时,刘遇师于山麓人家。斯时也,刘固惶惶不安其能
否存在也,以此礼师祈师一卜之,师略作卜状即明显开示曰:「请勿
再奔驰,在此暂候数日,七日时到,将有好消息来,雅河以上仍属公
辖也。」果至七日,彼叔侄为敌之刘湘,对叔敌意已减,划雅河以上
归叔管辖矣。定局后,刘迎师至雅,从此无吝供师,请师弘法,整理
佛教,祈师指导,并盛供藏中诸德及僧众,直至师最后返藏也。果如
颇公记别所言,师之事业,得刘之援助实多矣。以此余识及当初在山
麓人家作卜之事迹,实为吾师依颇公之记别,不失此一时机,对应化
之机——刘公,为调伏彼故,略示现神通耳!

五、解危安众:当班辕人众勾结土司,在旧西康甘孜兴乱,杀刘
军驻甘之团长,缴其驻军之枪械,进占关外道、炉、甘、瞻各县,势
将进取康定,而并呑康区为班辕所有,且蒋中央亦暗助彼等以灭刘也。
斯时也,刘兵力薄弱,赖川中军友等之助,急调邹团赴康抵御,蒋中
央虽派来张笃伦故作调停,但其关键仍决于战场之胜负也。班方及土
司之兵力,实超刘军二倍,且其枪械尽为新购自外国者也。调停之使
虽已由康定出发,然而班辕及刘军均知仍在于一战之胜负以决之也。
刘与康中人士咸来祈师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修法解此危局以安康众。
师允如所请,当即修请护法等法以解之。调停之使将抵前线之前夕(尔
时余亦随张助其办事),班辕及土司尽其全力,来铁骑千余突然夜袭
刘军阵地,盖彼等计划此一妙计(计确为妙,其夜刘军原无备),认为
以此一战决可歼灭刘军无遗也。殊知事出彼等意料之外,护法加被使
住在山头之牧民见彼等调人马之行踪,而来刘军阵前报此机密矣。以
此刘军有备,严阵以待。彼等突击枪声响后,刘军还击,火力之猛,
有如雨点密集,无隙可避,遍山漫野,尽见为刘军阵地,不知有若干
万人。但见黑衣军布满山头(实际刘军非黑衣也,此为俘虏口中所说),
冲锋两次不逞,来敌均如球落瓜滚,滚下山坡,敌人全队凄呼败矣!
齐顾命而溃逃,残余遁边远之区,溃不成军矣。从此一战定局,全康
民众亦得安矣。调停之使亦惊刘军何来如此之壮大军力也,细探之,
仍仅邹团尙不及一团之兵力耳,彼使亦惊叹不置也。

以上五则,略示师德隐密,于严持不露中,不得已而示现之少许
不可思议之事迹耳!实际恩师内证功德,余岂能道其万一者哉!

最后,一九四九年,恩师返藏,余亦返蓉家中矣。此后恩师情况,
日久未悉。至癸丑春,余撰《明灯颂自释》至圆满次第中,随灭收摄
次第甫毕,忽有法友前来告我恩师于拉萨示寂消息,年月情况,苦难
明悉,闻此霹雳,悲痛之余,余当于《明灯颂自释》中,作有一愿文
曰:「鸣呼痛哉!値此末法,恩师灭度,一何急耶!二轮既没(康藏人
士,皆尊颇公为康藏之日轮,康萨仁波切为康藏之月轮,二公均于三
十五年前示寂。),师星复陨,大地冥闇,众失依怙!指引群盲,依
何为继?赖师加持,撰斯遗教,此法永显,即师常住。诚祈护法,执
行事业,护此法炬,长辉不灭!愿导众生,永作明灯。」

二三、颇公数事

颇邦喀大师者,化身应世作弘法度生之菩萨摩诃萨也。诞生于藏
族贫穷人家中,童贞出家于拉萨色拉大寺下院中,师学习经论,无难
通达,盖宿世之胜慧使然也。弱冠入密宗院修学,师以顺缘不具,粗
毡僧衣,补缀百结,一衣常着,以此虱亦丛生矣。虽见虱群从其衣缝
络绎不绝而出,然而师因勤奋于修学,不顾之也。一日,密院中,布
彩土曼荼罗,本依传规而造,以作学僧实习之用也,密院院长即堪布
亦来视造作,师顶礼院长堪布而陈己见,指出曼荼罗中某处应为何色,
某处应为何形,方合密续教义等语。堪布答曰:「今此曼荼罗造法,
本依传规而作,毫无错误,然汝之言,确有根据,吾当重视而研究之
也。」以此对师甚奇之。一日,密院护法殿降神,彼神之替身喇嘛,
神入其身中已,突张目四望,持一哈达急趋殿外,四周遍寻,至僧会
大殿中,双手捧哈达而供于僧衣百结之师前,顶礼百拜,牵师绕殿而
言曰:「大德颇邦喀之转世化身,吾在此寻得矣。」以此颇邦喀静修茅
蓬之僧众亦来迎师登位,从此师以颇邦喀呼图克图之名称焉。此后,
大师访师求学,一意专修,获得成就后,继做弘法利生等事业。余认
为除宗喀巴大师外,恐无与伦比者,盖大师已成为康藏唯一之法幢,
众尊为西藏之日轮也,以此欲表大师内证功德,难可言宣。以余依止
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为时颇久,师为颇公之不共高足,从师口
中所露少分之事迹,为念不可思议之师德,而生信念,能增福慧故,
余记之于此录中者,略有下列数则也。

一、彩虹成幕,像飞舍利:大师思及欲速速成佛所依法宝,为宗
喀巴大师之「菩提道次第」,然而当时藏中道次第之传授,将近断绝,
惟闻后藏「伦珠仁波切」为此一教授之唯一法幢。于是大师不远千里
徒步至后藏访师(尔时颇邦喀茅蓬亦甚清苦也),获得伦珠大师所有法
传教授已,伦珠大师喜谓其所有门人曰:「法传已得人矣,彼颇邦喀
者,吾之替身也。」依止伦珠大师多年之大门人等闻师言,心犹未服,
以初来不久之一青年僧,其心中未必尽能受持师传教授。有一时间,
伦珠大师故以有疾,不能说法,而命颇邦喀大师代彼说法,听众迫于
师命,只好咸来听讲。颇公甫登座说法不久,而虚空中顿时天雨瑞花
(据说后来颇公说法,无有一次不天雨瑞花)。师演说至难闻难得之语
诀教要时,十数彩虹交织于法座上空,而成一大圆光幕矣。来会诸人,
睹此瑞相,闻师所说,同声赞言与伦珠大师无二无别,欢喜信受,赞
叹不已!大师从宝山获宝而归拉萨。尔时,拉萨能转此全圆法轮者,
实无人也。以此得达赖喇嘛与诸法王之上命(未有上命不能任意登大
座说法也),大师得登大座而向全体僧伽转菩提道次第法轮焉。一日,
大师登座讲经,座倚墙壁上,本贴有汉土木刻十八罗汉纸印画像四条
幅,大师说法甫时许,纸印罗汉像上突飞下舍利来,为数甚多,以此
在座之周匝听众,有得一二粒者,有得四五粒者,乃至多粒者。此一
像飞舍利事迹,藏中无不知者,此罗汉像之舍利,亦为众目所共睹者
也。

二、访师得传,岩窟显迹:当颇公在伦珠大师前,获得「道次第」
教授已,欲进而求密之眞传,向伦珠大师请求时,伦珠大师指示曰:
「汝欲获得深密之眞证、眞传口诀教授,吾为汝指示一眞证悉地之明
师。此一大德在康藏交界处某村落中,着俗家装,腰束带数匝,体伟
鼻大,面有微麻,常为人放牧于山中,盖获得成就后,隐迹之士也。
吾予汝一函以求之,事或有济。」颇公别师后,依师所示,到某村以
访之。获得线索,知此师每日将从某道上山放牧已,颇公于其必经之
途中以候之,果见如师所说形相之人来矣。颇公向之恭敬顶礼已,而
说明来意。彼人曰:「我一牧奴耳,岂有如此之修德者耶?」坚不承
许。颇公不得已呈上伦珠大师函,其人阅后而言曰:「当怪汝师多言
我迹也。既是如此,每日汝来此山中放牧处,吾当有所示汝,孺子或
可教也。」颇公如师约,每日受教,学「胜乐金刚」之密传教授。如
是三月,全获师教已,而别师返藏,此即颇公所有门人应顶敬之无上
大师,以名难赞说故,皆避师讳,只称「要仁波切」(义为大宝师父)
者也。颇公依要仁波切所记别,得法传后,将在藏中何山何洞专修其
法,而得成就。后来,颇公依师记别之处,寻得其洞,洞顶为一如颅
盖之大盘石,其上现有天然现出之「胜乐像」 ,颇公即于其洞中闭关
专修,洞外下边筑小土屋,为二三门人侍师护关之所。约经三易寒暑
矣,一日,门人闻师洞中,砰然一声巨响,急趋师洞,详问何故?师
但言:「无何异状,甚安好也。」门人放心不下,细视洞中,见洞顶有
一线曙光下射,细察其处,始知如颅盖之盘石洞顶上,新现一如人颅
顶大之凹痕,且凹痕已震裂有缝矣。门人问故?师仍但言:「甚善!
缘起甚善!」而不作他语也。余问恩师此何故欤?师言:「密法圆次成
就时,不可思议之功能,偶尔使身上腾,头颅冲破其洞顶盘石也。」

三、邪神为灾,住定无恙:当颇公应请,来康昌都一带之途中时,
此一带有不少之苯教(西藏原有之神巫教)及旧派之寺庙。因其中有贤
善因缘者,经颇公教化,都改邪归正,改变其寺为宗喀法派矣,以此
触动其护教之神,齐来为灾也。(颇公曾言:彼邪教之人尙易化,彼
邪教之神不易侮之也。)一日,颇公于途中,撑帐幕宿于一山坡下,
夜半,幕后山洪暴发,山崩地裂,声如雷鸣而来,盖泥石流直向帐幕
奔来也。门人皆相顾而面无人色,颇公立即跏趺入定,滚滚石流直奔
幕后,突分左右两股而向他方流去矣。至拂晓,风雨停息,石流亦止,
颇公出定,笑请门人曰:「彼邪教之神,眞凶毒者也。」门人问师住何
三摩地而得无恙?颇公言:「适住入『能怖金刚护轮』中,彼神无隙
可乘也。」
四、他派谋害,遇师得救:颇公弘宗喀巴大师之显密教法,固不
遗余力也。以此一切邪门教派中,有善缘者得颇公教化,改派归宗者,
亦复不尠矣。然而其派中,有一类执派为敌者,亦有多人,彼等暗谋
最毒之计以害颇公。觅得精于咒术及巧施密蛊剧毒者,以咒毒并施之
计而害颇公。用巧计进毒,颇公服之矣,用恶术诅咒,颇公亦中其术
矣。此在一般定力修德薄弱者,早已立即毕命矣,颇公以定修两者之
力,虽能暂抗之,然而为期日久,内毒全发,已现皮乌甲黑,神志不
明之象。斯时也,藏中修密内证特高之大德,唯有颇公之师「达波多
杰羌」(即传颇公枳达嘛呢度母成就法之上师),尙住达波茅蓬中。颇
公急往师前求救,达波大师一见情形,大惊咋舌而言曰:「此咒毒并
施之不可拒也!」立即为颇公修法以解之,并运用内证之功能,以掌
击颇公顶门,颇公立即从口中吐出一动物,形如蝎虎。达波大师复入
定细观,照见彼作诅咒者所埋藏之咒轮处所,至其处掘发之,其咒轮
中有颇公之衣物头发在焉,立毁其轮,从此得救,皮肤甲色,亦日渐
复原。达波大师开示曰:「咒毒齐攻,虽有修德,亦难抗御,以此藏
中有修之大德,遭此毒手者,颇不乏人。故对外来飮食,当提高警惕,
自之发爪,不可轻易与人也。」据悉颇公到晩年,有来求发爪供养者,
侍者请示可否给之时,颇公曰: 「凡求者咸给之,吾至今已不惧彼等
之咒毒齐攻矣。」

五、奉师圆寂,舍利造像:当伦珠大师将届九十高龄时,颇公为
念师恩,迎师来颇邦喀茅蓬「扎喜却岭」(义为吉祥法洲寺)驻锡,以
便日常侍奉。伦珠大师者,为眞正观自在菩萨化身再来人间之大德也。
期颐之年,童颜鹤发,犹日诵六字大明多万遍,其臼齿有天然长出之
观音像;大师主持宗喀巴大师菩提道次第之法幢,弘法利生,不断精
修,早已证得菩提胜果。颇公为其唯一承传衣钵之得意弟子,迎师驻
锡后,颇公每日晨昏必礼师问安好!师每日之飮食起居,颇公必亲自
服劳,侍立师侧,师曰退方退,如是约三易寒暑矣。一日,颇公于师
前问安已,师曰:「暂且勿退,今夕当长谈,吾将有教要示汝也。」于
是开示颇公今后应如何观机弘法,应如何摄受弟子,应如何精修,及
速证菩提等要诀教授已。颇公告退时,大师复谓颇公曰:「今夕长谈,
明日晨间,不需来问安可也。」翌晨,颇公遵师命未礼师问安好,日
已至午矣,师门窗犹紧闭,始推户入室,见大师结跏趺坐,双垂玉柱,
早已示寂矣。颇公不胜悲痛!始悉昨夕长谈之由也。于是颇公于师灵
前,大兴供养,发大弘愿,亲自主坛依法荼毘,发现五色舍利,难以
数计。颇公当即铸造如人量伦珠大师鎏金铜像二尊,分舍利为二分,
分装二像已,以一尊奉安于色拉寺中,以一尊奉安于札喜却岭茅蓬中,
以作众生供养之福田。尙余不尠舍利,颇公命塑工以蜜泥少许粘集舍
利,精工细塑成一尊不及二寸之伦珠大师之像。颇公奉安此一尊无数
舍利聚成之像于一金制小佛盒中,常佩于自之胸前,以志剎那不与上
师相离也。

六、预知时至,住定示寂:当旧康区欲建一佛学院时,恩师昂旺
朗嘉(因事称名)自谦,向大施主刘公进言,以迎请颇邦喀大师来康主
持院长为当。刘自公遵师命,派人持恩师函赴拉萨,启请颇公矣。颇
公十分喜悦,谓来使曰:「余年老体胖,固不适于远行,若离此远出,
恐此间僧俗亦将咸来挡驾,然而为弘法利生,护持宗喀教义长辉不灭
故,虽死亦不辞也。吾当设法由藏南迂回远道而赴康。惟是善业多障,
能否如愿,尤须观待于汉土之福德因缘也。」不久,颇公起驾,迂道
向藏南进发矣。一日,行至途中,突死一骡,已距达波茅蓬不远矣,
颇公已有所预知,立命其管家(颇公之侄也,公极爱之)速返颇邦喀茅
蓬(不愿极爱亲人在近前生障),将茅蓬什物资具清理,登记一册,然
后,再来此达波茅蓬为要也。管家遵师命去讫,颇公安抵达波茅蓬后,
次日,略现病象,仍照常诵修;第三日,颇公于座上结跏趺而端坐,
安然入定,此为颇公之常态,随来门人及僧众,不以为怪也。良久,
门人以手探知呼吸已断,此亦为颇公每入定之常态,呼吸断,腹亦不
鼓动,众亦不以为怪也。如是二三日乃至六七日,过去曾经如是,众
亦不以为怪也。如是经旬余矣,众始惊诧!立以此情报管家及拉萨有
关诸方。尔时,驻拉萨孔庆宗闻此康藏日轮之非常消息,彼亦赶至达
波茅蓬视察情况,以便与汉土有关方面报此消息也。孔赶至茅蓬时,
管家亦到,然而颇公仍住定如前,身不倾斜,特别是不现红白菩提双
垂玉柱之象,乃仍住定中,心识尙未离躯之征也,以此不能移动师身,
唯有静待征候之来。如是候至已二十一日矣,红白菩提始现双垂玉柱
矣。徒众始作供养三宝,及荼毘等事。荼毘舍利,亦分二分,造像两
尊而装入臓,仍以一尊奉安于色拉下院,以一尊奉安于颇邦喀茅蓬中,
以作众生供养之福田矣。如是事毕,孔始将此情况,转告刘自公及各
方也。尔时,我等在康闻此详情已,同声悼曰:「呜呼颇公!斯时灭
度,一何急耶!汉土之福,一何薄耶!日轮西沉,大地昏冥!群失依
怙,以何为继?颇公法流,传来此土,如师常在。 」
诸经论有云:
「成就菩提心者,常有两倍于守护转轮圣王之诸天
神,及守护神众而守护之。其衣物发爪,人天供养,能增福德,非人
不能为害。」等语。以此应知所谓有修有证之大德,指已成菩提心,
已证眞空性而言也。如是有情,即菩萨摩诃萨,彼双具菩提心之福德,
眞空性之慧德。此福慧二德双具之有情,为一切善道天龙八部、人非
人等,皆当前来礼敬而守护之。如是有情,福慧二德之威光,为一切
恶道天龙八部、人非人等,皆甚畏惧而不敢侵犯之。以故如是有情之
衣物发爪,为其福慧二德之直接加持物,正神敬而守护之,邪神畏而
逃避之也。其他不属于神鬼非人为祟之一切事体,以福慧二德之感应,
有不可思议之力,故亦能获得不可思议之加持。盖以福力能除一切非
福之业缘,以慧力能破一切非慧之障碍也(特别是烦恼障所摄之一切
障)。若不明此因由,则于大德之衣物发爪,有护身、治病、驱邪等
之加持力,不明此力所生之缘起矣。然而此亦不过为成立加持力之部
分条件而已,尙需加上信念之因素,及其产生之影响等聚合之基础上,
安立以加持力之名,欲再求立名之义,则不可得;与乎加持力之来踪
去迹,时之久暂,量之大小,亦不可得,故名此力为不可思议也。

云何如是繁说?答曰:「为证颇公、恩师及诸大德,实非凡俗有
情,乃已证福慧圆融之圣者。否则,难生如此录中所记之各种不可思
议之事迹也。以此吾人应对如是诸师大德心生虔信,自亦决得其加持
矣。以颇公之发而言,已如上所述,贾孟康之枪伤,以颇公之发炙而
服之,获得止痛愈合之加持。兹言驱邪之加持,雅安驻军有一名高营
长者,彼住于奎星阁中有多日矣。一日,彼觉有一黑影物,来自彼顶
入其身中,从此彼心神失常,不识亲友,叫嚷乱跳,打人啮物,数人
之力亦不能制服之,住院服药,亦无功效。适有刘公馆中之一仆人与
高营长相识,彼亦佛徒也。彼从恩师处得有颇公之发,见高疯狂状,
立即以瓦片烧炽,炙发于其上待烟起,以烟熏高之鼻孔,烟入鼻,高
即浑身打抖寒战,少顷,战栗止,见其面前刘仆即能认识,握其手而
感激落泪矣。仆当即留发少许于其家中,嘱其家人见高有异状时,立
炙发熏之,如是熏三次已,彼邪祟即无影踪,高亦恢复常态,从此平
安无事矣。以此熏发驱邪之事,传遍当时之雅城焉。」

二五、霍尔德
约在一九三七年,余在重庆边政设计委员会工作。后来边委会机
关撤销,余移住于黄家桠口民房之二楼上,三楼房原住有美国传教士
名「霍尔德」。余朝夕闻三楼上砰砰作响,不知其何为也?见日有中
国人士往彼楼上,余询彼等响声之来由?彼等答曰: 「美教士导我等
作祷告时,屡屡起跪之响声也。」中有一通外语为霍尔德作翻译之中
国青年,为余介绍霍尔德之为人。彼谓余曰: 「霍尔德有道之士也,
眞传教士也。与彼等教堂中,讲究享受,饱食终日之教士牧师等相比,
彼牧师等皆假传教士也。霍尔德不讲吃穿、不怕苦、不怕险,同另一
姓邓美传教士,亦彼之师,亦彼之友,深入非洲最险之未开化民族中,
传播耶稣福音,有不少之非洲黑人,得其教化。彼现拟往中国边地不
易传教之区去传教。彼霍尔德原为美空军尉官,欧战时,空战中,其
所驾机毁,跳伞得活命。此后,彼一心向道,祷告耶稣,效法耶稣布
道作风,不怕艰苦牺牲。得神灵感召,跛者能起之,病者能愈之,祷
告之灵,语难尽述。」等语。余曰:「此非彼耶教中近年来所出之『祷
告派』耶?」彼曰:「似即祷告派也,其他耶稣教会因作风不同均恨
之,无施彼一文者。彼衣敝衣,食粗恶食,一心布道,不顾苦也。闻
祷告派中霍、邓二人即此派之首也。」等语。

一日,霍尔德经过二楼口,见我室中桌上有藏文书本,趋室观书,
但彼此不通语言,霍惟向余翘其拇指一笑而去。少顷,偕一翻译来,
以一书示余,余观之为藏文本《马可福音》,余向翻译言: 「此为藏文
《马可福音》也。」霍喜极与余交谈,翻译在旁作翻译。霍谓余曰:
「我欲往康藏最难布道之区,去传播耶稣福音,已获得藏文福音多箱,
正乏一善藏文语之人,君若能助我成此善举,则实为耶稣之神灵感召
也。」余答曰:「吾不汝欺,余实为佛教徒也,岂能为君传教!」霍曰:
「否!唯有耶教甚善!君不应信他教,当改信耶教也。」余曰: 「君言
差矣!耶教固亦有其救人之精神,亦有训徒之教诫,此属善者也,然
而若以佛教所传之教,所行之道,所获之果,与耶教相比,耶则如星
光,佛则如日月。以此耶亦有光,其光不大,耶亦有善,其善非甚,
甚善而光大者其唯佛教乎!以此余亦当请君改信佛也。」霍尔德闻余
言,勃然变色,怒而骂余为魔矣。余笑而告彼曰: 「魔之一义,若如
君见,不同己见者皆为魔,则君无布道之对象,亦无布道之处所,康
藏更不必去矣。佛教之伟大,即在此也,世界若无一切众生,佛则不
出世成道转法轮,即不布道也,以无布道之对象也。世界若无一切众
生,释迦亦不能成佛,以无生悲之对境,及拔苦予乐之对象,亦无可
种善除恶之对机矣。凡是魔,佛皆思度化之。所谓『魔』者,邪恶之
代名词也,以彼有邪恶,故当对彼布道而度化之,若彼已无邪恶,何
需向彼布道而度化之耶?此如彼已无病,则不需对彼施药也。余初不
知善恶因缘,造恶多端,固为魔也,遇佛后渐改恶行,我魔被佛化矣。」
霍闻余言后,怒犹未息,起而拉其翻译曰:「走!此人魔力甚大!」

一日,三楼砰砰声甚厉,翻译来谓余曰:「请君一观霍尔德祷告,
得神灵感召之奇迹也。」彼邀余至三楼,见霍尔德跪地拳捧其手当胸,
望空呼「赞美耶稣!救此孩子!」能观知其虔诚之态,声嘶力竭,而
继之以泣!同时霍促其旁跪约十岁之孩子,随彼高呼「赞美耶稣!」
孩子发彼高呼。约炊许,孩子顶上胡桃大之疮疙瘩破矣,脓血流出矣。
斯时也,霍更加呼号其祷告,说也奇怪!脓血流尽后,全消炎矣。霍
尔德同孩子倶起矣,霍谓余曰:「子见神灵感召之迹乎?」余曰:「余
赞君之诚!余不赞君之神也。以虔诚之力,金石为开,以此一念之诚,
虽竖一木,立一石,以此木石为神,数月后,彼木石亦有神灵感应矣。
何况耶和华、耶稣为大神也。」霍无言以对。

有一日中夜,余梦至一空剧场,场上无人,台上亦无人,余立场
中,见场四周,有物蠕动,渐近我身,皆半身笔立,昂首吐信,盖许
多大蟒,色绿而红冠,向我围攻而作呑啮之状。余急退至台边,一跃
而上,大蟒昂首向台围攻而来。余顿变为「马头金刚」身像,口中连
呼「舍」字(此字确为马头金刚之种子字)。愈呼而声愈烈,身亦随声
而上腾,竟有大威神力,冲破台顶,飞身空中,而观见诸蟒齐仆地,
盖皆僵而不动矣。瞬即醒来,东方犹未发白也。醒后细思,此梦甚奇!
盖余从未学过马头金刚法也,此何故欤,现身为马头金刚也?此何故
欤,有此梦征之来也?翌日,见霍尔德叫来十余人,搬箱抬柜,迁出
户外。霍见余立侧其面,不与余交谈矣。余见其翻译问霍将何为?翻
译谓余曰:「霍言此处彼不能住,必须立刻迁走也。」我等请霍暂住数
日,候觅佳屋,再迁不迟。霍言一日亦不能住。问其何故?彼亦不言。
临时觅得一破屋,彼亦愿迁其处也等语。余见其搬出之箱中,果有多
箱藏文福音书本,然而遍地丢失抛置,彼亦不顾之,似重其箱而不重
其书,看来似乎不作边区布道之图矣。霍尔德去后,约两个月,西康
当局来电召余回康任职,将行前夕,中夜,余初似梦,觉有人压我左
肩,继即醒觉,仍觉有人压我左肩头,余立惊觉以为盗也。盖二楼窗
户近街边树,以盗从树而入室矣。余急中生智,故作鼾声,而右手暗
起,立刻翻身起坐,而以右手抓压我左肩之盗。斯时也,灯光如豆,
我自手抓着自臂,但见榻边有一如人形之浓厚黑烟之物,向屋之东角
遁去,而入于东角所置溺器中矣。翌晨,有至友来视余之行装,余以
夜间情况告之。友极力阻余勿回康而言曰:「君眞见鬼矣!千里迢迢,
舟车风险,其能保安乎?!」余笑谓友曰:
「若业果成熟,不见鬼亦将
受报,果若未熟,虽见鬼不足畏也。且车票已购定矣。」余别友西上,
沿途天朗气清,亦无风雨,平安抵康,诸事呈祥,亦无丝毫违缘灾障
之到来也。事后思金刚之现身,霍尔德之迁出,人形黑烟之复起,如
是等缘为何耶?然则余与霍人与人之缘相抵触,彼此之神亦相对阵者
乎?此难解之因缘,实亦不可思议者也。

二六、桂生魔祟

约在一九四三年夏,旧西康省当局于宁属「汉源」办全康政训班,
召集所有康、宁、雅三区地方县级以下人员前来受训。尔时,余任主
任教官,一日,藏族学生宿舍中,生众大哗,余急往视之。见有一从
康区瞻化县调来之姓桂藏族学生,面容红涨,眼突如铃,呜呜牛鸣,
暴跳如虎,数人难制。瞬间,竟从高约丈余之窗孔一跃而飞出舍院中,
藏族同学齐来制止之,有束其手者,有压其足者,有以加持物置于其
头上者,亦虽思及大德之发以熏之,遍觅不得也。后有以右金刚杵压
其头者,彼凶势渐止。约炊许,彼摇头晃脑,面色复原,目不突出,
自亦起坐。藏生皆曰:「征神去矣。」(「征」藏语译音)余询藏生曰:
「『征』何物也?」藏生曰:「是一种山魈鬼魔,常住于红色山窟中,
与人作祟,凶暴难治。桂生早于其乡瞻化受此魔祟,已数年矣。彼神
入其身时,即发生如前时之暴行状态,彼神去后,仍如常人,此非医
药之所能治也。」等语。

翌日傍晩,余查宿舍,见有二生争吵不已。余问: 「何事?」一
汉生曰:「我说昨日桂同学之事,如『乱弹琴』之事,彼不服与我相
吵也。」余问藏生曰:「汝何不服也?」藏生曰「『征』原本就有,自
来就有,何可谓无,请教官评此理也。」余曰:「汝二人之言,皆不合
理。汝藏生应知『征』岂能本来自有?余试问汝,何故知为『征』也?」
藏生答曰:「因有面容红涨,眼突如铃,呜呜牛鸣,暴跳如虎,飞跃
难制等象征浮现出来,故知其为『征』也。」余曰:
「仅在此象征浮现
过来之基础上,尙不能成其为『征』也。」藏生不解余言。余问汉生
曰:「汝依彼藏生所言浮现出来之情况,汝知其为『征』否?」汉生
曰:「实不知也,余不知有『征』之名也,余亦未习闻此『征』之名
也。」余谓藏生曰:
「此时汝当知矣。仅汝所言之象征等浮现过来之条
件上,如彼汉生若不知『征』之名,无名可以安立之,则『征』尙未
成立,彼汉生决不知『征』之有也。由于汝已串习知『征』之名,在
与『征』象征相合之条件浮现过来时,汝即以已习知之『征』名安立
过去,『征』即成立,而有『征』矣。」

藏生曰:「教官对于『征』之有无,如何下『定解』耶?」余曰:
「世间已有『征』之名言,有『征』之事,我亦当顺世间下定解说,
『征』之名言有,唯此名言安立而有『征』矣。世间无龟毛兔角之名
言,无龟毛兔角之事,我亦如世间下定解说,龟毛兔角之名言无,无
名以安立之,彼实无也。然而仅有『征』之名言,若无合『征』安立
名之条件基础,亦无『征』可成。譬如在一发羊癫者所现出之咩咩羊
鸣,面色苍白,口吐泡沬等象征条件上,汝决不以『征』之名安立之,
以其不合成立『征』之象征条件也。若强立以『征』名,识者必曰:
此非『征』也,此为羊癫也。总结而言:『征』之有无,为合『征』
安立名之条件浮现过来,唯『征』之名言安立过去,而有『征』矣。
若无『征』之名言安立基础,与唯『征』名言安立过去,面『征』能
自有、本有,实无如是之『征』也。故汝藏生应知须有合『征』之象
征条件浮现过来,而以习知『征』名安立过去,此二相合而有『征』
矣。若离此立名基础,与『征』之名以安立之,则『征』不能自成而
有、自立而有。故知汝藏生所说之本有、自有,为非理也。而且应决
知『征』于合立其名之条件基础上,唯『征』名言安立而有。既是如
此,则决知『征』非自能成立之实有,决知如是自成自立之『征』为
绝无也。『征』之有无,既有如是之理路可言,故亦非如汝汉生所说
『乱弹琴』之乱也。」汉藏二生闻余言而曰:「今知吾二人之言,皆不
合理之义矣。教官所说之理,甚为奥妙,为我等闻所未闻者也。」余
最后曰:「此亦不过略解『征』有无之义耳,此亦不过仅解释『唯名
安立而有诸法』之义(尙未涉及实有自性之有无,及破除实有自性而
显空之义也。)。若欲究『征』之根由,仍难解释,故此仍为不可思
议之事也。」
二七、余妻亲历事

余妻性直憨,不欺诳、不轻信,然而彼生信者,坚不动摇,牢固
不破矣。有一夏,彼与邻居聊天,谈及有鬼无鬼事,彼此争论不休。
余笑谓邻居曰:「彼为有鬼论者,非君所能破者也。」邻居曰:「据何
而言有鬼?」余曰:「彼亲遇有鬼事,此直性人信有鬼矣,则牢固不
破也。」邻居请道其详。余妻曰:
「我十二岁时,因父营茶业失败,我
同母从康移家回故乡天全。母则乘肩舆,我与姊妹雇背夫,肩负以行,
背夫皆天全人也。途次须越竹岗山,宿站在山顶。至山麓时,夕阳已
下,从山麓登山顶,路经『二十四盘』,盖此处山路崎岖,回绕盘旋,
有二十四盘旋之山湾也。至中盘背余之背夫,如醉汉歪倒以行。同行
二背夫,见其脚步不稳,而诃之曰:『山路奇险,汝歪倒而行,将摔
坏此女孩也。』背夫亦若不闻。其他背夫趋视之,见彼面如土色,目
斜口张,将我抱下步行,一背夫趋前牵之,一背夫随其后,防其倒仆,
向山顶前进。

至山顶宿站,已傍晚矣,以时过晚,宿站中已无空房,最后觅得
一家,允有空屋,然而肩舆夫不欲进住,已无处可觅,只好住下。母
及余姊妹入室,见铺被床具,皆全新美好。用晚餐已,二背夫来谓母
曰,背余之背夫,目直口张,不飮不食,面黑身冷,势甚危殆!母急
趋视,果如所言,问其何故?是否得暴疾?初坚不作声,数问后背夫
言:『我是邛州某乡某村人也,姓氏名谁,以石工为业,于某年某月
某日,因修此间二十四盘山路,打岩石炮眼,失足堕岩下死,尸骨犹
在岩下土中也。孤魂无依,将依之还乡。』等语。母闻其声低沉,非
本人声调。母谓二背夫曰: 『此鬼语也。依俗烧纸钱,施水饭而遣之
可也。』二背夫照母言做已,并向之通白曰:
『请汝石工勿附彼身作祟,
彼为我等之同村人,家有老母妻子,我等至家后,决通知汝家人来迁
汝骨也。』背夫虽略进茶水,然仍未苏,以明日须早起就道,当晚于
宿站另雇一背余之背夫已,我母女即熄灯就寝。

少顷,卧床扎扎作响,母觉卧床腾空而起,急擦火柴以观,盖床
连人向墙壁贴着而起也。火光一闪间,床复下落,如是光灭床起者三
次,母不能再睡矣,只好起床点灯,坐待天明。我等人夫一行,向前
途行进,母始对肩舆夫说昨晩情况。肩舆夫言:『我等不欲住宿此店,
正因此故。去岁此店娶新媳,不悉何故,新妇自缢房中,从此闹鬼,
床起如贴对联。』不二日,抵故乡天全矣。母特遣人送背余之背夫至
其家,说明经过情况,并外赠财物,命其家人照石工所言住址,到邛
州一探有无其人,如有则通知其家人可也。背夫至家,神态仍无好转,
其家人无可奈何依言到邛州,果访得如石工所言之人家,果有其人,
果有其事,彼家人亦知石工坠岩死,尔时以家贫,无力作迁骨还乡之
计也。现在石工家人,以石工死已多年矣,更不愿去到二十四盘岩下,
寻掘石工尸骨以还家矣。后来,闻背夫经两月后亦死矣,以故是我亲
历、亲见有此鬼事,若云为无,我决不信也!」等语。邻居闻而言曰:
「虽未见眞实之鬼形鬼体,然而实有此鬼事,眞无怪于汝也。」

二八、澄清师

澄清师东北辽宁人也,出家后,初依止能海法师学藏文经教,用
功颇勤,强记忆力。有时法师率众背诵仪轨,间有记忘时,辄呼澄清
续诵,澄清续诵无误也,以此同学等均以「字筐」呼之。言繁文杂句,
长篇短偈如「字筐」,然无不收入于彼心中也。海师返汉地后,澄清
即依止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随众听讲各种显密教授。闻师所宣
法义,彼欢喜赞叹,甚称希有!发心依师教奉行,一心专修。然而彼
一贫僧也,顺缘资具,咸感薄弱,日常清茶糌粑以果腹,陋室破垫以
为居。每念恩师传法恩德无以为报时,急起以桶汲清泉,负往师所,
为师服劳。一日,负水至师所,被獒犬啮其腿,伤愈仍服劳以供师也。
澄清自依能海法师后,即日常习定,已习惯不眠瑜伽,即所谓常年「不
倒单」也。师移住跑马山茅蓬中后,即决心闭关专修「能怖金刚法」。
师闭关矣,余等不知也,后来闻知入关时,仅备糌粑两袋,亦无酥油
奶酪干蔬等物,以一粗毡盐袋做坐垫。后来,余等知其闭关矣,亦未
作探视与照拂,闭关已若干日,亦不知也。

一日,闻彼出关下山入市,遇恩师于市街中,彼即于街中长头礼
师,吐伸其舌出数寸,盖神态失常也。余闻此情,以其作风不正而轻
之。恩师见其异常,知有病障,施资百元,命檀越等侍彼医药。檀越
刘俊卿富有人家也,扶澄清至其家,请来姓朱西医诊治。朱医生偶翻
其腿部,见其大腿皮肉全烂而脱落见筋骨矣。咋舌惊问:
「如是巨创,
何缘而致?如是巨创,何能支持?如是巨创,何不早治耶?」澄清不
欲多言,同住茅蓬僧人谓医生曰:
「彼闭关专修,坐垫仅一粗毡盐袋,
终年坐一垫粗毡,磨破其皮,彼仍不顾,继磨烂其筋肉也。」朱医生
惊叹曰:「余始终不悉如是巨创,何能端坐如此长期,何缘尙能存活
至今日也?此巨创已无法治疗矣。以其伤处太大,姑以二百片外国消
炎片研末以敷之。」二百片粉末仅薄撒一层,即已尽矣。医生复谓众
人曰:「此创当剧烈疼痛,使人不支而休克,且血液循环,如何能通
过彼下肢诸部耶?奇哉!此密修士,眞秘密难解也!」言罢不胜惊叹
而去。

余往视澄清师,师见余来,问余曰: 「居士,我今日何缘念师即
本尊,师即诸佛,师即正法,师即菩萨……此后下文不能记起矣,请
为我一提之。」余仍以彼如此闭关,为不正常而轻之,且诃之曰:「汝
勿如是,汝当正常。」此后,师不欲言,但右胁作狮子卧。翌日,安
详而示寂矣。恩师闻悉曰:「此修士也,出资延僧为之修荼毘法事。」
举火后,烟甫及顶,颅盖突飞腾。恩师赞曰: 「此为往生兜率内院之
决定象征也!」继即检视其关房所有各物,当于一经卷中捡出一张字
条,为澄清师手笔,上写明彼圆寂后,某部经卷及某物,请代还某人。
中间写道:「最难解脱之生死,我已获得解脱。最难证之空性,我已
于某年某月某日证得之矣。」(当时年月日余尙能记忆,此后忘失矣。)
末行写道:「我等之恩师确非凡俗有情,为已获证之圣者。祈同学法
友等善事恩师为祷!」等语。总上前后情况,余始悉澄清师亦非凡俗
有情。经教有云:「若轻蔑菩萨,其罪胜毁所有阎浮提佛塔!」师菩萨
也,余轻之矣。余记澄清师之事迹于此录中者,总为赞其不可思议之
德行,特为余藉此于千百万众之前,发露忏悔也。其次,当生惭愧!
亦当忏悔者,师住山初入关时,余等(尤其是住山同人)不做询问、不
做财物之助施。闭关多日矣,亦不闻不问,全不关怀于此一金刚法友
也。此为罪过,亦于此发露而忏悔也。今后应警省者,谁是菩萨不可
知也,故当对一切有情作清净观,以免轻毁菩萨而不觉也。

二九、戴安琴
戴安琴者,清廉之老吏也,初署理盐井县长,大有政声,继署道
孚县,亦以廉明邑人称颂,后来,住康定休养,已年届古稀矣。恩师
阿旺朗嘉(因事称名)在康定说法时,余侍师侧翻译法语,戴偶来师处
听法,以此与余相识焉。

一日,戴谓余曰:「吾等学法人,须得遇明师,固为重要;然而
若乏翻译此一重要条件,则明师之法宝不可获得也。余早遇有修有证
之大德明师矣,惟因县署所用之翻译不通汉藏文佛典,只能作通常翻
译,以此未请师传法。尔时若有君作翻译,余亦早得秘传以修而证眞
矣。」言罢不胜感慨之至!余曰:「君当初遇何有证之明师,请为余详
言之。」戴曰:「余署理盐井县时,其地有一喇嘛寺,黄教寺也。以此
一寺中之活佛名贡嘎,活佛知余为佛徒,彼此甚相契。余常请其来署
中受余礼供,有时为余诵经作加持而已。一日,有从康来盐井之要职
人员三人,公毕将返康,余于县署中备盛宴与彼等饯行,并特请活佛
来署宴会。活佛来矣,余礼师毕,少顷,即开宴,宴罢,余为彼三人
介绍此间所传活佛种种奇异事迹,意在使彼等知此为有修之士而生礼
敬也。

殊知此三人坚决请活佛今日一显其修力,翻译将此请求向活佛转
达已。活佛曰: 『甚善!以余与县长相契有年矣。尙未赐彼加持物以
作供养也,惟是余今修力能如意显出乎?姑一试之可也。 』言罢命翻
译唤其侍眷来。少顷,来矣,礼活佛毕,侍活佛侧。余等观之,为一
二十余龄之藏人,着氆氇衣,腰束绉带,悬挂匕首。活佛突然夺彼匕
首,直刺己腹。斯时也,余惊愕万状!盖活佛全县藏民之所仰赖者,
设有不幸,余何能对此全民也!余急叩头请活佛不必如是,活佛笑谓
余曰:『勿惧!』言已拔匕首与余视,匕首已卷如蝴蝶之吮须矣,而腹
无恙也,赐卷筒匕首与余。复命翻译去署外觅一坚硬、如鸡蛋大之卵
石来,卵石取来,活佛命置石坚土上,然后脱其履以足拇指践卵石上,
如蛋之卵石顷刻扁矣。最奇异者,其拇指螺纹如印于面粉者然,且深
入三分矣。仍以赐余,在座诸人请赐少许佛物。活佛曰: 『善!惟不
知能否如愿?』言罢命取一张白净纸来,活佛以纸铺桌上,移桌近榻,
即于榻上结跏趺坐,口中喃喃略诵眞言,静默作观已,即以爪频搔其
首及额间。余急趋视,见其额部突起白点,边搔边起,白点瞬即成圆
粒而落于纸上,盖为雪白之舍利粒也。如是头顶及额共落舍利一百三
十余粒矣。先赐余以多数,然后遍赐在座诸人。彼三人不胜惊异,而
赞佛法修力之不可思议也。事过三月矣,一日,活佛自动来县署,谓
余曰:『君善士也,余与君颇相契,而不忍离别,然而君不久即将离
此而他去也。此去沿途多匪患,且天气炎热,为一路平安计,祈将余
贴身绉汗衫披着为盼!』言罢脱其汗衫与余,不胜离别之情矣。斯时
也,余丝毫未知有调动之消息,只好以言相慰!说明上峰未作调动之
图也。不久,果有调动之命令来矣。余返康时,披其汗衫,沿途不但
平安无事,尔时,天气酷热,同行人役,莫不汗流浃背,而余犹觉清
风徐来,全无暑意也。」事后,余请其出刃、石、舍利一观之,果如
其言也。余谓戴曰:「果如君所言,以此揣知实为一修密法而得证之
大德也,惜君交臂失之,而未得其传也。」言罢,彼此不胜感慨矣!

三〇、大德鞋底

余童年入康,约住康三十年,朝夕与藏族人士相处,语言相通,
信仰相契,竟成莫逆矣。以此虽秘而不宣者,亦直言无隐也。有理塘
藏商名安珠群哲者,藏商中之巨擘也,为人直爽谦和,富而不骄,衣
亦不华,食亦不费,吸烟嫖赌,均不沾染,惟喜飮酒,与余交好,有
多年矣。

一日,余过访之,见其离龛顶上,悬有一物,用黄绉包裹,系以
腰带,似甚珍惜!余问彼曰:「此何物也?如是珍惜!
」彼笑曰:「一
只鞋底。」余闻言甚诧异,问其究竟。彼不欲言者再三,良久,徐徐
谓余曰:「良贾深藏若虚,显富夸力,岂所应宣,况耀武扬威,尤非
商家所宜。惟交好多年,重君之为人,秘不欲宣者,今为君详言之。
此一鞋底,余之战利品也,数年前,余从康定交运茶包约三百驮至拉
萨,承运者为康北牛厂牧民,赶来牛群,运茶上道多日矣。一日,承
运头目突来我前报警,言:『茶驮运至康北,康青交界处,突来匪徒
二十余人,全有快枪,人强马壮,不可力敌。我等仅有枪数枝,只好
不战而退,让其将茶驮牛群,一并劫走。故来报警,祈君支持,略为
补充武力,我等愿前锋,纵转战经年,亦必须赔还君家茶驮也。』等
语。盖历来运规,有承运货物,如有损失,归承运者赔还之约也。余
闻警后,经细密考虑,如依彼头目办法,转战经年,得不偿失,权衡
效果,我已胸有成竹矣。当即嘱咐头目此事应秘而不宣,一切我自有
办法,只需汝队中以熟悉道途者二人作向导而已。

头目去后,我立密调我商号及亲友中最有战斗能力之青年,共约
四十余人。配以新从印度购回最新德国步枪四十支,及好马四十余匹,
头目向导亦来矣。于是今从队中选一御匪最杰出者做队长,率队出征。
从康起程,沿途皆夜行,昼伏于林中,前途早已派出侦探匪踪及其巢
穴者,至匪劫茶驮地点矣。侦踪者来报,距此尙远,复追踪暗行多日
矣。侦踪者来报,已侦得匪巢在距此不远高山上,于是紧急作出战斗
计划,必须初夜出发越过山路,不到拂晓登山顶包围其巢,按计划进
行矣。以我队人咸精强,果不到拂晓登山顶,包围其巢穴而细观之。
在闪闪星光之下,得见山顶为一如掌平原,所劫茶驮,环砌如墙,牛
毛帐幕多座撑于其中,熬茶粪火数处,犹熊熊燃烧也。

东方发白矣,我队鸣枪一响,四周即开始向其幕地射击。见一体
形魁梧,身着老羊裘之匪,立即一声呼哨,以手指划方位已,匪徒还
击矣。不及炊许,我队之枪声压倒其势,并密集火力向彼身着无面羊
裘之匪射击,盖知其为匪首也。然而彼不倒仆,此何故欤?斯时也,
匪徒已伤多名,匪众知遇强敌,且已被包围,匪首立即喊话:『愿投
降!』我队答话,命先缴枪,枪抛出矣。我队入其巢缚其标悍者,特
于匪首褫其裘而缚之。脱其裘时,裘面洞穿枪眼约十余处,眼孔犹有
羊毛现出也,彼未倒毙者是何缘欤?急捜其身,未佩带护身佛盒,仅
有一只鞋底用羊皮束裹系于其腰际,众知此为无上珍奇之护身加持物。
虽古佛像及舍利易遭污秽而失加持,独鞋底能避污秽而不失加持,此
正是吾所需之珍物也。然而须有修证大德之鞋底,始有如是之加持也。
匪降后,依藏俗如数退还所劫牛群茶驮外,尙需赔偿若干损失,并请
人出保立约凡以后我商队若出劫案,均归彼赔偿。是役也,马到功成,
获得全胜,而此一鞋底,属缴获之战利品,亦归我所有矣!」等语。
余问曰:「是何大德之鞋底不可知之乎?」群哲曰:「此关连太大,匪
若说出则无立足之地矣。多数皆用狡诈之计,从大德之亲近侍者手而
获得者,故匪宁死亦不说是何大德之名也。」余辞群哲归家,久思不
解此鞋底亦有加持之缘安在耶?最后,思知举凡菩提萨埵之衣物爪发,
皆有福慧功德之加持,已如上「颇公之发」篇中阐述,兹不赘言也。
故「鞋底」为彼菩提萨埵身着之物,焉能失其加持之力耶?
三一、佛像数则

如经论所云:「优塡王思覩如来,以牛头栴檀敕良工造释迦世尊
像。又波斯匿王闻优塡王作如来像而供养之,复召巧匠以紫磨金作如
来像,高五尺。尔时阎浮界内,始有此二如来形像。」等语。此言造
佛像之始也。若以佛菩萨像而言,如阿底峡尊者事记中所说: 「一日,
有人以一文殊像呈尊者,问此像好否?尊者答曰: 『文殊像无不好者,
惟工略粗耳。 』言罢,立置于头上。」知此义已,当知造像,惟有工、
质、加持三者之差别而已。以造工而言:略分印度、西藏、印度支那
(如尼泊尔、缅甸、锡兰、柬埔寨等)、汉土等处工艺。此中亦有精粗,
如古中印度铸工,及西藏前期铸工,汉土唐开元、明永乐铸工,既合
造像量度,雕工复精美异常。以质而言:亦有精粗;质之精者,如诸
宝合金、龙泥、古泥和诸加持物(如佛菩萨、诸大德之发及舍利,加
持衣物丸药等),及珍宝末于其中者。(恩师曾开示曰:汝等切勿以泥
像,而生不如金银等质珍贵之心,实际泥中和诸宝及各种加持物,缘
起全圆,加持具足,较金、银、古铜等质超胜多矣。)此外有蛇心旃
檀,古尸林中黑石等。以加持而言:此则属造像者之装臓与开光等,
是否如法及殊胜也。装臓精而如法者,例如大像依造像装臓法规,如
像之头、目、手、足、心、腹、喉等部,应装何种经咒之经卷,及佛
菩萨大德等衣物发爪、舍利等应装置何处等,均如法规而装臓也。

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在汉地见汉人塑工栽木桩、束稻草敷以
粘土而造像,并以一本历书及盐茶米豆等装置像中,即便装臓,时喟
然叹曰:「此福薄之缘起也!如此草率空如,何能获致厚福之来耶!」
印藏小像,装臓精者,亦具发爪、舍利、贝叶经咒小卷、加持药物等、
小泥像中亦和有佛菩萨大德之发、舍利、衣、加持药物等也。开光则
视作开光者之修证为转移,以有修证者能以定力迎请十方常住智慧尊
入于其像中也。故龙树菩萨所造龙泥造像(康藏人士中,有此龙泥造
像,但余尙未见之也。)、默底尊者所造泥像(古泥和灶土)、宗喀巴大
师所造泥像、隆覩喇嘛所造泥像等,虽为泥质,其泥中和有特殊加持
物,尤以此诸有证大德所作开光之加持,更为殊胜也!然而古今诸德
所造之像,曷胜枚举,兹于此录中,仅就余亲历所知数种造像,发现
加持之事迹者,略有下列数则:

一、默底尊者所造像:诸师谓余言:
「默底尊者,为印度有大成
就之大德也,阿底峡尊者亦礼之为师。默底尊者由印来藏,有二因缘,
一为超度其生母,二为欲利济西藏具缘有情。殊知善业多障,伴尊者
来藏之翻译,行至后藏得暴疾卒。以乏舌人因缘,一切掣肘,只好暂
置宏法利生事业,先以定力察知其生母灵识已转生恶趣。生于后藏『定
日』之一人家灶土下,为一大蝎,受寒热之苦,须候大蝎命终,始能
度其灵识也。尊者于是运用方便,为彼人家作放牧者以为生,知蝎将
命终时,向主人告辞,户主照例应给少许工资,给资时尊者不受,请
赐以全灶之土以造像,户主允之。尊者开灶土,母灵识脱蝎躯而出时,
以法度其母往生净土已。为积福以回向善果故,将灶土并蝎躯捣而造
大小释迦像两种,大者高约五寸,小者高不及二寸,及度母像(高不
及二寸),共若干尊。造像印模为双印模,工极精致,像脱模后,为
全身整体像。一说泥像刚脱模后,从莲座底中心插在牧地之干草梗上,
以风干其像,以此故有称此种造像名『草佛』者。然而以理及事实际
而观之,草梗难乘泥像重量(尤其是五寸高者),而事实其像莲座底之
穿孔直达头部,实脱模时以便手握之签(令手不触及湿泥像)所插之签
孔也,孔形为方扁形,知其竹木或金属所作之签也。惟鉴别此种像之
眞伪时,眞者,红黄色古泥须极坚细,而带有烧黑灶土之迹。像极端
正庄严,底孔直达头部,须端正而不歪斜(此点甚要,以定力手稳故)。
造像干后,尊者作开光加持法事。传说开光后,诸像飞腾空中(故又
名『飞身佛』),有落于岩窟山坳中者,有落于树间牧草中者。总之,
应说有修证者所作开光,能有智慧尊入其像中也。此种默底造像,在
康藏甚为珍贵希有,实不易得者也。」

余住康定瓦司碉锅庄时,邻居甘孜东谷乡藏商。一日,前方来警
报言:「有二东谷藏商,行经道孚松林口,遇匪袭击,不悉人货是否
安全?」住康东谷商闻言正焦急,彼二东谷藏商策马而来矣。余亦急
趋视之,二人入室后,余问其情况如何?东谷商言: 「眞险也!」边说
边以其身着之紫色氆氇衫示余,左胸左胁上有抢弹眼六、七处。另一
商言:「遇匪伏击时,彼犹骑马上,突射来一索连珠枪弹中其左胸,
急下马匍匐道旁而还击。匪见尽一索弹击中彼而未倒,犹能还击,大
哗称奇而遁去,以此我等人货丝毫未损也!」等语。余见其身佩佛盒,
笑曰:「君赖此得加持也。
」商曰:「固此加持也,然而此中亦不过有
一包碎块佛像也。」余请观之,彼开盒一视,盖纸包中,包有四、五
块碎块之默底尊者所造像之泥块也。余惊叹泥像碎块亦有如此之加持
力也。余窃思自我固不需护身,然而能得如此一尊眞有加持之像以供
养,亦属胜事。千方百计以求之,不可得也。后来,在京有友于街头
以三元请得一尊,转奉于余,余赠以佛舍利一粒欢喜而去。彼或见其
像泥质而不知其为希有也欤?惟以此种像稀有珍贵故,康藏中伪造者
比比皆是,眞者实不易得也。

二、宗喀巴大师所造像:大师所造之像多矣。大者如拉萨甘丹等
寺中之造像,均大师亲督良工所铸造,亲自装臓开光;小者如大师应
施主札喜之请,赴彼处应供,一日剃发七次,以每次之发装一泥塑大
师像中,仅一日间塑七像,并完成装臓开光诸事。以此所塑之像,急
需熏干之,置像熏架上,而炽以柏叶檀末,烟盛起时,像发声曰:「札
喜!烟熏甚烈,实难受也!」以此称此七像为「札喜烟熏像」,以不多
故,极难得见也。此外有如掌大之古泥(藏音萨阿嘎)造象鼻金刚像(即
毘奈耶噶)。像模为平板长方形,背面有数珠印痕。由于大师造此像
时,以其念珠一串,每尊像装一珠于其中,而像背面印一计数珠痕,
如造像到第五尊,则背面有五颗珠印痕也。余曾见此种像,亦不易得
者也。又有仅五、六分大小之文殊泥像,余亦曾见之。

于此须特述者,为大师所造之「能怖金刚双身像」 。像模型为长
方平板形,质为萨阿嘎泥,坚如陶罐,高不及二寸,宽约寸许,背面
有「阿」字印。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有此种像一尊,赐其亲近,
后辗转为余获得。余于重庆边委会供职时,一日,赴北碚汉藏教理院
借书后,归途乘汽车穿过老鹰岩山洞而下山坡。山势陡峻,道旁虽砌
有石块矮墙,然而墙外即万仞壁立之峻岩,岩下山涧中之高大老树,
从上视之,仅为盈尺之小树耳。汽车甫出山洞,顺坡面下时,即刹车
不住,瞬间砰然一声,车头将道旁矮墙碰开而滑下峻岩,约滑至二丈
远处,突有一岩间石笋将车前两轮卡住。机声呼呼,车身摇摇,车中
人急呼开车门,人从车中跳出于岩上,然后爬到公路上来,不顾车中
行李矣。都爬到道中时,数人数共十九人,其中尙有一孕妇也,有流
泪急呼谢天谢地者,有耶教徒悲声高呼「感谢上帝」者。余坐道旁石
上默然不语,惟注念贴身胸前所佩之宗喀巴大师所造之「能怖金刚像」,
决信为大师,即宗喀巴大师之加持也。何以故?恩师曾为余言: 「菩
提萨埵之加持,对众生无亲爱疏憎之分。以故菩萨之大加持物,若置
于一室中,全室得加持,若于一舟中,同舟得加持。」等语。以此,
彼尙未断亲爱疏憎我执之天帝、天神(如已断此我执,彼即早出轮回
成圣者,而非三界中之凡俗有情天帝、天神矣。),对全车有情,岂
能一视同仁而救之耶!

三、隆覩喇嘛所造像:隆覩喇嘛,乾隆年间人也,修度母及时轮
金刚获证成就,为黄教中有数大德,确为眞实之菩萨摩诃萨也。此大
德所造救度母泥像,泥中和诸珍宝粉末及无数加持物,大如掌,形长
方,像模为平板雕刻,工极精细。以诸宝粉末多故,量颇沉重而质坚
细,色如羊肝。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佛盒中所供奉之像,即此像
也。此像之灵异,眞有不可思议者。恩师于像之上面,涂以赤金,如
诸缘皆顺,无病少障时,像面涂金色鲜悦目,面容亦带微笑;如将有
灾厄诸障之来兆,像面涂金顿变乌黑,色暗不佳,面容亦现愁容矣。
恩师驻锡广化寺,恶霸将欲来寺行凶之前,像面顿变乌色,而现悲容,
直至离开广化寺,像复转变而为笑容矣。一日,余侍师侧,师谓余曰:
「此室中现正发出一种极妙之香,汝细嗅来自何所?」余从戒香淡处,
细嗅至其浓处,复于浓处渐至最浓之出生处,始悉为佛盒中度母像所
发出也。对师言之,师曰:「正是像所发出,此香发出,弘法利生之
缘较顺,每年中发如是戒香多次,每次有数日而止者,有半月、一月
而止者」。后来,恩师以黄金嵌珠钻制小五佛冠挂于像之额上,像更
庄严矣。

四、巴登耶喜所造像:第六代班禅洛桑巴登耶喜,乾隆闻其德行,
迎之来京。彼从后藏起程时,即预知其不能返藏,向弟子等故示记别,
实亦有证之菩萨也。此一大德所建造佛像、佛经、佛塔等,不胜枚举。
兹所述者,为此师来京所造佛像中,为余所知之佛像奇迹也。据京佛
界耆宿言:巴登耶喜来京住黄寺侧十方堂。尔时,在此寺塑造三世如
来大像,并造有五世达赖喇嘛(巴登耶喜之师)转法轮泥像,高不及二
寸;大威德泥像,大者高寸许,小者高数分;长寿佛泥像,宗喀巴大
师泥像均大者高寸许,小者高数分。像模背面拱形,故留钻凿痕,泥
像脱模后,其形如平截笋尖之半块相,背面如海绵绉纹,悦目别致,
像固极小,雕刻亦精。

据云:上述各种泥像,造数颇多,开光后,全数装于三世如来像
之臓中。后来寺被火毁,三世如来像亦毁,其臓所装如上述诸泥像,
经火成黑色,面烧如陶罐之坚矣。此种黑色如陶之各种泥像,康藏来
京喇嘛获得携入藏,以赐藏族人士。有佩此种像出入于枪林弹雨中,
丝毫无损之加持出现后,康藏人士遂珍此种泥像矣。余获五世达赖转
法轮像一尊,及大威德像与宗喀巴大师像各一尊。有友人佩此种像,
如厕时忘记取下佛像,出厕视像已裂为数块,盖沾秽气而即裂也。惟
此种泥像,因佛徒求者日多,京中有何姓者,善制此种泥像膺品,色
质无二,完全可以乱眞,只在新色痕迹上可以别其伪。余所得旧像因
年久,其背面如海绵状细凹中已积尘多矣,用红花水刷洗两次方净也。

五、「老」寺活佛所造像:造像之质料已如上述固有多种,然未
见以糌粑(以青棵炒熟而磨制之面粉,为藏人之主食)所造之者也。造
像之印模有金、银、铜、铁等而为雕制,然而亦未见以两手心合印,
随意而能印出各种佛像也。康北「老」地区,有一黄教寺以地名为其
寺名,称「老」寺;寺中有一活佛,咸称之为「老」活佛。此一活佛
在年将及冠时,学经颇勤,戒行亦精。彼所造像即用糌粑揉如泥状,
以其两手心合印之,即成佛像,且能随求者所欲之佛像而印出,盖略
示神通妙用也。

余住康定时,白利藏商邓珠朗甲与余善,彼佩一金制小佛盒,其
中即供奉有老活佛所造糌粑印出之佛像一尊,彼异常珍重,不以示人。
余请其一言如何获得之缘起,并求一观之。邓言: 「余往老寺谒活佛
时,此一大德年方十八岁,余恭敬礼拜,求赐一像。活佛言: 『汝应
承许念六字大明、或金刚萨埵百字明咒若干万遍后,方能赐汝。』余
承许念若干万遍已。活佛当以糌粑和净水将糌粑揉成如拇指头大一小
团,问余所欲何像?余答曰:『随活佛意。』活佛肃然作观已,将小团
糌粑置掌心中,如合十作礼状而印之,当即印出一尊『能怖金刚一面
二手像』。置净纸上,以盘承之而风干,用绫包里而供奉于此金盒中
也。」言罢开盒取出其像,请小心观之,以其易碎也。余细视之,为
一扁拱形如拇指头大之糌粑干块,然而两面俱有掌心纹,有像面略平,
能怖金刚一面二手像现其中。以像太小,虽鼻目不清,然整体观之,
一面二手,水牛面,头有二角,清晰可辨,眞为能怖金刚之像也。奇
者,为能观出无人工模印痕迹,而确为一天然掌心印也。据邓言:「此
一活佛在年届二十以后,即不再印造此种佛像矣。」

六、荼毘后心脏中所出佛像: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言:
「修密
之士,应以密为重,密能舍世八风,密能少障而速成。以此诸德为韬
光隐晦,有现非德之相以掩其迹者,故不可以外相观人也。色拉寺有
某格西平素极吝啬,手抓糌粑后,再再以舌舐之,为人诵经所得酬金,
亦以布片包之数层,而密置卧垫下,毫不施舍也。众无不以其为啬之
极者也,互相劝勉时,咸言切勿效色拉某格西之啬也。一日,格西四
方传书,请亲友徒众来见最后一面。众来时,格西将平日所积金取出,
请众照其所开人名数目而分施之。最后言,翌日午为余示寂之时,请
众来此作佛事。有嗤之以鼻者,盖以其平日所表现不得人心也。翌午,
众试一观之,初尙有言说,继即默然端坐,少顷,果息断而逝矣。因
此,众不敢轻之,而为之荼毘;荼毘后,心脏烧如木炭而不灰,剖之
其中出现一尊高寸许如晶体之『马头金刚』像,现此像供于色拉寺塔
中矣。」等语。

七、佛像幻变:余在甘孜闻其地有古寺名汉人寺,至其寺观之,
盖为供「怙主明王护法」之殿堂也。余礼供已,观像高丈余,貌甚威
严,颜面为金色。后赴格聪上师处,问其寺史事时,师先问余曰:「汝
观护法之颜面为何色?」余答曰: 「为金色也。
」师曰:「甚善!金色
主福寿之征也。」余问故?师曰:「此护法甚灵异!颜面确为蓝色,然
而随人机缘,有见为白者,有见为金色者均佳兆也。唯以见为黑色者
为不祥。」此像为元帝师八思巴所造,初四周多汉户,汉人亦常供之,
故称汉人寺,藏人仍称贡波拉康,义为护法殿也。

又余住京,常往故宫,参观珍宝馆。余非悦观其金银珠宝等物,
而实悦观其中之佛像、佛塔也。最奇者,为其中有第六代班禅洛桑巴
登耶喜所造宗喀巴大师金像一尊。像高约一肘,颜貌庄严,以宝树奇
花为背光,宝树奇花中嵌有多尊古铜小佛像。尤以宗喀巴大师顶上宝
树奇花中所嵌一尊古铜佛像,高约二寸许为特殊。余两次三番参观此
一像,均见其为大威德能怖金刚像,古色盎然,备极庄严,叹未曾有!
一日余为吾儿言此大威德像,实为罕见!儿谓余曰:「非大威德像(吾
儿能识大威德像,亦到故宫参观此像多次),不知是何密宗像也?」
余力否认其说,争执不已,决意再往观之,同儿进入珍宝馆细观,果
如儿言,非大威德像,而是胜乐金刚像,周匝小像,为胜乐六十二尊
眷属之像也。出故宫,余一路细思,两次三番观之,均为大威德,何
缘而幻变耶?百思莫解!归家再度寻思,恍然大悟,宗喀巴大师即大
威德也,有何疑哉!

综上数则,均以工、质极精,加持希有之像而言,然而应知工、
质俱粗之像,可言无加持乎?实不可也。如上所述「犬牙变舍利」之
事迹,全在此一念之诚耳!

三二、宗喀巴大师肉身塔

公元一四一九年,明永乐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宗喀巴大师于甘
丹大寺中,现证光明法身,现起中有幻化身,即圆满报身而证佛果。
示寂灭度后,诸大弟子为令宗喀教法永传不断、长住不衰之缘起,决
定大师之肉身不施荼毘,将肉身整体奉安于檀木坐棺内,再装入金属
宝棺中,于甘丹寺中建鎏金宝塔,奉安肉身于塔中,成为人天大众以
及一切有情之殊胜供养福田。历年以来,塔出异香,放彩奇光,及诸
大德于塔前礼拜供养,而获稀有加持之事迹,不胜枚举。当固始汗「登
眞却季嘉补」(译义为持教法王)统兵平定西藏乱事后,谓其臣僚曰:
「藏中他派嫉宗喀教法之盛,屡兴兵戎,摧毁黄教寺院、佛像、经、
塔为时久矣。以此我宗喀巴大师之肉身宝塔,是否内部完好?尤其肉
身是否尙在?不得而知也。若不开塔一视,吾心终不安也。」于是固
始汗率其僚属来甘丹寺,开肉身塔,启棺见檀木棺中宗喀巴大师发长
过肩矣。而鼻大唇宽,容颜庄严之像,使固始汗一见而信毛倒竖,恭
敬顶礼,心生欢喜而言曰:「是我慈父宗喀巴大师,幸丝毫无恙而安
住于此中也!」即命封塔,如前复原。此为第一次开塔之史事也。

第二次开塔事记:为十三代达赖吐登嘉措,为令宗喀教法重新之
缘起,及种植无量福德起见,重建肉身塔为金塔时。达赖喇嘛饬统兵
司令派兵守卫塔之四周,然后率统兵司令及甘丹墀巴法王,一同监督
开塔。启棺至檀棺,见宗喀巴大师庄严容颜,发愈长矣。而特异者,
从大师身,出难以数计之舍利,满布于法衣袈裟上。达赖喇嘛即以手
取舍利数握,以其身着之僧衣包裹之,随手分与统兵司令及甘丹墀巴
舍利各一握,立命将塔封固,而重建为金塔矣。以此宗喀巴大师之舍
利得出现于藏中也。彼司令之子为一活佛,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
为活佛之上师,以此因缘恩师获得此难得之宗喀舍利。余获一粒如小
米粒大,白亮而微蓝,眞稀有之加持物也。

余记此肉身塔事于此录中,有何意义耶?一为令后来学人悉大师
不可思议功德而增信念;次为思及诸法无常,古印度所有古佛寺、佛
塔、佛迹等,遭外教摧残,几至无存!汉唐高昌等三十余国,无一非
佛化之区,所有古寺佛塔,而今安在哉?可作吾人追踪纪念者,唯从
奘师所著《大唐西域记》中得悉之。赖此为缘,景仰古德,慕其教化,
心生信念,亦可获无上加持也。余亦效法此意,以为后学对于宗喀巴
大师念恩思德,而承宗追远者留一遗迹耳!

三三、房东杨大光

杨大光东北吉林人也,学佛多年矣。余来京住其西屋,日与交游,
渐成莫逆。一日,余见其门栏上,悬有镜框,中有画像,上为文殊,
其下为一张口伸爪之凶狞神像,神之腹部圆形图案中,绘有八卦十二
相属等充满之。余问其为何像?彼言:「鎭宅之密法图也。」余曰:
「君
宅有何不吉而须鎭耶?」杨曰:
「非此宅也。昔年在东官房街住家时,
住室中常闹狐,有时桌椅无故自动行走也。有一日,时已半夜,余之
小儿甫二岁,急呼撒尿,余谓之曰:『汝下床自行撒。』儿言:『不能
下。』立开灯视之,儿在十余口衣箱重叠之箱面上坐着也。家人与余
皆非常诧异!问其何缘得上?何人将汝抱上?儿曰:『不知也。』以此
家人异常恐怖,盖认为非狐即鬼也。余以此情对上师安钦活佛言之,
师命悬此一鎭宅图画也。」余曰:「然则北方眞有狐耶?」杨曰:「吾
等学佛人,固不信狐也,然而此实事也。丈余高箱,彼二岁儿黑夜何
能自动而上之耶?此实不可解之事也。」

后来,大光因事被捕入狱,为时经年而始得释。一日,余问其住
狱一年之久,有何异事可言?杨曰:「实有一事,为最奇者,余住狱
久,习之不以为苦,亦不以家为念,惟对佛课,仍默念不辍也。有一
夜间,余梦上师安钦活佛来对我言:『汝能遇某某(姓名当初犹能记,
后忘失)人,汝即迅速得释矣。
』余醒后,立记其名,恐忘失,有时口
念其姓名。一日,管狱者来查狱,余口中犹念此姓名。彼惊问道:『汝
何故知此人?』余实告之。彼曰:『由此观之,汝信佛人,眞有奇验
矣!实告汝,汝口中念出之名,即余之眞名也。汝勿为他人道,余实
告汝,余为党人,此名是我眞名,后改今名,我之眞名,唯我能知,
他人不得而知也。我以犯遇错,调此管狱,不久想当水落石出,余亦
当离此矣。汝之事件,亦将查明,想不久亦将离此也。』等语。言罢
共相谈奇不已!事后,果不久余得释矣。」余闻言而谓杨曰:
「此君常
念师恩所得之加持也。」

三四、记梦三则

余不以梦为诞,人生数十寒暑不过如一梦耳!顚倒无眞,称之为
梦,然而人事纷纭,奇离幻变,悲欢离合,顚倒若狂!何一非梦耶?
芸芸众生,醒时于罪恶狂澜中,随波逐流,所为所作之行境,比之耿
耿修士,梦时于善念相续中习焉不忘,所起所现之梦迹,则醒者实为
顚倒,而梦者实是醒觉也。如是醒者实梦,而梦者眞醒。醒梦之分,
善恶之判,岂可相提并论而言哉?!故有志之瑜伽修士,醒时串习如
梦,力求醒梦如一,如是昼夜相续,皆在修道中,剎那亦不空过,若
云不获成就,能有是理乎哉!若夫梦游佛剎,见佛闻法,梦现幻身,
救度有情,此固为高士之行也。如我凡夫,岂能望其项背!以乏定慧,
若欲亲见本尊,难可如愿。然而若能守护誓戒,常念师德,景行行止,
勤习敬信,亦可获梦授加持,而增长福慧也。为令未来学人知上师即
佛,虔诚敬信,定获加持起见,余从不可思议梦海中,略记三则如下:

一、上师即佛,三位一体:丙午四月十五日夜(余尔时正撰作《菩
提心要摄颂》),余梦至一静室,室中置有一大明灯,灯侧站立一体
态魁伟之喇嘛。我未见其面,只见其背。喇嘛之前,复站立一喇嘛,
年约三十,面容修长,目朗有神,微现智者骄态。彼向背立喇嘛请示
道:
「闻师对我有所指责,不知确否?」背立喇嘛答言:「是当诃责!」
喇嘛答此言时,我内心油然知悉面对我之中年僧是克主杰,而面背我
之喇嘛是宗喀巴大师。我立即心生恭敬,静聆克主杰以何言答师时,
眼见克主杰眼泪盈眶而白师言:「祈上师慈悲我!」言时悲泪、亲切之
态,眞如父子。我立在宗喀巴大师身后,为之感动而悲泪,几至出声。
宗喀巴大师即反手掩余口,克主杰走到我前,以手从我口中拖出藏文
经卷数页(此数页之征,后来我知乃有关另一密法之经文也)。我方知
余悲泪时,呑此经页入腹,仅余寸许纸端在口外。克主杰拖出经页时
谓余曰:「律有明文,不能呑毁经卷。」我即将经页上口沬拭去,经页
仍完好。
我继从静室走出,至另一僧室中,见一青年僧,年约十六、七岁,
颜面白而红润,着喇嘛衣装,未披袈裟,衣裙俱极精洁。忽见青年僧
悲恳而自语道:「我必须立即去请求菩提心要也。」言时燃一支上好大
藏香,急趋至宗喀巴大师之住所,向大师住室礼拜后,进入大师室中。
我随青年僧亦趋至宗喀巴大师室中,见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在焉。
瞬忽不见,而只见宗喀巴大师法驾似将启行,在有所忙迫中,不知何
时,青年僧已披上金缎僧装及法氅,面修而方圆,眉目修朗,特鼻端
正直贯天庭,庄严之态,为我平生所仅见!最可异者,青年僧严装已,
即登大座,而宗喀巴大师反侍立于座下右侧首位,我心中油然知此青
年僧为文殊示现。我立即结跏趺席地而坐,距宗喀巴大师立处,仅一
箭之距离。斯时也,余细观宗喀巴大师身躯魁伟健壮,年约四十左右,
着僧装,颜面方圆,面色黄润,备极清洁。发黑密而有光彩,唇阔长,
颔方广。最异者为鼻相持大,鼻梁高,鼻准丰隆下扣,梁准俱有楞状,
颧高眉修,目特细长(似半开状如佛目),右眼时闭眼帘作细察状,始
终都是微笑颜容。我见大师容颜如是庄严,心生猛利敬仰!欲求大师
为我摩顶加持,大师似已知我心愿,即以手抚握我手。大师之衣香(戒
香)手暖,一经触感令我内心舒适莫名!

尔时,现境为白昼,日光朗照,一切情景,尽属眞实,以此我于
梦中自思,此难遇难见之景,得勿梦耶?即以手搔自身,亦知痒痛,
心思此绝非是梦,我内心庆幸今日得亲大师,衣香手暖,亲自感受,
心生无量欢喜!急欲起立头礼师足而祈摩顶加持。傍我而坐者为赵遐
昌,彼以手扶我起,我在用力挣扎起立中而醒。师衣戒香,犹余鼻际
而未散也。才知认为非梦,仍然是梦。以此知醒时认为非梦,终归是
梦。醒睡二时,凡俗见有差别,而圣者则见为无差,都如梦幻也。醒
时视案上时钟方四时,正是黎明前一刻,一切情景,记忆犹新,大师
圣容,如在目前,即起披衣下床,援笔为记。依此梦征,令我决知恩
师即宗喀巴大师,宗喀巴大师即文殊,三位一体,实无差别也。并感
余仅以作颂及释,亦获如是感应,不卜可知,宗喀教法,将得宏昌,
遍于诸方,未来众生,能得大饶益也。

二、诸佛密要,喻如心臓:继此,时经年矣。于此时间中,余续
作摄颂,亦常梦宗喀巴大师也。当写作至圆满次第中「收摄次第」时,
一夜,梦至一场所,见设有一案,案上置有鲜红特大之整套心肺,似
待购主,余到案前为第一人,取得心臓,肺叶为后一人得去。心生欢
喜而醒,醒后,立知此一梦征,示「收摄次第」为诸佛心脏,应勤取
得也。然而得肺之征,其为谁耶?

三、蒙恩加持,愈我痼疾:余患右睪丸炎结核多年矣,医药罔效,
睪丸始终肿大如拳,内部变形,结如一串糖葫芦。最后协和医院诊断
云:医药至此已止,无新特效药可治,年岁已过花甲,又不能割除,
两三年不会死亡等语。余亦无可奈何,只好听之而已。当余作颂释至
「幻化身」密要时,时为癸丑五月初十日,深夜,搁笔就寝。于后夜
时分,梦瞻宗喀巴大师塑像,继见圣容,笑逐颜开,身左右动,倏见
眞容,余立趋前,求摩顶加持。大师谓余曰: 「汝不需摩顶,速以手
来,触我两臂。」余闻已,如教伸出两手,大师以其两手握我两掌,
问我有何感觉?余觉密根颤动,尤以右睪,震动特显,即以情告,并
求师袪我诸病。大师曰:「汝但有此疾,余无病患。」言时复以足加于
我之密根上,复曰:「如此加持,可立见瘳!」余顿觉右睪较前抖颤尤
烈,方欲告状,师已起足。有数人同在场,问我有何感觉?余答曰:
「轻快异常,觉疾已袪。」大师继下座,似欲为他人作加持,余趋前
介绍,然皆不识,中唯一人,似觉其名为安多扎喜(宗喀大师为安多
地区人)。余向大师介绍其名时,场中有人似知底蕴,示意此人初为
汉种,云为安多,似未确切,余曰:「已经数代,可称安多。」余觉身
体轻快无比!喜极而醒,时方沸星初现也。余立以手扪右睪,顿使我
奇异非常!睪丸已肿大全消,痊愈如初矣。余思梦中所感所受,醒来
咸感空如!而此梦竟有如是之眞实起用,能言加持力之不眞实者耶?
余感而信毛倒竖,泪下不止矣!

综上三则,余无隐记之于此,惟嫌微露密迹,然而念及如母有情,
若能以此对师增加信念,定获大益!余以露密,当受危害,纵堕地狱
亦所甘受也!

三五、断足成祥

经论中云:「从善因唯生乐果,不生苦果,从不善因唯生苦果,
不生乐果。」又如《菩提道次第》中云:
「诸有情受热苦时,暂得凉风
之乐,亦依昔所积善而生,又受刺扎之微苦,亦由过去所积不善业力
而生故。」此言业决定之理也。又戒经云:「假使时间经百劫,所做之
业不亡失,若遇因缘聚会时,果报还当彼自受。」此言业做已不失,
自做善恶二业,若未过破缘(于恶忏净,于善退悔),自当触遇其业所
成之果,百劫不亡也。此业习不失之理,在唯识成立阿赖耶识,业之
习气种于其中而不失,习气瀑流相续不断;中观自续派言:业之习气
在第六识,习气之流,亦相续不断;中观应成派言:习气之业,安立
于蕴上安立我名之上。诸说皆佛意,不过以应成派为究竟而已。在此
根本问题上,有误执佛慧不他求,而自乱其心意,谓自心清净即是佛。
应问彼业力习气,究安于何处?抑安置于佛心上乎?彼不思善、不思
恶,但观本来面目者,孰不知不思善恶,亦不能令昔所积业习亡失,
而昔业仍如影随形,若遇因缘聚会时,果报还当彼自受。盖不思善恶,
亦不能不受也。故宗喀巴大师说:「业随有情,如影随形,虽以不受
后有之阿罗汉,亦须偿还旧业也。」然而业习非有自性而不变,只以
恶之业习而言,可忏除之者也;若未忏净,亦可重报轻受。以故当知
恶业未净,果已成熟,不受其苦果,无有是理也。明以上业果之理已,
则于苦果之来时,于苦不生瞋恼,不叹晦气,而能念苦之功德。如经
云:「思苦能于轮回起厌离心,思苦能折骄慢,思苦能于有情起悲,
思苦能止恶修善。」此言苦功德,极关重要!能以此苦之违缘而作修
道之用,则遇难成祥,信不我诬也。

为证此义,以我身受之事而言之。乙卯公历四月十日,余住之房
门前修理下水道,挖一大坑,深达米半。夜阑我起如厕,竟忘此门前
大坑,双足摔入其中矣。老妻闻声,知我坠入深坑,以棍予我,幸我
右足未伤,藉棍支持一跃而出坑。扶我入室,余细视左足胫骨全断,
足已成镰刀形矣。妻惊惶万状!余慰之曰: 「切勿惊惶而叹晦气!刺
扎之微苦,不能无因,况断足乎!应安忍之,余乐受之。余认为许是
重报轻受,或从此障消业减,而福慧反增也,惟急需治疗。」妻曰:
「夜深矣,我无力扶子进医院也。」余曰:「无妨!我坐小儿车中,汝
推我进医院,则诸事均可解决也。」妻如言推我到附近医院中,値班
外科大夫一见我之伤情,问我年岁?答:七十岁。大夫咋舌曰: 「汝
之年岁不能受此剧痛之手术。此处不敢下手,我们转你到积水潭医院
去看有无办法?」转到积水潭医院已,大夫问我年岁检查伤情,我见
大夫意有踌躇,余坚决谓大夫曰:「请勿惧!我决能抗此微苦也。」大
夫曰:「难得有如此精神百倍,全不惧怯之老头。好!先透视,立即
动手术也。」透视后,知足胫骨及踝子骨全断矣,只是外皮尙包着也。
动手术时,余无他念,唯知此是业果何惧之有?纵疼死亦须受之。若
死果未熟,上师三宝护法当加持于我也。大夫命助手及余妻紧按余四
肢,恐乱抖乱动,而无法下手也。余曰: 「不须如此。」于是大夫先将
断足往前拖开,然后搬正放回接合断口,大夫用尽平生之力拖开断口
矣。拖时固疼痛难言也,然而余信业果信上师之念丝毫未动,以此余
一声未嚷,腿亦丝毫未动,大夫顺利接断口,包扎石膏已。伸其拇指
谓余曰:「眞少见之棒老头也!」余曰:
「此何惧之有哉?」果然能安
忍彼苦,违缘道用,罪障得消,苦难之遭遇,一变而为吉祥之到来。
所谓吉祥者,非有染污罪性之世间安乐,而是无罪性染污之福慧二分
所摄之事体也。兹分别言之如下:

一、属于福吉祥者:众所悲悯,福受略增。余已成为暇满条件中,
十圆满内摄他圆满五者中——「众所悲悯」之对象矣。医院甫新立之
「家庭病房」办法,非普遍能享受此优待者,竟施之于我矣。大夫按
期到我家中诊视,如是四月之久,我一文未费,而足痊愈矣。次为在
此期间,亲友馈赠以助我,有可婉言璧谢者,有拒之不恭而受之者。
而且小女孙儿亦得顺利领回四川,老妻减少因孩子而起之烦恼,余亦
以此而得苏息,家用亦因此而略宽裕矣。尤其是断足以来,而我精神,
较前尤为健旺,无病少恼。此诸事体,实堪以吉祥称之也。

二、属于慧吉祥者:苦能除障,慧力渐长。首先是由断足之实际
领受,余内心生起「心物双运」之决知慧。《密集》开宗明义章,标
出二大纲领——依基言物之存在,及依道说解脱之程序。以此应知佛
之究竟教义,是有物质之基础也。余坚持十五年梵行,以守护此物质
之基——白菩提分。此一缘起因素,对我骨质、骨髓、筋络、血液,
起能持存、能滋生之作用;而我信业果、信上师不动之诚念,起能不
惧、能支持之功能。如是之物质与精神二者互为效用,由动手术起,
直至迅速愈合之断足过程而证实之,决知「心物双运」之不可离也。
如是如是,而内心生决知之慧矣。

二来我感觉似乎经此苦难,减轻少许罪障,由于障减慧生,证实
我心智较前略为明朗锐利,写作无难。从断足翌日起,余译出《针灸
疗法》、
《新医疗法》藏文本二小册;继续译就藏文《学习五部》总叙,
约四万言(以藏文字数计);继编写《菩萨律仪颂释要义摘录》约二万
言;现复著作此《不可思议录》约七万五千余言(从起稿、脱稿、直
至誊清竣事,仅四十日,而每日课诵仍未断缺,此亦为上师加持之慧
力也)。如是属于慧分之事体,皆为断足后而做出者,谓之曰:吉祥!
不亦宜乎哉!

《不可思议录》跋

首言不可思议录者,真实之语也。计篇有三十三之数,计则有六
十五之多,盖无一非亲历身受,与乎真人实事也。以戒保证之,于一
切如母有情之前,实未敢作欺诳而犯妄语之过染也。

二、以引生善念、能获加持、增长福德而言,此中诸大德上师之
一切不可思议事迹,确有令吾人读之,心生感动,肃然起敬,而使善
念油然生起。以此获得加持,增长福德,自不待言矣。

三、以知忏罪积福之重要而言,此中鬼神作祟,非人为障之一切
不可思议事迹。读之深感福薄者遭殃,福厚者成祥,而愈知忏罪积福
之为要也。

四、以能增虔诚信念而言,此中三宝护法、舍利佛像、大德发物
等,具一切不可思议之加持力。细阅而深思之,确有令吾人愈知重在
此一念之诚,信念油然而生起矣。

五、以作此录之动机而言,重在为绕益有情,发菩提心为纲。而
以初欲读《聊斋》之缘起为方便,与乎上师三宝护法加持我内心,而
产生之写作智慧,由如是不可思议之缘起方便与智慧双运,而成此不
可思议录也。此中余之自传与密迹,略布于录中,固嫌微露,然而重
在发心之机,余事则不成为过失矣。

六、以此录所摄之教理而言,关于上师瑜珈、因果之理、业习之
安立、加持之理趣、成就菩提心者之功德、缘起性空唯名安立之理、
心物双运之要等重要教义,皆分布于各篇中,若能细阅,亦能领会彼
诸教义之概要也。

七、最后感言:皑皑雪山,若以胆病与戴色镜者观之,则遮其真
相而变色矣。阅此录者,亦复如是。若以净眼而观之,则见其纯洁本
质,若以病眼观之,则唯见其为虚玄假相。余虽不能约千万人以一净
眼而观此录,然而千万人中,若有一净眼阅此录,而获益者,则余愿
足矣,岂有他哉!

丙辰孟春优婆塞•绛巴妥默谨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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