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fessional Documents
Culture Documents
不可思议录
不可思议录
郭和卿居士著
郭和卿居士著
出版者:福智之声出版社
台北市南京东路四段 137 号 12 楼
电话:(02)25452546 传真:(02)25452547
不可思议录序言
所谓「不可思议」者,言穷理智实难通达其奥妙,尽言说不能解
释其因由,故名不可思议也。佛之教义中有三大不可思议:一、佛身
语意不可思议:如佛身相好庄严,一一毛孔放无量光明,现无量世界;
佛语具六十四妙音,一音说法随类皆解;佛意具悲智功德、遍知一切
所知境;二、加持力不可思议:如摩顶授记、佛菩萨现身说法、示现
圣迹、加被有情——有难者免难、未悟者得悟、未得度者得度等;三、
缘起力不可思议:如宇宙无边、世界无数、孔雀之彩、鸟鸦之黑、雪
呈六出、菜花四瓣、屋脊憩鸽、酪印爪痕等,此皆为佛教中所谓之不
可思议者也。以世间而言,宇宙之大,事理之广,时至今日,科学之
未知数,岂能以极少而言哉!举凡未知,而科学亦不能理解者,若不
谓之不可思议,将以何言之耶?复以人一生而言,所经事故,奇离幻
变,然而有确凿可凭,非虚之事,穷理智亦不能解释者,何非不可思
议者耶?余年届古稀,经历事故,千端万种,其中奇离莫测,不可理
解,亦复多矣。余虽非孔孟之徒,亦素不语怪。然而有亲历身受,见
闻俱实,为余所不能理解者,按时间先后,余均记之于《不可思议录》
中,岁月淹久,亦有数十则之多。若以余一生道听途说,互相传闻者
充实之,则尤胜蒲松龄《聊斋》故事之多也。然以传闻途说之语,纵
非妄言,亦属绮语。故不录如是无意义之言,以防口过也。或曰:然
则汝记此数十则,又有何意义耶?余至诚而答言: 「为证加持力、缘
起力之不可思议,能生信念,可增福德而作此录,决非为茶余饭后之
消遣而作也。」
乙卯除夕优婆塞•绛巴妥默谨叙
一、先父铭阁公
先父铭阁公,素性刚直,言不虚妄。常以助人为乐,为亲友称焉!
父以三十岁方得子,故对余极钟爱,任何触犯,亦不诃责,唯说诳言,
决不宽贷。余年幼每独自呆坐出神时,父辄呼余母而谓之曰:「速观
此出家僧端坐味禅之态。」后来,余以此事问于先母,始知原委。先
是先母生余时,遭难产,胎衣破孩不堕地,时经七日六夜,父日以继
夜守母侧。至第七日晚间,父体不支,倦极而寝,梦一持瓶瞿昙,欲
破门入室。父张两臂阻之于门外而言:此为俗家内室,汝瞿昙决不能
入也。」瞿昙曰:
「此时余不入,焉能济事。」言已强行入,父力拒之,
彼从父腋下而入。父惊呼「捉此瞿昙」而醒,醒来闻孩刚呱呱堕地矣。
洗三朝日,父以梦征对母详述而言曰:「余思佛家瞿昙以慈悲为本,
此儿乳名当取为『慈儿』也。」
余生后多一耗费,家贫不济,父营旅店以谋生计。余五岁时,母
复举一男,不幸父因操劳过度而患肺病矣。停业治病,医药罔效,弥
留时神志异常清澈!忽张目呼余母至榻前谓之曰: 「此数月孩,将不
能久(时幼弟甚茁壮,后果于父死不及月而夭),唯此慈儿,决能成
立,再苦十年后,事有济矣(后来,余果十五岁即以工资供养母矣)。」
复环视亲友众而言曰:「余喜助人,思以此因亦得人助;盼余死后,
亲友等照看此孤儿寡母也!然而人心不古,或亦有欺孤压寡者。余生
而刚直,死而威灵!断此一息后,余之灵识将于此室门后观察三日,
如有欺负汝母子者吾当惩之!以示余威灵之不可犯也。」言已瞬即气
绝而逝,死时年仅三十五岁。呜呼痛哉!我父逝世,一何急耶?家徒
四壁,唯遗孤苦!世间之最可怜人,有如我母子者乎?
母将父灵暂停堂中,筹备薄葬事。至傍晚,有名姜双福者,彼亦
随众在场助理丧事,突然倒地,汗出如渖,惨呼心痛。继作求饶声,
众睹此情,知有所犯于父灵,将彼扶至先父灵前而告之曰:「汝作何
亏心事,速向亡灵通白悔过也。」彼初犹强称无有,继不能持,遍地
翻滚,而色金黄,势甚危殆!始爬至灵前哭呼道:
「七爷:(先父行七)
我仅盗爷衣钮上之银牙签一套及衣袋中储满烟膏之银盒一个(除此家
无长物,父知疾不起,誓死停吸,尔时禁烟,烟价奇昂,父嘱售出盒
烟以作葬费,后赖此得银数两,以完葬事。)祈爷饶命,我交出此二
物也。」当即交出二物置灵前,不一刻彼即面色复原,安然无恙矣!
亲友大众,睹此情况,无不瞠目咋舌,惊叹威灵!从此我母子得安,
无人欺负矣。
二、菊花
先祖孔皆公逝世后,唯遗高祖燕斋公任雅州府教谕时,所置旧屋
十数椽。祖有四子,授室后,各占旧屋三四椽,而分居焉。二伯父英
三公(亲房属长,大房属次)占东隅屋三间,外连祀祖及土地神堂俱
属之。朝夕祀奉,神竟有灵矣。遗失什物祷之,每有灵应。英三公善
经商,不数年积资上万,随其资财受用之旺势,男工女仆俱盈其室矣。
蓄一幼婢,甫七岁,名菊花,口齿伶俐,伯母亦爱如己出;倏经数载,
年届十三,亭亭玉立,容姿俱丽,家事女红,亦无不精。依旧家规,
禁其走街串户,方拟正其名义为己女,而易择女婿也。
一日,晨曦甫上窗纱,呼菊花不至,遍觅亦无其人影,始知失踪
矣。伯母谓此小妮子年事稍长,已知念其家,决已回其故家矣。遣人
至其家觅之,亦无踪影,其家亦知决非虐待而逃走。然而何缘而失踪
耶?人众百思莫解。事经三日矣,无计可出,祷于土神。一日,伯母
如厕,闻厕左墙壁间隐有哭泣声,然而厕墙高丈余,上齐屋檐,风雨
不透,人从何而入耶?初疑邻居倚墙而哭声,然而墙非与邻相共,邻
居亦筑有墙也。以此思及邻居封云五家,为雅城有名凶宅之一,殆鬼
魔之为祟也欤?向封家说此异事,命仆从封姓墙登梯视夹壁间,见菊
花蜷伏其中矣。墙头隙缝仅三四寸,不得已,破封家墙而出之,已奄
奄无人色矣。经医疗营养,始神志复原。询其原委?菊花言: 「日初
升时,起床如厕,见厕墙有门洞开,方欲探视,即有一人笑迎彼入,
并款以飮食。从此浑浑然不知有昼夜,亦不知有家矣。一日,见一戴
乌纱帽,衣官服之老翁对余言:『此处非汝可居,速回家去。』我忆及
有家而惊醒。奈何墙高土厚,无计可出,惟有哭泣待死,殊知仍能得
救也。」言已哭泣不止。家人细揣其所说老翁状,与家所供土地神无
丝毫差,决知为土神所救。伯母恐其复遭魔祟,厚赠衣物遣之回其家,
从此菊花之事,遂不复得闻矣。
尔时,余甫十龄,已能作数百字之论文,当时,余曾作有「菊花
失踪记」,中有句云「眞有神耶?彼泥塑木雕者,何由知之?盖神由
人兴,心中有神,神随之而起矣。岂能无因而有其神乎哉!」至今思
之,此亦属缘起力不可思议者也。
三、夏鼎三
鼎三先生,吾乡雅安之一奇人也。幼丧父母,寄养族中,据先生
云:彼年十一始入私垫,仅念《三字经》及《论语》之〈学而〉、〈先
进〉二篇已,遂废读,以倔强顽皮,师不愿教之也。族人亦以其不驯,
恐遭祸事而逐之,初偷瓜窃菜以裹腹,继从无赖游,渐长遂浪荡江湖
矣。以此彼九流三教,无所不晓,人情世故,异常精通,智谋心计,
非常人可比也。故彼弱冠改恶行,作贩菜后,不久即成小康,十年后
竟成雅邑有名富室矣。彼拥有茶、布两大商号,尔时,嘉雅两河流域
所有袍界组织,闻风而来,以其原为江湖人物,今复富有,众拥之为
四十八处公口组织之总舵手。殊知彼改行后,一反旧习,其所住处,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矣,且深恶绝袍界。彼每谓余等曰: 「汝等
切勿入袍,袍者匪之媒也。」然以彼所营茶叶,常采购于嘉雅一带,
骤绝彼辈,恐有不利,暂应其请,后借故委其中杰出者任之,助以财
物,彼谓家人曰:「彼等拥我者为此财物耳!」从此彼敬重名士,虚心
下问,自学医术;不到一年,竟能通达《陈修圆医学二十种》 ,能为
人主方有奇效。当民国初年,西征军统帅为川督尹昌衡,西征胜利后,
急欲在西陲奠定其政治经济之基础,召当地之名流富室于一堂,而共
商大计,如天全之经学家杨兰高,雅安之余解元(科举时解元)亦在
其中。鼎三先生于此大会中,声如洪钟,侃侃而谈,言词精雅,语多
中肯,尹督谓其左右曰:「此大会中,唯此人为西南之奇才也。」聘先
生为军府高等顾问,川藏茶叶公司成立,推任先生为经理,从此鼎三
先生为尹府入幕之上宾矣。
余因家贫,十三岁废读学商,受业于其门下奉彼为师。当拜师之
日,先生谓余曰:「数年来我各号收徒,均由儿辈主持之,惟知汝幼
孤能文,余特开例收汝为我最后之一门人。余固无术以授汝也。然而
孤臣孽子之心,其志多刚毅愤发,余赖此志气以图强,而始有今日;
汝之身世,略与余同,故以此勉汝。汝当知『有志者事竟成』。」余窃
思先生之谈吐,全无商人口吻,较校中之国文老师犹胜一筹也。从此
余甚敬之。
先生暇时,辄谈彼所经历,不愧英雄能本色,虽偷猫盗狗之事,
亦无隐讳。彼常言一生不信神奇鬼怪,唯信金钱万能,然而平生唯有
一事,确实为奇:十三岁时,思赴康定赌场以谋生活。于是徒步越大
相公岭,取快捷方式行至「牛屎坡」道中,身无资斧,肠鸣辘辘,步
亦蹒跚矣。见道旁小馆,方出热气腾腾之玉米粑,暂于道旁之盘石上
坐而休息,以观对面之动静,思乘机盗其粑以为食也。少顷,见有从
西而来之肩舆一起,舆夫嚷说:「嘿!彼乌梢(蛇名)昂首横道中,
作啮人状,眞骇煞人也!」瞬复来肩舆二起,舆夫皆如前说。先生窃
思乌梢挡路,有何可惧?余当杀之,烹而食之可也。急起往西而观之,
见横道中者实非乌梢,乃青铜钱一串计一千文,急拾起裹束腰际,沿
途费用,直抵康定,犹余数百文也。
先生持「眼见为实」思想,彼未眞睹飞机时,虽以欧战画报中拍
照之飞机以观之,然彼始终不信天空有能飞之机也。彼常曰: 「轻轻
上浮之气中,若非飞鸟,何物能翱翔于其间耶?」后来,一四两军交
战,皮河失守,一军飞机,跟踪飞来侦察邛雅一带,实际不过一二架
小型双翼机,所投之弹亦小如迫击炮弹,然而机声隆隆,破空而来,
摄人心神!当飞机来雅时,余等告先生曰: 「先生不信有飞机,飞机
来矣。请出而观之。」先生至庭院向空瞭望,目睹飞机而言曰:「嘿!
眞有能飞之机也!」一言未了,猝然倒地,盖骇极矣。扶起至室,心
神定后,实时下令,用茶包赶速砌修两间防空室,每间能容二十余人
——就北廊地上砌女室,开门于后,复砌掩体遮其门,从四面观之,
只觉其为茶店中,所堆如山之茶堆,不见其为室也;南廊地面砌男室,
地当过道,门开于外,不能再砌掩壁,悬被为帘以掩门口,固易见其
为室也;事急矣,满城闻枪炮声,刘军帅住处,为张姓西式房,房门
口中弹,伤一二人,刘立刻移住夏家防空室中。先生携其子孙及店内
重要簿据,及金银珍物,均置于男室中,尔时余亦在其中。约晨餐时,
室外传令兵报告:敌军已涉城东周公河进雅安东城矣。刘军帅立率侍
卫向荥、汉撤退。人马去尽后,余等闭大门入室,约半句钟,扣门声
急,少顷,有兵从墙垣进院,破门而入,持大刀者、持手枪者,鱼贯
而来;余站室门从帘隙见其番号,知为李其相之军队。来兵急呼北廊
防空室中人尽出来,女眷齐出,手上金饰被劫后,进防空室细搜无他
长物。吼喊当家男子何在?其势汹汹!先生及其子孙,均面无人色。
余谓彼等曰:「我等速默念观世音菩萨名号,求菩萨救难!」乱兵遍觅
不见男丁,速即入住室翻箱倒箧,将衣物细软劫尽。从晨至午,络绎
不绝,连番前来搜劫者,共有七次;难见之室反易见,易见之室反不
见,谁蒙其眼,竟无一人察觉此一悬帘之室,重要人物俱在其中也。
俟午后弹压队出,惊魂始定。余对先生及其子孙曰:「一念之诚,能
谓菩萨无加被之力乎?」先生频点其首而默认。
战局得调停,雅河以上,仍归刘军管辖;余不久即任总指挥部参
议,在机要处办公。先生闻悉,置酒宴客为余贺,席间谓余曰:「吾
初对汝言,有志者事竟成,时至今日,其信然乎?」继环顾诸客而言
曰:「蔡山挺秀,羌水澄澈,如此山川,岂无英俊。吾门前有冰如,
精经史诸家(大师兄刘冰如亦贫家子,文笔雄健,邑中举贡,咸叹弗
如,后任尹督秘书,尹与川中名流来往书翰,多出其手),后出和卿,
通藏文佛学。一门双绝,皆吾亲手所植桃李也。」言时,捻须自豪,
甚为得意也。复曰:「然而秀气外发,终不内聚者何缘耶?」(先生有
四子,尽管遍聘名士以教彼等,除次子仲远略知书外,余虽通常之书
扎,亦词不达意也。)言已不胜嘘唏之至!后谓余曰:「吾观汝将来于
学术必有大成。」余答曰:「曷敢言成!我只愿能如所学者而力行之,
庶几不负此宝贵之人身也。」不久,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来雅,
驻夏家楼房。余于先生前盛赞恩师之德行,盖欲先生能依师得沾法露
也。然而先生谓余曰:「余平生不礼僧道,惟信汝言不虚,如此有德,
应尽东道主之谊,我当一谒之。」于是备供数事,同余至楼谒师,恭
敬顶礼。余思此亦难能可贵也。然始终以先生未皈依受法而为憾!次
年,先生因战乱,出奔峨嘉,死于嘉定客次,时年六十有四。
四、谢国安
国安先生,藏人也,藏名「谢饶多杰」
(义为智慧金刚)。父为蒙
族,善补绣佛像,娶康区甘孜县绒坝察乡之藏女,生子三人。长子为
玉隆寺活佛,修德甚高,为众敬仰;季弟供职印度。先生居仲,十一
岁时,随藏商赴印度谋生活,在一服装店中当徒工,进夜课英文班学
习。先生甚聪慧,舌间有深沟纹,随学何语,音调倶肖,通英、印、
藏、汉四种语言,而特精英、藏两种文字。当英军侵入西藏时,先生
被征,随军作翻译入藏,后随多起英人考察及探险队中作翻译,遍游
印藏边区,及前后藏各地,智慧益增,见闻愈广矣。先生信耶教,为
内地会教友,民五年随内地会教友牧师来康定,后娶藏女,遂于康定
乐业焉。余年十五初学藏文于先生之房东藏人「阿家绛巴」处,次年
即就先生前而请教益,从此关于西藏语文,所受教益实多矣。
先生喜健谈,课余之暇,畅谈昔年游历,所有见闻,百则之中,
关佛迹者,约有三种。余以彼基督徒,绝不为佛教虚夸而作宣传,以
事属眞实,且为菩萨加被力之所示现,特记于录中者有二则如下:
1、莲师降魔洞:先生言:
「西藏『桑耶』之南有山岩,万仞壁立,
无一草木,岩壁之间,降魔洞在焉,相传为莲花生大师降凶魔处也。
藏土佛教徒为重此非常之圣迹,沿壁立之岩隙,打眼插钉,系以铁链,
以作攀援,凿羊肠道,宽不盈尺,盘旋而上,以至洞门,固险绝矣。
然而佛教徒亦不惜身命,每岁为朝此圣迹,失手下坠,犠牲者有之,
仍不惧而继续前往也。余同英人探险至其地,利用探险工具,软云梯、
钢挂钩、尼龙绳、丝坐筐、绞搬机等以攀之,固远胜藏人之土法矣!
余随彼英人而登,至洞口观内可容数人,降魔圣迹在内洞,小而光暗。
英人举手电筒以细观之,洞全为极坚岩石,洞左右石壁上,有顺左右
两手伸势而印下之全掌纹,洞顶石上有莲花生所戴僧帽纹,洞周围有
莲花生所著僧装袈裟衣纹,诸纹均深入石壁半寸,而如在细面粉上所
印无差。盖掌之螺纹、衣之褶缝、帽之尖峰,皆纤毫毕露,而决非人
工所能刻造者也」等语。按莲师降魔事迹本为藏史所载,相传最后一
魔凶猛顽强,不受调伏,复畏法力,遁此洞中,负隅顽抗。莲师运用
神通,飞身入洞,魔急欲逃;师以法力,迫之入内洞,魔尽力以抗。
内洞极小,不容人入,师示现神变缩身而入,复现威神力膨胀其洞,
挤碎彼魔,故全身衣帽手纹,皆深入石上也。
「随西人曾至『巴颜喀喇山』考察河
2、塔尔寺菩提叶:先生言:
源,顺道而至塔尔寺。余向西人介绍此为宗教改革家著名之黄教祖师
宗喀巴大师诞生地。西人等早于外文书中,知此为宗教圣地,而彼等
急欲亲睹而探悉者,传为宗喀巴大师诞生时,剪脐带滴下鲜血,入土
而长出之菩提树(按《宗喀巴大师传》中所载为白檀香树)叶也。于
是备礼物数事,送寺内执事僧而说明来意。以我等为外教人,初不允
引导参观圣迹,后以不伤树枝叶,仅一瞻视为条件而允许。执事僧导
余等至菩提树圣地,而不见菩提树,盖树干全被塔形房屋包围,屋顶
出似乎已枯之枝而已(按包围老树银塔为达赖索朗嘉措所建) 。寺僧
言:此为最初老树。复观塔外之新树,树干亦复为塔屋包围,而枝较
茂,已无树叶,问其原由,知叶黄时,寺僧即细加捡拾而珍藏。我等
要求一观树叶,僧取出一叶,有茶盅大小,形圆有细尖梢,然而实无
佛像和字纹(按实际记载中云:老树树叶有亿数之多,每叶上有狮子
吼如来相。以此有亿数佛身相,后来建寺名『姑绷』 ,义即『亿佛身
相寺』。新树树叶则长出「阿惹巴扎那』
,或『底』字,或『吽』字迹,
寺僧对外教人,不言眞实之故也)。问其所以?寺僧言:昔年之老树
则有之。众求出老树叶一观,答言:此种珍贵之叶,早已无存。午后,
有一僧来我等住处,知我为藏人而相谈论,余问彼叶上眞有字迹耶?
僧言:确有之,我前辈遗有一叶以作后人供奉。余曰:可给我等否?
答:谁敢给不知敬供之西人耶?余骗弄之曰:余藏人也,家中供佛,
思供此叶,汝能以叶给余,吾当使汝不空也,汝可观余之用具什物,
随汝所喜而取之可也。僧言:如为供奉则可矣。言讫,从彼供佛盒中
取出一叶给余,视之眞物也。彼取余毛毯而去。西人笑谓余曰:还汝
毛毯,速给此叶。余将叶给彼等,争相细视,叶形如前所说,惟叶筋
纹天然长成『阿惹巴扎那』五字藏文正行书字体相,据说此五字为文
殊菩萨眞言」等语。
余按《宗喀巴大师传》中载宗喀巴大师为文殊化身,故叶上现文
殊五字眞言,且此树之出生茁长,宗喀巴大师尙住世亦许如是之因缘
也。余问先生曰:「彼西人珍此叶,是何由耶?」先生答曰:「彼西人
等多为耶教徒,以此叶证举凡人工所不能造者,科学亦不能理解之未
知数,皆为造物主耶和华之所创造,除此解答,又有何由能理解耶?」
余闻而笑曰:「然则耶和华成为『越俎代庖』矣,如上莲花生大士之
迹、宗喀巴大师之迹,及此宗喀巴大师文殊菩萨加被之迹,彼耶和华
亦代为创造者是何缘耶?」先生默然无言。良久,徐徐而言曰: 「耶
教徒不如是说,若说为莲花生、宗喀巴、文殊之迹,将失立场也。」
先生与余,信仰虽殊,情谊却深;余从十五岁起,四十年中,未断往
来,直至先生在京逝世,时年七十有二,余亦参加彼之丧礼也。
五、无量寿佛像
余年十五,阅《安士全书》而起信,初皈依康定南无寺终生闭关
静修之西藏大德老格西•曼殊大师(师讳藏语「绛央」 ,义为曼殊也),
继皈依康定跑马山终生坐山静修西藏大德充格西,师讳藏语「绛巴默
朗」,义为慈氏愿)。然余初学西藏语文,尚未能诵修藏文仪轨,仍依
《安士全书》所指导,诵《无量寿经》、《阿弥陀经》、《普贤行愿品》,
及阿弥陀佛名号等。心愿纯洁,信念坚牢,以此每于善念之祈祷,佛
菩萨固如母爱子,每求必应也。余每见藏人佩带「告乌」 (义为「小
盒」,供佛之袖珍神龛也),心实羡之,认为既可供养,且佛随身,常
有加持,极欲成办,然而穷孩无力,事难如愿。偶于废墟中拾得旧炮
筒一,筒质为上好熟钢,乞邻金工为造一「告乌」 ,高约四指,宽约
三指,中开龛口,以露佛颜。「告乌」既成,惟缺佛像,余以朝夕所
诵修者,为无量寿弥陀,应求者,亦必须为无量寿佛像,且像必须高
仅盈寸,方合盒量,于是按如是要求,乞诸藏族友好人士焉。皆曰:
「痴哉童子!不知须先请得佛像,始依像量而造盒,先造盒而后求像,
犹缘木以求鱼,岂能如汝愿乎哉!」果然所有请来之像,合量者而非
弥陀,是弥陀者而不合量。间有一二量像均合者,或为易损泥质,质
为铜者,工复粗劣,皆难如愿。斯时也,余唯有虔诚启祷佛菩萨慈悲
加被,使我能如愿求得也。时过三月矣,杳无所得,然而虔诚童心,
坚信佛菩萨爱众生如子,有所启求,必如愿以偿也。
一日,闻有一戚从其故乡荥经来康,余往访之,戚有六岁幼子,
玩于其侧,手中持一黝黑物块,戏玩不舍。余索而观之,原为朝夕所
梦想之像,顿现眼前矣。像为无量寿佛像,高仅盈寸,造工极精,眉
目发丝,佛冠衣纹,皆精刻如画,而铜质黝黑,盖数百年古佛像也;
尤以装臓完好,手频摇之,答答作响,盖臓装为一大舍利也。余喜极
说明心愿,乞勿作儿童玩具,愿以物与童相换。戚言:昨日此间有一
活佛来为房东作佛事,见此像喜极,随幼儿所喜物,愿以相换;儿喜
其心爱之哈叭狗,活佛给之,易此一像矣。不半日,儿不要哈叭狗,
索其佛像,不允,儿哭泣坚索,活佛只好还其像。余询其所爱玩具,
言定换后不再索还。童一一允,给像与余。
余问戚何缘有此像耶?戚言:「儿祖父为千总,光绪年间,护送
驻藏钦差入藏,后同钦差谒达赖喇嘛,辞归故乡时,达赖喇嘛赐佛像
三尊。两尊高五寸,常供家中神龛中,早已被人窃去矣。此盈寸之像,
亦多年不见,不知遗失何方矣。适启程来康之日,背此儿之背夫在室
中试背肩背夹,以拐棒安背夹下作憩背状,棒底有枣核形铁钉忽穿室
木板而下落,所穿之洞,仅小盅口大,唯童手可伸入而扪寻其钉。少
顷,童手扪得,急呼钉在此矣。起手出视,非钉而是此佛像也。始知
此像遗此,不知若干年矣。儿置像衣袋中,沿途把玩而抵此间」等语,
余闻悉感叹交并!感佛菩萨之如愿加被,叹者事有如是之奇乎?藉彼
来康之机,戚谊之缘,一室之大,独穿其板,钉不脱落,像亦不得,
机缘遇合,如是之巧!若非佛菩萨加被之力,岂能如愿求得者耶?然
而欲求此加持力之影踪,终不可得,此即所谓不可思议者也。
六、穹玻仲伊
穹玻仲伊,不知其为何名也,以其为西藏「穹玻」区(汉人称为
三十九族地区)人,曾作川边鎭守使署译字房之「仲伊」(藏语,义
为秘书或文书),众因以「穹玻仲伊」称其名焉。彼为人诚实敦厚,
善藏文文法及书法。民初即携眷来康定作译事,因不通汉语,黠狡者
代其领薪,欺其老实而窃其半,如是数年,彼亦不究其实数也。彼译
事之暇,辄手持一嘛呢筒,手频频旋转之,口中喃喃不停其念诵,而
经行于市廛中焉。余常请其抄写藏文善本,间馈以财物,以此交好,
为余谈其生事。
穹玻仲伊言: 「余为穹玻乡农家子,甫七龄即随乡童学习藏文于
寺中,每读上卷,即识下卷,他童弗如也。师甚奇之!适他乡有老僧
来师所,余虽初见,似甚熟识。良久,余有所悟,直趋僧前曰:『汝
为某寺之僧乎?』僧曰: 『然,童子何由而知之?』余继问: 『麻子管
家现作何事?』答: 『已死。』问: 『汝识之耶?』余答曰:『彼我之管
家也』。僧惊曰:『然则汝为 XX 活佛耶?』余曰:『然。
』僧趋前向余
顶礼,泣下数行而言曰:『活佛示寂后,寺中不幸,管家即将寺产挥
霍尽罄,寺僧多奔他乡以谋生。佛殿尘封,僧寮破坏,无人供施,香
火早断矣。』余继问曰:『我之静室亦已倾圮乎?』僧曰: 『静室尙存,
惟仅余坐榻和矮几耳。』余曰: 『坐榻倚墙处,其上横悬一木板,置我
剪胡小剪,及小镜一,课诵短本一,汝回寺一观,如尙有与我交来。』
僧唯唯而去,数日后,僧果携来剪、镜、诵本三物,愀然而言曰:『初
入室,不见板上有物,盖尘封寸余矣。除尘而观之,三物果在,惟除
此,室无长物矣。今已证实,活佛复转世人间,然而寺无隔宿粮,奈
何无力迎佛返寺也。』从此乡中虽遍知余为彼寺活佛,然而谁亦无力
以助余也。惟师对我青睐,教导益力,我宿习愈发,习一知十。年甫
十龄,文法已通达无难矣,然而父母继亡,家复破落。年十一为人放
牧以为生,从此常与牧奴俗子、村女顽童奔走于山溪荒野中。年事已
长,情窦初开,桑间濮上,遂染邪淫。从此心昏智暗,遑论忆及往生
之事矣。」言已不胜嘘唏之至!余为之惋惜而言曰:
「君知此一愿文乎?
『愿由积资忏净力,除我灾障中断等,并得生生遇明师,续修圣道证
佛位。』君宿慧颇深,然而宿世乏积福忏净,发愿回向之力,致有此
世之失也。」仲伊闻余言,频频点首,凄然良久而始辞别。
七、连掷十三彩
余年及冠矣,赖学佛之善习力,虽日处于烟酒嫖赌恶习最甚之康
城中,烟酒嫖三者,余与之绝缘矣。惟赌之为戏,余终不免焉。然亦
非常以赌为事,每逢年终,新春佳节,左邻右舍,相邀为戏,呼卢呵
雉之声,遍盈于闾户间也。初赌注不大,渐趋狂滥,以此倾家荡产者,
常有所闻也。赌具颇多,有麻雀牌、纸牌、扑克牌、牌九、骰子等;
前数种余虽知赌法,然不甚熟练,唯掷骰子,简单易学,迅见输赢,
余喜之而染此赌习焉。骰子掷法:为六骰齐掷,有三同快彩、四同巧
彩、五同胜彩,六同满彩等之分。所谓三同快彩者,言六骰除三骰相
同点外,余三骰共成点数,在十二点以上者,均为快彩,赢所赌注,
三骰共点,如为十一,名「姜」不犯输赢(平过) ;如三骰共点数在
十点以下者,名「丑」输所赌注。四同巧彩者,谓六骰四骰相同点外,
余二骰共点数,巧成其单骰点,名「巧」赢所赌注。五同胜彩者,谓
六骰齐掷,若五骰相同,余一骰任现何点,均为胜彩,赢所赌注。六
同满彩者,谓六骰齐掷,六骰同点,名为满彩,赢所赌注。每彩复有
彩名也。然而六骰齐掷,四同巧彩、五同胜彩,六同满彩,不易现也。
常现者为三同快彩,及三同「丑」点,而丑点每十掷六七现也。以此
狡黠之徒,善于「看盆口」,所谓「盆口」者,即照例为未出丑点,
则不失胜蓝,仍须连庄再掷,至出丑点,始失庄归顺次得庄而掷也,
而黯者如已连得两次或三次彩点,则善于考虑到将出丑点,彼即「撑
庄」,言将彼之赌注撑出,让他者掷骰赌此赌注,彼则停手不掷也。
余虽悉掷法,而不善看盆口,以此每年从元旦起,至灯节年终,总结
为输,难获一胜,所幸未至狂滥,而至不可收拾也。盖以彼时余积资
不多,虽欲大赌狂赌而不可能也。至二十岁以后,余仗通藏语之有利
条件,买卖藏地产物,手中逐渐宽裕矣。殊知狡黠者亦垂涎我资,藉
赌之机,思尽量夺取,余犹在梦中而不知也。
有一年,爆竹声中旧岁除,对户唐姓前来相邀,掷骰赌注,盖顺
我之所好也。余至其室中,早已高朋满座,经唐介绍,有某营部军需,
某连连长,某部副官等约五六人,众起让余入座而言曰:「来者是客,
让先掷庄。」初下注不多,互有胜负,渐次增注,彼众中手风不顺者,
撑注给余掷,手风顺者每掷必与余赌注。如是约过二时许,余所携数
十大头洋,尽入彼等之囊中矣。诸客谓余曰: 「夜尙未阑,君如有赌
兴,君住处近在咫尺,可取来多金,重整旗鼓再战可也。 」余急欲掏
回所输,心思赌谚有云:「不怕输得苦,只怕断了赌。」既然彼等不就
此断局,则所输之数十金,准可掏回也。殊知彼等揣我富有,数十金
难满其欲豁也。余回住室将所有积蓄,倾囊携至赌局,时已十二句钟
矣。彼等见我携来多金,皆曰:「佳节难再,吾等愿作通宵战以尽欢
也。」余窃思我系输家正合意。赌局重开,彼等仍用前法,皆专向余
赌注,时过二句钟,余复输百余大头洋矣。
尔时,摆赌局者为唐姓,彼请暂停赌注,先用夜宵,盖凡赢者为
摆赌者抽彩头钱,每日终局有十数元之彩头钱可得,摆局者则须招待
茶点及飮食等也。在用夜宵当中,唐姓故意向众夸我善经营,经常买
卖大批狐皮、猞猁、麝香、鹿茸等语。其实唐姓与我对户,虽知我经
营此等藏货,但不知我资金之厚薄也。殊知我已破釜沈舟,尽所有(不
过三百元)全抛掷于此赌场中矣。赌徒等乘机探我虚实而问余曰:「君
存皮货当然不少,我等缓后将需用一批,盼予好货。」余依言允诺,
而实际无货空空如也。经此探索,彼等贪心愈炽,赌局将开,彼等向
余言:「时距黎明,不及二句钟矣,君桌面现金只数十元,如以此不
能尽量下注以快意,我等可现筹双注(即下现金若干元后,复下筹码
注若干)。」余已大输,急欲于此短时中,赢回所失,正合私意,当即
应允,于是摆家取来白、黄、红、绿各色计账筹码多枚(白作一元、
黄作五元、红作十元、绿作五十元),每人每次各取五百元筹码,赌
局重开矣,我与赌徒等骤增赌注,连现带筹,每注均在百元以上,不
到一句钟,余桌面之数十元已输完,同时输筹码数一千数百元矣。此
时,我已无现金可下注,众言:尽以筹下注可也。仍不到一句钟,余
复输筹数一千数百元。摆局者计我共六次取筹,共输三千元矣。彼五
六人中,有赢我筹数五百元者,有六百元者,有不及五百元者。天明
矣,收局各回住处。
余甫归室,方拟就寝,有李师兄者,与我同时入店学徒,情同手
足,破门而入,问我胜负,我以实告,师兄悲叹而言曰:「嗟乎和卿!
子其殆哉!吾不忍睹子之大祸将临也,彼赌徒等尽虎而冠者也。失去
历年辛苦所积之三百元,尙非急事,唯此三千元债款,灯节偿债时(赌
局例灯节归债),彼等岂容汝无偿而静立于此地乎?反之,彼等欠子
之债,子能向彼等索偿分厘耶?嗟乎和卿!白发娘正望儿归,盼以积
蓄娶新妇(斯时我巳订婚),承宗接脉。子将何以对老母?将何以对
娇妻?将何以对汝先父之灵于地下乎?为今之计,除远走高飞外,吾
实不能为子出一良策也。」余以含泪目光相向而哀告曰:「事已至此,
悔之晩矣!惟距灯节尙远,能复赌局,尙有生机。兄速为我筹借数十
元,我拟充足睡眠,养精蓄锐,图孤注一掷,挽回颓局,纵不能掏回
现金,若能销除债款,亦未使非计也。」师兄曰:「痴哉子也至此尙不
知彼赌局为骗局乎?彼等勾结一气,以换将挑马,轮番战汝之法,而
掠夺汝之钱财,岂能再赌,复受其骗。再投数十元,亦如以肉投犬,
有去无回也。」余苦求之曰:
「兄决为我筹数十元,无此现金,不便再
入赌局,盖无尽赌筹码之局也。若再负,我之被褥衣物留下以偿兄债。
我则依兄之计,孑然一身,远走高飞矣。」师兄未便坚拒,允我所求,
余放心安眠,至晚始醒。师兄予我三十元而言曰: 「此为顺子之愿,
实际无济于事也。」叹息而去。殊知彼摆局者竟不来邀我矣。遣人至
我处,亦不相邀,盖采我之动静虚实也。余故意以现金示之,并表态
安静,若无事然,接连三日无音息,至五日晚,彼唐姓来对余言:「今
日破五矣,依俗破五已过,禁止赌博,彼等愿邀君今晚再战一次,此
后停局,直待灯节结账也。」余应彼邀请。彼去后,余即在佛龛前,
至诚启白言:「上师三宝护法,祈恕我一时愚昧!陷入骗局。不销除
彼债,我无法在此立足,则后事不堪设想矣。祈加持我能销债款,发
誓今生永不再赌矣。」
余至赌局,彼等起而迎曰:「候君多时矣,吾等再赌一局,君或
能挽回十一之失也。 」余窃思彼等已先为我作定局,至多我亦不过掏
回十分之一数也。局开矣,掷庄(点多者为头),共七人,头庄定后,
依次余末庄,前六庄,余所下注,输少赢多,连余初入赌局置桌面三
十元,共有六十元矣。至余庄时,余起从碗中抓骰在手而言曰:「尽
我面前所有之数,谁愿赌此一注?」有二人愿平分此注。六骰齐掷碗
中,甫掷两次,快彩即出现矣。赢得六十元共为百二十元矣。余继曰:
「谁顾赌此百二?」当有三人平担,三掷已成巧彩,连赢共二百四十
元矣。余复曰: 「谁愿赌此二百四?」言甫毕,彼六人争相赌此一注,
盖有难过三庄之说也,余已连掷两彩,彼等揣此第三庄决出丑点,且
出注者,难有如我之傻,每次均作孤注一掷,若中有一次失利,则母
子尽失矣,以此彼等喜而争赌也,最后仍六人平担,余高举六骰,大
声呼彩,骰甫落碗,即成快彩,众皆瞠目相视,盖彼等所携现金已不
够赔我二百四十元之数,每人手中仅有十余元矣。余睹此情,急呼摆
局者取筹码及账单来,余坦率言: 「此二百四十元,在余所欠债款中,
每人扣除四十元,此后下注尽用筹码可也。」众皆喜形于色矣。至四
庄,我则以彼等所下筹数为赌注,摆家见尽赌筹账,亦执笔于旁计每
庄输赢之数也。余抓骰在手,俟彼等下筹注后,向碗中掷去,仍是两
三掷,即成彩点。至此有一爱我之邻友来,赌此情况,以目示意,低
声言:「撑。」恐彼等恶之,瞬即他去,盖彼认为已连掷四彩,不宜再
掷,当「撑」庄出去也。余佯为不知,仍抓骰在手,如前候注,如是
每掷必彩,连掷九彩矣。摆家即向彼等言:元旦共赢之三千元已销除
无余矣。彼等即起座故作软语而言曰:「吾等与君相赌,因以友谊为
重,否则,赢君三千元后,今日不再邀君来局,则吾等所赢已成定局,
君无可挽回矣。请情以情报,再掷数手为定也。」余曰:可。彼等向
摆家言:「另换一付新骰来。」盖虑我对此旧骰已掷熟练也。换新骰后,
彼等复大出其筹注矣。余复连掷两彩。在十二庄时,彼等下注后,余
六骰齐掷,一掷落碗六骰全同为五点,此满彩也,但彼等言:「须呼
彩名方算赢,不能呼出者则罢。」余随口呼出「遍地梅花」 ,彼等点首
无言。十三庄,余三掷而碗中红遍矣,盖六骰尽为红四点也,余随口
呼出彩名「满堂红」 。彼等齐声曰:
「君眞满堂红矣,而我等满堂黑矣,
至此止矣。连掷十三彩,为吾等一生难见之事,我等拱手认输矣。」
复有黠者低声谓旁人曰:「彼眞似带有蛇头者。」(传说江湖术士以呑
动物之蛇头修炼后,带入赌局,每掷必彩。)余闻而笑向彼曰: 「请君
观有无蛇头。 」即解衣扣示彼等尽观。其中有一较有权势者向余拱手
而言曰:「请勿以彼出言不逊而见怪,余遍走江湖,阅人多矣,君非
常人也,所谓『善主福大』,君之财物非吾等所能强夺者也。」言已频
向余拱其手。摆家来向我报账,彼六人中,有输我五百元者、三百元
者、二百元者,余一笑置之,余对彼等含笑而言曰:「此为逢场作戏
耳!君等欠我之赌债,请不必还也。」余言罢与彼摆家置洋十数元于
桌面,收拾余之现金于囊中而回住室。计初局至终为时仅一句钟耳。
师兄迎余于门前,见余面现喜色,知事有济,彼悉详情,惊叹不已而
言曰:
「至今我亦于三宝护法之加持力,眞不可思议,而深生信念矣。
然而子必须践戒赌之誓言也!」余唯唯应之,从此余眞戒赌矣。
八、赵遐昌
遐昌余之童年同学也。余弃读学贾,彼亦废学习商;然而余之学
商,为生活计,彼之习商,则为承其父业也。其父为雅邑有名茶商,
晚年多病,盼其独子能绍其业也。其父死后,彼虽能绍父业,然以一
人难顾康雅两地之经营。邑中有张姓者,为人狡黠,乘机与彼商洽,
愿投宝金,并增人力。遐昌以其茶叶牌号「赵永义」为其父一生辛苦
之结晶,利润平分,牌号不变为定约。经营不久,业愈兴旺,张掌雅
店,赵主康号。遐昌来康,与余相晤,尔时,余依具恩上师充格西修
学,已能熟诵藏文仪轨。过往经年,遐昌亦习净业,亦于余师充格西
座前皈依焉。彼为人忠厚,信念诚笃,康中僧俗无不赞其心行之纯洁
也。殊知张姓渐夺大权,侍强要挟改赵牌号,在此紧急关头,遐昌返
雅与张交涉,彼狡诈者图穷匕见,表示簿据资财,独揽无遗,若不顺
彼摆布,将有歇业破产之祸来临也。忠厚者实难与狡徒相争论,计无
所出,行见父业将陨,鹊巢鸠居,为势不免。张复以各种人势而威胁
之,于是遐昌身心倶困,神经失常矣。张姓迫于舆论,暂且停手。遐
昌赴成都著名神经病院,不惜医费,多方治疗,至能识人,能自飮食,
遂无进展,且哭笑不常,不知饥饱矣。各名医最后诊断言:「至此已
无其他特效疗法,终生能控制如是状态,即属幸事,以后尙有复发加
剧之势」等语。遐昌返雅后,张姓知不能逼,只好分伙还赵业,多分
占赵资产而已。
遐昌复来康,余与见面,尙能识余,但数语后,即哭笑不常矣。
尔时,具德上师充格西已示寂,幸我恩师阿旺朗嘉(因事称名)驻锡
康定。余引导遐昌至恩师前,彼以习性尙知顶礼,余向师述彼经过,
祈师加持。师即刻以刚在座间诵修之藏文经册,以手持而置赵顶上,
口诵眞言而加持之约半句钟,加持毕,令彼起,彼即起顶礼,且说:
谢师加持,神志已清,不作哭笑不常之态矣。回家用餐,亦知饱而搁
碗矣,从此迅即复彼常态。遐昌感师恩德,皈依于师前受优婆塞戒焉。
此后彼依止恩师听受各种显密要法,而精勤修学诚信笃行,为众称赞!
如是经多年,直至解放前夕,安好如常,亦无异状,惟于蒋军入
康城,恩师实时离康返藏之夕,僧俗二众于师前送行叩别时,遐昌亦
与焉。一一叩别师颜,师亦各别有所开示。至遐昌时,彼起而礼师,
一见师面,泪如泉涌,甫礼毕而起,一声狂笑,故态复萌,盖疯狂如
初矣。师向彼作安慰之言后,亦长叹而堕泪!解放矣,师亦入藏矣,
彼亦从此疯狂矣!蓬首垢面,哭笑不常,而游浪于市廛或郊区之中。
回雅安后,彼亦知其家,然仍破履敝衣,疯狂于市。有时于十字街头,
或码头河岸,倒身便拜,大呼上师来矣,或于桥头路口,终日呆坐,
似有所等。有人问之,每曰:迎候师驾也。男女老幼,均以赵疯子呼
之焉。疯子也,谁亦不斗争之,谁亦不犯之,谁亦不侮之。疯子也,
谁亦怜之,给食食之,给衣衣之。疯子也,谁亦恕之,谁亦宽大之。
一日,于其家中,突现病相,不索飮食,结跏趺坐,合十而逝,时年
尙未及五十也。呜呼遐昌!子以疯狂因缘,而依师起,仍以疯狂因缘,
而别师终。呜呼遐昌!子固疯矣,抑受加持之疯也欤?抑为济癫之疯
也欤?吾不得而知也。
九、遇难成样
一九三四年春,红军压境,雅城守军为省消费,下令非军员,一
律疏散,限三日离境,过期拆桥罢渡,则不能出离险境矣。余与妻小,
及伯母并其少女媳孙等,老小共七口,即日筹备出境,然而各方筹措,
仅得路费八元。余背负幼子甫两岁半,仓皇东出。行至郊区,伯母年
老缠足,已不能行,急雇一农夫背之,继续前进。沿途但见扶老携幼,
负被提包者,络绎于途。第一日晚宿「百丈」 ,闻红军将由夹金山抄
袭邛州,必须迅速过邛州,始能出险境。次日,全家向邛州前进,至
半途余妻及嫂妹等,足全起泡,不良于行,各折树枝以为扶杖,跄踉
于道中矣。余告彼等今日必须忍此痛苦,以抵邛州,明日始能得出险
境。为脱险计,彼等忍苦抵邛州近郊矣。背夫不进城,恐遭滥兵拉夫
也,急索工资而去。余付背费后,囊橐尽空矣。余扶伯母而行,率全
家入城,住一旅馆中。斯时也,余妻及伯母并嫂妹等,终日劳累,饥
苦交加,已不能支,皆见榻而倒卧;余亦肠鸣辘辘,幼子频嚷肚饿。
余妻含泪低声谓余曰:「已至山穷水尽,徒唤奈何!」余慰之曰:「我
从幼奉佛,唯此虔诚坚信,若非恶果成熟,三宝护法决加被我等,从
苦难中而得出也。汝在内安幼子勿嚷,我出外观行人,其中若有识者,
向彼求周济,暂解燃眉可也。」
余于旅馆门外觅一凳坐以观之,坐约一句钟矣,虽来往有千百人
众,竟然无一识者,余心急矣!惟默祷三宝护法,速赐加被!否则,
我今遇此苦难,我死不足惜,全家老幼将倒毙于此旅次中矣。正惶惶
无主间,对面向余走来一身着敝衣不识之男子,见余低声言:「郭先
生:请到那边无人处,我有话谈。」余窃思眞是无独有偶,我已是求
周济者,彼复向我求周济,为之奈何!于是到店侧有一无人巷中,余
问曰:汝何以知我姓郭耶?男子曰:「我姓蓝,住成都南门外。在四
年前,先生从成都运货物到雅安时,有我在其中拉车,以此我知尊姓,
并知先生确是忠厚人,沿途茶饭,多蒙优待。前一小时,我在店对门,
见先生率全家老幼来住店中,揣先生决是携眷赴蓉,见宝眷已不良于
行矣。以此我与同伙商定,明日送先生全家到成都也。」余曰:「我正
是赴成都,然而汝等车辆何在?」彼笑对我言:「事眞太巧!先生所
住店屋楼中,我等藏有黄色车五辆,因滥兵流氓,抡车拉夫,所有车
马肩舆,早已敛迹。若非先生,我亦绝不露此车迹;而先生舍此,亦
决不能得代步工具也。」余曰:
「事固巧矣,然而我现在囊橐已空,须
至成都始能筹措汝等车费也。」彼曰:「在此兵荒马乱当中,纵全付我
等车费,反增危险,须从邛州东下过卧龙场至新津,则秩序如常,方
脱险境。故不须在此付费。我橐中存有大洋二十元,全交先生,我等
在途用费亦从先生手取,抵蓉扣算可也。惟须在中夜,我等前来取出
楼中车辆,俟先生全家上车后,须拉车快跑通过卧龙场时,天方黎明,
始能脱险境。」言已即将彼裤带橐中二十元大洋交我,临去请我全家
半夜即起床,出店上车为盼!
余持洋归店,余妻见我喜形于色,知事有济。问情况为何?余曰:
「三宝护法,早已为我等安排好,并派来救星矣。」言罢余以洋置桌
上,余妻言:「燃眉之急,固可解矣。然而我等足已全烂,明日将寸
步难行也,奈何!」余笑曰:
「护法菩萨亦早为我等安排好不多不少之
五辆包车,在此楼中等候我等之来也。」我将详情告伯母等,皆惊叹
而言曰:邛州旅馆有千家之多,偏住此店,是何故欤?车夫无数,偏
遇此人,是何故欤?车辆多亦有碍,少亦不行,恰合用数,是何故欤?
此岂非不可思议之事乎哉!
果于夜半,车夫等将楼中车轴悄悄取出,五辆包车排列店门外,
余全家亦于此时上车。车夫精神抖擞,跑步如飞,过卧龙场时,尙未
黎明,直奔新津,进入城中方早餐时也。市容秩序,果安静如常。至
一餐馆门前停车,大众入内休憩用餐,车夫与余眷属等皆喜形于色矣。
车夫皆曰:「仗先生福,我等人车皆脱险境矣!」言罢呼酒叫菜,其乐
可知也。少顷,鱼肉菜肴,酒饭满桌,昨日犹嚷饿而不得食之幼子及
小侄儿,今日骤然见此盛馔,雀跃不已!童子何知,尙有难关在后也!
饭后上车,车夫归家心切,过新津渡后,飞奔蓉城,抵成都南门外,
方午后二时,从夜半至此时刻,行程一百八十里矣。车夫老蓝当即停
车(盖长途车须于此停,入城须换街车也) ,为我等叫来街车已,余
窃思只有暂住雅安同乡会,可免旅馆费之追索也。当言:拉车鹅市巷
同乡会。老蓝亦随来同乡会清算车费。抵同乡会矣,会中负责人言:
「只能暂住。」余唯唯应之。当与老蓝清算,五辆车费及借彼路费,
共须付彼大洋七十余元。余对老蓝曰:汝已知我住此,汝今晩来此。
我如已借得,当如数付汝,若尙未则须明日也。」老蓝唯唯而去。余
即刻出门,余妻随后追来含泪问余曰: 「君将何往筹此巨款?勿置我
等于此而久不归也!」余曰:「实告汝,亦如昨日,思观来往人众中,
有无识者以求周济也。」妻闻余言而叹曰:「痴哉君子!前此思求小周
济尙易,如此巨款,岂能得人周济者乎?」余曰: 「此事固难,究不
如昨日之急也。大风大浪已过,或许三宝护法,早已有所安排,而使
我等渡此小滩头也。」妻终愁眉不解而入内。
余窃思人众常来聚会之处,莫如少城公园,叫一街车直奔公园,
选桥头入口处,易观来人,即于其处飮茗而观之,良久无一识者。方
拟遍觅园内各飮茗处,前面突来一着灰布长袍不识之男子,向余走来
操藏语谓余曰:「阁下沿途辛苦!一路平安否?」余思彼见我鞋上沾
满黄土,知我风尘劳顿而言也。余以藏语答曰「托福平安!请问大名
(藏人无姓)?贵乡何处?」彼曰:「我名『扎喜』,康区泰宁人也。
我为格聪活佛侍者,去年在雅,曾见阁下来活佛处。现我等欲返康,
闻邛雅道已阻,适见君风尘仆仆,知从雅来,正好一探前途情况也。」
余以雅邛情况实告之,彼曰:「嗄!事变何其如是之急也,我等暂不
能返康矣。君携眷来此,揣诸多困难,尙有闲心在此饮茗耶?走!同
我立刻至活佛处,取款先安家小,次计其他可也。」余窃思我尙未向
彼要求,彼即坦率说出,眞察透人情者欤?抑护法促彼如是者欤?于
是同至活佛处。格聪活佛余之上师也,余在雅安曾于活佛前学《六加
行法》。余当即礼师,而侍者向师略说数语后,余礼毕,师曰:「汝需
款若干?取去安家后,再来长谈可也。」言罢取出大洋二百元,余曰:
不需如是之多,只借一百元即足矣。当即携洋返同乡会中,前后为时,
仅一句钟耳。
妻见余如此迅速即携洋归,且为整数。不悦而言曰:「君对亲人
亦有诈也,先期在此间银行存有活款,对我明言,有何碍耶?」余曰:
否,恐到银行取款,等先错后,亦无如是之速也。以实告之。彼见我
表态至诚,始信无疑矣。傍晚老蓝来,如数付彼,并多给茶资,彼极
欢喜而言曰:「吾固知君为厚道之人也。」再三称谢!余曰:「不必言
谢,我须谢子是我等之救星也。」否去泰来!不久,少城佛学社藏文
教师、班禅驻蓉办事处秘书、边政委员会翻译等职务,连接而来,应
接不暇,不容拒绝,顺利作事,直至抗日战争前夕。若以世间法而言,
余一生中,诸事成祥,无过于此一阶段也。
十、曾某皈依
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驻锡康定贾家锅庄时,广转法轮,说
法之善巧,戒定之精湛,早为僧俗二众,普遍传称,无不知为堪可皈
依之大德也。以此前来皈依者,月有数起。一日,有西康省府科员曾
某并其家人来恩师座前,请求皈依,并求传一驱魔之法。尔时,余侍
师作翻译,师问彼何故如是请求?因曾某精神未复原,彼家人代言,
前数日,曾科员往市中购物,路过『下桥』,未上桥头,而桥头已下
来一人,呼曾姓名,细观之,故乡已死多年之至友也,初念尙知其已
死,次念即不知矣。友曰:『特来康访君,君现住何处?』曾当即告
以住址,并前行引路,至家矣。曾住楼上,彼前行边言请上梯仔细,
防失足跌下也,以此楼上家人知曾同客人来矣。瞬间,曾上楼作手势
迎客入,请就座,倾茶进烟,然后曾亦就座,谈别情,不胜今昔之感!
然而实无一人随曾而来也,家人睹此情况,咸咋舌瞠目,认为鬼邪作
祟。依乡俗以米粒撒彼全身,仍不见效,彼仍与客不断款曲,俄而复
送客下楼,仍嘱客小心梯滑,一如有客者然,送至门口点头鞠躬已,
而始上楼就座。送客后,彼一度神志清晰,问其所以?始说出以上情
况。然而从此眼神斜视,心志恍惚矣。从此给以食亦食,给以飮亦飮,
如醉如痴,不能复其常态者,至今三日矣。悉大德修行高深,故特来
求皈依,并求赐一驱邪之法也。」
师知此情后,先以眞言加持其身语意,然后为彼授皈依,命彼随
师念诵「皈依师、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彼能高声清晰随师朗
诵矣。师继开示彼曰:「今传汝驱魔之法,汝谛听之。汝应知吾人一
生所作,不属于善,即属于恶,自问内疚,属于恶者实多矣。由自而
起者曰惭,因他而起者曰愧,吾人所作,可渐可愧者,亦实多矣。如
是众多恶念,可渐可愧者,即自心之魔也,应如何驱之耶?汝今日皈
依后,一心信赖上师三宝能救护之力,而自则勤行止恶修善,积福忏
罪,依此皈依力、修善力、忏悔力,彼罪恶之魔,可惭可愧之魔,不
驱而自散矣。此吾传汝之甚深驱魔法也。」同时授以忏除罪障之金刚
萨埵百字咒,命彼念诵,彼闻此开示受法已,心神顿清,起而礼谢。
渐次复其常态,从此正常做事,在康多年,亦不闻其有魔事之生起矣。
十一、大德耶喜亚迫
大德「耶喜亚迫」(藏语,译义为慧增),为余所观修诸师曼荼罗
中,具恩上师之一也。师为旧西康丹巴县人,童贞出家于丹巴黄教喇
嘛寺中,年长入藏求学,住拉萨哲蚌寺(黄教三大寺之一)甲绒康村中。
至后,融通显密,秘修密法,众未察觉也,惟于寺中诸事,渐示预知,
眞迹已露,僧众互传。主持僧院堪布为师之同乡,召师至其前而告之
曰:「汝行,为宗风所禁!吾恐汝为众所议,将遭摈逐,念故乡情,
予汝方便,给汝路资,速离此回故乡去也。」师别堪布回丹巴俗家中,
师有长兄因事外出,师将俗家财产,尽散施于乡众。兄归见家产尽空,
怒而讼师于县府,县府捕师下狱。日久无可如何而释之。师被释后,
来康定住黄教喇嘛「南无寺」中,闭关专修《能怖金刚成就法》焉。
不悉是何岁月中,一日,突从关室高墙越出,直奔市中,适有娶新妇
者,门前桌上设生猪头三牲酒礼,师夺其生猪头而食之,盖疯狂矣。
从此游浪于市中,初喜于将军庙门前躺卧。其面部方圆,额颧颏部,
条纹深现,目光炯炯,貌极奇古,四季惟一毡衫衣以蔽体,蓬头跣足,
从不戴帽着履,往来于冰雪中。市众揣其为非凡,然谁亦不知其究竟。
以其笑骂无常,语无伦次,问之多答非所问。以此僧俗老幼均以「疯
子喇嘛」称之焉。间有向彼问休咎者,凡未来事,每奇验如目睹,众
均以大德敬事之。盖师之内证功德,虽难测高深,然而就其外表德行
以论之,师眞为舍离世间八风者,眞实为不耽着于衣、食、名闻三者
之彻底实践者。
师渐次喜住于康定城南色多山间岩洞中,及折多雪山南「水桥子」
之土洞中(住此时间较久)。终年光头跣足,一衣毡衫,富商大贾每供
以美裘,祈易其烂毡衫以作加持,然而朝供夕施,盖供师之新裘方着
身,贫苦者即来以烂毡衫换去也。师经常穴居山洞,除一摊垫草外,
空无一物。富者供以珍物钱财,师亦前供后施,盖供者方去,贫者即
来得师施之而去也。有时供者虽去,无人求施,师即至洞外呼哨,贫
者及乞丐闻声而来,师即将洋遍撒于地,让彼等拾之以去也。师不索
衣物钱财,只索食物,住乡村山洞或康定市中时,每于住户茶热饭熟,
刚就座用餐时(时间不差分秒),师突来入座,举箸即食,毫不客气,
食后即去,众咸敬之,不以为怪也。有时市中荷担小食,如糕饼元宵
之类,师亦索而食之,食后即去,众咸敬之,不以为怪也。有时荷担
者如有幸运,虽只食一碗元宵,得师倾囊财物置于担中而去(有得一
二百元者);亦有时师空无一物,不给一文而去,众咸敬之,亦不以
为怪也。
有一愚鲁康人,误解密行,当师在其室中就食已,方喃喃有所诵
时,彼康人以一康妓,裸而推之入室,闺户以观,师亦不怒骂,亦不
喜就,仍喃喃所诵,而无动于衷也。当戴传贤致祭班灵来康定时,闻
师之名,派总参议向育仁代表彼备礼物数事,邀余作翻译,往色多山
洞谒之。至洞空无一人,不知师何往也,向坚欲遍觅之,适一小喇嘛
来言:「彼见『疯子喇嘛』躺在山腰荆棘刺丛中。」命其前导行路,至
山腰果见刺丛中,师裸其上身躺卧于其中,而以毡衫掩盖其面也。余
唤师请起,师揭毡衫而斥小喇嘛之多言。余述其来意后,师表示拒绝,
仍以衫蒙首而不作一语矣。次日,迎戴大会正开时,师突来会场中,
遥向台上戴传贤,作戟指怒目诅咒之状,瞬即他去。会罢戴出东门观
定海石,即被马踢伤膝盖,医治月余始瘳。佛门盛赞戴为显贵中之佛
徒也,然而不知何故,师拒绝之,深恶之,诅咒之也。
余住康定瓦司碉锅庄时,锅庄主人为藏族,师间来其处就食,余
初遇师于庄主处,庄主向余详谈师之奇迹,并言昨日其家中有一被犬
咬折腿骨之小猫,在此矮几上,师以拨火铁箸鞭之下地,急趋视之,
小猫死矣,师亦去矣。少顷,猫摇头抖足,复活而不跛足矣。余疑有
虚夸,犹未信也。一日,师突来我住处佛堂中,见供桌上有一鹅蛋,
极喜索而置之于怀。余对师言:
「今日此刻,我有一事,急需外出也。」
并藉此试探其能否通晓,余复问:「我须去会一人,请猜为何状人?」
师随口答曰:「头戴金盆帽,身穿红色衣,骑金鞍华镫,高头大马者
是也。」余心中暗思眞有通达也。盖上师格聪活佛,从关外来康,仅
余等二三法友得知今日将到,我等须出郊迎驾。而确实如师所说之状,
丝毫不差也。余思若无戒定,难生通达,以此对师初生敬意,犹未生
坚信,而依止求加持也。直至后来如上所述,察知师为眞实能舍世间
八风者,眞实为能舍衣、食、名闻三者之实践者,余始对师生信而求
加持矣。若以康区传说此师之游戏神通事迹,详细记之,尤胜《济公
传》故事之多也,余不喜记录传说之奇迹,仅以余亲历身受之眞实数
事,记于此录中,以证此师之加持,确有不可思议者也。
1、救活全家:当贝德上师火竹香根呼图克图初来驻锡康定时,
五明学院筹备处以此师为康南第一大活佛,特备盛宴请所有大德作陪,
以表敬意。宴设于康定安却寺弥勒殿上,此处偏于殿之南隅,梯曲折
而上,偏僻幽静,无多人知。是日也,赴宴大德有恩师昂旺朗嘉、格
聪活佛、日库活佛、格西洛桑仁清、堪布古学称勒等,主座则为火竹
香根活佛也。在家居士有代主席张为炯、格桑悦喜、黄隼高、刘衡如、
涂仲善,余亦在座作陪也。刚请诸大德入座,诸德互让,咸推火竹香
根活佛就首座,香根活佛正谦让,尙未就座时,大德耶喜亚迫,突然
来到,口中边说:诸位劳累!诸位劳累!不作谦让,竟居首座。诸德
只好顺次就座。宴开矣,佳肴盛馔,逐次而进,大德耶喜亚迫毫不客
气,大食大嚼,每食从其口中吐出少许食物于其面前茶碗内,约过四
色佳肴矣。耶喜亚迫突以目视余而言曰:「汝非食此不可。」言罢当以
其茶碗中所吐之食,移置余前促余食之。格桑悦喜为凑趣而言曰:
「好
极!看君能否食此下咽也?」如上所述,此时余已对师生信,即席请
示:云何有此举?主何吉凶?须食此吐食耶?师厉声答曰:「凶事、
凶事!」余曰:
「既然如是,余食此吐物,祈师加持,逢凶化吉也。」
言罢余举起茶碗,将其吐食倾入口中,不余一滴,而尽食之矣。满座
哄然大笑!耶喜亚迫见余食已,起身便去矣。
翌晨,余见锅庄主人,及诸藏商,均盛装而出,问其何以?答曰:
「君速去观此一年一度之赛马会,甚为难得者也。」余子甫六龄,闻
此雀跃不已,极欲往观。于是余率妻小,直至南郊,赛马场在南郊大
较场南头之空旷地。是日也,天朗气清,至马场,见场头已集健马数
十匹,衔勒束尾,奋鬣蹬蹄,跃跃欲奔,骑者立侧,虽力扣其衔口,
仍难制其烈性。盖赛前尽挑烈马,钉特重新蹄铁,以防蹄滑,并灌以
浓茶,使其性愈烈如醉,以利狂奔,飞驰难阻也。场东之中,设大帐
幕,为省主席刘观览休憩之处,场之南北,空其场为跑马道,场之东
西两旁,为市民参观处,全城空巷而来,斯时东西两旁之观众,已如
堵墙焉。以此余率妻子遍觅不得一不遮视线之处。俄而忽见跑场南头
空无一人,即率妻子至其处,心思此处为赛马终点,马跑至此,骑者
将勒停其马,无险可言也。
伫立而观之,见北头马匹,全出列队,两旁观众,更形紧张,盖
将开赛矣。余方喜此处全场在目,甚惬意时,一声炮响,十数骑飞奔
而来,见头骑是一白马向我飞腾而来,余方拟领家小趋左旁以避之,
然已无及矣。瞬间白马铁蹄已跃过我顶,余急从马肚下一箭步跃出,
立脚甫定,回观妻小僵卧道上,追来十数骑,马蹄皆从彼母子践过。
余不忍睹彼母子死于铁蹄下之惨状,以袖掩面泪如泉涌!全场大哗,
惊呼马踏死人矣!余思此刻必须拖彼母子尸于道旁,否则将成肉酱矣。
拖母子手起,察能动知未死,但如醉如痴,不作言语。孩子口角微有
血出,前来救护观众,急命余以手堵小儿肛门,言内脏踏坏血从口出,
若从肛门放气,则无救矣。余细视为倒下时,牙缝间震出少许血水,
无他患也。余妻但以手掩面,呼痛煞人也!余命其开双手,容我一观
伤势,不允,言烂如泥矣。余力拖开其手而细观之,除有少许尘土外,
毫无伤痕。不欲在此招人围观,立雇人背孩入医院,仔细检查,彼母
子内外各部,完好无恙,惟神情不振。医生云: 「受惊过甚!」命回家
暂睡。睡约一句钟,孩子呼喝开水,余妻亦面色复原矣。亲友等详问
情况,余妻言:「初有一马冲来,母子被冲倒地,其铁蹄即从面部踏
下,只觉痛彻心腑。耳中只闻答答蹄声,眼但见马肚白毛骖骖飞腾而
过,继此昏昏如醉一无所知矣。」问孩子,孩子言:「眞骇人也!马将
我冲倒,我见很多马蹄铁,从我脸上翻过。」斯时也,有昨日同在弥
勒殿上席间之友人曰:「君忘之乎?耶喜亚迫所言之『凶事凶事』,非
此而何?君食其吐哺,全家大小在众多烈马狂奔之铁蹄下,如演魔术,
竟能丝毫无恙!若非彼之加持,岂能如是者乎?」同时前来慰问之汉
康友人亦云:「当将开赛时,马场东边山麓坡上,耶喜亚迫突出现坐
于坡间,但闻其喃喃声,作何法事不得而知也。」
2、赐带护身:余因生计,必须赴康北甘孜一行,始解困厄。然
而赴甘,仅往返途程,亦需一月之久,不言沿途明匪暗盗之可虑!即
跋山涉水,全赖马匹亦常有险事之出现,以此从康定启程后,心中常
忐忑不安也。第二日宿水桥子,余知村后之土洞,为大德耶喜亚迫之
住处,急欲前往礼师,请示休咎,同时思求师赐一护身之物,以免途
险。继而复思师除一衣毡衫,一根束衫带外,身无他物,于是思得备
一黄色新绉带,以换其束衫带作加持物。余只携茶食以为供,知师不
需他物也。至土洞,见师躺卧乱铺麦草中,见余来起坐,问:「携来
茶食否?」答:「已携来。」余满斟酥油茶以供师,师言:
「取糌粑来。」
余将糌粑供上,师以茶和糌粑捏作三团,置洞土上而不食。然后问:
「有何话说?」余问:「赴甘之事如何?」师索我念珠去作占卜状后,
言:
「事可成办,我为汝修一法也。」言已即以刚捏三团食作供品,喃
喃诵经供已。问:「尙有何求?」余请赐一护身之物。师当即指我怀
中而言曰:「速将汝之黄绉带取出,换我束衫旧腰带去也。」余之绉带
原藏于裘衫里面,知师早已预知此物,即刻取出,换师腰带细观之,
为一破烂之毛线带,距约三吋挽一结,如是有七结,当即用以束余腰
间而告别,一路平安无事而抵甘孜。
住甘三月,后来如师所言,事皆成办矣。速作返康之计,余购二
骡一马以作代步,予一骡与助伴骑,余备一骡一马途中换而乘之。骡
固健,马固壮,如是做者,思省畜力,以免畜疲,途中更无失差也。
登归途后,行程多日,果如所期,骡马均异常矫健,而无他异,一日,
由「道孚」往东行,出松林口,至乌卡坝子,为平坦大道,余乘黑马
在前,助伴乘骡随后。行不一刻,黑马突然双足蜷起作人立,然余骑
术素不弱,未能将我摔下,复行数步,马前腿双足突然仆地,将我从
鞍上抛过马头,掷出约二丈远之道上。助伴急下骑将我扶起,坐道旁
盘石上,余心神尙清,亦不疼痛,然不能言,外衣骨扣,亦摔成粉碎。
余以手示意换骑前进,俄而至宿站泰宁矣。下骑入室,稍事休息后,
余已能言矣。助伴等心终不释,将为余延医诊视,余曰:「不必,无
其他异状也。」同伴不以为然,必须检査我胸腹等处伤情如何,因骨
扣亦摔碎也。彼等争为我解衣而视,胸腹等处,肤色如常,按之亦不
疼痛,完好如初,全无伤痕。唯腰间尙紧束一破旧之毛线结带而已。
众顾此带诧异非常!皆曰:「此何物也?君如此珍惜而贴身内缠?」
余当以大德赐带因缘详告彼等,彼等皆曰: 「加持在此矣。否则,在
此高原空气稀薄地方,坠马而血管破裂者,比比皆是。何况如抛皮球
然,从七尺高处将君抛出二丈许远也。」言已彼等亦双手加额对大德
心生敬信矣。
3、最后示现:当康定木雅乡居立苦寺纠纷复起时,虽知其已如
沉,难可救治,然而余职务所在,不容推卸,奉命赴木雅作调处。宿
水桥子站夕,余方下马入室,拟略休息,始用飮食。斯时也,大德耶
喜亚迫突入室来向余问曰:「途程劳累乎?」余答曰:「托师加持,甚
安好!」起而礼师,请师上榻坐。师索食曰:「带来腌猪肉否?」余答
曰:
「有之,祈候熬茶煮肉后,送来洞中时供师也。」师曰: 「善!」急
起而去。乡长仁珍亦来我住处,助余办事,少顷,茶好肉熟,余命仁
珍持飮食随余去土洞供师。至洞口侧,余闻洞内师似与人相谈声,急
俯身静听,语低而疾,不悉所云,惟闻「观自在菩萨如是言也」此一
句较清晰。余起而入洞内,但见师仰卧,以手指洞顶似与人言,语犹
未止,而实无一人也。余问:「师为人说法乎?」师曰:「然。」急起
而跏趺坐,余供飮食于师前,师以茶捏糌粑团三,做供品置洞土上,
然后略进食。食已,问余有事问否?余曰:有三事须问师。一、此次
余来木雅,调处纠纷,结果如何?师当时索我念珠去,以珠作占卜状
已,而言曰:「不好!但汝无妨,能脱险也。」二问:刘自公主席未来
休咎如何?师曰:「随他业力浮沈。还好总得存在。」三问:命我署理
炉霍县,但我不乐为此,设去就任,结果如何?师但笑而不言矣。余
思师既不言,想是暂不泄机也。我若离康返蓉,今后或将难与此师见
面,急须求赐一纪念供养之物,并须求最后开示。
余启师曰:
「我与师想是宿世有缘,此后我将赴蓉,恐难见师面,
祈赐我以纪念供养之物。」师端正其跏趺坐后,以头低向余手而言曰:
「吾与汝宿世有师徒缘,取汝剪出,速剪我颅顶之发以去也。」余确
早已备有一剪于怀中,于是剪师颅顶发,以帽盛之。随来乡长仁珍见
机不可失,祈师赐发少许,师指其鬓角之发,命剪少许以去。余启师
曰:
「余于难闻之法,已得闻矣,然应如何思修耶?福慧二大纲要中,
我将修何为主耶?」师答曰: 「修福分菩提心为主也。」余复启曰:
「然
则我无修慧分空性见之缘乎?」师曰: 「非无缘,而实难修难证也。」
余曰:「纵难修难证,此生亦思修种空性之习,祈师开示如何证此空
性之法也。」师当时以左右手竖拇食两指作角状,置颅左右,作两角
旋转之状而言曰: 「空性当如是证也。」然后问余尙有事问否?余曰:
「无矣。」师曰:
「既无再问,可速去也。」
余辞别师而返旅舍,细思今日此师之言行,为其一生仅一次示现
之「卢山眞面」也。盖师之常态,任于何时,都见其自说自语,东指
西划,无时或停。今日一反其常态,从旅舍见面起,直至别师止,所
有举止言行,均与诸大德正常态度,毫无差异,全无疯癫之态者何耶?
抑余与师不能再见矣,最后一示眞相也欤?当晚,余于旅舍中,初梦
见师但笑不言之状,继见戎马仓惶之境,东跑西奔者随处可见,余之
妻小亦于乱中而离失矣。醒后,余思及炉霍之事,设一为之,其结果
如是也欤?下定决心不做,而思返蓉矣。后来,纠纷事件,果如师言,
结果不佳,于械斗中我免于难。刘之后果,亦如师言,毫无差错。余
返康定谒恩师述耶喜亚迫言,空性当如是证之状,师曰:二角表二谛,
旋转是表二谛圆融以证空性也。」
不久,余返蓉静居家中矣。后来,有至友从康来蓉对余言:「当
蒋军一度入康定,解放军暂时撤退时,代主席张为炯亦撤退木雅乡,
住水桥子站时,张为虔诚佛教徒,对大德耶喜亚迫有敬信,往其土洞
谒之,不见师在,询于乡人,言有三日不见师住洞中矣。命乡人遍觅
之,后于折多大雪山之侧峰一岩石下,寻得之。师将一衣毡衫抛置于
冰雪中,一丝不挂,结跏趺坐,早已示寂矣。所幸在此荒山,竟未遭
食尸鵰鸟及野兽之果腹也(经常山中尸,经夕即被鸟兽食尽矣。)乡众
以肩舆荷师遗体往土洞时,愈行愈轻,盖师体渐缩小也。众诚祷之曰:
『祈师留遗体,彼长官信徒,须最后谒师作荼毘等事也。』俄而荷遗
体至土洞,张代主席延格西数人,为之诵修荼毘法事,荼毘已,以骨
灰造小泥塔,仍藏于土洞中,而泥封其洞矣」等语。噫唏!师示寂之
时,示寂之处,示寂之相,一何如是之奇妙耶?若非即生即身获得大
成就,能生死自在者,岂能如是乎哉!
十二、木雅阿特乡术士
星算占卜之术,余在汉土所见不鲜矣。然而未见有推算三世者,
即前世为何许人,作何事业;今世为何许人,作何事业,及此生性情
现况,将来如何死,乃至死于何者之手;与及后世将得何果等是也。
康定木雅阿特乡有一藏族星算家,父子均操此术,父术极精,子随父
习其业以为生。子来康市为藏族人土作卜算,言其术精确者,颇不乏
人矣。余旧日之东主夏君仲远闻其名,延之来其店中,为彼全家作卜
算,乞余为之作翻译。余亦欲试其术,以余及小儿之生辰八字杂置于
夏姓人中。术士命置一长桌,彼于桌上先布坛,取出大小布绘小像(约
三立方寸)约数十张,布像于各方隅已,并置香、花、灯、水诸供。
余观其所布主尊为文殊像,其余之像则不识也。布坛已,彼即诵仪轨
法事,诵修毕,即取一命单(事前用藏文开出生辰八字之命单)在手,
而问此人生母之属年为何相(即鼠、牛、虎、兔等十二属相)?照实答
属何相已,彼即依其术而推算之,算毕,详言其所算结果,请依其言
而记录之也。已算四人之命单,说其人之前生为何种人,及后世何果,
此固不可知者也;说其人今生之性情特征现状,还不差错,亦无他特
出之点。
至第五命单,为夏仲远之三弟,推算毕,术士请余谛听而记录之。
初段说其人前生事,余未加注意;说其人今生性情及现况,余认为精
确而记之。特别是指出此人应立即严防生命危险!由于此时其家乡之
东南隅,已有二敌人暗伏,俟遇彼而暗杀之也。夏仲远闻其如是明显
指出,问:有无解此危厄之法?答:有禳解法,须从此时去寺中供护
法,诵经求解,尤必须禁往其乡之东南隅。问:享寿若干?答:今年
截止。仲远依术士之言,去寺供养,同时嘱其弟不必返故乡雅安,设
必须返雅,绝不可往东南隅。并为其弟明显指出东南隅为其店制茶重
地,地名大河边,切勿往也!其弟但唯唯应之。仲春已过,其弟必须
返雅视茶业,临行兄复再三叮咛,切勿往东南隅也。至雅后,时过境
迁,不以术士之言在意矣。且其弟认为一生无敌对,有何敌人之可言,
竟往东南隅大河边视察业务。视察毕返雅,行至一河畔,方拟乘舟过
渡时,芦苇中顿出二人问彼曰:「汝是夏某否?」答:「正是。」问有
何事?二人怒目而言曰:「在此候汝多日矣。」言罢,取出手枪杀之于
河岸,并谓同行三人曰:「汝三人勿惧,不关汝等事,我等为复仇而
来也。」出事后,雅店来电详告其兄仲远,兄悲泪而叹曰:「术有如是
之精确而灵验者乎!数有如是之不可逃者乎! 」盖离推算其命之日,
尙不到一月也。凶耗传来,全城震惊!咸叹术有如是之奇验者,实不
多见也。盖康城狭小,推算夏弟之情况,早为市内人所共悉也。
当彼术士取第七命单时,问余此何人之命单,需言其母之属相。
视之固为余之命单也,不以实告之(盖木雅无不知余者,为试其术也),
随口言此亦夏氏弟兄之命单也,故作出室问其母之年属已,返而告之。
彼推算毕,认为特出者,乞余记录之。术士言:「此人前生为一修学
倶精之大德,以声誉昭著,故圆寂时,偶起我慢。由我慢惑业复入轮
回,幸生而为人。然因傲慢业力之所感,不能生富贵家,贫苦多难,
然而以宿世善愿修业,此生仍遇明师得闻正法,仍为佛教中之胜士。
有一护法,为其终生不断常供之护法。学法之缘,殊胜无比依术说其
后世果,须说善恶两途,因此,此人若此生多造恶业,则其次生之果
为女人;若如法勤修善业,则其次生兴修三座密宗大寺,并依密法,
决证佛果。惟死时,为突遭凶厄而死,禳解之法,为佛前供明灯,修
桥梁。」等语。至于言余此生性情现况,则如亲睹也。余闻此言后,
窃思说我前生为一有名大德,何可得而知之者耶?说余此生仍为佛教
中人士,常供一护法,此实为精确,彼夏氏弟兄中实无有也,以此余
亦喜依其言,而作修桥供灯之法矣。
特别是取余子之命单推算结果说:「此人前生为一金工,能精制
金、银、铜、铁各种供具,以此得一有名大德喜之。罗而置之于其座
下,彼常为此大德制诸供具,彼对此大德亦极虔诚信仰,以此善根此
生得获人身,以宿世习业此生仍善冶金工艺。以宿世善信业力,此生
仍遇明师,仍与前生大德因缘不断,得法趣道之缘,甚为殊胜。」等
语。过多年后,思此段语中,宿世在一上师大德座下做金工,及此生
仍善冶金工艺……等语,确有奇妙之暗合也。
十三、舍利数事
「舍利」为梵语「设利罗」之转音,在藏语为「仁设」,有能久
保存之义。又称「迫东」,为能增长之灵骨之义,盖即佛骨也。然而
未现证佛果之大德,荼毘后及存活时,亦有出现舍利者,惟以其修德
及愿力为转移。亦有修德高深而不现舍利者;亦有外表修行平常而出
现舍利者,盖依其愿力,及有情之福力而使然也。闻诸大德言:舍利
之遗留,要在需有贤善时间因缘,并需有众多具福德及虔诚敬供之有
情,方能承受。否则,为诸天及非人暗中摄取而去也。依密宗而言,
舍利属于「物」,之所存在,与红白菩提之修炼有关也。以此为戒定
修德之表现物体,亦为极有加持之物,故等于佛身也。余以通西藏语
文,及常依诸大德之有利条件,得诸师及康藏友人所赐之舍利,有多
次矣。所见康藏人士所供之舍利,最为殊胜者,亦复不鲜矣。于此略
叙数则,以广奉佛者之见闻,而增其希有之信念云耳。
1、舍利失而复得:约在一九三五年间,有旧西康之大头人来雅,
谒西康最高当局,商洽公私要事,其人来雅即先来访余,盖余之旧识
也。彼送来重礼,余笑而璧谢之。余助其如愿成办将事矣。彼复来我
住舍谓余曰:「君之作风,一贯不贪染财物,余固知之矣,然而藏俗
尊重不空之缘起,如是皆空,终令我心中难安也。」余曰:
「既然如是,
祈赠我不属于钱财之少许『加持丸』,以备加入内供中而供佛也。」彼
喜极而取下其常佩之「告乌」(供佛之银盒),彼开盒先取出其鎏金古
铜佛像,双手以奉余。余曰:「此佛盒中唯此佛像为主,余若受此,
则君所说之不空,眞成空矣,万不敢受也。」余见彼盒中,除佛像外,
有许多小纸包,余问此包何物!彼言: 「尽为加持物也。」余曰:「赐
我少许加持物可也。」彼曰:「君欲何种加持物,请开而观之,随取可
也。」余开纸包数包,亦不见有加持丸。其中有一纸包外裹兰绫,余
开而观之,见一半红半白,形略扁而椭圆,如蚕豆大小之舍利,并有
如高梁米大小之舍利二十余粒。观纸包之面,未书有为何种舍利之字
迹,问彼此为何种舍利也?答: 「不知何种?但为我前辈多代以来,
即有此物。初只有小舍利十余粒,后复增生为二十余粒矣。」言罢即
以舍利并佛像,坚请余受,余璧谢其佛像而受其舍利焉。余将舍利呈
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请鉴别为何种舍利?师一见惊叹曰:「此为
依密法圆满次第精修,而即生即身获证佛果者之舍利也,汝切勿以此
示人,恐生障碍。」等语。
事经数年矣,时过境迁,余竟忘师语。当余住蓉少城佛学社时,
与社长李君甚善,李君见余每如厕,必从怀中取出银盒置佛社所供弥
陀像手捧之钵中。问曰: 「君如是尊重此盒,中储何物耶?」余以舍
利实告之。彼坚请一观,余开盒呈彼一观,彼惊叹不已!殊知果如师
言障碍生矣。一日,余如厕归,取置佛钵中之银盒时,已不翼而飞矣。
余以此事告李君,多方探觅,皆无线索。无可奈何中,余惟朝夕祷于
护法也。已失七日矣,一日傍晚,恩师侍者来谓余曰:
「君失舍利乎?」
余曰:「失多日矣。
」侍者曰: 「君匆焦急!舍利失而复得矣。」余喜极
请言其详。侍者曰: 「此奇事也!盗舍利人为一少年,彼不知好歹,
将小粒舍利给人将尽,尙存大舍利及小舍利数粒。盗者无福受此,盗
后即心神恍惚,不饮不食,坐卧不安,近日已似疯狂矣。其家人疑其
遭魔祟,来请师为之驱魔作加持。师命我先往视之,余识此少年,但
见彼目张神呆,指其心言:如猫抓难受!见余来,彼自动坦白言: 『因
一时愚昧,盗人舍利,心慌神乱,无法鎭定,痛苦难言,如何是好!
请君将此物代还原主,祈彼恕我,并请秘密勿宣为祷!』等语。」侍者
说出少年之名,亦为余所识者也。余允秘密不宣。侍者最后言:舍利
暂供师处,暂时不能佩带身旁也。揣君失后,无法寻得,将祷之于护
法也。余曰:然。侍者曰:无怪彼朝夕难受,若再不交出,或将疯狂
也。
2、大勇法师所获舍利:丁卯元旦,余与法友数人,同登跑马山
谒上师充格西慈愿大师,同时亦拜谒大勇法师,法师赐每人舍利一粒。
启视大如小米粒,雪白晶圆,莹洁光亮,同人等言,此眞佛舍利也。
法师言:「此舍利为北京雍和宫白尊者所赐也。余将启程来康时,尊
者以此舍利约数十粒赠余而言曰『此舍利为余拜五台山塔中所出,眞
佛舍利也。但来求者日多,不胜其烦!子将此舍利携去,则我有所措
词,减除烦扰矣。』余将舍利储于一红色补丸之玻瓶中,入四川登峨
眉山闭关打七已,舍利骤增至二百余粒。余喜极!认为入藏求学增长
之征也直至入康以来,舍利增长,日形渐多,几满一瓶,难计其数矣。」
说时取出玻瓶与我等一观,圆润晶莹之舍利果将满一瓶矣。此为舍利
能增长之一事实也。而法友中亦有言其所供舍利增长者,然而余所获
之大小舍利实未增长。不独此也,余朝礼峨山洗象池舍利塔中之舍利,
知为光绪年间,清福师从缅甸乘开大金塔之机,得缅王许可迎回之眞
正佛舍利也。其瓶中(在塔中心)储有如大高梁米大小之舍利二粒,如
小米粒大小之舍利七粒,其色雪白,圆润晶莹。余问其长老是否增长?
长老曰:「余住此多年,数十年来,仍是此数而未增长一粒也。」等语。
然则能增长者,抑有其他殊胜之因缘也欤?
3、三藏商所有舍利:舍利增长之因缘,余初认为有关供舍利者
之修德,如大勇法师之事例,或因其修行精进之感召,而方增长也。
后来,遇三位藏商,皆日逐于争利之场,并无精修之可言者也。然而
彼等所有之舍利,亦确有增长之事实也。余初闻一与余友好之昌都藏
商有一大舍利,常生出小舍利,彼以小舍利给人,已有多次矣。余往
访之,请一观大舍利,并求赐一小舍利。客言:「大舍利固常滋生者
也,惟数日前将生出之小舍利三粒,尽给人矣,一观大舍利可也。」
言已开其佛盒,启纸包而观之,余见其大舍利置藏红花中,如大高梁
米大,色为米黄色,扁块不圆,非晶莹,无光泽,如骨渣然。请其检
查是否生有小粒?客言:「所生之粒太小,在此红花中,不易寻觅,
唯有一法可以得之。边说边将其盒中一尊古泥佛像取起,而言曰:请
观此佛像与舍利两者之加持,如磁吸铁也。当以泥像头部俯向藏红花,
距红花约五分高,旋绕二三下,眞如磁吸铁,余见一小白粒,被吸跃
起,而粘于佛像之头部矣。像泥色黄黑,愈显此一粒如虱卵大小之白
舍利粒也。再旋绕数匝,不见吸起。客曰:无矣,数日来只生此一粒
也。客即以此粒给余矣。
余复遇一友好之甘孜藏商,常见其供佛大银盒中,所供佛像,用
兰绫紧裹,仅露像面于外,问其所以?客曰:此为一古铜佛像,常出
舍利,若不裹以兰绫,落入盒内,易失掉而难寻得矣。余请其取出佛
像一观,客先铺净纸于桌上,然后仔细开兰绫,至最后裹层,则细观
其绫上,见已粘有二小粒如小米之舍利矣。取下舍利后,余细观佛像,
全为古铜铸造之释迦佛像,铜质有霓彩光浮现于外,盖为诸宝合金之
古铜也,无疑为千年以上之佛像。而如檀如沈之香气,阵阵扑鼻,眞
有加持之像,无怪常出舍利也。
更为希有者,为余在理塘藏商处所见之舍利。理塘第一巨大藏商
安珠群哲,因商务因缘,余与之有多年来往。一日,余与之谈古德示
现之不同,及加持之奇异时,以此在互相赞叹诸德之事迹中,彼言:
「有一古德荼毘后,遗留下长约二寸之一小节臂骨,而不为火所能化,
当即拾起细观之,此一小节臂骨,如丝瓜瓤之骨瓤中,有难以数计之
舍利在焉。且均在瓤之隙缝中,而不能落出一粒也。此一希有加持物
奉安供养于一古寺中,不悉若干年矣。后来,重修此寺,安置理事,
皆为余一力成办,此一希有加持物,知者既众,易起盗谋,只好祈余
有力之施主奉安供养为善。余获此骨时,以岁月淹久,骨色已如旧象
牙骨色,而骨瓤中之舍利复增长充满之,而使骨瓤无隙缝矣。」等语。
余请一观,彼恐他者见之,特阖户以观,余细观之,与彼所言,毫无
差异,实一难见之希有加持物也。
4、婴孩舍利:余总以为舍利之为物,必为有修有证之大德耆宿
戒定修德之产物也。殊知此种认识,亦非定义。后来始知虽孩提之童,
亦有出现舍利之事迹也。康定瓦石碉包家锅庄,素有「活佛之府」之
称。盖包府一家迭出活佛数辈,如著名之拉萨哲蚌寺洛色林大堪布、
巴塘某寺之活佛、日库寺之活佛,甚至后来大勇法师之转世灵童,均
出其门。包府主人余之房东也。日库活佛为庄主之叔,余之上师也。
活佛每岁必来府中驻一时期,余住包府之东房,遂得谒师而亲近焉。
一日,余见日库上师供佛龛前有一银塔高不及二尺,以此启问师曰:
「此何塔也?」师笑而言曰:「此婴孩舍利塔也。」余请师道其详。师
曰:「此孩为余父最后之一子,养未及二岁而夭。生时有瑞相,认为
大德转世之灵童者,颇不乏人。以此荼毘之。孩之长兄居家主家事,
喜飮酒一日一醉。长兄当即命备干柴、油料、供物等,去至南郊『大
较场』,延『多杰乍』寺喇嘛数人,作荼毘法事。置孩尸于场中,积
薪灌油而焚之,以孩尸不大,油炽火烈,不到一时即已成灰。然而喇
嘛等用钳拨骨灰火烬中,尙有一如皮球块物未化,复积薪加油而焚之,
仍不化,以铁杆击之,块然物中射出一股水来,如撒尿然。众甚诧异。
复多加柴油以助火势,约一时许,始焚化矣。喇嘛当即扫除骨灰炭末
等物,撒之于河中,至此诸事即为圆满矣。殊知醉态朦胧之大哥虑烧
尸处尙有骨灰细渣未拾尽,彼复以手扒灰土而细察之,即于烧块物之
处,扒土未及寸而舍利现矣。尽拾起约盈一握,家人遂造此银塔,奉
安舍利于其中。」等语。余闻已惊奇不已!窃思孩提之童出此舍利,
抑其宿世修习之力,与今世精血因缘相结合而如是者欤?此为不可思
议之事也。
5、发出舍利:以舍利为佛骨,故难思有其他非骨之舍利也。余
于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座前,谈及舍利事,师言:「发亦能出舍
利也。」言已即于供佛龛中,取出一纸包,开而视之,中有发一小团,
因发色黑而小如虱卵大小之白色舍利数粒,紧粘发上,一目尽见也。
师言:「此为得宗喀巴耳传要法衣钵,即生即身得成就之温萨巴大师
之发也。言能出舍利,余初尙未置信,今视之果然也。」并开示曰:
「供舍利应如供眞佛身,不可执着于舍利之大小胜劣也。藏谚有云:
『若有虔诚信。犬牙变舍利。』(注)故供舍利能得加持与否,惟在此一
念之诚信耳!
」等语,余闻师言,心中诚念亦增矣。
注:犬牙变舍利:西藏有一虔诚奉佛之老妪,其子将赴拉萨朝「迎佛」(即文成公主迎
至藏释迦像)时,妪谓其子曰:「汝与我求一佛舍利来,我当供养。」初次,子朝佛归家,忘
母所求,二次,复忘。三次赴藏时,妪谓其子曰:
「此次汝再忘,我将碰死汝前也。」子朝佛
后复归至中途,忆及忘母所求物,大惧!无计可施,见道旁有一死犬骨,拾其牙一粒,归家
以给其母曰:
「此佛舍利也。」妪一心虔诚供奉,不多日,犬牙放出五色毫光,满室光明,真
佛舍利之加持力出现矣。
十四、金戒失而复得
虔诚之一念,犬牙变舍利,已如上述。若引申而言之,依此一念
之诚,大者可成就共与不共二种悉地,小者,依此一念之诚,感得三
宝护法加被,如母爱其独子,除造恶外,举凡世间诸事及琐屑乞求,
三宝护法均不忍拂其独子之意,如其愿而成就之,此无可疑者也。民
三十年春,余因事赴蓉,亲友等闻而来求余代购什物者,颇不乏人,
余一一记之于日记中。余笑谓余妻曰:「尔一物不需耶?」妻曰:「若
有价不甚贵之豆大蚝珠,可购一粒,就蓉金工之巧,嵌一金戒即可矣。」
事毕,余按照亲友所需之物,均已购齐,而独忘此一戒之托也,行装
已束,始忆及此事,急切于五凤银楼,将购珠制戒事办妥,约翌日取
戒。五凤银楼之店主,为多年之熟识者,以此为余赶制,翌日,余取
得嵌珠金戒已,余就近在总府街竹林小餐饭馆,进午餐已,察觉金戒
已不翼而飞矣。斯时也,银楼中已无蚝珠,纵有珠,余亦无资再购造
金戒,盖行装已就,仅留路资而已。急返住处(少城佛学社),窃思余
妻固草草劳人也,家中诸事,赖彼一人,他人之事,皆成办无余,何
独于彼轻之,而不如约耶?当筹思他法以成之,然而无计可施也。细
思取金戒后情况,余疑遗失于饭馆中,惟已过营业时间,拟翌晨往饭
馆一询究竟,一宿不安!余惟有虔祷护法悯我下情,能于翌晨寻得线
索也。
翌晨,佛学社转来一电话,谓五凤楼请我立刻前去,有要事相商,
余立刻到五凤楼,店主见余曰:「君何故将金戒丢失也?」余曰:一
时大意,君何得而知之?店主曰: 「已将拾物者扣留于此,君与之言
可也。」余始悉彼拾物人将金戒拾得后,拿到五凤楼去换卖,店主当
即识得是余之物,认来人为小偷扒手而扣留之。余细视金戒见有被足
踏偏之痕,知非偷窃,余对拾物者言:「汝勿惧!请言眞情及解决办
法可也。」拾物者言:
「昨日午间,路过总府街,见大道中有一红纸包,
已被踏破,拾起见是金戒,初拟自用,今晨忽思换钱购他物。而最不
幸者,蓉城有千百银楼我不拿去,不悉何故,而偏拿到此店中来也。
当然拾得之物不知其重量,我所说重量不符,而遭店主挡我在此,反
认我为小偷也。」余曰:我不认汝为小偷,当如何解决也?彼言:算
我会晦气,偏来此店,君酌给茶资可也。余当给以茶资并谢彼拾得也。
余返社对李社长言此事。李君曰: 「眞奇事也,于千百万人来往之最
热闹通衢,失掉金物,而复使拾者千差万错仍然送到君手,若非神力,
此岂人力之所能成者耶?」
十五、圣观师
圣观师,俗家姓李名棣之,未出家时,为成都少城佛学社之社长
也。与余相契,有时相谈竟日而不倦,遂成莫逆焉。余由康赴蓉多住
其社中。彼虔诚奉佛,广览经论,为人诚恳,言不虚妄,以此佛徒多
喜近之也。一日,我二人正促膝谈心,一社友惊惶来言:「某工友整
理社中花木,锄将其左足拇指斫断矣。」李言:「速叫包车来,我随此
工友去做治疗也。」包车来后,扶工友上车,李亦坐车随之而去,约
二句钟返社,对余言:「工友得治矣,尙须静休数日也。」余惊其疗效
之速而问其故,李君曰:「祝由科眞神术也!余识一精此术之僧,住
文殊院,然未以其术谋生活,识交者求其施术,虽无不应手成春,然
而亦不取酬也。工友断下之拇指,彼立刻接于断口上,以咒水噀之,
如接树枝然,顷刻得续矣。」余曰:
「如此神效,君何不求学其术耶?」
棣之曰:
「余固求之矣,然而彼不传也。」余曰:「何故吝术如此耶?」
棣之曰:「亦非吝术,彼曾为余详言其经过。」僧谓余曰:「子勿学此
术,子亦不能学此术,余说出学术之过程,则子亦不欲学此术矣。余
师亦为一僧,传余术时,命备新菜刀一把,储水净碗一,置刀于碗上。
依其法端坐默观诵眞言七七日已,师亲来指示曰: 『汝观我之左手腕,
即此锋利之新菜刀所斫下,用此咒水噀之,而得接续者也。』言时卷
其袖示余,余但见其手腕皮肤上有一道周匝线纹,腕完好如初也。师
继言:『要在汝当信我为眞仙,信术为灵术,眞实不虚!否则此腕如
何能接上耶?信得下去,举起刀来,方斫得下去。斫得下去,方能以
水噀之,如法泡制而得神效也。 』指示后,命余提起信念,续诵眞言,
约一时许,师来刀碗前,正言厉色问余曰:『汝信得下去否?』余答
曰:『信得下去。』师曰:『既是如此,举起刀来。』余立举刀,师厉声
曰:『斫!』余手颤抖矣。师在旁立夺刀而言曰:『败矣!须从头再修
炼七七日也。 』如是二次亦失败矣,至第三次余心已决,纵斫死有师
在旁彼能救我也。余举刀立斫下,仅断左手拇食两指。师在旁喝声曰:
『噀,如法泡制』师为续上断指,余立噀之,顺水拂断处,血迹净而
指已接续如初,只留一道接痕也。」言时以其拇食两指示余,果见有
接痕也。师复谓余曰:「汝今至此,术已成矣,若不贪财物,则术愈
灵。但汝之信念与修炼,不算十分圆满,仅断二指,不如我只手全断
也。此关效之大小,汝治断指当百不失一,治断腕有时不灵也,余师
(指僧之师爷)能接续斩首不逾时之首级。」等语。僧言:「余斫下两指
得接续后,始解衣示师观之,汗衫全湿透矣,盖神经之集中紧张使然
也。」等语。棣之谓余曰: 「余闻僧言后,咋舌摇首!果不欲学矣。」
余曰:「此外道术,吾等佛徒决不可学,一当转变信念(信其神及咒),
破皈依体。二来能害自他,一念不稳,自命危险!治他不灵,亦损他
命。然而可作佛徒之借镜也。吾辈修『上师瑜伽』时,应视师如佛之
诚念,若不坚决,尙不如此外道之一念也。」
经数年矣,余赴蓉仍住佛社中,一日,棣之从外归,手持三条航
空奖券,笑谓余曰:「闯闯彩头。
」余曰:「此如海底捞针也,君亦有
此痴心妄想耶?」棣之叹息谓余曰:「固为痴心妄想也。然而此心此
想,确为善念也。余今午去北门外,接收一荒寺,余至寺中,见其蛛
丝雀粪,残钟破罄之荒景,与乎佛像亦缺耳残肢,彩退金剥之惨象,
余凄然泪下!窃思我应负责修复之,然而学佛有年矣,久欲出家受戒
之一念,亦未能实现者,皆因顺缘资具之未备也。约计培修此寺,及
我披剃一切经费,亦须三千元始为功,诸佛菩萨鉴我诚,惟祷使我早
日备此顺缘也。余发此心已,返社路过北门大街见售航空奖券铺中,
挂满券纸,余思此亦缘起也,设三宝护法加被,得中彩头亦可满我之
愿也。然而一索囊中仅有三元,故购此三条而归也。」等语。
瞬过数日矣,一日,棣之从外归,笑谓余曰:「余此次海底捞着
针矣!余所购券号全张十条,中彩得三万元,余购三条当得三千元也。
三宝护法如此加被,我当速即实现愿言也。」不久,荒寺果得培修矣。
而棣之亦于峨山金顶诸山大方丈传钵和尙座前,剃度赐名圣观而受具
戒矣。当剃度受戒之日,方丈传钵当众宣布诸山大方丈之职权,今已
授与此新披度之圣观师矣。盖师徒早已有所契也。金顶毁于火,未得
修复,亦赖师各方募化而修复之。数年后,闻师圆寂于峨山佛寺中矣。
噫嘻!菩萨如愿加被,师亦如愿以归,大哉吾师!师亦乘愿再来人间
作利益圣教之一菩萨也。
十六、达诺之母
达诺,余妻所雇之女佣,为其作洗浆、炊事之助手也。为旧西康
道孚之藏人,家贫,其父母率达诺姊妹来康谋生活,与余家同住瓦司
碉包锅庄院中。其父母及姊,不通汉语,为藏商作短运劳工以为生,
达诺通汉语,得余妻雇之也。与余家相处有年矣,其父母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盖无他亲朋来往,唯依劳工以自给,熙熙安处,复有多年
矣。一夕,于其家门外,有犬作人哭泣声,如是三夕,院中人均以为
不祥,于第四日傍晚,达诺之母于包锅庄大门外,坐阶石上,闲眺河
畔及桥上来往行人。盖五十余岁之老妪劳动之余,无亲朋来往,只能
如是闲眺以自娱也。傍晚时,犹有人见其坐阶石上,殊知此后便失踪
矣。达诺对余言此事,余于门外察地势近河边,而其地亦常有人落水
事,时于晚间,更易失足也,余与院众均揣其为失足落水矣。余于是
雇人沿河顺流以觅之,然而百里外之下流,均无其影踪也。百方寻觅,
亦无踪迹。余出资命达诺到喇嘛寺护法殿中,求喇嘛供护法以祈祷,
而求加持也。如是经四日矣,是日傍晚,有一樵夫偕其母归家来矣。
而老妪仍神志若呆,一语不发。问樵夫,樵夫言: 「我以斫柴为生,
今日在三道桥之山中斫柴讫,方拟负薪而归,见山涧深谷中,似有动
物,初疑是野兽,继细视见着衣知为人。绕山径下深谷以觅之,见此
妪蜷伏谷中盘石上,不言不语,目张神呆,衣袋中鼓鼓然,视之尽装
马粪也。见其口角尙有马粪流出,知妪食此粪也。问其何故来此?不
答,久问其住处,始知言『瓦司碉』,以此我费半日功夫,导妪回瓦
司碉来也。」等语。当谢樵夫给以茶资而去。
约二日后,妪始心神清晰,态归正常。问之,妪云:「傍晚坐阶
石上,突来一人对我言:妪随我走,至余家有美食待媪也。我一见来
人,便不自主,唯依其言随彼而去,所行道路,亦为素不识者。不知
已走若干时,彼曰:至矣。见为高房大院,进入院中,已有多人,彼
言:请来客人矣。请入座进飮食,食亦不恶,从此有飮有食,不知我
自有家,亦不知过若干时矣。一日,骤来此樵夫,我仍昏昏不知所云,
惟久问我住处,我顿知有家,而说出瓦司碉也。」等语。瓦司碉院众
闻之皆曰:「眞有山魈鬼怪之事乎?若言为无。此妪之失踪,樵夫之
遇见,妪之一切经过,皆为实有之事,此岂能以无释之者耶!此难解
之事,抑为不可思议之事也欤?实不能理解之也。 」最后,院众仍异
口同声曰:奇怪!眞不可思议!而各自散去。
十七、赵玉双皈依
约在一九三二年春,余之具恩上师康定跑马山坐静精修大德充格
西•慈愿大师,应西康当局之请,来我故乡雅安讲经弘法。一时,成
雅两地之佛徒,来参加法会者,为数不鲜。来求皈依者,亦颇不乏人。
师通汉语,固不需余作翻译也。然而余依师多年,雅安复为余之故乡,
诸事熟悉,以此我常在师侧服务也。一日,有一来师前求皈依者,名
赵玉双,昔年曾任高级军职,退职后,在成都居家多年矣。彼闻师名,
由蓉来雅谒师,求皈依,并请赐一驱魔咒。师问其何故?彼言: 「多
年前,彼在川黔边区代旅长兼清乡司令时,有川黔边区著名之女匪首,
名『兰大脚板』。横行边区,劫财越货,积案如鳞。而官兵进剿,每
多失利。盖此匪首拥有上千匪徒,声势浩大,出没山区;此追彼窜,
终难成擒也。边区各县苦此匪祸多年矣。申请剿灭之文书,亦无时间
断。上峰下令命我进剿之,务必成擒杀绝之。余先与黔省边区各县连
系共剿之计,复与川省边区各县团防连络,阻其道路,断其给养,然
后余出精兵数营而进剿之。转战三月,匪首终被擒矣。押来军前,见
我全无惧色,实一标杆之女匪也。余谓之曰: 『汝横行多年,作恶多
端,今日落我手中,当无话可说矣。』女匪首曰:『我积案如鳞,自知
不免,无话可说。惟我现在腹中有数月之婴儿,彼未犯何罪也。请容
我分娩后,再处我死刑可也。』余当即命暂时收监。
一日,余飮酒已醉,有彼兰姓族人及当地民众代表,咸来请求立
即提出正法。余以彼怀有婴儿,须待产后行刑。兰姓族人言,昔年彼
就擒时,亦用如是狡计之词,以致后来脱逃也,务请立即正法。尔时,
余酒醉矣,未思及检查有无腹婴,顿时命军法官提出执行枪决,当枪
决时,腹婴堕出而死矣。余军人也,杀人多矣,闻之亦无所动于衷,
认为彼罪有应得者也。事过数月矣,一日,余患病,有似疟疾,寒热
交作,昏睡蒙眬间,见一女人入室向我走来,细视之『兰大脚板』也。
余诃之曰:『汝罪有应得,来此何为?』彼怒目而视,向我扑来。余
与之挣扎,口中不断大呼汝罪有应得,而滚倒于床下,侍卫兵入室始
将余扶起。从此每年中,必见多次,而每次必与彼挣扎滚打,身出大
汗而后矣。此魔缠我多年矣,至今仍如是也,故请师赐一驱魔咒也。」
师曰:「汝一心皈依三宝之救护力,我再传汝『金刚萨埵』百字咒,
汝诵此咒则增忏悔加持力矣。以此二力可除此厄也。 」彼皈依得传咒
后,即返成都矣。事经数年矣。一日,余于成都市中,突然遇之。问
其旧病复发否?答曰:「感师传受,余一心皈依三宝救护力,多诵百
字明而生忏悔力。现余神清气朗,旧病一次未犯,魔相早消灭无迹矣」。
言时,欢欣之情,见于词色也。
十八、具恩上师充格西
余之曼荼罗主尊为金刚持恩师名难赞说昂旺朗嘉大师,次即受恩
亦重之具恩上师充格西也。师诞生于康定藏族充锅庄家中,其母祷于
弥勒而生师,以此命名「绛巴默朗」,译义为弥勒愿(简称慈愿)。师童
贞出家,年长赴藏拉萨,入哲蚌寺求学,后考得格西学位;复遍访明
师,学习声明,词藻文学,更进求显密修要秘诀教授等。学成回康,
驻锡康定跑马山茅蓬,闭关静修多年矣。大勇、大刚、法尊、观空,
严定、能海等法师,及留康学法汉僧等闻师名,登山谒师求依止,得
师摄受,允彼等住山修学,传授其法要。师能运用汉语以转法轮,以
此汉族僧俗来依者日多,咸受其教益实多矣。余十八岁时,于师前受
皈依并优婆塞戒,师以其名冠我之名,取名为「绛巴妥默」,译义为
「慈氏无著」。从此以后,余虽依止其他诸师,均以初师加持之名,
复具二大菩萨之名,以具大义故,而不再更名矣。师持戒精严,静修
攸久,内证功德,确难测高深;纵具证知,而宗喀宗风,亦禁外露,
然而余因长久依师,为我察觉师之不可思议之事迹,亦有数端,故分
别书之于此录中也。
1、定力通达:为师炊事服役多年之侍者喇嘛,有徒为十余岁之
小沙弥也。
一日失踪,久不回山,侍者多方寻访,亦无影踪,焦急万状!禀
于上师。师言:「彼孩子贪玩心大,速以供盏盛茶汁来,为汝一请护
法催之回山可也。」作供讫,约炊许,侍者复惶惶不安,来师前请假,
彼将亲自赴各乡以觅之也。师略作闭目入定,少顷,谓侍者曰:「汝
不必去寻,护法已催彼,彼现在已来途中,不一刻即回山矣。」果不
一刻小沙弥来矣。问其因由,沙弥言: 「去到他寺中,有旧日相识童
友,相玩甚欢,有吃有喝,不思返矣。今日突然心慌意乱,欲回山来
也。」
2、戒德所现:「马阴藏相」为佛三十二相中之一相,持戒精严,
男根内收,其相如牡马之阴内收藏者也。解说如是,未见眞实。一日,
徒众随师充格西往御林宫温泉沐浴,露天浴池,可容多人,二三门人
扶师入浴池,同浴于池中,余亦与焉。以此余眞见师之德相,确完全
内收,外表只见如右旋螺尖之皮端也。余常闻童贞出家,一直持戒精
严者,至三十岁,其体即发戒香,余初未之信也。后来,师来雅时,
年届花甲矣,然肤无绉纹,红润光洁,发仍全黑,眞孺童之相也。一
日剃发,余等见发中有白发二三茎,以呈师观,师言:「此无常相也,
眞不知今年明年尙在否?」余等眞如阿难一时昏眛无知,而未能实时
礼师请师住世也。师当以全发赐余矣。师每日散步,经行时,喜登雅
安城头(驻地侧即城头),眺望河山风景。余每侍师左右,俯身躬腰,
请师扶我肩头,以便上土坡而登城头也。斯时也,余始嗅着师腋下,
乃至全身,发出有似沉檀而非沉檀之清香,阵阵扑鼻,始悉此戒香也。
顿使我信毛倒竖,信念愈增矣。
3、安忍颅碎:当红军之入康时,康定全市草木皆兵矣。依师修
学之汉僧,及藏族人士,请师暂避木雅乡为善。师曰:「无妨!」不愿
离山出走。而徒众已将马匹备就,促师上道矣。始决定往木雅「古洼
喀」寺,以此寺活佛,师与之友善,多年未见,亦当相晤也。起程之
日,牵来一匹健壮烈马,以师体胖,非壮烈之马,难能乘载也。然而
知马性烈,牵马者应将马牵出寺门,谨愼将事,扶师上马,持衔导马
而行也。彼等疏忽未计及此,在门内草地上,扶师上马,即撒手走开。
寺门栏为一坚白整石条,师刚上马,马即奔腾,师顶碰石门栏上,砰
然巨响,而马已驰出寺外山坡道上矣。师以手掩其颅顶,徒众趋视,
师以定力坚持,但曰无妨。如是抵古洼喀寺,驻约三月之久,亦如常
态,众未察觉师之伤情也。后来返跑马山茅蓬,仍如常无恙,众亦未
察觉师之伤情也。直至住山数月后,师示现圆寂,荼毘后,始见师顶
被碰处颅骨,裂如碎瓷,始悉当初伤情如是之重!众皆咋舌惊叹,当
初颅碎时,非同小可,如在常人,或早已倒仆而毕命矣。师运用何力
而能如是安忍者耶!
4、寂如入定:师回山驻约数月后,始现病象,师似预知,不欲
服药,徒众坚请延医诊治,师不欲多言,但作右胁安祥而卧。延中西
医来听察内脏,及呼吸脉搏等状,皆言正常,并无病征。至第三日,
胡汝严居士,师之信徒也,精中医,跪师榻前,以手诊师脉,低声谓
众曰:「如是非常调柔平匀之脉息,此方入定之相也。眞住定已,脉
息将全停止也。」少顷,彼释手而起,泣下数行,向师顶礼,谓众曰:
「已入寂止矣。」众始悉所谓「安祥示寂,如入禅定」之象,即今师
之所示现也。师逝世时,享寿六十有二,所有荼毘舍利全造泥佛像,
装入银塔中,奉安于跑马山茅蓬中,作众生供养之福田焉。大哉吾师!
戒德生香,定力高深,慧如海洋!常转法轮,光被汉藏,后学楷模,
永誓难忘!
十九、张姓灵童
凡属内道无不承认转世之说也(此为因明成立三世定论之理),然
而肯定其为某某之转世,除少数确有肯定之证据者外,大都不确也。
恩师常言:「所谓活佛灵童,十有九非必眞其人之转世也。惟彼灵童
为一有福分者转世,为较确实。盖若无福分者则不能承受其现成之宝
财受用,及徒众眷属等也。」当具恩上师充格西在雅安讲经时,一日,
雅安佛徒等领一年甫十龄之男孩,来师座前介绍此孩之灵异,乞师观
察。众言:「此孩生于雅安城内菩提街张姓药行家中,甫二岁时,有
西康巴塘某喇嘛寺喇嘛数人来雅,按图依方,及生辰特征,追根穷源。
最后寻至张姓药行中,请出此孩一观,有无指定特征——头部顶有红
斑。细视果有红斑,当即肯定为其寺某某活佛之转世灵童。并请雅城
驻军团长张修亭之妻,因彼为理塘藏人,通汉藏语,为作翻译,向张
家说明寻觅灵童之经过。现已依据肯定之证据,决定此孩为其寺活佛
之灵童,愿不惜财物,以换此孩,迎回寺中登位等语。
尔时,张姓开设药行,富有巨资,孩父言:「吾不信此种说法,
自家孩子,岂能以财易,虽万金莫赎也。」坚决拒此要求。喇嘛等不
忍去,住雅徘徊于市中,每日必到张家一视其孩,每日必洒泪而去。
团长妻虽为藏人,亦无法助其成也。喇嘛等无可奈何!决定返寺,最
后一次邀团长妻同来张家,与灵童告别,而对孩父言:「我等不远千
里而来,为此灵童,今君家不施此童,吾等固不能强也。然而须知依
密教规,有法强之,使舍此躯,另转世他处,以此至迟不能陷此灵童
至十二岁尙在俗家也。于此年限中,君家如有转意,请由团长夫人转
我等一信,我等决备礼来迎归寺。否则,此种灵童亦决无住家至十二
岁而不夭者也。」等语,喇嘛等去矣。不久,团长之妻亦死矣,而张
姓药行从此日益运乖,时至今日,生计亦维艰矣。欲舍子以供全家,
而已无门路以觅旧踪矣。以喇嘛等觅此灵童之事,早遍全城,咸知此
孩为灵童,犹以我等为张姓邻居,每留意此孩之行动,有二特点:一、
为此孩从能学语,直至现在,始终不呼其父,只呼其母。二、依俗议
童婚(即幼年时与幼女童订婚),或对孩戏言,将以某女孩为汝媳,此
孩必病,不食不言,但终日喝水嗽其口,亦不服药也」等语,彼等言
罢,余观孩相,端方清秀,请师观之,师观已而言曰:「此固眞灵童
也,惟久居汉俗家中,污秽多矣,岂能久乎?!」言罢为之叹息不已!
瞬经一二年矣,一日,彼张姓之邻居乔君,余之同学也,忽来余家谓
余曰:「今日晨张姓灵童死矣,年甫十二岁也,童初患感冒,但不肯
服药,有时口中喃喃,不知诵何语,但呼其母为之多燃明灯,以盘盏
注油燃灯已。谓其母曰:「我当速回寺也。」母以手掩其口,令勿作是
言。少顷,童言:此屋不净,我不坐此榻上,乞母将卧垫置于大门外,
铺垫于门外已,祈母扶彼出门外,童即端坐于门外而逝矣。余闻而谓
乔君曰:「信乎吾师之言也,此固眞灵童也,惟久居汉俗家中,污秽
多矣,岂能久乎?!」
二〇、谯章甫
章甫,余之童年同学也,余赴康学商时,彼亦弃读赴渝入药行当
学徒。后来,渝行调彼来康当店员,彼与余及赵遐昌,旧友重逢,甚
感欢洽!以此章甫日与余及遐昌游,日益接近净业,而于具恩上师充
格西前,皈依受优婆塞戒焉。章甫信念诚笃,修学亦勤,后返雅安营
兑换小摊以谋生,居家事老母,朝夕持诵仍不懈。一日,彼闻余回乡,
来家相晤,谈及净业时,余察彼眉飞色舞,神情异常。细询其底蕴,
章甫谓余曰:「近来我境界大不同矣!每诵经时,形形色色之非人,
难以数计,咸来座之周匝,匍匐听经也。而左邻右舍之墙壁,突现无
阻之相,能见其中人物。有时,此无阻之相,突变为未曾得见之美丽
地方矣。」言时,意甚自得也!余谓之曰:
「君切勿执着于此幻境,幻
境不能除吾人之三毒烦恼,且有时益增烦恼也。净业之增益与否,要
在自之恶行日减,善行日增也。」章甫虽唯唯诺余言,然仍味着其幻
境也。一日,余过其兑换摊小憩,彼张目神呆,良久,含笑不言。余
询其何所见?彼曰:「非此现前之市面,而为另一外国市场,得未曾
见之洋楼大厦也。」余深忧之!
不久,余将随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赴峨山,彼亦坚请随师前
往。当同师宿峨眉县城旅舍楼中时,师跏趺坐榻上,余正诵仪轨,章
甫突起座,于楼板上向空中不断礼拜。问其何故?彼曰: 「见有无数
菩萨由前面空中冉冉而过,有如漂海观音者、有如捧钵弥陀者,但均
只见上身,下部皆为云烟遮盖也。」余即以彼情禀师。师言:「如是现
境,为错觉、宿习、非人之加持等缘聚而成,此厄障也。非人加持之
厄重者,如康藏中之一类小活佛有时现神通,预知他人事,然而障重
者,每因此而神情顚倒,不久即死,而作彼非人之眷属矣。有此厄障
者,净业将日退,烦恼将日增,宜多修忏罪积福之法,则幻境神通渐
寂,身心复归正常,而入于善法矣。否则,危险殊胜也!以薄福者,
不精进则已,每一精进修学,则遭非人之嫉忿,从而祟之也。故修学
之先,应多修忏罪积福也。」余闻师开示,至诚礼师而言曰:「旨哉师
言,使余等受益匪浅也。」然而章甫虽亦闻师语,仍现顚倒之神情,
而未退也。朝峨山毕,转道嘉定往乌尤寺时,乘舟过「肖公嘴」 ,三
江合流,汪洋如海,浪急滔天。章甫睹江而笑,余急解下最有加持之
佛像佩于其身,而紧握其两手,盖恐彼见大江为极乐世界之莲池,跃
身而入其中也,幸安全返雅。经数年后,闻章甫在天全一带茶公司中
当职员,净业似已日退矣,此为一九四五年以前之情况也,此后,不
悉彼之情况矣。鉴于章甫之行态,使余得警省,获益良多。呜呼章甫,
子亦为吾人之一善知识也欤!
二一、智禅师
智禅师者,为随大勇法师乙丑留藏学法团中之一比丘也。驻康定
跑马山茅蓬,依止具恩上师充格西座前,学修宗喀教法有多年矣。师
为人沉默寡言,住自静室中,不乐随众上殿,偶入城市中,喜在彭锅
庄彭老居士家中坐,然而入座已,仍半日不作一语,起座即告别而回
山也。有时返汉地,路过雅安,必住宿于「三元宫」老比丘僧缘镜师
处;盖缘镜老和尙亦老修士也,为峨山有名方丈长老月山之传徒,终
身持大悲咒,以其大悲水治病,峨嘉一带得其救治者甚众,以此众呼
之为活神仙。余先母临终时,余即请其来家助念,母最后暖气由顶门
上腾,约一时许始尽,泥丸发脱光如拇指头圆,多谓此为生净土之瑞
征也。以老和尙为一戒行精洁有修之士,故佛徒咸敬之而喜亲近之也。
余返雅安,每喜与之亲近。
一日,余过访之,入其禅室,见室门后,贴有纸条,细视之,标
题为「智禅师显示眞迹」,下书大意谓:「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智禅师
突来此室,问其从何而来?将往何去?师答: 『从内地来,将往康藏
去。我看长老亦往康藏去为佳!』言罢坐下,我请师暂坐一时,我去
为师造饭。师言:不用饭。为之斟茶,师但喝茶漱其口而吐出,遂不
再喝。少顷,与余告别,言须赶往前途,不在此宿也。师去后,约经
旬,有从康定跑马山赴内地僧人某师来此借宿,余问其智禅师早抵康
定否?僧惊问:『有何智禅师之来康定也?智禅师早于某月某日,圆
寂于康定跑马山,荼毘之日,余犹参加也。 』余闻僧言固惊愕!然犹
以此僧或不喜智禅而故作如此之言也。事复经旬,有与余友善之僧人
从康定来,余复问之,智禅果早圆寂矣。余思智禅与余善,故显示眞
迹来促余速赴康也。」等语。余观纸条已,笑问长老曰:
「此果眞情乎?」
长老曰:「正因眞情太奇!故书之以志不忘而贴于此室之门后,余不
久决赴康也。」不久,老和尙果赴康矣,驻锡甘露寺,有时来康定住
观音阁。数年后,得悉长老圆寂于康矣。余以示寂后复现身之事迹,
在印藏大德中,固亦有之,如「那若巴」之事迹是也,然而此为已得
不共悉地者,方能如是,然则智禅师抑为已攀登高峰之士也欤?
二二、曼荼罗主尊恩师昂旺朗嘉大师
百部曼荼罗主尊金刚持恩师名难赞说昂旺朗嘉大师者,西藏拉萨
色拉大寺附近贫农家子也。师甫八龄即于色拉寺下院中出家为僧,即
能随众上殿诵经赞,击铙钹合拍以供修佛事。依考得格西学位之胞兄
以为师,兄甚严厉,常施鞭挞,策师勤学,期师有成。师果不负所望,
年事稍长,即已成为学班中之翘楚矣。立宗辩难,四座惊服!以此有
施主愿供师考格西供众之费用。师考得最优等第四名格西学位后,于
显教经论之基,思入密宗修法之海,依师颇邦喀大师,获得大师喜悦,
将所有宗喀巴大师传来之显密教授甘露,如瓶泻水,无余倾注,成为
颇公门下入室弟子中,有数之不共高足。师持戒之严,如牦牛护尾;
习定之勤,寒暑不辍,既得定已,更求中观。为积资忏净,朝夕礼拜
于文殊曾经加持之岩下,一日,五体投地,顿觉胸间有利刃刺入其心
中,此为文殊慧剑之加持于师也。从此眞正中观应成派空性见,师通
达无余矣。师体形魁伟,颅骨凸起指粗条纹,盘绕曲结,成一「阿」
字,满布顶上,眉间有一线粗白毫,长约寸许,门人每以颅顶阿字问
师时,师笑曰:「此为严师鞭挞后,长起之包块也。」师学成后,初任
广化寺堪布,继后来康,得西康当局及僧俗二众之敬重,请转法轮,
整理佛教,祈师指导。计师在康、雅、蓉各地弘法,前后约十余年,
余始终依师,并作师法语之翻译焉。以此因缘,师恩所传教授甘露,
如我记忆全圆者,实无二人,以此所有师传显密法露,我义不容辞,
已有所结集矣。此固为显然易见之师恩、师德也,然而师德,隐显示
现,不可思议,穷劫难宣,何况恩师持戒精严,从不外露,以故只能
见师依菩萨律仪,为调伏粗恶众生,为饶益有情故,不得已而示现之
不可思议功德。余为令有缘有情,对师益生信念,能增福德故,略记
数端于此录中,应知此为恩师密传中之眞实事迹也。
一、伏粗恶者:从清代康、雍以来,即在热河建有「承德寺」,
在北京建「雍和宫」,在山西太原五台山建「五台寺」
,在四川懋功建
「广化寺」。此为内地四大喇嘛寺,四寺住持堪布,均由拉萨达赖喇
嘛委任之。恩师考得格西及依师学成后,接达赖喇嘛委任为广化寺堪
布之上命,知为苦差也。盖四寺中以此寺为最苦,地处边荒,人性粗
恶,寺产基金,薄弱难济。凡受此委者多借故推诿,不愿往任。师以
住持宗喀圣教为念,愿实践此菩萨难行,不辞劳苦,而来到广化寺任
堪布职后,为教育僧众,初当整理僧粮。始悉所有僧粮地产,全被当
地土豪恶霸等,强夺霸占,僧众已至托钵无门矣。
师不得已赴成都向四川当局诉此苦情,获得当局给予饬追还僧粮
地产之命令,及保护该寺之布告。然而一纸空文,不但难鎭豪霸之魔
力,且更触动其恶横。恶霸头子杜铁桥命其爪牙荷枪实弹,于拂晓时
袭击广化寺以图报复。暴徒等登梯踰寺墙而入,寻人报复,至外室见
贾孟康,知为师之办事翻译,立即开枪杀之。师闻枪声,知为暴徒等
入寺行凶,师立即挺身而前,解僧衣敞开胸脯堵住暴徒枪口而言曰:
「汝等勿杀其他一人,一切事均我为之,请杀我也。」暴徒曰:「正合
我等意,我等正寻你而杀也。」言罢当时扳机瞄准师胸间射击,殊知
枪不响矣,一枪不响,另换一枪以击,亦然不响,当换三枪再击时,
空中霹雳一声巨雷,屋瓦震动,狂风大作,滂沱将至,暴徒急扳机仍
不燃,立即呼哨相率而逃出寺。斯时也,滂沱雪雹,倾盆并下,飞沙
走石,天昏地冥,道旁大树,翻根而倒,大有天翻地覆之势。暴徒等
骇昏,有倒仆于途者,有匿厕中战栗不已者。如是约两句钟,风雨始
停。视贾孟康卧血泊中而未死,盖弹穿其小腹与臂,臂骨髓犹不断流
出,呼痛不止,其地医药两缺,无可奈何中,唯依求加持也。师急以
颇邦喀大师之发及鼻血干末,于热铁上炙发研末和鼻血而灌之。如是
三日其痛止矣,再加服加持丸等,约半月腹臂洞口已合,竟获痊愈矣。
此时寺僧从外县请来德国西医,西医睹此,详问治疗经过情况已,瞠
目咋舌惊叹而言曰:「臂犹可说也,小腹前后洞穿,肠及器官难无伤
断,且未经消毒,何能有如是之愈合者耶?你等之秘密教中,眞有难
解之秘密也。」寺僧谢其来寺,备夫马送之而去。师之罗管家对余言:
「师事前似有所预知,盖见贾孟康总是叹息流泪也。」经此一度,恶
霸等愿与寺妥协,不再寻衅报复矣。
二、安苦难境:寺虽暂得安宁,然师之顺缘每不具,而拉萨方面
照例无贴补接济,师只好赴成都,盼能求得顺缘。闻成都昭觉寺有挂
喇嘛单之规(该寺第二代传祖为喇嘛),率管家等共三人来昭觉寺挂单
宿食。寺方丈及执事僧等,见师等为穷苦喇嘛,欲不允,碍于旧规难
破,欲允,思对彼等无利且添麻烦,于是思得一使人难安,自行他去
之计。将师等安置于后院竹林边之一矮屋中,屋矮地潮,夏末秋初,
气候炎热,入屋如在蒸笼中,且屋近竹林,无数蚊虫常聚室中,难可
安眠。寺僧聊为敷衍,日送来不多之清粥淡饭,聊维身命不绝而已。
师安之晏如也。经旬日矣,彼方丈思:何故尙未见喇嘛搬出寺外而他
去?彼藏人岂能耐如笼之蒸热也欤?岂能耐难饱之清粥也欤?岂能
耐蚊虫之吮吸也欤?当探视之也。
清晨拂晓,彼方丈惟见师结跏趺坐于室中榻上,勤习禅定;傍晚
炎热,见置一竹椅于竹林边,师仍结跏趺坐于椅上,端肃庄严,如入
禅定。所奇异者,千万蚊虫,飞至师身边,距师尺许,咸不敢近,结
成圆圈如佛背光者然,但闻嗡嗡之声不绝于耳而已(以上为方丈后来
逢人发露忏悔己过时所说语)。彼方丈睹此情况已,翌晨亲来师前,
下僧衣,恭敬礼师而言曰:「大德来此,我等诸多怠慢!请大喇嘛移
住于我方丈室侧,彼处凉爽幽静,无多蚊虫,更好修禅也。」师允如
所请,移住其处。每晨,彼方丈享受之银耳羹,亦亲自供师一碗,每
餐迎师于方丈室,进上好之素馔矣。方丈每向僧俗佛徒等谈此事迹时,
每合十当胸而言曰:「余一生仅见此蚊虫聚结之圆光奇观也。余等惭
愧、惭愧!当忏悔、再再忏悔也!」
三、立降甘霖:次年夏,师复来蓉,仍住昭觉寺,方丈及执事僧
欢迎备至矣斯时也,气候酷暑而久不雨,各地设坛祈雨,经多日无灵
应,正计无可出,彼方丈见师来,与寺僧商曰:「彼喇嘛实一不可思
议之人也,揣喇嘛定有求雨之法,吾等曷一求之,否则天旱成灾,只
本寺一千多亩田土若无收成,全寺僧将难以过活也。 」方丈及众多僧
伽齐来礼师请求时,彼等当然不言为其本寺,众口一词说:「祈大德
悲悯无数有情将受灾荒之苦,修法速降甘霖为祷!」师允如所请,但
嘱须觅一清洁之泉源。寺僧曰:
「本寺后院有一『龙王井』,泉清水深,
传有龙居之,故名『龙王井』也。」师曰:「甚善!」于是即日布坛于
井畔,布坛毕,师方入坛修初段法事已,天色即骤变而阴霾集,全段
法事甫毕,立即倾盆大雨矣。降霖二日,四境得苏矣。一日,师在寺
外阡陌间散步,见方丈来,师与彼谈及农事,极赞此间地力之旺盛,
禾稼之茁壮,堰水之清澈。方丈言:「固如师言也,然依稼情而言,
若能再降一次旺盛甘霖,则全苏矣。」师闻言,立命管家回室取糌粑
及碗盘来,取来后,师即在灌田之沟渠边坐下,取渠水和糌粑作供龙
王食子若干置于盘中,就地立时诵眞言。诵毕,甫将食子倾入沟渠中,
即有雨点稀疏降落,师言速回寺,至寺室中,已倾盆大雨矣。彼方丈
常谓人曰:「余一生未见有如是之法力者,祈雨如儿戏,但作少许食
子倾沟渠中,立降甘霖也。」其实匪独此也,余侍师在雅安弘法时,
师每修法祈雨,必立降甘霖,如是有多次矣。余闻诸师云:「菩提心
成就者之功德,一举手以摩顶,一吹气而为加持,立生效用。朴普觉
•昂旺绛巴仁波切为近代修菩提心成就之大德,当拉萨洪水为灾时,
师书其名于纸上命投于水中,洪水立退。以此应知恩师为成就菩提心
者,故能立降甘霖也。」
四、应机示现:当师在拉萨颇邦喀大师前,顶礼别师,将来汉土
时,颇公为师记别曰:「汝他日在汉土,将遇四川之刘公,彼与汝有
缘,切勿忽之!汝之事业,将得彼之援助以成也。」约在一九三一年,
皮河失守,廿四军军帅刘,败退雅安,雅继失守,刘向荥、汉一带撤
退,越大相公岭时,刘遇师于山麓人家。斯时也,刘固惶惶不安其能
否存在也,以此礼师祈师一卜之,师略作卜状即明显开示曰:「请勿
再奔驰,在此暂候数日,七日时到,将有好消息来,雅河以上仍属公
辖也。」果至七日,彼叔侄为敌之刘湘,对叔敌意已减,划雅河以上
归叔管辖矣。定局后,刘迎师至雅,从此无吝供师,请师弘法,整理
佛教,祈师指导,并盛供藏中诸德及僧众,直至师最后返藏也。果如
颇公记别所言,师之事业,得刘之援助实多矣。以此余识及当初在山
麓人家作卜之事迹,实为吾师依颇公之记别,不失此一时机,对应化
之机——刘公,为调伏彼故,略示现神通耳!
五、解危安众:当班辕人众勾结土司,在旧西康甘孜兴乱,杀刘
军驻甘之团长,缴其驻军之枪械,进占关外道、炉、甘、瞻各县,势
将进取康定,而并呑康区为班辕所有,且蒋中央亦暗助彼等以灭刘也。
斯时也,刘兵力薄弱,赖川中军友等之助,急调邹团赴康抵御,蒋中
央虽派来张笃伦故作调停,但其关键仍决于战场之胜负也。班方及土
司之兵力,实超刘军二倍,且其枪械尽为新购自外国者也。调停之使
虽已由康定出发,然而班辕及刘军均知仍在于一战之胜负以决之也。
刘与康中人士咸来祈师在此千钧一发之际,修法解此危局以安康众。
师允如所请,当即修请护法等法以解之。调停之使将抵前线之前夕(尔
时余亦随张助其办事),班辕及土司尽其全力,来铁骑千余突然夜袭
刘军阵地,盖彼等计划此一妙计(计确为妙,其夜刘军原无备),认为
以此一战决可歼灭刘军无遗也。殊知事出彼等意料之外,护法加被使
住在山头之牧民见彼等调人马之行踪,而来刘军阵前报此机密矣。以
此刘军有备,严阵以待。彼等突击枪声响后,刘军还击,火力之猛,
有如雨点密集,无隙可避,遍山漫野,尽见为刘军阵地,不知有若干
万人。但见黑衣军布满山头(实际刘军非黑衣也,此为俘虏口中所说),
冲锋两次不逞,来敌均如球落瓜滚,滚下山坡,敌人全队凄呼败矣!
齐顾命而溃逃,残余遁边远之区,溃不成军矣。从此一战定局,全康
民众亦得安矣。调停之使亦惊刘军何来如此之壮大军力也,细探之,
仍仅邹团尙不及一团之兵力耳,彼使亦惊叹不置也。
以上五则,略示师德隐密,于严持不露中,不得已而示现之少许
不可思议之事迹耳!实际恩师内证功德,余岂能道其万一者哉!
最后,一九四九年,恩师返藏,余亦返蓉家中矣。此后恩师情况,
日久未悉。至癸丑春,余撰《明灯颂自释》至圆满次第中,随灭收摄
次第甫毕,忽有法友前来告我恩师于拉萨示寂消息,年月情况,苦难
明悉,闻此霹雳,悲痛之余,余当于《明灯颂自释》中,作有一愿文
曰:「鸣呼痛哉!値此末法,恩师灭度,一何急耶!二轮既没(康藏人
士,皆尊颇公为康藏之日轮,康萨仁波切为康藏之月轮,二公均于三
十五年前示寂。),师星复陨,大地冥闇,众失依怙!指引群盲,依
何为继?赖师加持,撰斯遗教,此法永显,即师常住。诚祈护法,执
行事业,护此法炬,长辉不灭!愿导众生,永作明灯。」
二三、颇公数事
颇邦喀大师者,化身应世作弘法度生之菩萨摩诃萨也。诞生于藏
族贫穷人家中,童贞出家于拉萨色拉大寺下院中,师学习经论,无难
通达,盖宿世之胜慧使然也。弱冠入密宗院修学,师以顺缘不具,粗
毡僧衣,补缀百结,一衣常着,以此虱亦丛生矣。虽见虱群从其衣缝
络绎不绝而出,然而师因勤奋于修学,不顾之也。一日,密院中,布
彩土曼荼罗,本依传规而造,以作学僧实习之用也,密院院长即堪布
亦来视造作,师顶礼院长堪布而陈己见,指出曼荼罗中某处应为何色,
某处应为何形,方合密续教义等语。堪布答曰:「今此曼荼罗造法,
本依传规而作,毫无错误,然汝之言,确有根据,吾当重视而研究之
也。」以此对师甚奇之。一日,密院护法殿降神,彼神之替身喇嘛,
神入其身中已,突张目四望,持一哈达急趋殿外,四周遍寻,至僧会
大殿中,双手捧哈达而供于僧衣百结之师前,顶礼百拜,牵师绕殿而
言曰:「大德颇邦喀之转世化身,吾在此寻得矣。」以此颇邦喀静修茅
蓬之僧众亦来迎师登位,从此师以颇邦喀呼图克图之名称焉。此后,
大师访师求学,一意专修,获得成就后,继做弘法利生等事业。余认
为除宗喀巴大师外,恐无与伦比者,盖大师已成为康藏唯一之法幢,
众尊为西藏之日轮也,以此欲表大师内证功德,难可言宣。以余依止
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为时颇久,师为颇公之不共高足,从师口
中所露少分之事迹,为念不可思议之师德,而生信念,能增福慧故,
余记之于此录中者,略有下列数则也。
一、彩虹成幕,像飞舍利:大师思及欲速速成佛所依法宝,为宗
喀巴大师之「菩提道次第」,然而当时藏中道次第之传授,将近断绝,
惟闻后藏「伦珠仁波切」为此一教授之唯一法幢。于是大师不远千里
徒步至后藏访师(尔时颇邦喀茅蓬亦甚清苦也),获得伦珠大师所有法
传教授已,伦珠大师喜谓其所有门人曰:「法传已得人矣,彼颇邦喀
者,吾之替身也。」依止伦珠大师多年之大门人等闻师言,心犹未服,
以初来不久之一青年僧,其心中未必尽能受持师传教授。有一时间,
伦珠大师故以有疾,不能说法,而命颇邦喀大师代彼说法,听众迫于
师命,只好咸来听讲。颇公甫登座说法不久,而虚空中顿时天雨瑞花
(据说后来颇公说法,无有一次不天雨瑞花)。师演说至难闻难得之语
诀教要时,十数彩虹交织于法座上空,而成一大圆光幕矣。来会诸人,
睹此瑞相,闻师所说,同声赞言与伦珠大师无二无别,欢喜信受,赞
叹不已!大师从宝山获宝而归拉萨。尔时,拉萨能转此全圆法轮者,
实无人也。以此得达赖喇嘛与诸法王之上命(未有上命不能任意登大
座说法也),大师得登大座而向全体僧伽转菩提道次第法轮焉。一日,
大师登座讲经,座倚墙壁上,本贴有汉土木刻十八罗汉纸印画像四条
幅,大师说法甫时许,纸印罗汉像上突飞下舍利来,为数甚多,以此
在座之周匝听众,有得一二粒者,有得四五粒者,乃至多粒者。此一
像飞舍利事迹,藏中无不知者,此罗汉像之舍利,亦为众目所共睹者
也。
二、访师得传,岩窟显迹:当颇公在伦珠大师前,获得「道次第」
教授已,欲进而求密之眞传,向伦珠大师请求时,伦珠大师指示曰:
「汝欲获得深密之眞证、眞传口诀教授,吾为汝指示一眞证悉地之明
师。此一大德在康藏交界处某村落中,着俗家装,腰束带数匝,体伟
鼻大,面有微麻,常为人放牧于山中,盖获得成就后,隐迹之士也。
吾予汝一函以求之,事或有济。」颇公别师后,依师所示,到某村以
访之。获得线索,知此师每日将从某道上山放牧已,颇公于其必经之
途中以候之,果见如师所说形相之人来矣。颇公向之恭敬顶礼已,而
说明来意。彼人曰:「我一牧奴耳,岂有如此之修德者耶?」坚不承
许。颇公不得已呈上伦珠大师函,其人阅后而言曰:「当怪汝师多言
我迹也。既是如此,每日汝来此山中放牧处,吾当有所示汝,孺子或
可教也。」颇公如师约,每日受教,学「胜乐金刚」之密传教授。如
是三月,全获师教已,而别师返藏,此即颇公所有门人应顶敬之无上
大师,以名难赞说故,皆避师讳,只称「要仁波切」(义为大宝师父)
者也。颇公依要仁波切所记别,得法传后,将在藏中何山何洞专修其
法,而得成就。后来,颇公依师记别之处,寻得其洞,洞顶为一如颅
盖之大盘石,其上现有天然现出之「胜乐像」 ,颇公即于其洞中闭关
专修,洞外下边筑小土屋,为二三门人侍师护关之所。约经三易寒暑
矣,一日,门人闻师洞中,砰然一声巨响,急趋师洞,详问何故?师
但言:「无何异状,甚安好也。」门人放心不下,细视洞中,见洞顶有
一线曙光下射,细察其处,始知如颅盖之盘石洞顶上,新现一如人颅
顶大之凹痕,且凹痕已震裂有缝矣。门人问故?师仍但言:「甚善!
缘起甚善!」而不作他语也。余问恩师此何故欤?师言:「密法圆次成
就时,不可思议之功能,偶尔使身上腾,头颅冲破其洞顶盘石也。」
三、邪神为灾,住定无恙:当颇公应请,来康昌都一带之途中时,
此一带有不少之苯教(西藏原有之神巫教)及旧派之寺庙。因其中有贤
善因缘者,经颇公教化,都改邪归正,改变其寺为宗喀法派矣,以此
触动其护教之神,齐来为灾也。(颇公曾言:彼邪教之人尙易化,彼
邪教之神不易侮之也。)一日,颇公于途中,撑帐幕宿于一山坡下,
夜半,幕后山洪暴发,山崩地裂,声如雷鸣而来,盖泥石流直向帐幕
奔来也。门人皆相顾而面无人色,颇公立即跏趺入定,滚滚石流直奔
幕后,突分左右两股而向他方流去矣。至拂晓,风雨停息,石流亦止,
颇公出定,笑请门人曰:「彼邪教之神,眞凶毒者也。」门人问师住何
三摩地而得无恙?颇公言:「适住入『能怖金刚护轮』中,彼神无隙
可乘也。」
四、他派谋害,遇师得救:颇公弘宗喀巴大师之显密教法,固不
遗余力也。以此一切邪门教派中,有善缘者得颇公教化,改派归宗者,
亦复不尠矣。然而其派中,有一类执派为敌者,亦有多人,彼等暗谋
最毒之计以害颇公。觅得精于咒术及巧施密蛊剧毒者,以咒毒并施之
计而害颇公。用巧计进毒,颇公服之矣,用恶术诅咒,颇公亦中其术
矣。此在一般定力修德薄弱者,早已立即毕命矣,颇公以定修两者之
力,虽能暂抗之,然而为期日久,内毒全发,已现皮乌甲黑,神志不
明之象。斯时也,藏中修密内证特高之大德,唯有颇公之师「达波多
杰羌」(即传颇公枳达嘛呢度母成就法之上师),尙住达波茅蓬中。颇
公急往师前求救,达波大师一见情形,大惊咋舌而言曰:「此咒毒并
施之不可拒也!」立即为颇公修法以解之,并运用内证之功能,以掌
击颇公顶门,颇公立即从口中吐出一动物,形如蝎虎。达波大师复入
定细观,照见彼作诅咒者所埋藏之咒轮处所,至其处掘发之,其咒轮
中有颇公之衣物头发在焉,立毁其轮,从此得救,皮肤甲色,亦日渐
复原。达波大师开示曰:「咒毒齐攻,虽有修德,亦难抗御,以此藏
中有修之大德,遭此毒手者,颇不乏人。故对外来飮食,当提高警惕,
自之发爪,不可轻易与人也。」据悉颇公到晩年,有来求发爪供养者,
侍者请示可否给之时,颇公曰: 「凡求者咸给之,吾至今已不惧彼等
之咒毒齐攻矣。」
五、奉师圆寂,舍利造像:当伦珠大师将届九十高龄时,颇公为
念师恩,迎师来颇邦喀茅蓬「扎喜却岭」(义为吉祥法洲寺)驻锡,以
便日常侍奉。伦珠大师者,为眞正观自在菩萨化身再来人间之大德也。
期颐之年,童颜鹤发,犹日诵六字大明多万遍,其臼齿有天然长出之
观音像;大师主持宗喀巴大师菩提道次第之法幢,弘法利生,不断精
修,早已证得菩提胜果。颇公为其唯一承传衣钵之得意弟子,迎师驻
锡后,颇公每日晨昏必礼师问安好!师每日之飮食起居,颇公必亲自
服劳,侍立师侧,师曰退方退,如是约三易寒暑矣。一日,颇公于师
前问安已,师曰:「暂且勿退,今夕当长谈,吾将有教要示汝也。」于
是开示颇公今后应如何观机弘法,应如何摄受弟子,应如何精修,及
速证菩提等要诀教授已。颇公告退时,大师复谓颇公曰:「今夕长谈,
明日晨间,不需来问安可也。」翌晨,颇公遵师命未礼师问安好,日
已至午矣,师门窗犹紧闭,始推户入室,见大师结跏趺坐,双垂玉柱,
早已示寂矣。颇公不胜悲痛!始悉昨夕长谈之由也。于是颇公于师灵
前,大兴供养,发大弘愿,亲自主坛依法荼毘,发现五色舍利,难以
数计。颇公当即铸造如人量伦珠大师鎏金铜像二尊,分舍利为二分,
分装二像已,以一尊奉安于色拉寺中,以一尊奉安于札喜却岭茅蓬中,
以作众生供养之福田。尙余不尠舍利,颇公命塑工以蜜泥少许粘集舍
利,精工细塑成一尊不及二寸之伦珠大师之像。颇公奉安此一尊无数
舍利聚成之像于一金制小佛盒中,常佩于自之胸前,以志剎那不与上
师相离也。
六、预知时至,住定示寂:当旧康区欲建一佛学院时,恩师昂旺
朗嘉(因事称名)自谦,向大施主刘公进言,以迎请颇邦喀大师来康主
持院长为当。刘自公遵师命,派人持恩师函赴拉萨,启请颇公矣。颇
公十分喜悦,谓来使曰:「余年老体胖,固不适于远行,若离此远出,
恐此间僧俗亦将咸来挡驾,然而为弘法利生,护持宗喀教义长辉不灭
故,虽死亦不辞也。吾当设法由藏南迂回远道而赴康。惟是善业多障,
能否如愿,尤须观待于汉土之福德因缘也。」不久,颇公起驾,迂道
向藏南进发矣。一日,行至途中,突死一骡,已距达波茅蓬不远矣,
颇公已有所预知,立命其管家(颇公之侄也,公极爱之)速返颇邦喀茅
蓬(不愿极爱亲人在近前生障),将茅蓬什物资具清理,登记一册,然
后,再来此达波茅蓬为要也。管家遵师命去讫,颇公安抵达波茅蓬后,
次日,略现病象,仍照常诵修;第三日,颇公于座上结跏趺而端坐,
安然入定,此为颇公之常态,随来门人及僧众,不以为怪也。良久,
门人以手探知呼吸已断,此亦为颇公每入定之常态,呼吸断,腹亦不
鼓动,众亦不以为怪也。如是二三日乃至六七日,过去曾经如是,众
亦不以为怪也。如是经旬余矣,众始惊诧!立以此情报管家及拉萨有
关诸方。尔时,驻拉萨孔庆宗闻此康藏日轮之非常消息,彼亦赶至达
波茅蓬视察情况,以便与汉土有关方面报此消息也。孔赶至茅蓬时,
管家亦到,然而颇公仍住定如前,身不倾斜,特别是不现红白菩提双
垂玉柱之象,乃仍住定中,心识尙未离躯之征也,以此不能移动师身,
唯有静待征候之来。如是候至已二十一日矣,红白菩提始现双垂玉柱
矣。徒众始作供养三宝,及荼毘等事。荼毘舍利,亦分二分,造像两
尊而装入臓,仍以一尊奉安于色拉下院,以一尊奉安于颇邦喀茅蓬中,
以作众生供养之福田矣。如是事毕,孔始将此情况,转告刘自公及各
方也。尔时,我等在康闻此详情已,同声悼曰:「呜呼颇公!斯时灭
度,一何急耶!汉土之福,一何薄耶!日轮西沉,大地昏冥!群失依
怙,以何为继?颇公法流,传来此土,如师常在。 」
诸经论有云:
「成就菩提心者,常有两倍于守护转轮圣王之诸天
神,及守护神众而守护之。其衣物发爪,人天供养,能增福德,非人
不能为害。」等语。以此应知所谓有修有证之大德,指已成菩提心,
已证眞空性而言也。如是有情,即菩萨摩诃萨,彼双具菩提心之福德,
眞空性之慧德。此福慧二德双具之有情,为一切善道天龙八部、人非
人等,皆当前来礼敬而守护之。如是有情,福慧二德之威光,为一切
恶道天龙八部、人非人等,皆甚畏惧而不敢侵犯之。以故如是有情之
衣物发爪,为其福慧二德之直接加持物,正神敬而守护之,邪神畏而
逃避之也。其他不属于神鬼非人为祟之一切事体,以福慧二德之感应,
有不可思议之力,故亦能获得不可思议之加持。盖以福力能除一切非
福之业缘,以慧力能破一切非慧之障碍也(特别是烦恼障所摄之一切
障)。若不明此因由,则于大德之衣物发爪,有护身、治病、驱邪等
之加持力,不明此力所生之缘起矣。然而此亦不过为成立加持力之部
分条件而已,尙需加上信念之因素,及其产生之影响等聚合之基础上,
安立以加持力之名,欲再求立名之义,则不可得;与乎加持力之来踪
去迹,时之久暂,量之大小,亦不可得,故名此力为不可思议也。
云何如是繁说?答曰:「为证颇公、恩师及诸大德,实非凡俗有
情,乃已证福慧圆融之圣者。否则,难生如此录中所记之各种不可思
议之事迹也。以此吾人应对如是诸师大德心生虔信,自亦决得其加持
矣。以颇公之发而言,已如上所述,贾孟康之枪伤,以颇公之发炙而
服之,获得止痛愈合之加持。兹言驱邪之加持,雅安驻军有一名高营
长者,彼住于奎星阁中有多日矣。一日,彼觉有一黑影物,来自彼顶
入其身中,从此彼心神失常,不识亲友,叫嚷乱跳,打人啮物,数人
之力亦不能制服之,住院服药,亦无功效。适有刘公馆中之一仆人与
高营长相识,彼亦佛徒也。彼从恩师处得有颇公之发,见高疯狂状,
立即以瓦片烧炽,炙发于其上待烟起,以烟熏高之鼻孔,烟入鼻,高
即浑身打抖寒战,少顷,战栗止,见其面前刘仆即能认识,握其手而
感激落泪矣。仆当即留发少许于其家中,嘱其家人见高有异状时,立
炙发熏之,如是熏三次已,彼邪祟即无影踪,高亦恢复常态,从此平
安无事矣。以此熏发驱邪之事,传遍当时之雅城焉。」
二五、霍尔德
约在一九三七年,余在重庆边政设计委员会工作。后来边委会机
关撤销,余移住于黄家桠口民房之二楼上,三楼房原住有美国传教士
名「霍尔德」。余朝夕闻三楼上砰砰作响,不知其何为也?见日有中
国人士往彼楼上,余询彼等响声之来由?彼等答曰: 「美教士导我等
作祷告时,屡屡起跪之响声也。」中有一通外语为霍尔德作翻译之中
国青年,为余介绍霍尔德之为人。彼谓余曰: 「霍尔德有道之士也,
眞传教士也。与彼等教堂中,讲究享受,饱食终日之教士牧师等相比,
彼牧师等皆假传教士也。霍尔德不讲吃穿、不怕苦、不怕险,同另一
姓邓美传教士,亦彼之师,亦彼之友,深入非洲最险之未开化民族中,
传播耶稣福音,有不少之非洲黑人,得其教化。彼现拟往中国边地不
易传教之区去传教。彼霍尔德原为美空军尉官,欧战时,空战中,其
所驾机毁,跳伞得活命。此后,彼一心向道,祷告耶稣,效法耶稣布
道作风,不怕艰苦牺牲。得神灵感召,跛者能起之,病者能愈之,祷
告之灵,语难尽述。」等语。余曰:「此非彼耶教中近年来所出之『祷
告派』耶?」彼曰:「似即祷告派也,其他耶稣教会因作风不同均恨
之,无施彼一文者。彼衣敝衣,食粗恶食,一心布道,不顾苦也。闻
祷告派中霍、邓二人即此派之首也。」等语。
一日,霍尔德经过二楼口,见我室中桌上有藏文书本,趋室观书,
但彼此不通语言,霍惟向余翘其拇指一笑而去。少顷,偕一翻译来,
以一书示余,余观之为藏文本《马可福音》,余向翻译言: 「此为藏文
《马可福音》也。」霍喜极与余交谈,翻译在旁作翻译。霍谓余曰:
「我欲往康藏最难布道之区,去传播耶稣福音,已获得藏文福音多箱,
正乏一善藏文语之人,君若能助我成此善举,则实为耶稣之神灵感召
也。」余答曰:「吾不汝欺,余实为佛教徒也,岂能为君传教!」霍曰:
「否!唯有耶教甚善!君不应信他教,当改信耶教也。」余曰: 「君言
差矣!耶教固亦有其救人之精神,亦有训徒之教诫,此属善者也,然
而若以佛教所传之教,所行之道,所获之果,与耶教相比,耶则如星
光,佛则如日月。以此耶亦有光,其光不大,耶亦有善,其善非甚,
甚善而光大者其唯佛教乎!以此余亦当请君改信佛也。」霍尔德闻余
言,勃然变色,怒而骂余为魔矣。余笑而告彼曰: 「魔之一义,若如
君见,不同己见者皆为魔,则君无布道之对象,亦无布道之处所,康
藏更不必去矣。佛教之伟大,即在此也,世界若无一切众生,佛则不
出世成道转法轮,即不布道也,以无布道之对象也。世界若无一切众
生,释迦亦不能成佛,以无生悲之对境,及拔苦予乐之对象,亦无可
种善除恶之对机矣。凡是魔,佛皆思度化之。所谓『魔』者,邪恶之
代名词也,以彼有邪恶,故当对彼布道而度化之,若彼已无邪恶,何
需向彼布道而度化之耶?此如彼已无病,则不需对彼施药也。余初不
知善恶因缘,造恶多端,固为魔也,遇佛后渐改恶行,我魔被佛化矣。」
霍闻余言后,怒犹未息,起而拉其翻译曰:「走!此人魔力甚大!」
一日,三楼砰砰声甚厉,翻译来谓余曰:「请君一观霍尔德祷告,
得神灵感召之奇迹也。」彼邀余至三楼,见霍尔德跪地拳捧其手当胸,
望空呼「赞美耶稣!救此孩子!」能观知其虔诚之态,声嘶力竭,而
继之以泣!同时霍促其旁跪约十岁之孩子,随彼高呼「赞美耶稣!」
孩子发彼高呼。约炊许,孩子顶上胡桃大之疮疙瘩破矣,脓血流出矣。
斯时也,霍更加呼号其祷告,说也奇怪!脓血流尽后,全消炎矣。霍
尔德同孩子倶起矣,霍谓余曰:「子见神灵感召之迹乎?」余曰:「余
赞君之诚!余不赞君之神也。以虔诚之力,金石为开,以此一念之诚,
虽竖一木,立一石,以此木石为神,数月后,彼木石亦有神灵感应矣。
何况耶和华、耶稣为大神也。」霍无言以对。
有一日中夜,余梦至一空剧场,场上无人,台上亦无人,余立场
中,见场四周,有物蠕动,渐近我身,皆半身笔立,昂首吐信,盖许
多大蟒,色绿而红冠,向我围攻而作呑啮之状。余急退至台边,一跃
而上,大蟒昂首向台围攻而来。余顿变为「马头金刚」身像,口中连
呼「舍」字(此字确为马头金刚之种子字)。愈呼而声愈烈,身亦随声
而上腾,竟有大威神力,冲破台顶,飞身空中,而观见诸蟒齐仆地,
盖皆僵而不动矣。瞬即醒来,东方犹未发白也。醒后细思,此梦甚奇!
盖余从未学过马头金刚法也,此何故欤,现身为马头金刚也?此何故
欤,有此梦征之来也?翌日,见霍尔德叫来十余人,搬箱抬柜,迁出
户外。霍见余立侧其面,不与余交谈矣。余见其翻译问霍将何为?翻
译谓余曰:「霍言此处彼不能住,必须立刻迁走也。」我等请霍暂住数
日,候觅佳屋,再迁不迟。霍言一日亦不能住。问其何故?彼亦不言。
临时觅得一破屋,彼亦愿迁其处也等语。余见其搬出之箱中,果有多
箱藏文福音书本,然而遍地丢失抛置,彼亦不顾之,似重其箱而不重
其书,看来似乎不作边区布道之图矣。霍尔德去后,约两个月,西康
当局来电召余回康任职,将行前夕,中夜,余初似梦,觉有人压我左
肩,继即醒觉,仍觉有人压我左肩头,余立惊觉以为盗也。盖二楼窗
户近街边树,以盗从树而入室矣。余急中生智,故作鼾声,而右手暗
起,立刻翻身起坐,而以右手抓压我左肩之盗。斯时也,灯光如豆,
我自手抓着自臂,但见榻边有一如人形之浓厚黑烟之物,向屋之东角
遁去,而入于东角所置溺器中矣。翌晨,有至友来视余之行装,余以
夜间情况告之。友极力阻余勿回康而言曰:「君眞见鬼矣!千里迢迢,
舟车风险,其能保安乎?!」余笑谓友曰:
「若业果成熟,不见鬼亦将
受报,果若未熟,虽见鬼不足畏也。且车票已购定矣。」余别友西上,
沿途天朗气清,亦无风雨,平安抵康,诸事呈祥,亦无丝毫违缘灾障
之到来也。事后思金刚之现身,霍尔德之迁出,人形黑烟之复起,如
是等缘为何耶?然则余与霍人与人之缘相抵触,彼此之神亦相对阵者
乎?此难解之因缘,实亦不可思议者也。
二六、桂生魔祟
约在一九四三年夏,旧西康省当局于宁属「汉源」办全康政训班,
召集所有康、宁、雅三区地方县级以下人员前来受训。尔时,余任主
任教官,一日,藏族学生宿舍中,生众大哗,余急往视之。见有一从
康区瞻化县调来之姓桂藏族学生,面容红涨,眼突如铃,呜呜牛鸣,
暴跳如虎,数人难制。瞬间,竟从高约丈余之窗孔一跃而飞出舍院中,
藏族同学齐来制止之,有束其手者,有压其足者,有以加持物置于其
头上者,亦虽思及大德之发以熏之,遍觅不得也。后有以右金刚杵压
其头者,彼凶势渐止。约炊许,彼摇头晃脑,面色复原,目不突出,
自亦起坐。藏生皆曰:「征神去矣。」(「征」藏语译音)余询藏生曰:
「『征』何物也?」藏生曰:「是一种山魈鬼魔,常住于红色山窟中,
与人作祟,凶暴难治。桂生早于其乡瞻化受此魔祟,已数年矣。彼神
入其身时,即发生如前时之暴行状态,彼神去后,仍如常人,此非医
药之所能治也。」等语。
翌日傍晩,余查宿舍,见有二生争吵不已。余问: 「何事?」一
汉生曰:「我说昨日桂同学之事,如『乱弹琴』之事,彼不服与我相
吵也。」余问藏生曰:「汝何不服也?」藏生曰「『征』原本就有,自
来就有,何可谓无,请教官评此理也。」余曰:「汝二人之言,皆不合
理。汝藏生应知『征』岂能本来自有?余试问汝,何故知为『征』也?」
藏生答曰:「因有面容红涨,眼突如铃,呜呜牛鸣,暴跳如虎,飞跃
难制等象征浮现出来,故知其为『征』也。」余曰:
「仅在此象征浮现
过来之基础上,尙不能成其为『征』也。」藏生不解余言。余问汉生
曰:「汝依彼藏生所言浮现出来之情况,汝知其为『征』否?」汉生
曰:「实不知也,余不知有『征』之名也,余亦未习闻此『征』之名
也。」余谓藏生曰:
「此时汝当知矣。仅汝所言之象征等浮现过来之条
件上,如彼汉生若不知『征』之名,无名可以安立之,则『征』尙未
成立,彼汉生决不知『征』之有也。由于汝已串习知『征』之名,在
与『征』象征相合之条件浮现过来时,汝即以已习知之『征』名安立
过去,『征』即成立,而有『征』矣。」
藏生曰:「教官对于『征』之有无,如何下『定解』耶?」余曰:
「世间已有『征』之名言,有『征』之事,我亦当顺世间下定解说,
『征』之名言有,唯此名言安立而有『征』矣。世间无龟毛兔角之名
言,无龟毛兔角之事,我亦如世间下定解说,龟毛兔角之名言无,无
名以安立之,彼实无也。然而仅有『征』之名言,若无合『征』安立
名之条件基础,亦无『征』可成。譬如在一发羊癫者所现出之咩咩羊
鸣,面色苍白,口吐泡沬等象征条件上,汝决不以『征』之名安立之,
以其不合成立『征』之象征条件也。若强立以『征』名,识者必曰:
此非『征』也,此为羊癫也。总结而言:『征』之有无,为合『征』
安立名之条件浮现过来,唯『征』之名言安立过去,而有『征』矣。
若无『征』之名言安立基础,与唯『征』名言安立过去,面『征』能
自有、本有,实无如是之『征』也。故汝藏生应知须有合『征』之象
征条件浮现过来,而以习知『征』名安立过去,此二相合而有『征』
矣。若离此立名基础,与『征』之名以安立之,则『征』不能自成而
有、自立而有。故知汝藏生所说之本有、自有,为非理也。而且应决
知『征』于合立其名之条件基础上,唯『征』名言安立而有。既是如
此,则决知『征』非自能成立之实有,决知如是自成自立之『征』为
绝无也。『征』之有无,既有如是之理路可言,故亦非如汝汉生所说
『乱弹琴』之乱也。」汉藏二生闻余言而曰:「今知吾二人之言,皆不
合理之义矣。教官所说之理,甚为奥妙,为我等闻所未闻者也。」余
最后曰:「此亦不过略解『征』有无之义耳,此亦不过仅解释『唯名
安立而有诸法』之义(尙未涉及实有自性之有无,及破除实有自性而
显空之义也。)。若欲究『征』之根由,仍难解释,故此仍为不可思
议之事也。」
二七、余妻亲历事
余妻性直憨,不欺诳、不轻信,然而彼生信者,坚不动摇,牢固
不破矣。有一夏,彼与邻居聊天,谈及有鬼无鬼事,彼此争论不休。
余笑谓邻居曰:「彼为有鬼论者,非君所能破者也。」邻居曰:「据何
而言有鬼?」余曰:「彼亲遇有鬼事,此直性人信有鬼矣,则牢固不
破也。」邻居请道其详。余妻曰:
「我十二岁时,因父营茶业失败,我
同母从康移家回故乡天全。母则乘肩舆,我与姊妹雇背夫,肩负以行,
背夫皆天全人也。途次须越竹岗山,宿站在山顶。至山麓时,夕阳已
下,从山麓登山顶,路经『二十四盘』,盖此处山路崎岖,回绕盘旋,
有二十四盘旋之山湾也。至中盘背余之背夫,如醉汉歪倒以行。同行
二背夫,见其脚步不稳,而诃之曰:『山路奇险,汝歪倒而行,将摔
坏此女孩也。』背夫亦若不闻。其他背夫趋视之,见彼面如土色,目
斜口张,将我抱下步行,一背夫趋前牵之,一背夫随其后,防其倒仆,
向山顶前进。
至山顶宿站,已傍晚矣,以时过晚,宿站中已无空房,最后觅得
一家,允有空屋,然而肩舆夫不欲进住,已无处可觅,只好住下。母
及余姊妹入室,见铺被床具,皆全新美好。用晚餐已,二背夫来谓母
曰,背余之背夫,目直口张,不飮不食,面黑身冷,势甚危殆!母急
趋视,果如所言,问其何故?是否得暴疾?初坚不作声,数问后背夫
言:『我是邛州某乡某村人也,姓氏名谁,以石工为业,于某年某月
某日,因修此间二十四盘山路,打岩石炮眼,失足堕岩下死,尸骨犹
在岩下土中也。孤魂无依,将依之还乡。』等语。母闻其声低沉,非
本人声调。母谓二背夫曰: 『此鬼语也。依俗烧纸钱,施水饭而遣之
可也。』二背夫照母言做已,并向之通白曰:
『请汝石工勿附彼身作祟,
彼为我等之同村人,家有老母妻子,我等至家后,决通知汝家人来迁
汝骨也。』背夫虽略进茶水,然仍未苏,以明日须早起就道,当晚于
宿站另雇一背余之背夫已,我母女即熄灯就寝。
少顷,卧床扎扎作响,母觉卧床腾空而起,急擦火柴以观,盖床
连人向墙壁贴着而起也。火光一闪间,床复下落,如是光灭床起者三
次,母不能再睡矣,只好起床点灯,坐待天明。我等人夫一行,向前
途行进,母始对肩舆夫说昨晩情况。肩舆夫言:『我等不欲住宿此店,
正因此故。去岁此店娶新媳,不悉何故,新妇自缢房中,从此闹鬼,
床起如贴对联。』不二日,抵故乡天全矣。母特遣人送背余之背夫至
其家,说明经过情况,并外赠财物,命其家人照石工所言住址,到邛
州一探有无其人,如有则通知其家人可也。背夫至家,神态仍无好转,
其家人无可奈何依言到邛州,果访得如石工所言之人家,果有其人,
果有其事,彼家人亦知石工坠岩死,尔时以家贫,无力作迁骨还乡之
计也。现在石工家人,以石工死已多年矣,更不愿去到二十四盘岩下,
寻掘石工尸骨以还家矣。后来,闻背夫经两月后亦死矣,以故是我亲
历、亲见有此鬼事,若云为无,我决不信也!」等语。邻居闻而言曰:
「虽未见眞实之鬼形鬼体,然而实有此鬼事,眞无怪于汝也。」
二八、澄清师
澄清师东北辽宁人也,出家后,初依止能海法师学藏文经教,用
功颇勤,强记忆力。有时法师率众背诵仪轨,间有记忘时,辄呼澄清
续诵,澄清续诵无误也,以此同学等均以「字筐」呼之。言繁文杂句,
长篇短偈如「字筐」,然无不收入于彼心中也。海师返汉地后,澄清
即依止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随众听讲各种显密教授。闻师所宣
法义,彼欢喜赞叹,甚称希有!发心依师教奉行,一心专修。然而彼
一贫僧也,顺缘资具,咸感薄弱,日常清茶糌粑以果腹,陋室破垫以
为居。每念恩师传法恩德无以为报时,急起以桶汲清泉,负往师所,
为师服劳。一日,负水至师所,被獒犬啮其腿,伤愈仍服劳以供师也。
澄清自依能海法师后,即日常习定,已习惯不眠瑜伽,即所谓常年「不
倒单」也。师移住跑马山茅蓬中后,即决心闭关专修「能怖金刚法」。
师闭关矣,余等不知也,后来闻知入关时,仅备糌粑两袋,亦无酥油
奶酪干蔬等物,以一粗毡盐袋做坐垫。后来,余等知其闭关矣,亦未
作探视与照拂,闭关已若干日,亦不知也。
一日,闻彼出关下山入市,遇恩师于市街中,彼即于街中长头礼
师,吐伸其舌出数寸,盖神态失常也。余闻此情,以其作风不正而轻
之。恩师见其异常,知有病障,施资百元,命檀越等侍彼医药。檀越
刘俊卿富有人家也,扶澄清至其家,请来姓朱西医诊治。朱医生偶翻
其腿部,见其大腿皮肉全烂而脱落见筋骨矣。咋舌惊问:
「如是巨创,
何缘而致?如是巨创,何能支持?如是巨创,何不早治耶?」澄清不
欲多言,同住茅蓬僧人谓医生曰:
「彼闭关专修,坐垫仅一粗毡盐袋,
终年坐一垫粗毡,磨破其皮,彼仍不顾,继磨烂其筋肉也。」朱医生
惊叹曰:「余始终不悉如是巨创,何能端坐如此长期,何缘尙能存活
至今日也?此巨创已无法治疗矣。以其伤处太大,姑以二百片外国消
炎片研末以敷之。」二百片粉末仅薄撒一层,即已尽矣。医生复谓众
人曰:「此创当剧烈疼痛,使人不支而休克,且血液循环,如何能通
过彼下肢诸部耶?奇哉!此密修士,眞秘密难解也!」言罢不胜惊叹
而去。
余往视澄清师,师见余来,问余曰: 「居士,我今日何缘念师即
本尊,师即诸佛,师即正法,师即菩萨……此后下文不能记起矣,请
为我一提之。」余仍以彼如此闭关,为不正常而轻之,且诃之曰:「汝
勿如是,汝当正常。」此后,师不欲言,但右胁作狮子卧。翌日,安
详而示寂矣。恩师闻悉曰:「此修士也,出资延僧为之修荼毘法事。」
举火后,烟甫及顶,颅盖突飞腾。恩师赞曰: 「此为往生兜率内院之
决定象征也!」继即检视其关房所有各物,当于一经卷中捡出一张字
条,为澄清师手笔,上写明彼圆寂后,某部经卷及某物,请代还某人。
中间写道:「最难解脱之生死,我已获得解脱。最难证之空性,我已
于某年某月某日证得之矣。」(当时年月日余尙能记忆,此后忘失矣。)
末行写道:「我等之恩师确非凡俗有情,为已获证之圣者。祈同学法
友等善事恩师为祷!」等语。总上前后情况,余始悉澄清师亦非凡俗
有情。经教有云:「若轻蔑菩萨,其罪胜毁所有阎浮提佛塔!」师菩萨
也,余轻之矣。余记澄清师之事迹于此录中者,总为赞其不可思议之
德行,特为余藉此于千百万众之前,发露忏悔也。其次,当生惭愧!
亦当忏悔者,师住山初入关时,余等(尤其是住山同人)不做询问、不
做财物之助施。闭关多日矣,亦不闻不问,全不关怀于此一金刚法友
也。此为罪过,亦于此发露而忏悔也。今后应警省者,谁是菩萨不可
知也,故当对一切有情作清净观,以免轻毁菩萨而不觉也。
二九、戴安琴
戴安琴者,清廉之老吏也,初署理盐井县长,大有政声,继署道
孚县,亦以廉明邑人称颂,后来,住康定休养,已年届古稀矣。恩师
阿旺朗嘉(因事称名)在康定说法时,余侍师侧翻译法语,戴偶来师处
听法,以此与余相识焉。
一日,戴谓余曰:「吾等学法人,须得遇明师,固为重要;然而
若乏翻译此一重要条件,则明师之法宝不可获得也。余早遇有修有证
之大德明师矣,惟因县署所用之翻译不通汉藏文佛典,只能作通常翻
译,以此未请师传法。尔时若有君作翻译,余亦早得秘传以修而证眞
矣。」言罢不胜感慨之至!余曰:「君当初遇何有证之明师,请为余详
言之。」戴曰:「余署理盐井县时,其地有一喇嘛寺,黄教寺也。以此
一寺中之活佛名贡嘎,活佛知余为佛徒,彼此甚相契。余常请其来署
中受余礼供,有时为余诵经作加持而已。一日,有从康来盐井之要职
人员三人,公毕将返康,余于县署中备盛宴与彼等饯行,并特请活佛
来署宴会。活佛来矣,余礼师毕,少顷,即开宴,宴罢,余为彼三人
介绍此间所传活佛种种奇异事迹,意在使彼等知此为有修之士而生礼
敬也。
殊知此三人坚决请活佛今日一显其修力,翻译将此请求向活佛转
达已。活佛曰: 『甚善!以余与县长相契有年矣。尙未赐彼加持物以
作供养也,惟是余今修力能如意显出乎?姑一试之可也。 』言罢命翻
译唤其侍眷来。少顷,来矣,礼活佛毕,侍活佛侧。余等观之,为一
二十余龄之藏人,着氆氇衣,腰束绉带,悬挂匕首。活佛突然夺彼匕
首,直刺己腹。斯时也,余惊愕万状!盖活佛全县藏民之所仰赖者,
设有不幸,余何能对此全民也!余急叩头请活佛不必如是,活佛笑谓
余曰:『勿惧!』言已拔匕首与余视,匕首已卷如蝴蝶之吮须矣,而腹
无恙也,赐卷筒匕首与余。复命翻译去署外觅一坚硬、如鸡蛋大之卵
石来,卵石取来,活佛命置石坚土上,然后脱其履以足拇指践卵石上,
如蛋之卵石顷刻扁矣。最奇异者,其拇指螺纹如印于面粉者然,且深
入三分矣。仍以赐余,在座诸人请赐少许佛物。活佛曰: 『善!惟不
知能否如愿?』言罢命取一张白净纸来,活佛以纸铺桌上,移桌近榻,
即于榻上结跏趺坐,口中喃喃略诵眞言,静默作观已,即以爪频搔其
首及额间。余急趋视,见其额部突起白点,边搔边起,白点瞬即成圆
粒而落于纸上,盖为雪白之舍利粒也。如是头顶及额共落舍利一百三
十余粒矣。先赐余以多数,然后遍赐在座诸人。彼三人不胜惊异,而
赞佛法修力之不可思议也。事过三月矣,一日,活佛自动来县署,谓
余曰:『君善士也,余与君颇相契,而不忍离别,然而君不久即将离
此而他去也。此去沿途多匪患,且天气炎热,为一路平安计,祈将余
贴身绉汗衫披着为盼!』言罢脱其汗衫与余,不胜离别之情矣。斯时
也,余丝毫未知有调动之消息,只好以言相慰!说明上峰未作调动之
图也。不久,果有调动之命令来矣。余返康时,披其汗衫,沿途不但
平安无事,尔时,天气酷热,同行人役,莫不汗流浃背,而余犹觉清
风徐来,全无暑意也。」事后,余请其出刃、石、舍利一观之,果如
其言也。余谓戴曰:「果如君所言,以此揣知实为一修密法而得证之
大德也,惜君交臂失之,而未得其传也。」言罢,彼此不胜感慨矣!
三〇、大德鞋底
余童年入康,约住康三十年,朝夕与藏族人士相处,语言相通,
信仰相契,竟成莫逆矣。以此虽秘而不宣者,亦直言无隐也。有理塘
藏商名安珠群哲者,藏商中之巨擘也,为人直爽谦和,富而不骄,衣
亦不华,食亦不费,吸烟嫖赌,均不沾染,惟喜飮酒,与余交好,有
多年矣。
一日,余过访之,见其离龛顶上,悬有一物,用黄绉包裹,系以
腰带,似甚珍惜!余问彼曰:「此何物也?如是珍惜!
」彼笑曰:「一
只鞋底。」余闻言甚诧异,问其究竟。彼不欲言者再三,良久,徐徐
谓余曰:「良贾深藏若虚,显富夸力,岂所应宣,况耀武扬威,尤非
商家所宜。惟交好多年,重君之为人,秘不欲宣者,今为君详言之。
此一鞋底,余之战利品也,数年前,余从康定交运茶包约三百驮至拉
萨,承运者为康北牛厂牧民,赶来牛群,运茶上道多日矣。一日,承
运头目突来我前报警,言:『茶驮运至康北,康青交界处,突来匪徒
二十余人,全有快枪,人强马壮,不可力敌。我等仅有枪数枝,只好
不战而退,让其将茶驮牛群,一并劫走。故来报警,祈君支持,略为
补充武力,我等愿前锋,纵转战经年,亦必须赔还君家茶驮也。』等
语。盖历来运规,有承运货物,如有损失,归承运者赔还之约也。余
闻警后,经细密考虑,如依彼头目办法,转战经年,得不偿失,权衡
效果,我已胸有成竹矣。当即嘱咐头目此事应秘而不宣,一切我自有
办法,只需汝队中以熟悉道途者二人作向导而已。
头目去后,我立密调我商号及亲友中最有战斗能力之青年,共约
四十余人。配以新从印度购回最新德国步枪四十支,及好马四十余匹,
头目向导亦来矣。于是今从队中选一御匪最杰出者做队长,率队出征。
从康起程,沿途皆夜行,昼伏于林中,前途早已派出侦探匪踪及其巢
穴者,至匪劫茶驮地点矣。侦踪者来报,距此尙远,复追踪暗行多日
矣。侦踪者来报,已侦得匪巢在距此不远高山上,于是紧急作出战斗
计划,必须初夜出发越过山路,不到拂晓登山顶包围其巢,按计划进
行矣。以我队人咸精强,果不到拂晓登山顶,包围其巢穴而细观之。
在闪闪星光之下,得见山顶为一如掌平原,所劫茶驮,环砌如墙,牛
毛帐幕多座撑于其中,熬茶粪火数处,犹熊熊燃烧也。
东方发白矣,我队鸣枪一响,四周即开始向其幕地射击。见一体
形魁梧,身着老羊裘之匪,立即一声呼哨,以手指划方位已,匪徒还
击矣。不及炊许,我队之枪声压倒其势,并密集火力向彼身着无面羊
裘之匪射击,盖知其为匪首也。然而彼不倒仆,此何故欤?斯时也,
匪徒已伤多名,匪众知遇强敌,且已被包围,匪首立即喊话:『愿投
降!』我队答话,命先缴枪,枪抛出矣。我队入其巢缚其标悍者,特
于匪首褫其裘而缚之。脱其裘时,裘面洞穿枪眼约十余处,眼孔犹有
羊毛现出也,彼未倒毙者是何缘欤?急捜其身,未佩带护身佛盒,仅
有一只鞋底用羊皮束裹系于其腰际,众知此为无上珍奇之护身加持物。
虽古佛像及舍利易遭污秽而失加持,独鞋底能避污秽而不失加持,此
正是吾所需之珍物也。然而须有修证大德之鞋底,始有如是之加持也。
匪降后,依藏俗如数退还所劫牛群茶驮外,尙需赔偿若干损失,并请
人出保立约凡以后我商队若出劫案,均归彼赔偿。是役也,马到功成,
获得全胜,而此一鞋底,属缴获之战利品,亦归我所有矣!」等语。
余问曰:「是何大德之鞋底不可知之乎?」群哲曰:「此关连太大,匪
若说出则无立足之地矣。多数皆用狡诈之计,从大德之亲近侍者手而
获得者,故匪宁死亦不说是何大德之名也。」余辞群哲归家,久思不
解此鞋底亦有加持之缘安在耶?最后,思知举凡菩提萨埵之衣物爪发,
皆有福慧功德之加持,已如上「颇公之发」篇中阐述,兹不赘言也。
故「鞋底」为彼菩提萨埵身着之物,焉能失其加持之力耶?
三一、佛像数则
如经论所云:「优塡王思覩如来,以牛头栴檀敕良工造释迦世尊
像。又波斯匿王闻优塡王作如来像而供养之,复召巧匠以紫磨金作如
来像,高五尺。尔时阎浮界内,始有此二如来形像。」等语。此言造
佛像之始也。若以佛菩萨像而言,如阿底峡尊者事记中所说: 「一日,
有人以一文殊像呈尊者,问此像好否?尊者答曰: 『文殊像无不好者,
惟工略粗耳。 』言罢,立置于头上。」知此义已,当知造像,惟有工、
质、加持三者之差别而已。以造工而言:略分印度、西藏、印度支那
(如尼泊尔、缅甸、锡兰、柬埔寨等)、汉土等处工艺。此中亦有精粗,
如古中印度铸工,及西藏前期铸工,汉土唐开元、明永乐铸工,既合
造像量度,雕工复精美异常。以质而言:亦有精粗;质之精者,如诸
宝合金、龙泥、古泥和诸加持物(如佛菩萨、诸大德之发及舍利,加
持衣物丸药等),及珍宝末于其中者。(恩师曾开示曰:汝等切勿以泥
像,而生不如金银等质珍贵之心,实际泥中和诸宝及各种加持物,缘
起全圆,加持具足,较金、银、古铜等质超胜多矣。)此外有蛇心旃
檀,古尸林中黑石等。以加持而言:此则属造像者之装臓与开光等,
是否如法及殊胜也。装臓精而如法者,例如大像依造像装臓法规,如
像之头、目、手、足、心、腹、喉等部,应装何种经咒之经卷,及佛
菩萨大德等衣物发爪、舍利等应装置何处等,均如法规而装臓也。
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在汉地见汉人塑工栽木桩、束稻草敷以
粘土而造像,并以一本历书及盐茶米豆等装置像中,即便装臓,时喟
然叹曰:「此福薄之缘起也!如此草率空如,何能获致厚福之来耶!」
印藏小像,装臓精者,亦具发爪、舍利、贝叶经咒小卷、加持药物等、
小泥像中亦和有佛菩萨大德之发、舍利、衣、加持药物等也。开光则
视作开光者之修证为转移,以有修证者能以定力迎请十方常住智慧尊
入于其像中也。故龙树菩萨所造龙泥造像(康藏人士中,有此龙泥造
像,但余尙未见之也。)、默底尊者所造泥像(古泥和灶土)、宗喀巴大
师所造泥像、隆覩喇嘛所造泥像等,虽为泥质,其泥中和有特殊加持
物,尤以此诸有证大德所作开光之加持,更为殊胜也!然而古今诸德
所造之像,曷胜枚举,兹于此录中,仅就余亲历所知数种造像,发现
加持之事迹者,略有下列数则:
一、默底尊者所造像:诸师谓余言:
「默底尊者,为印度有大成
就之大德也,阿底峡尊者亦礼之为师。默底尊者由印来藏,有二因缘,
一为超度其生母,二为欲利济西藏具缘有情。殊知善业多障,伴尊者
来藏之翻译,行至后藏得暴疾卒。以乏舌人因缘,一切掣肘,只好暂
置宏法利生事业,先以定力察知其生母灵识已转生恶趣。生于后藏『定
日』之一人家灶土下,为一大蝎,受寒热之苦,须候大蝎命终,始能
度其灵识也。尊者于是运用方便,为彼人家作放牧者以为生,知蝎将
命终时,向主人告辞,户主照例应给少许工资,给资时尊者不受,请
赐以全灶之土以造像,户主允之。尊者开灶土,母灵识脱蝎躯而出时,
以法度其母往生净土已。为积福以回向善果故,将灶土并蝎躯捣而造
大小释迦像两种,大者高约五寸,小者高不及二寸,及度母像(高不
及二寸),共若干尊。造像印模为双印模,工极精致,像脱模后,为
全身整体像。一说泥像刚脱模后,从莲座底中心插在牧地之干草梗上,
以风干其像,以此故有称此种造像名『草佛』者。然而以理及事实际
而观之,草梗难乘泥像重量(尤其是五寸高者),而事实其像莲座底之
穿孔直达头部,实脱模时以便手握之签(令手不触及湿泥像)所插之签
孔也,孔形为方扁形,知其竹木或金属所作之签也。惟鉴别此种像之
眞伪时,眞者,红黄色古泥须极坚细,而带有烧黑灶土之迹。像极端
正庄严,底孔直达头部,须端正而不歪斜(此点甚要,以定力手稳故)。
造像干后,尊者作开光加持法事。传说开光后,诸像飞腾空中(故又
名『飞身佛』),有落于岩窟山坳中者,有落于树间牧草中者。总之,
应说有修证者所作开光,能有智慧尊入其像中也。此种默底造像,在
康藏甚为珍贵希有,实不易得者也。」
余住康定瓦司碉锅庄时,邻居甘孜东谷乡藏商。一日,前方来警
报言:「有二东谷藏商,行经道孚松林口,遇匪袭击,不悉人货是否
安全?」住康东谷商闻言正焦急,彼二东谷藏商策马而来矣。余亦急
趋视之,二人入室后,余问其情况如何?东谷商言: 「眞险也!」边说
边以其身着之紫色氆氇衫示余,左胸左胁上有抢弹眼六、七处。另一
商言:「遇匪伏击时,彼犹骑马上,突射来一索连珠枪弹中其左胸,
急下马匍匐道旁而还击。匪见尽一索弹击中彼而未倒,犹能还击,大
哗称奇而遁去,以此我等人货丝毫未损也!」等语。余见其身佩佛盒,
笑曰:「君赖此得加持也。
」商曰:「固此加持也,然而此中亦不过有
一包碎块佛像也。」余请观之,彼开盒一视,盖纸包中,包有四、五
块碎块之默底尊者所造像之泥块也。余惊叹泥像碎块亦有如此之加持
力也。余窃思自我固不需护身,然而能得如此一尊眞有加持之像以供
养,亦属胜事。千方百计以求之,不可得也。后来,在京有友于街头
以三元请得一尊,转奉于余,余赠以佛舍利一粒欢喜而去。彼或见其
像泥质而不知其为希有也欤?惟以此种像稀有珍贵故,康藏中伪造者
比比皆是,眞者实不易得也。
二、宗喀巴大师所造像:大师所造之像多矣。大者如拉萨甘丹等
寺中之造像,均大师亲督良工所铸造,亲自装臓开光;小者如大师应
施主札喜之请,赴彼处应供,一日剃发七次,以每次之发装一泥塑大
师像中,仅一日间塑七像,并完成装臓开光诸事。以此所塑之像,急
需熏干之,置像熏架上,而炽以柏叶檀末,烟盛起时,像发声曰:「札
喜!烟熏甚烈,实难受也!」以此称此七像为「札喜烟熏像」,以不多
故,极难得见也。此外有如掌大之古泥(藏音萨阿嘎)造象鼻金刚像(即
毘奈耶噶)。像模为平板长方形,背面有数珠印痕。由于大师造此像
时,以其念珠一串,每尊像装一珠于其中,而像背面印一计数珠痕,
如造像到第五尊,则背面有五颗珠印痕也。余曾见此种像,亦不易得
者也。又有仅五、六分大小之文殊泥像,余亦曾见之。
于此须特述者,为大师所造之「能怖金刚双身像」 。像模型为长
方平板形,质为萨阿嘎泥,坚如陶罐,高不及二寸,宽约寸许,背面
有「阿」字印。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有此种像一尊,赐其亲近,
后辗转为余获得。余于重庆边委会供职时,一日,赴北碚汉藏教理院
借书后,归途乘汽车穿过老鹰岩山洞而下山坡。山势陡峻,道旁虽砌
有石块矮墙,然而墙外即万仞壁立之峻岩,岩下山涧中之高大老树,
从上视之,仅为盈尺之小树耳。汽车甫出山洞,顺坡面下时,即刹车
不住,瞬间砰然一声,车头将道旁矮墙碰开而滑下峻岩,约滑至二丈
远处,突有一岩间石笋将车前两轮卡住。机声呼呼,车身摇摇,车中
人急呼开车门,人从车中跳出于岩上,然后爬到公路上来,不顾车中
行李矣。都爬到道中时,数人数共十九人,其中尙有一孕妇也,有流
泪急呼谢天谢地者,有耶教徒悲声高呼「感谢上帝」者。余坐道旁石
上默然不语,惟注念贴身胸前所佩之宗喀巴大师所造之「能怖金刚像」,
决信为大师,即宗喀巴大师之加持也。何以故?恩师曾为余言: 「菩
提萨埵之加持,对众生无亲爱疏憎之分。以故菩萨之大加持物,若置
于一室中,全室得加持,若于一舟中,同舟得加持。」等语。以此,
彼尙未断亲爱疏憎我执之天帝、天神(如已断此我执,彼即早出轮回
成圣者,而非三界中之凡俗有情天帝、天神矣。),对全车有情,岂
能一视同仁而救之耶!
三、隆覩喇嘛所造像:隆覩喇嘛,乾隆年间人也,修度母及时轮
金刚获证成就,为黄教中有数大德,确为眞实之菩萨摩诃萨也。此大
德所造救度母泥像,泥中和诸珍宝粉末及无数加持物,大如掌,形长
方,像模为平板雕刻,工极精细。以诸宝粉末多故,量颇沉重而质坚
细,色如羊肝。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佛盒中所供奉之像,即此像
也。此像之灵异,眞有不可思议者。恩师于像之上面,涂以赤金,如
诸缘皆顺,无病少障时,像面涂金色鲜悦目,面容亦带微笑;如将有
灾厄诸障之来兆,像面涂金顿变乌黑,色暗不佳,面容亦现愁容矣。
恩师驻锡广化寺,恶霸将欲来寺行凶之前,像面顿变乌色,而现悲容,
直至离开广化寺,像复转变而为笑容矣。一日,余侍师侧,师谓余曰:
「此室中现正发出一种极妙之香,汝细嗅来自何所?」余从戒香淡处,
细嗅至其浓处,复于浓处渐至最浓之出生处,始悉为佛盒中度母像所
发出也。对师言之,师曰:「正是像所发出,此香发出,弘法利生之
缘较顺,每年中发如是戒香多次,每次有数日而止者,有半月、一月
而止者」。后来,恩师以黄金嵌珠钻制小五佛冠挂于像之额上,像更
庄严矣。
四、巴登耶喜所造像:第六代班禅洛桑巴登耶喜,乾隆闻其德行,
迎之来京。彼从后藏起程时,即预知其不能返藏,向弟子等故示记别,
实亦有证之菩萨也。此一大德所建造佛像、佛经、佛塔等,不胜枚举。
兹所述者,为此师来京所造佛像中,为余所知之佛像奇迹也。据京佛
界耆宿言:巴登耶喜来京住黄寺侧十方堂。尔时,在此寺塑造三世如
来大像,并造有五世达赖喇嘛(巴登耶喜之师)转法轮泥像,高不及二
寸;大威德泥像,大者高寸许,小者高数分;长寿佛泥像,宗喀巴大
师泥像均大者高寸许,小者高数分。像模背面拱形,故留钻凿痕,泥
像脱模后,其形如平截笋尖之半块相,背面如海绵绉纹,悦目别致,
像固极小,雕刻亦精。
据云:上述各种泥像,造数颇多,开光后,全数装于三世如来像
之臓中。后来寺被火毁,三世如来像亦毁,其臓所装如上述诸泥像,
经火成黑色,面烧如陶罐之坚矣。此种黑色如陶之各种泥像,康藏来
京喇嘛获得携入藏,以赐藏族人士。有佩此种像出入于枪林弹雨中,
丝毫无损之加持出现后,康藏人士遂珍此种泥像矣。余获五世达赖转
法轮像一尊,及大威德像与宗喀巴大师像各一尊。有友人佩此种像,
如厕时忘记取下佛像,出厕视像已裂为数块,盖沾秽气而即裂也。惟
此种泥像,因佛徒求者日多,京中有何姓者,善制此种泥像膺品,色
质无二,完全可以乱眞,只在新色痕迹上可以别其伪。余所得旧像因
年久,其背面如海绵状细凹中已积尘多矣,用红花水刷洗两次方净也。
五、「老」寺活佛所造像:造像之质料已如上述固有多种,然未
见以糌粑(以青棵炒熟而磨制之面粉,为藏人之主食)所造之者也。造
像之印模有金、银、铜、铁等而为雕制,然而亦未见以两手心合印,
随意而能印出各种佛像也。康北「老」地区,有一黄教寺以地名为其
寺名,称「老」寺;寺中有一活佛,咸称之为「老」活佛。此一活佛
在年将及冠时,学经颇勤,戒行亦精。彼所造像即用糌粑揉如泥状,
以其两手心合印之,即成佛像,且能随求者所欲之佛像而印出,盖略
示神通妙用也。
余住康定时,白利藏商邓珠朗甲与余善,彼佩一金制小佛盒,其
中即供奉有老活佛所造糌粑印出之佛像一尊,彼异常珍重,不以示人。
余请其一言如何获得之缘起,并求一观之。邓言: 「余往老寺谒活佛
时,此一大德年方十八岁,余恭敬礼拜,求赐一像。活佛言: 『汝应
承许念六字大明、或金刚萨埵百字明咒若干万遍后,方能赐汝。』余
承许念若干万遍已。活佛当以糌粑和净水将糌粑揉成如拇指头大一小
团,问余所欲何像?余答曰:『随活佛意。』活佛肃然作观已,将小团
糌粑置掌心中,如合十作礼状而印之,当即印出一尊『能怖金刚一面
二手像』。置净纸上,以盘承之而风干,用绫包里而供奉于此金盒中
也。」言罢开盒取出其像,请小心观之,以其易碎也。余细视之,为
一扁拱形如拇指头大之糌粑干块,然而两面俱有掌心纹,有像面略平,
能怖金刚一面二手像现其中。以像太小,虽鼻目不清,然整体观之,
一面二手,水牛面,头有二角,清晰可辨,眞为能怖金刚之像也。奇
者,为能观出无人工模印痕迹,而确为一天然掌心印也。据邓言:「此
一活佛在年届二十以后,即不再印造此种佛像矣。」
六、荼毘后心脏中所出佛像: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言:
「修密
之士,应以密为重,密能舍世八风,密能少障而速成。以此诸德为韬
光隐晦,有现非德之相以掩其迹者,故不可以外相观人也。色拉寺有
某格西平素极吝啬,手抓糌粑后,再再以舌舐之,为人诵经所得酬金,
亦以布片包之数层,而密置卧垫下,毫不施舍也。众无不以其为啬之
极者也,互相劝勉时,咸言切勿效色拉某格西之啬也。一日,格西四
方传书,请亲友徒众来见最后一面。众来时,格西将平日所积金取出,
请众照其所开人名数目而分施之。最后言,翌日午为余示寂之时,请
众来此作佛事。有嗤之以鼻者,盖以其平日所表现不得人心也。翌午,
众试一观之,初尙有言说,继即默然端坐,少顷,果息断而逝矣。因
此,众不敢轻之,而为之荼毘;荼毘后,心脏烧如木炭而不灰,剖之
其中出现一尊高寸许如晶体之『马头金刚』像,现此像供于色拉寺塔
中矣。」等语。
七、佛像幻变:余在甘孜闻其地有古寺名汉人寺,至其寺观之,
盖为供「怙主明王护法」之殿堂也。余礼供已,观像高丈余,貌甚威
严,颜面为金色。后赴格聪上师处,问其寺史事时,师先问余曰:「汝
观护法之颜面为何色?」余答曰: 「为金色也。
」师曰:「甚善!金色
主福寿之征也。」余问故?师曰:「此护法甚灵异!颜面确为蓝色,然
而随人机缘,有见为白者,有见为金色者均佳兆也。唯以见为黑色者
为不祥。」此像为元帝师八思巴所造,初四周多汉户,汉人亦常供之,
故称汉人寺,藏人仍称贡波拉康,义为护法殿也。
又余住京,常往故宫,参观珍宝馆。余非悦观其金银珠宝等物,
而实悦观其中之佛像、佛塔也。最奇者,为其中有第六代班禅洛桑巴
登耶喜所造宗喀巴大师金像一尊。像高约一肘,颜貌庄严,以宝树奇
花为背光,宝树奇花中嵌有多尊古铜小佛像。尤以宗喀巴大师顶上宝
树奇花中所嵌一尊古铜佛像,高约二寸许为特殊。余两次三番参观此
一像,均见其为大威德能怖金刚像,古色盎然,备极庄严,叹未曾有!
一日余为吾儿言此大威德像,实为罕见!儿谓余曰:「非大威德像(吾
儿能识大威德像,亦到故宫参观此像多次),不知是何密宗像也?」
余力否认其说,争执不已,决意再往观之,同儿进入珍宝馆细观,果
如儿言,非大威德像,而是胜乐金刚像,周匝小像,为胜乐六十二尊
眷属之像也。出故宫,余一路细思,两次三番观之,均为大威德,何
缘而幻变耶?百思莫解!归家再度寻思,恍然大悟,宗喀巴大师即大
威德也,有何疑哉!
综上数则,均以工、质极精,加持希有之像而言,然而应知工、
质俱粗之像,可言无加持乎?实不可也。如上所述「犬牙变舍利」之
事迹,全在此一念之诚耳!
三二、宗喀巴大师肉身塔
公元一四一九年,明永乐十七年十月二十五日,宗喀巴大师于甘
丹大寺中,现证光明法身,现起中有幻化身,即圆满报身而证佛果。
示寂灭度后,诸大弟子为令宗喀教法永传不断、长住不衰之缘起,决
定大师之肉身不施荼毘,将肉身整体奉安于檀木坐棺内,再装入金属
宝棺中,于甘丹寺中建鎏金宝塔,奉安肉身于塔中,成为人天大众以
及一切有情之殊胜供养福田。历年以来,塔出异香,放彩奇光,及诸
大德于塔前礼拜供养,而获稀有加持之事迹,不胜枚举。当固始汗「登
眞却季嘉补」(译义为持教法王)统兵平定西藏乱事后,谓其臣僚曰:
「藏中他派嫉宗喀教法之盛,屡兴兵戎,摧毁黄教寺院、佛像、经、
塔为时久矣。以此我宗喀巴大师之肉身宝塔,是否内部完好?尤其肉
身是否尙在?不得而知也。若不开塔一视,吾心终不安也。」于是固
始汗率其僚属来甘丹寺,开肉身塔,启棺见檀木棺中宗喀巴大师发长
过肩矣。而鼻大唇宽,容颜庄严之像,使固始汗一见而信毛倒竖,恭
敬顶礼,心生欢喜而言曰:「是我慈父宗喀巴大师,幸丝毫无恙而安
住于此中也!」即命封塔,如前复原。此为第一次开塔之史事也。
第二次开塔事记:为十三代达赖吐登嘉措,为令宗喀教法重新之
缘起,及种植无量福德起见,重建肉身塔为金塔时。达赖喇嘛饬统兵
司令派兵守卫塔之四周,然后率统兵司令及甘丹墀巴法王,一同监督
开塔。启棺至檀棺,见宗喀巴大师庄严容颜,发愈长矣。而特异者,
从大师身,出难以数计之舍利,满布于法衣袈裟上。达赖喇嘛即以手
取舍利数握,以其身着之僧衣包裹之,随手分与统兵司令及甘丹墀巴
舍利各一握,立命将塔封固,而重建为金塔矣。以此宗喀巴大师之舍
利得出现于藏中也。彼司令之子为一活佛,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
为活佛之上师,以此因缘恩师获得此难得之宗喀舍利。余获一粒如小
米粒大,白亮而微蓝,眞稀有之加持物也。
余记此肉身塔事于此录中,有何意义耶?一为令后来学人悉大师
不可思议功德而增信念;次为思及诸法无常,古印度所有古佛寺、佛
塔、佛迹等,遭外教摧残,几至无存!汉唐高昌等三十余国,无一非
佛化之区,所有古寺佛塔,而今安在哉?可作吾人追踪纪念者,唯从
奘师所著《大唐西域记》中得悉之。赖此为缘,景仰古德,慕其教化,
心生信念,亦可获无上加持也。余亦效法此意,以为后学对于宗喀巴
大师念恩思德,而承宗追远者留一遗迹耳!
三三、房东杨大光
杨大光东北吉林人也,学佛多年矣。余来京住其西屋,日与交游,
渐成莫逆。一日,余见其门栏上,悬有镜框,中有画像,上为文殊,
其下为一张口伸爪之凶狞神像,神之腹部圆形图案中,绘有八卦十二
相属等充满之。余问其为何像?彼言:「鎭宅之密法图也。」余曰:
「君
宅有何不吉而须鎭耶?」杨曰:
「非此宅也。昔年在东官房街住家时,
住室中常闹狐,有时桌椅无故自动行走也。有一日,时已半夜,余之
小儿甫二岁,急呼撒尿,余谓之曰:『汝下床自行撒。』儿言:『不能
下。』立开灯视之,儿在十余口衣箱重叠之箱面上坐着也。家人与余
皆非常诧异!问其何缘得上?何人将汝抱上?儿曰:『不知也。』以此
家人异常恐怖,盖认为非狐即鬼也。余以此情对上师安钦活佛言之,
师命悬此一鎭宅图画也。」余曰:「然则北方眞有狐耶?」杨曰:「吾
等学佛人,固不信狐也,然而此实事也。丈余高箱,彼二岁儿黑夜何
能自动而上之耶?此实不可解之事也。」
后来,大光因事被捕入狱,为时经年而始得释。一日,余问其住
狱一年之久,有何异事可言?杨曰:「实有一事,为最奇者,余住狱
久,习之不以为苦,亦不以家为念,惟对佛课,仍默念不辍也。有一
夜间,余梦上师安钦活佛来对我言:『汝能遇某某(姓名当初犹能记,
后忘失)人,汝即迅速得释矣。
』余醒后,立记其名,恐忘失,有时口
念其姓名。一日,管狱者来查狱,余口中犹念此姓名。彼惊问道:『汝
何故知此人?』余实告之。彼曰:『由此观之,汝信佛人,眞有奇验
矣!实告汝,汝口中念出之名,即余之眞名也。汝勿为他人道,余实
告汝,余为党人,此名是我眞名,后改今名,我之眞名,唯我能知,
他人不得而知也。我以犯遇错,调此管狱,不久想当水落石出,余亦
当离此矣。汝之事件,亦将查明,想不久亦将离此也。』等语。言罢
共相谈奇不已!事后,果不久余得释矣。」余闻言而谓杨曰:
「此君常
念师恩所得之加持也。」
三四、记梦三则
余不以梦为诞,人生数十寒暑不过如一梦耳!顚倒无眞,称之为
梦,然而人事纷纭,奇离幻变,悲欢离合,顚倒若狂!何一非梦耶?
芸芸众生,醒时于罪恶狂澜中,随波逐流,所为所作之行境,比之耿
耿修士,梦时于善念相续中习焉不忘,所起所现之梦迹,则醒者实为
顚倒,而梦者实是醒觉也。如是醒者实梦,而梦者眞醒。醒梦之分,
善恶之判,岂可相提并论而言哉?!故有志之瑜伽修士,醒时串习如
梦,力求醒梦如一,如是昼夜相续,皆在修道中,剎那亦不空过,若
云不获成就,能有是理乎哉!若夫梦游佛剎,见佛闻法,梦现幻身,
救度有情,此固为高士之行也。如我凡夫,岂能望其项背!以乏定慧,
若欲亲见本尊,难可如愿。然而若能守护誓戒,常念师德,景行行止,
勤习敬信,亦可获梦授加持,而增长福慧也。为令未来学人知上师即
佛,虔诚敬信,定获加持起见,余从不可思议梦海中,略记三则如下:
一、上师即佛,三位一体:丙午四月十五日夜(余尔时正撰作《菩
提心要摄颂》),余梦至一静室,室中置有一大明灯,灯侧站立一体
态魁伟之喇嘛。我未见其面,只见其背。喇嘛之前,复站立一喇嘛,
年约三十,面容修长,目朗有神,微现智者骄态。彼向背立喇嘛请示
道:
「闻师对我有所指责,不知确否?」背立喇嘛答言:「是当诃责!」
喇嘛答此言时,我内心油然知悉面对我之中年僧是克主杰,而面背我
之喇嘛是宗喀巴大师。我立即心生恭敬,静聆克主杰以何言答师时,
眼见克主杰眼泪盈眶而白师言:「祈上师慈悲我!」言时悲泪、亲切之
态,眞如父子。我立在宗喀巴大师身后,为之感动而悲泪,几至出声。
宗喀巴大师即反手掩余口,克主杰走到我前,以手从我口中拖出藏文
经卷数页(此数页之征,后来我知乃有关另一密法之经文也)。我方知
余悲泪时,呑此经页入腹,仅余寸许纸端在口外。克主杰拖出经页时
谓余曰:「律有明文,不能呑毁经卷。」我即将经页上口沬拭去,经页
仍完好。
我继从静室走出,至另一僧室中,见一青年僧,年约十六、七岁,
颜面白而红润,着喇嘛衣装,未披袈裟,衣裙俱极精洁。忽见青年僧
悲恳而自语道:「我必须立即去请求菩提心要也。」言时燃一支上好大
藏香,急趋至宗喀巴大师之住所,向大师住室礼拜后,进入大师室中。
我随青年僧亦趋至宗喀巴大师室中,见恩师昂旺朗嘉(因事称名)在焉。
瞬忽不见,而只见宗喀巴大师法驾似将启行,在有所忙迫中,不知何
时,青年僧已披上金缎僧装及法氅,面修而方圆,眉目修朗,特鼻端
正直贯天庭,庄严之态,为我平生所仅见!最可异者,青年僧严装已,
即登大座,而宗喀巴大师反侍立于座下右侧首位,我心中油然知此青
年僧为文殊示现。我立即结跏趺席地而坐,距宗喀巴大师立处,仅一
箭之距离。斯时也,余细观宗喀巴大师身躯魁伟健壮,年约四十左右,
着僧装,颜面方圆,面色黄润,备极清洁。发黑密而有光彩,唇阔长,
颔方广。最异者为鼻相持大,鼻梁高,鼻准丰隆下扣,梁准俱有楞状,
颧高眉修,目特细长(似半开状如佛目),右眼时闭眼帘作细察状,始
终都是微笑颜容。我见大师容颜如是庄严,心生猛利敬仰!欲求大师
为我摩顶加持,大师似已知我心愿,即以手抚握我手。大师之衣香(戒
香)手暖,一经触感令我内心舒适莫名!
尔时,现境为白昼,日光朗照,一切情景,尽属眞实,以此我于
梦中自思,此难遇难见之景,得勿梦耶?即以手搔自身,亦知痒痛,
心思此绝非是梦,我内心庆幸今日得亲大师,衣香手暖,亲自感受,
心生无量欢喜!急欲起立头礼师足而祈摩顶加持。傍我而坐者为赵遐
昌,彼以手扶我起,我在用力挣扎起立中而醒。师衣戒香,犹余鼻际
而未散也。才知认为非梦,仍然是梦。以此知醒时认为非梦,终归是
梦。醒睡二时,凡俗见有差别,而圣者则见为无差,都如梦幻也。醒
时视案上时钟方四时,正是黎明前一刻,一切情景,记忆犹新,大师
圣容,如在目前,即起披衣下床,援笔为记。依此梦征,令我决知恩
师即宗喀巴大师,宗喀巴大师即文殊,三位一体,实无差别也。并感
余仅以作颂及释,亦获如是感应,不卜可知,宗喀教法,将得宏昌,
遍于诸方,未来众生,能得大饶益也。
二、诸佛密要,喻如心臓:继此,时经年矣。于此时间中,余续
作摄颂,亦常梦宗喀巴大师也。当写作至圆满次第中「收摄次第」时,
一夜,梦至一场所,见设有一案,案上置有鲜红特大之整套心肺,似
待购主,余到案前为第一人,取得心臓,肺叶为后一人得去。心生欢
喜而醒,醒后,立知此一梦征,示「收摄次第」为诸佛心脏,应勤取
得也。然而得肺之征,其为谁耶?
三、蒙恩加持,愈我痼疾:余患右睪丸炎结核多年矣,医药罔效,
睪丸始终肿大如拳,内部变形,结如一串糖葫芦。最后协和医院诊断
云:医药至此已止,无新特效药可治,年岁已过花甲,又不能割除,
两三年不会死亡等语。余亦无可奈何,只好听之而已。当余作颂释至
「幻化身」密要时,时为癸丑五月初十日,深夜,搁笔就寝。于后夜
时分,梦瞻宗喀巴大师塑像,继见圣容,笑逐颜开,身左右动,倏见
眞容,余立趋前,求摩顶加持。大师谓余曰: 「汝不需摩顶,速以手
来,触我两臂。」余闻已,如教伸出两手,大师以其两手握我两掌,
问我有何感觉?余觉密根颤动,尤以右睪,震动特显,即以情告,并
求师袪我诸病。大师曰:「汝但有此疾,余无病患。」言时复以足加于
我之密根上,复曰:「如此加持,可立见瘳!」余顿觉右睪较前抖颤尤
烈,方欲告状,师已起足。有数人同在场,问我有何感觉?余答曰:
「轻快异常,觉疾已袪。」大师继下座,似欲为他人作加持,余趋前
介绍,然皆不识,中唯一人,似觉其名为安多扎喜(宗喀大师为安多
地区人)。余向大师介绍其名时,场中有人似知底蕴,示意此人初为
汉种,云为安多,似未确切,余曰:「已经数代,可称安多。」余觉身
体轻快无比!喜极而醒,时方沸星初现也。余立以手扪右睪,顿使我
奇异非常!睪丸已肿大全消,痊愈如初矣。余思梦中所感所受,醒来
咸感空如!而此梦竟有如是之眞实起用,能言加持力之不眞实者耶?
余感而信毛倒竖,泪下不止矣!
综上三则,余无隐记之于此,惟嫌微露密迹,然而念及如母有情,
若能以此对师增加信念,定获大益!余以露密,当受危害,纵堕地狱
亦所甘受也!
三五、断足成祥
经论中云:「从善因唯生乐果,不生苦果,从不善因唯生苦果,
不生乐果。」又如《菩提道次第》中云:
「诸有情受热苦时,暂得凉风
之乐,亦依昔所积善而生,又受刺扎之微苦,亦由过去所积不善业力
而生故。」此言业决定之理也。又戒经云:「假使时间经百劫,所做之
业不亡失,若遇因缘聚会时,果报还当彼自受。」此言业做已不失,
自做善恶二业,若未过破缘(于恶忏净,于善退悔),自当触遇其业所
成之果,百劫不亡也。此业习不失之理,在唯识成立阿赖耶识,业之
习气种于其中而不失,习气瀑流相续不断;中观自续派言:业之习气
在第六识,习气之流,亦相续不断;中观应成派言:习气之业,安立
于蕴上安立我名之上。诸说皆佛意,不过以应成派为究竟而已。在此
根本问题上,有误执佛慧不他求,而自乱其心意,谓自心清净即是佛。
应问彼业力习气,究安于何处?抑安置于佛心上乎?彼不思善、不思
恶,但观本来面目者,孰不知不思善恶,亦不能令昔所积业习亡失,
而昔业仍如影随形,若遇因缘聚会时,果报还当彼自受。盖不思善恶,
亦不能不受也。故宗喀巴大师说:「业随有情,如影随形,虽以不受
后有之阿罗汉,亦须偿还旧业也。」然而业习非有自性而不变,只以
恶之业习而言,可忏除之者也;若未忏净,亦可重报轻受。以故当知
恶业未净,果已成熟,不受其苦果,无有是理也。明以上业果之理已,
则于苦果之来时,于苦不生瞋恼,不叹晦气,而能念苦之功德。如经
云:「思苦能于轮回起厌离心,思苦能折骄慢,思苦能于有情起悲,
思苦能止恶修善。」此言苦功德,极关重要!能以此苦之违缘而作修
道之用,则遇难成祥,信不我诬也。
为证此义,以我身受之事而言之。乙卯公历四月十日,余住之房
门前修理下水道,挖一大坑,深达米半。夜阑我起如厕,竟忘此门前
大坑,双足摔入其中矣。老妻闻声,知我坠入深坑,以棍予我,幸我
右足未伤,藉棍支持一跃而出坑。扶我入室,余细视左足胫骨全断,
足已成镰刀形矣。妻惊惶万状!余慰之曰: 「切勿惊惶而叹晦气!刺
扎之微苦,不能无因,况断足乎!应安忍之,余乐受之。余认为许是
重报轻受,或从此障消业减,而福慧反增也,惟急需治疗。」妻曰:
「夜深矣,我无力扶子进医院也。」余曰:「无妨!我坐小儿车中,汝
推我进医院,则诸事均可解决也。」妻如言推我到附近医院中,値班
外科大夫一见我之伤情,问我年岁?答:七十岁。大夫咋舌曰: 「汝
之年岁不能受此剧痛之手术。此处不敢下手,我们转你到积水潭医院
去看有无办法?」转到积水潭医院已,大夫问我年岁检查伤情,我见
大夫意有踌躇,余坚决谓大夫曰:「请勿惧!我决能抗此微苦也。」大
夫曰:「难得有如此精神百倍,全不惧怯之老头。好!先透视,立即
动手术也。」透视后,知足胫骨及踝子骨全断矣,只是外皮尙包着也。
动手术时,余无他念,唯知此是业果何惧之有?纵疼死亦须受之。若
死果未熟,上师三宝护法当加持于我也。大夫命助手及余妻紧按余四
肢,恐乱抖乱动,而无法下手也。余曰: 「不须如此。」于是大夫先将
断足往前拖开,然后搬正放回接合断口,大夫用尽平生之力拖开断口
矣。拖时固疼痛难言也,然而余信业果信上师之念丝毫未动,以此余
一声未嚷,腿亦丝毫未动,大夫顺利接断口,包扎石膏已。伸其拇指
谓余曰:「眞少见之棒老头也!」余曰:
「此何惧之有哉?」果然能安
忍彼苦,违缘道用,罪障得消,苦难之遭遇,一变而为吉祥之到来。
所谓吉祥者,非有染污罪性之世间安乐,而是无罪性染污之福慧二分
所摄之事体也。兹分别言之如下:
一、属于福吉祥者:众所悲悯,福受略增。余已成为暇满条件中,
十圆满内摄他圆满五者中——「众所悲悯」之对象矣。医院甫新立之
「家庭病房」办法,非普遍能享受此优待者,竟施之于我矣。大夫按
期到我家中诊视,如是四月之久,我一文未费,而足痊愈矣。次为在
此期间,亲友馈赠以助我,有可婉言璧谢者,有拒之不恭而受之者。
而且小女孙儿亦得顺利领回四川,老妻减少因孩子而起之烦恼,余亦
以此而得苏息,家用亦因此而略宽裕矣。尤其是断足以来,而我精神,
较前尤为健旺,无病少恼。此诸事体,实堪以吉祥称之也。
二、属于慧吉祥者:苦能除障,慧力渐长。首先是由断足之实际
领受,余内心生起「心物双运」之决知慧。《密集》开宗明义章,标
出二大纲领——依基言物之存在,及依道说解脱之程序。以此应知佛
之究竟教义,是有物质之基础也。余坚持十五年梵行,以守护此物质
之基——白菩提分。此一缘起因素,对我骨质、骨髓、筋络、血液,
起能持存、能滋生之作用;而我信业果、信上师不动之诚念,起能不
惧、能支持之功能。如是之物质与精神二者互为效用,由动手术起,
直至迅速愈合之断足过程而证实之,决知「心物双运」之不可离也。
如是如是,而内心生决知之慧矣。
二来我感觉似乎经此苦难,减轻少许罪障,由于障减慧生,证实
我心智较前略为明朗锐利,写作无难。从断足翌日起,余译出《针灸
疗法》、
《新医疗法》藏文本二小册;继续译就藏文《学习五部》总叙,
约四万言(以藏文字数计);继编写《菩萨律仪颂释要义摘录》约二万
言;现复著作此《不可思议录》约七万五千余言(从起稿、脱稿、直
至誊清竣事,仅四十日,而每日课诵仍未断缺,此亦为上师加持之慧
力也)。如是属于慧分之事体,皆为断足后而做出者,谓之曰:吉祥!
不亦宜乎哉!
《不可思议录》跋
首言不可思议录者,真实之语也。计篇有三十三之数,计则有六
十五之多,盖无一非亲历身受,与乎真人实事也。以戒保证之,于一
切如母有情之前,实未敢作欺诳而犯妄语之过染也。
二、以引生善念、能获加持、增长福德而言,此中诸大德上师之
一切不可思议事迹,确有令吾人读之,心生感动,肃然起敬,而使善
念油然生起。以此获得加持,增长福德,自不待言矣。
三、以知忏罪积福之重要而言,此中鬼神作祟,非人为障之一切
不可思议事迹。读之深感福薄者遭殃,福厚者成祥,而愈知忏罪积福
之为要也。
四、以能增虔诚信念而言,此中三宝护法、舍利佛像、大德发物
等,具一切不可思议之加持力。细阅而深思之,确有令吾人愈知重在
此一念之诚,信念油然而生起矣。
五、以作此录之动机而言,重在为绕益有情,发菩提心为纲。而
以初欲读《聊斋》之缘起为方便,与乎上师三宝护法加持我内心,而
产生之写作智慧,由如是不可思议之缘起方便与智慧双运,而成此不
可思议录也。此中余之自传与密迹,略布于录中,固嫌微露,然而重
在发心之机,余事则不成为过失矣。
六、以此录所摄之教理而言,关于上师瑜珈、因果之理、业习之
安立、加持之理趣、成就菩提心者之功德、缘起性空唯名安立之理、
心物双运之要等重要教义,皆分布于各篇中,若能细阅,亦能领会彼
诸教义之概要也。
七、最后感言:皑皑雪山,若以胆病与戴色镜者观之,则遮其真
相而变色矣。阅此录者,亦复如是。若以净眼而观之,则见其纯洁本
质,若以病眼观之,则唯见其为虚玄假相。余虽不能约千万人以一净
眼而观此录,然而千万人中,若有一净眼阅此录,而获益者,则余愿
足矣,岂有他哉!
丙辰孟春优婆塞•绛巴妥默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