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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激进到保守 : 卡莱尔工作伦理观探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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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松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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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波大学外语学院，浙江宁波 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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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卡莱尔的思想经历了由激进而保守之演变过程。本文分析了这一变化的内在因素，并探讨了卡莱尔思
想悖论性背后的文化内涵。文章认为，卡莱尔试图通过" 工作福音" 来达到社会安定，并从伦理的高度要求作为个
体的人通过工作达到内心的完美从而拯救维多利亚社会的道德堕落，这一思想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但是，应该
看到的是，卡莱尔对潜在的社会混乱、矛盾和荒谬具有超前的洞察力，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是一位具有现代意识的
伟大作家。
关键词: 卡莱尔; 激进 保守; 工作伦理
DOI:10.13458/j.cnki.flatt.004109
中图分类号: I06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004 － 6038( 2015) 04 － 0079 － 07

1． 引言 衣新裁》的中也埋伏着不易为人发现的保守思
1855 年 10 月 27 日，英国著名小说家乔治 想的种子。换言之，《旧衣新裁 》虽然是卡莱尔
·艾略特在当时的《先导周报 》( Leader ) 上撰 早期激进思想的代表之作，却也暗藏他的思想
文断言: “我们这一代人，无论是卓尔超群之人 的矛盾性。那么，《旧衣新裁 》在卡莱尔从激进
或思想敏捷之士，几乎鲜有未曾受卡莱尔写作 走向保守的思想演变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
之影响者; 若是没有卡莱尔，近十年或十二年来 “工作伦理 ”是卡莱尔为道德和信仰濒于崩溃
出版的任何英国书籍都将几乎面目全非。 卡氏 的维多利亚社会开具的一剂救世良方，这与《旧
影响之显著特征在于: 许多不同意他观点的人 衣新裁》又有何关系? 如何从历史的角度辩证
79 正是那些把《旧衣新裁 》视作是他们思想史的 地看待晚年卡莱尔的文化保守主义思想? 这些
一个 新 纪 元 的 人 ”( Seigel，1971: 409 － 410 ) 。 是研究卡莱尔必须厘清的几个问题。
艾略特的这段话广为研究卡莱尔的学者所引 我们知道，今天我们所谓的“维多利亚 ”时
述。艾略特在短短的这两句话里提到了至少三 期的作家大多出生在十八世纪末或十九世纪初
个研究卡莱尔绕不开的关键词: 思想史、影响和 期 ，虽然这些作家在十九世纪二、三十年代就
《旧衣新裁 》。 学界有关卡莱尔对十九世纪以 活跃在英国文坛上，但是他们的思想根源却可
及之后的思想史的影响已有诸多论述，但是有 以追溯到十八世纪。 卡莱尔、米勒、纽曼、麦考
关《旧衣新裁 》这部即便是本族语学者也望而 利等思想家均深受法国大革命 ( 1789) 和拿破
生畏的著作，时至今日尚有研究的空间。 乔治 仑战争( 1803 － 1815) 等重大历史事件的影响。
·艾略特提到的那部影响到一代人思想的《旧 这些事件震荡了欧洲的思想，甚至改变了欧洲
衣新裁》正是卡莱尔思想的发轫之作。 许多学 的政治版图。正是在这样一种动荡不安的社会
者都认为，卡莱尔的思想经历了一个由早年的 格局下产生了大量优秀的作家和思想家。 当时
激进到晚年的保守 ( 也有人甚至认为是反动 ) 英国的许多作家都清醒地意识到，社会正处于
过程，卡莱尔的声望也其因晚年的保守或“反民 一个巨 大 的 转 型 期。 布 尔 沃 · 利 顿 ( Edw ard
主”思想而江河日下，直至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其 Bulw er-Lytton，
1803 － 1873) 或许最清晰地描述
名誉才在西方文学和文化批评界日渐恢复。 然 了这一社会转型的样貌，他说:
而，值得注意的是，卡莱尔思想变化和发展的轨 我们生活在一个明显的转型时期———一个
迹并非是一个简单的线性的过程，他晚年的文 充满不安和怀疑的时代， 一个拆去了陈旧的地标
化保守主义思想的形成自有其内在的、必然的 和社会传统价值崩溃的时代。旧的观念、情感、
因素，因为，即使在其早年的激进主义作品《旧 习俗和制度正在瓦解， 人们的精神世界和世俗世

* 基金项目: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一般项目“卡莱尔及其影响研究”( 项目编号: 10YJA752030 ) 、国家社科一般项目“卡莱尔文化

批评思想及其影响研究”( 项目编号: 11BWW005)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文学伦理学批评: 理论建构与批评实践研究”( 项目编
号: 13＆ZD128) 的阶段性成果。
作者简介: 王松林，教授，博士，研究方向: 英国维多利亚时期小说与文化
 从激进到保守: 卡莱尔工作伦理观探微

界正笼罩在变革的阴影之中。乐观的人们欢呼 难的深切体验一直伴随着卡莱尔，即便他日后在
人类历史上一个新的千年的启幕， 这是一个颠覆 伦敦社会地位显赫，他内心深处也时刻不忘自己
偶像的改革时代， 一切虚假之神将被推翻。就我 早年生活的痛苦，
并对底层社会抱有同情之心。
而言，这样的时代似乎无非是我们人类苦难中史 早年的卡莱尔对时代变化表现出积极拥抱
的一段历程而已， 进入这段历程之初人们有理由 甚至激进的态度。 在《时代特征 》( 1831) 一文
欣喜，但是也不排除不久的将来人们会处于相反 中，卡莱尔呼唤时代的变化，指出变化是一个人
的境地( Bulwer-Lytton，
1970: 318 － 19) 。 们必须面对的一个痛苦的“必须的罪恶”: “变
显然， 布尔沃 － 利顿的这段话喜忧参半，他 化毫无可怕之处，更毫无神秘之处: 相反，变化
那句 不久的将来人们会处于相反的境地”可谓
“ 是这个世界我们的人生和命运之本质。 今日非
一语成谶。如果说布尔沃 － 利顿最敏锐地意识 昨日: 既然我们自身变了，那为何我们的工作和
到时代的变革正在悄然发生的话，那么，在十九 思想还总是抱残守旧呢?”( Carlyle， 2006: 79) 这
世纪的所有作家中受时代变革影响最大的作家 一态度在他的自传体小说《旧衣新裁 》中表现
当推托马斯 · 卡莱尔 ( Thomas Carlyle，1795 － 尤为突出。《旧衣新裁 》的第二部分，作者假借
1881) 。这位出生于苏格兰西南地区一个贫困虔 主人公图非斯德娄克教授之口叙述了自己年轻
诚的加尔文教徒家庭，早年就读于爱丁堡大学， 时代在生活的迷惘中寻求变化的过程。 像卡莱
1834 年跻身伦敦文人中心切尔西，最终被奉为 尔一样，童年时代的图非斯德娄克对父亲充满
“切尔西的圣哲”的人被批评家雷蒙·威廉斯誉为 崇拜，青年时代对大学教育深为不满，并对宗教
“他那个世纪最重要的社会思想家”( Williams， 产生怀疑，之后他初恋失败，人生坠入低谷，无
1987: 76) 。了解卡莱尔思想的变化过程， 可以窥视 法从“自 己 的 阴 影 中 逃 出 来 ”( Carlyle，1999:
十九世纪社会变革给英国带来的巨大变化 。 121) 。此时的图非斯德娄克深感绝望，认为整
个宇宙“已经缺乏生命，没有目的，没有意志，甚
2． 卡莱尔激进思想的非极端性 至充满敌意: 它［宇宙］是一个巨大的、死亡的、
如上所述，卡莱尔的早年是在欧洲政治、社 无法计量的蒸汽机，滚滚向前，带着死亡的漠
会和军事的风云变化中度过的，其时的英国正 然，将我的四肢碾碎 ”( 127) 。Ｒosenberg 指出，
在处于工业革命带来的阵痛及与之相伴的社会 图非斯德娄克的感受与卡莱尔曾经经历过的内
动荡之中。1837 年和 1841 年英国遭受了工业 心痛苦非常相似，他的内心“承受着失去信仰之
革命之后的两次经济危机，失业、饥饿和贫困成 光的 痛 苦，这 令 他 陷 入 了 痛 苦 的 心 理 折 磨 ”
为大萧条期间的“英国状况 ”。 年轻的卡莱尔 ( Ｒosenberg， 1974: 58) 。 直到来到巴黎，置身于
在爱丁堡大学求学期间，就见证了工业革命之 身外的大世界和大城市， 来到拿破仑指挥的瓦格
后底层生活的糟糕状况。1838 年秋，卡莱尔前 拉姆战役战场，图非斯德娄克才开阔了眼界，从
往苏格兰和英格兰北部旅行，期间他目睹了底 自我的小世界中走出来。摆脱了自我心理束缚
层工人阶级的贫困状况，这令他愤怒不已。 他 的图非斯德娄克顿时发现自己是个“自由之子”，
本人婚后的几年里也和妻子一道亲历了这种身 浑身上下“有一股火在流淌， 我把恐惧永远抛弃。
无分文的苦难生活。 像大多数年轻人一样，青 莫名的力量令我强大无比，我成了一个精灵，几
年时代的卡莱尔思想激进，对社会的不公和丑 乎是个神。从此我的痛苦之性情被改变: 不再是
恶现象非常痛恨。 早在《时代征兆》( “Signs of 往日的担心或哀戚， 而变得义愤填膺，怒目而视，
the Times”，1829) 、《时 代 特 征》( “Characteris- 蔑视一切 ”( 129) 。
tics”，1831) 等杂文中他就已经开始关注英国 图非斯德娄克的这番充满激情的自我表白
社会转型的问题，言辞之中不乏愤懑和担忧之 显然是个年轻人激进思想的释放。图非斯德娄
情。后来他在《宪章运动 》( Chartism，1839) 中 克在书写衣裳哲学和衣裳历史中用衣服暗喻旧
开宗明义， 第一章的标题就用“英国状况问题”来 的社会制度和习俗。 在他看来，衣服只是一种
表明他对工人阶级生活水平严重恶化的强烈关 徒有其表的空洞的形式，旧的社会制度和习俗
注。这一时期英国底层社会尤其是曼切斯特工 亦然。旧世界无非是个充斥着碎烂布条的窒息
人阶级的生活状况也引起了恩格斯的特别关注。 人的“巨大的破衣市场 ”( 179) ，他强烈呼吁旧
恩格斯在《英国工人的阶级状况》( 1844) 一书中 社会这 件“旧 衣 裳 ”必 须 用 一 把 火 将 它 焚 烧。
指出，
工人阶级的生活已经“沦为人类最低等级 他意识到“我们此刻正处于一个危急时刻，我们
的生活”( Engels，
1958: 71) 。这种对底层生活苦 被无边无际的‘机器武装 ’和无信仰者围攻，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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胁着要将我们脱个精光! ”他说: “世界正在惨
-
遭蹂躏和糟蹋，或一如既往默默忍受侵袭; 或乘
+
此时机马上开火反击，最终消灭旧的社会形态，
.
”( 178) 。 图非斯德娄克的这
* 取之以新的社会
, 些言辞不禁令人将他与激进的社会主义者联系
在一起。实际上，青年时代的卡莱尔的确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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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主义倾向，这尤在他的《宪章运动 》( 1839)
和《过去与现在 》( 1843) 中得到体现。 恩格斯
在《英国工人阶级的状况 》一书中就大量引述
《宪章运动》的内容 ① 。恩格斯将卡莱尔看成是
个“不情愿的社会主义者 ”，他还专门撰文评价
《过去与现在》这部书，称《过去和现在 》是英语
中惟一值得一读的书，是“一本动人心弦、描绘
人的关系、展示人的思想踪迹的书”② 。
卡莱尔去世后出版的《回忆录 》中记录了
年轻时代他的激进思想。他对当时爱丁堡人对
国王的“愚忠”感到不满，明确宣称自己内心是
个有“激进思想的人 ”( Carlyle，1881: 173) 。 书
中还记录了他与他的牧师朋友欧文有关基督教
和《改革法案》的争议，记录表明卡莱尔乐意接
受他所理解的民主思想，并对欧文提出的保守
的基督教义进行质疑 ( 详见 Carlyle，1881: 309
81 － 310) 。坎贝尔在评论年轻的卡莱尔与欧文的
争论时指出，这一时期标志着卡莱尔的 “变化
期”，表明卡莱尔“洞察了自己的性格，这一转
变的意识影响了他”( Campbell，
2012: 9) 。 正如
从自我怀疑的混乱中清醒过来的图非斯德娄克
那样，此时的卡莱尔开始有了自我意识，觉得自
己发现了一个“新的天地”( 142) 。
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年轻时的卡莱尔的激
进思想并不是极端的激进主义的思想。 图非斯
德娄克喜欢使用“火 ”这一意象来表达自己渴
望净化灵魂、浴火重生的欲望。 在大多数人看
来，用火来焚烧旧的思想或旧的世界应该是极
端的激进主义思想的表现。 但是，图非斯德娄
克却认为社会的变革不是绝然地隔断和消灭旧
的制度的过程，而应该是一个“创造”与“毁灭 ”
并行的过程。 图非斯德娄克对于“火 ”的力量
有辩证的理解，他把自我的变化比作“凤凰涅
槃”，其中包含“生命之歌和死亡之歌”:
变化是个渐进的过程，就像蛇在脱皮，新皮
已在旧皮下形成。 对于凤凰世界你知之甚少，
你以为她一定是首先燃烧殆尽，空留下一堆死
灰，然后年幼的凤凰奇迹般腾空而起! 其实非
也! 在那火的旋风中，创造与毁灭同行，就如旧
的灰烬被风吹起，新的有机体一定会神秘地旋
转: 于是在旋风的冲击与流动中传来了一首优
美的死亡颂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首更为动听
的生命颂歌( 185) 。
《旧衣新裁》中大量使用了“火”这一意象以
彰显其在新旧交替过程中的双重作用。在“永远
的不”一章行将结束时，与恶魔世界进行了一番
斗争、 经历了内心挣扎的图非斯德娄克终于意识
到他的精神要获得新生，他将经受“巴风特恶魔
般的浴火洗礼，并由此直接成为一个男子汉 ”
( 29) 。后来， 在 “旧衣裳”一章中，这位衣裳哲学
教授大声疾呼: “生命的魔鬼啊，过来裁决吧! 不
必顾虑， 你们这些不安的魔鬼: 他将在地狱中净
化你，用火和 水，有 朝 一 日 你 终 将 获 得 新 生! ”
( 183) 1834 年 4 月 1 日的英国《太阳报》刊登了
一篇评论《旧衣新裁》的文章， 其中引述了一位名
为“老丹尼”的评论， 称 《旧衣新裁》完全是“一派
胡言， 只不过文字中不时有那么丁点儿思想和激
情 这位“老丹尼 ”先生特别对卡莱尔使用的
。”
“巴风特恶魔般的浴火洗礼”说法深感不解，认为
这一比喻“晦涩难懂 ”( Carlyle， 1999: 237) 。
然而，在笔者看来，卡莱尔的这一比喻恰到
好处，在某种程度上表达了作者二元对立的宇
宙观和充满悖论的人生观: 世界乃是对立统一
体，包含了生与死、善与恶。在西方有关恶魔的
传说中，巴风特 ( 又名“巴弗特 ”) 最为特殊，它
几乎集所有恶魔为一体，它既是嫉妒之源的恶
魔，同时又是智慧的化身。 巴风特这一恶魔形
象本身就包含了一个悖论，而悖论或矛盾性在
卡莱尔思想的发展过程中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
题。此处的“巴风特恶魔般的浴火洗礼 ”令人
想到但丁的《神曲 》，一如但丁笔下炼狱之火，
“火”的意象在卡莱尔的《旧衣新裁 》中反复出
现，旨在表明它的“创造与毁灭 ”的双重作用。
值得注意的是，卡莱尔并没有过分强调对旧的
事物给予致命的、摧枯拉朽的毁灭。相反，在图
非斯德娄克 ( 或卡莱尔 ) 看来，所谓旧的、病态
的社会只是“她摆脱了的尘世的纷扰，从而变得
更为高贵，通过不断地变形，越来越好地发展，
直到时间也融入永恒 ”( 179) 。经过一番思考，
图非斯 德 娄 克 认 为 旧 的 社 会“应 该 慎 重 地 焚
烧”，因为，他相信正如凤凰涅槃那样，“新的生
命是从灰烬中诞生的! ”( 180) 换言之，生与死、
新与旧的发展过程乃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
你的交替的发展过程。在小说中颇具哲学思辨
的“自然的超自然主义 ”一章中，图非斯德娄克
对时间的变化做了富有诗意的总结: “昨日的帷
幕降下，明天帷幕开启，但昨日和明日都是当
下”( 198) 。 图非斯德娄克关于创造与毁灭同

行、死亡与生命之歌相伴以及凤凰涅槃的形象
思考，暗示了作者本人对于社会变化所持的辩
证的、温和的态度。《旧衣新裁 》中隐约可见卡
莱尔的保守思想: 即对于社会变革他倾向于走
一种渐进式的重建之路，而不是腥风血雨的彻
底革命。由此，我们可以知道，卡莱尔晚年名声
显赫之时所持的固执的保守主义立场，其实在
他早年的作品中已有萌芽。图非斯德娄克在总
结他对变化的思考时反复强调，变化应该是个
循序渐进的过程，变化需要考虑过去和未来，但
更要着眼当下。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图非斯德
娄克式的变化被小说中那位编辑兼叙述者幽默
地称为“光荣革命”( 141) 。
3． 卡莱尔保守思想的悖论性
在某种意义上，给图非斯德娄克所贴的“光
荣革命”标签可以看成是卡莱尔的自嘲，这似乎
预示着他晚年保守思想形成的必然性，同时也
意味着卡莱尔思想本质上的矛盾性。 在这一点
上，饱受批评的卡莱尔的晚年之作《现代短论 》
( 1850) 便是最好的例证，书中作者对社会改革
和民主的作用深表怀疑，他更希望社会的政治
稳定。晚年的 卡 莱 尔 显 然 在 政 治 上 已 趋 于 右
倾。譬如，他对英国所谓的“模范监狱 ”的问题
就持批评态度。 在改革者看来“模范监狱 ”是
他们做的是一件富有人道主义精神的慈善事
业。卡莱尔对此不以为然，认为犯人良好的监
舍条件已经优于大墙外面的底层百姓生活，这
是对辛苦工作的纳税人的不公，损害了公众的
福利。卡莱尔更加主张解决现实问题的迫切性，
他之所以要反对慈善家们的“模范监狱”是因为
他要向人们传达出这样的信息: “就在模范监狱
的大墙外面， 贫穷无处不在; 社会的混乱、宗教的
孱弱和现实的悲惨逼近每一个家庭”( Campbell，
1993: 124) 。乍一看去，卡莱尔似乎是个不开明
的、 缺乏人道主义精神的人( 有人甚至认为他是
个有法西斯主义思想的人) 。但是，如果我们更
深入地分析， 更透彻地了解卡莱尔敏感的内心世
界， 我们就会发现他的观点“自有内在的与众不
同的逻辑”( Campbell，1993: 120) 。
晚年的卡莱尔在许多社会问题上确实显得
保守，譬如他反对解放黑奴，在对待黑人、犹太
人、
爱尔兰天主教徒等问题上抱有偏见，尤其是
他替约翰·艾尔残酷镇压牙买加起义 ( 1866) 的
行径进行辩护，他的诸多保守言行令许多一度奉
他为偶像的人离他远去。卡莱尔的这些偏激观
点确实值得批评———他本人并未了解事情的真
从激进到保守: 卡莱尔工作伦理观探微
相和原委就以圣人的姿态口吻居高临下评头论
足， 这直接导致他观点的偏狭和固执。但是，不
管怎样， 晚年的卡莱尔还是爱憎分明的，他的观
点是真诚的， 只不过此时的他竭力鼓吹社会需要
权威以维护安定、 呼吁人们勤勉工作以求完善人
格、 主张伦理道德重建以致社会健康发展———往
日那位对个体抱有同情之心、对社会充满批判激
情的先知和圣哲形象， 被一位担心社会走向混乱
的忧心忡忡的保守者的形象所替代了。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晚年保守的卡莱尔是
一个缺乏同情心和人文关怀的与过去截然相反
的卡莱尔。相反，长期以来有关世界的自然、秩
序和权威等观念一直就植根于卡莱尔内心深
处，并且这些观念与他的人文主义思想并行不
悖。早年的卡莱尔深受德国浪漫主义文学和唯
心主义哲学的影响，尤其对歌德的作品了如指
掌。他深信宇宙之间有一种超自然的力量统摄
万物———虽然他并没有将这一力量与“上帝 ”
联系在一起。在《旧衣新裁 》中，卡莱尔专辟一
章“自然的超自然主义 ”让图非斯德娄克教授
思考了这个“自然之律”的问题 ( 194) 。 在卡莱
尔看来，人类社会一如宇宙那样“受制于不可替
代的规律”( 194) ，需要秩序和权威以防止社会
滑入混乱和无序———这也是卡莱尔英雄史观的
一个重要依据。 必须指出的是，他晚年的这些
因循守旧的、甚至被人认为是反民主的思想，与
他年轻 时 见 证 的 社 会 动 荡 有 关———他 担 心 的
是: 潜在的危机和社会动荡、伦理道德的失范和
宗教信仰的崩溃将会颠覆他所处的维多利亚社
会。正是出于这种忧虑使卡莱尔转而变成了世
人眼中一位固执的保守主义者———但是他同时
代的很多人 ( 包括现代人 ) 却忽视了这一变化
背后他内心的矛盾，忽视了卡莱尔事实上是一
个既希望变革又害怕变革可能导致社会动荡的
充满悖论个性的复杂人物。惠特曼或许最能体
会卡莱尔这种性格的双重性，在 1881 年 2 月 12
日发表了 一 篇 名 为《卡 莱 尔 之 死 》( Obituary，
Critic，
12 February，1881 ) 的悼念文章中，惠特
曼敏锐地指出:
此人内心似有两股冲突的力量在激辩，犹如
狂奔的野马， 不时将他拽向不同的方向。他是个
谨慎的、 保守的苏格兰人，充分意识到现代激进
主义之废话散发出的恶臭; 然而，他伟大的内心
深处却希望改良、要求变革——— 他总有一颗同
情的、 人性的心———这却与他藐视一切的大脑不
时地发生可怕的冲撞( Seigel， 1971: 457) 。
撰写 卡 莱 尔 传 记 的 Fred Kaplan 也 指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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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两个卡莱尔: 一方面，一个是个愤怒不
-
羁的先知; 另一方面是温和包容而又深刻的艺
+
术家，他关切更多的是生动的描述而非强硬的
.
”( Kaplan，1983: 373) 。 坎贝尔曾十分恰
* 劝说
, 当地引述 J． D． Ｒosenberg 的观点来论证卡莱尔
性格的内在双重性: “激进与权力、怜悯与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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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言与盲目———卡莱尔其人一如他的作品那样
令人难于分类 ”( Campbell，2012: 3) ”③ 。 从本
质上来看，卡莱尔身上体现的这些双重性或矛
盾性表明他是一个充满现代焦虑和痛苦的人，
正如 Albert J． LaValley 所指出的那样: “他欢呼
变化的动力，赞美新的社会形态，但是他悲叹传
统之根的散失，担心人被异化为机器，担心世界
被自私和贪婪所主宰”( LaValley， 1968: 3) 。
应该说， 卡莱尔性格双重性是他早年受到父
亲加尔文教思想与他青年时代深受包括歌德在
内的浪漫主义思想相结合的产物。如前所述，尽
管卡莱尔的早年之作《旧衣新裁》被认为是卡莱
尔的一部激进的社会批判作品， 但其中已经流露
出温和的保守倾向。卡莱尔担心巨大的社会变
化或给人民带来威胁， 这种忧虑与他的家庭背景
和早年的经历密切相关。早年的卡莱尔亲历了
83 饥寒窘迫的生活， 经历了拿破仑战争之后的动荡
岁月、 目睹了曼切斯特暴动( 1819) 和格拉斯哥暴
动( 1820) 后的苏格兰和英格兰工人阶级的艰难
生活， 所以一直到晚年他都对社会巨变和动荡可
能给社会带来的负面影响极为敏感。或许他就
“机械时代”给人类生存方式可能带来的巨大变
化所做的预言式的批评最能表明他早年就拥有
的这种对变化爱恨交加的感受，在 1829 年发表
的“时代特征”一文中他说:
我们在此已经清楚地表明，这些东西具有
重要的意义， 标志着我们整个生存方式将面临巨
大的变化。因为同样的习惯不只是控制了我们
的行为方式，而且也控制了我们的思想和情感。
人的双手、 大脑和心灵已变得机械。人们已不再
相信个人的努力和自然的力量。他们不再追求
内在的自我完善，而是追求外在的合力和安排，
向往制度、 机构以及这样或那样的机制。他们的
所作所为和所思所想均取决于机械主义并具有
机械主义的特征。( Carlyle，
2006: 22)
令卡莱尔特别担心的是， 机械文明的发展将
扼杀人内在的对自然的好奇心并削弱人与生具
有的工作能力， 而这两种力量在他看来是一个身
心健康的人获取信仰和达到内心完美所必不可
少的。正如图非斯德娄克所坦承的那样，前者
( 即对自然的好奇) 是“崇拜的基础，是人之为人
永不可摧的东西”( 53) ， 而后者是人的“创造性本
能”( 71) ，也即“人之为人的全部义务和必然”
( 100) 。
Kerry M cSw eeney 和 Peter Sabor 在他们主
编的牛津世界经典版《旧衣新裁 》的“导言 ”中
深刻地指出: “图非斯德娄克的思想的根本前提
是在知性( Verstand) 与理性 ( Ｒeason) 之间认识
论上的区分 ”( xxv ) 。 图非斯德娄克借用康德
的 “纯粹理性 ” 这一概 念 来 阐 述 他 的 衣 裳 哲
学: 纯粹理性( 即人在认知上的直觉能力 ) 是想
象的精神层面的东西，因而它超越经验向我们
显露 事 物 的 本 真; 与 此 相 对 的 是 他 要 批 判 的
“庸俗逻辑 ”( 51) 或曰从感官体验中获取的经
验，即图非斯德娄克所谓的“肉体的或感官的外
衣”( 51) 。 显然，通过图非斯德娄克的先验主
义衣裳哲学，卡莱尔旨在批判维多利亚时代盛
行的实用主义和科学至上主义之风。
4． 卡莱尔“工作伦理”观的浪漫色彩
图非斯德娄克对于科学至上的唯理性主义
深感不安，他认为科学的进步将会 “毁灭人的
好奇心”( 53) ，他断言“若没有惊奇之心，若在
日常生活中缺乏惊奇 ( 和崇拜 ) 之心 …… 无非
是一付背后没有眼睛的眼镜 ”( 54) 。 图非斯德
娄克的逻辑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没有惊奇之心，
就不会有崇拜和信仰，而缺乏崇拜和信仰社会
就要陷入混乱。
图非斯德娄克对于社会疾病开出的良方是
两个字: 工作。因为在他看来，工作是 “一面镜
子，能最先看到精神的自然特征 ”( 126) 。 他引
用歌德《浮士德 》中的诗句来表明人间精灵如
何通过勤奋工作来编织 “上帝的衣裳”:
在生命的洪流中，在行为的暴风雨里，
我行走与工作，上升，跌落，
不停地工作与编织!
诞生与死亡，
一片无垠的海洋;
一收线一送线，
就这样我在轰鸣的时间织布机上操劳，
为上帝编织你看到的那件衣裳( 44) 。
在名为“田园诗 ”的那一章中，图非斯德娄
克指出“人的天职就是工作。 给人最佳的礼品
莫过于给他一件工具; 无论是小刀还是气枪，是
用来建设还是用来毁灭，两者都是为了工作，为
了改变”( 71) 。“永恒的是”一章的结尾更是充
满了对该工作的热切呼吁:
现在我也对自己说: 不要再陷入混乱，要成

为一个世界，甚至成为一个小宇宙。 创造! 创
造! 哪怕是最可怜的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 去创
造它，以上帝的名义! 这是你内在的极限: 发挥
出来! 起来，
起来! 无论你的双手发现有什么可
做 竭尽全力吧。趁着今日时光尚在，去工作吧。
， 的专著《在康拉德的注视下 》富有悖论地指出，
因为，黑夜降临后，谁也无法工作( 149) 。
在这段话充满圣经言语的话里，不难发现
其传达的基督教的工作福音。这一章节的结束
是图非斯德娄克的心灵变化的一个标志。 如果
说《旧衣新裁》是某种意义上的自传体小说，那
么图非斯德娄克的呼吁就可以看成是卡莱尔的
诉求，卡莱尔从伦理道德的高度来看待工作对
人的心灵的净化作用。 正如有学者所言，维多
利亚时期的传记书写是“维多利亚时期的作家
展示他们的成就和理想的重要手段———其复杂
的形象既表达了他们的过去，也表现了他们自
身对未来的追求”( Tucker， 1999: 357) 。 卡莱尔
将工作福音理想化或者说伦理道德化，这在《过
去与现在》一书中得到了更为清晰的阐述:
因为工作中存在一种永恒的高贵，甚至神
圣 倘若人决不至于蒙昧无知，忘却他高尚的
。 猜测、感觉或梦想( 8 － 9; 10) 。
天职，那么人就一定希望实实在在地 、真心真
意地工作: 因为懒惰中存在的是永恒的绝望。
工作，当然是不为金钱驱使的工作，是与自然的
沟通。拥有真正的想把工作做得完美的欲望本
身就会越来越接近真理，接近自然的天意和法
则，也即真理。这个世界上最新的福音就是: 认
识你的工作，然后行动吧。“认识你自己 ”: 那
个可怜的自己折磨你已经够久啦; 我相信，你将
永远也不会完全“认识 ”它! 想想吧，这个所谓
的认识你自己并不是你个人的事情，你是一个
不可知的个体: 还是认识你能够做什么吧，行动
起来，一如大力神赫拉克勒斯 ! 那将是你更好
的计划。先人有言: “工作中意义无穷 ”，人通
过工作可以完善自己( Carlyle， 1843: 168) 。
在此，苏格拉底的“认识你自己 ”这一西方
千年经 典 被 卡 莱 尔 改 写 为“认 识 你 的 工 作。”
“工作”被卡莱尔理念化、伦理化，成为一面“可
以将自我具体化、客体化的镜子 ”( Ｒosenberg，
1974: 60) 。把工作比喻成“镜子”这一理念后来
在康拉德的小说《黑暗之心 》( 1898) 中得回应，
小说中那位人物兼叙述者马洛在刚果河的汽艇
上反省自我并认识到了工作的福音:
不，我不喜欢工作。我宁愿偷懒，只是去想
着所有那些 可 以 去 完 成 的 工 作。 我 不 喜 欢 工
作———谁也不喜欢———但是我喜工作中的那种
东西———你能意外地发现自己。一个实实在在
从激进到保守: 卡莱尔工作伦理观探微
的你———属于你自己的———而不是他人的———
别人无法知道的你。 别人只能徒见其表，而无
法辨其真意( Conrad， 1988: 31) 。
Hugh Epstein 在评价 M ichael John DiSanto
康拉德深刻认识到了卡莱尔有关工作的镜像比
喻，认为 “工作是存在的最重要表达，同时又是
规避存在的最重要形式”( Epstein，
2010: 1) 。
，
从本质上来讲 卡莱尔的工作伦理是他从
信奉加尔文教义的父亲那里继承的宝贵精神财
富。在《回忆录 》中，卡莱尔对勤奋工作的父亲
深为敬重，称他是一个“自然之子 ”和“一个高
尚的激人奋进的楷模”:
我称之为自然之子，他毫不装模作样。 他
是苏格兰旧体制产生的或者说所能产生的最后
的率真之人，一位身心健康的人，敬畏上帝、在
上帝创造的土地上勤奋工作，心满意足，充满希
望，意志坚定。 他从未抱有丝毫的怀疑． ． ． ． ． ．
他坚信大自然教给他的这个伟大哲学原理，那
就是，人生来就是要去工作的，而不是沉湎于
显然，正如坎贝尔指出的那样，这段回忆蕴
含了卡莱尔“对父亲拥有的以神为中心的世界
观的羡 慕 之 情 ”( Campbell，2012: 5 ) 。也 可 以
说，这种羡慕( 或者说妒嫉 ) 是对已经失去的往
日的那种简单、虔诚和稳定的苏格兰乡村生活
的留恋。但更重要的是，卡莱尔认识到在他父
亲的工作动力后面隐含的是“他对工作福音带
来的世界秩序的认可 ”( Campbell， 1993: 179) 。
卡莱尔用心良苦，他不仅希望父亲是他本人的
道德偶像，而且更希望“工作福音 ”能够把他那
一代人从道德的堕落中拯救出来。
当然， 无论是在在《旧衣新裁》还是《过去与现
在》中卡莱尔似乎都没有对劳动、工作或创造、行
动等概念做清晰地区分，他只是充满激情地强调
工作给人们带来的道德上发现和纯洁作用。关于
劳动、 工作与行动之间的关系， 二十世纪德国著名
的政治思想家阿伦特( 1906 － 1975) 在她的《人的
境况》( 1958) 一书中有发人深思的颠覆性的论
述④ 。不过， 这是另一个话题。
卡莱尔见证了维多利亚时期之初以来的宗教
的衰退。与他的父辈对宗教的虔诚与忠诚不同的
是，卡莱尔本人并没有如父亲所愿在大学毕业后
投身宗教事业。尽管如此，父亲的加尔文教思想
的熏陶给他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卡莱尔后来在
《回忆录》中是这样回忆父亲的: “我的父亲是位农
民，为此我有一种神圣的骄傲。即使现在， 哪怕拿
84
 +F D E I L KHM N K F J G M
. ②参见 Englels( 1844) ．
我知道的任何一位国王来交换他，我也不愿意
- ③参见 LaValley( 1968) : 51 － 62．
……似乎我是我父亲血脉的延续，是我父亲这部
+ ④参见 Hannah( 1999) ．
丛书的又一卷”( Carlyle， 1881: 9) 。如前所述，卡
.
* 莱尔尤其羡慕父亲那个时代人们享有的精神上的
, 安全感。虽然他也不排斥社会变化给人们带来的
9?@8<:> =5>:C5:8A 5>7 B;8<@ B856;<>:
85
福利，但是一直忧虑社会变革可能导致的社会混
乱和不安，他将社会的混乱定义为“本质上的疯
狂”，是 “人类最可恶的东西”( Carlyle，
1885: 30) 。
晚年的卡莱尔已经是英国中上流社会的文化精
英， 他的显赫地位也决定了他持有社会安定高于
一切的保守观点。如此看来，卡莱尔晚年惧怕社
会变革的矛盾心态就不难理解了。或许卡莱尔对
社会秩序、和平和安定的向往在他的《法国大革
命》一书中得到了最强烈的体现，书中他大声疾
呼: “让秩序降临吧，哪怕在士兵的刺刀下! 让和
平降临吧， 如此，上苍的仁爱就不会割裂，上苍赋
予我们的智慧就会结出果实”( Carlyle，
1902: 250) 。
5． 结语
由于诸多的原因，
卡莱尔的声望在二十世纪
上半叶一落千丈， 直到六十年代才有所回归。但
是即便如此， 大多数当代英美文学系的学生还是
“倾向于把他与导致欧洲文明濒于毁灭的二战的
集权思想和个人崇拜联系在一起”( Carlyle，
2013:
1) 。国内不少学者也有类似的看法，大家似乎忘
记了恩格斯赞扬的那位有社会批判精神的充满活
力的年轻的卡莱尔。卡莱尔的某些观点固然值得
批评，但是我们要记得，在评价卡莱尔的思想发展
过程时，应该采用历史的辩证唯物主义的立场， 回
。 ，
归他所在的社会历史现场 必须清楚是 卡莱尔
是一个时代巨变的产儿，他所处的时代本身就是
一个动荡不安的、充满矛盾与混乱的时代， 因而卡
莱尔本人思想的矛盾性也就不足为奇了。卡莱尔
试图通过“工作福音”来达到社会安定，并从伦理
的高度要求作为个体的人通过工作达到内心的完
美从而拯救全社会的道德堕落，这一思想不能不
说具有浪漫主义色彩。但是， 应该看到的是，卡莱
尔早年的激进和晚年的保守思想形成的悖论，实
际上是他面对种种变革与社会不安所表现的一个
有良知的文人的内心矛盾和痛苦。而这种痛苦只
有对潜在的超越时代的混乱、 矛盾和荒谬具有洞
察力的人才能透彻地感受到。从这个意义上来
说，
卡莱尔既是一位现代意义上的、 也是一位当代
意义上的伟大作家 。
注释:
①参见 Engels( 1958) : 104 － 105，
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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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 London: Hogarth Press．
Abstract: Carlyle's thoughts have undergone a changing
process from radicalism to conservatism． This paper analy-
ses the internal causes of the change and explores the cul-
tural implication of the paradox of his thoughts． The paper
suggests that Carlyle's formulation of “Gospel of Work”
as a work ethic to achieve social stability and to perfect in-
dividual personality in order to salvage the Victorian socie-
ty from moral degradation is imbued with Ｒomanticism．
Nevertheless，we should recognize that Carlyle was a
prophet who was acutely wary of the potential chaos，con-
tradiction and even the absurdity far beyond his era． In this
sense， he is a great writer of modernist awareness．
Key Words: Thomas Carlyle; radicalism; conservatism;
w ork ethi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