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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寓言 空间修辞与情绪记忆 当代中国电影中的城市废墟 郭钟安
历史寓言 空间修辞与情绪记忆 当代中国电影中的城市废墟 郭钟安
当代中国电影中的城市废墟
[摘 要] 电影中的城市废墟可分为历史废墟 、战争废墟、灾难废墟、工业废墟、城建废墟等。20
世纪末,工业废墟和城建废墟随着产业升级和城市化进程登上历史舞台 , 并成为电影中承载集体或个体
记忆的物质载体。创作者在电影中创造的废墟景观, 是实现现实空间与影像空间、 物质空间与精神空间
进行对话的“第三空间”,创作者通过不同空间修辞手段来展现城市废墟并以此构建一个关于废墟的历史
寓言,从而唤醒集体或个体的情绪记忆 。
[关 键 词] 城市废墟; 历史寓言; 空间修辞; 情绪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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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的纪念物, 或在城市的‘过渡区域 ’中形成的以 此以后,张英雄会不时地回到这片沦为废墟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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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开发” 的“第三空间 ”, 它既是一个实在的具 方四处转转, 他在一片瓦砾之中追思往日的平静
象空间,同时又印刻了各种人类活动及由此产生 生活,也在默 默 地 酝 酿 着 对 陆 志 强 的 复 仇 行 动。
的情感、记忆的认知空间。 电影中的城市废墟实 有意思的是, 陆志强的女儿陆珊珊作为一个智力
际上创造 了 一 个 可 以 实 现 现 实 空 间 与 影 像 空 间、 发展障碍的女孩, 也将这处城建废墟里的一个游
物质空间与精神空间进行对话的“第三空间”。 乐设施作为自己的活动场所, 城建废墟在这部电
张猛的《钢的琴 》( 2010) 讲述了工人陈桂林为 影中成为张英雄、 陆珊珊这样城市边缘人士心中
了争夺爱弹钢琴的女儿小元的抚养权 , 决定叫上 的一处净土。 另外, 张英雄还将一座废弃的邮轮
伙伴们手工自制一架钢琴的故事。 这个原本看似 作为自己私密的精神家园, 当他把唯一视为朋友
简单、朴实的故事却因导演将其放置在 20 世纪 90 的沈重带进废弃邮轮中并恣意高歌时 , 也意味着
年代东北国企“下岗潮 ”的时空中, 而赋予故事多 他对于沈重的接纳, 而之后沈重却擅自带着自己
义性。当陈桂林们穿行在废墟之间时, 镜头带给 的女友( 第三者 ) 闯入这座废墟之中, 这无疑被张
观众的直观感受并非荒凉、 贫瘠的萧条之感, 而 英雄视为一种对自己的背叛行为, 两人的关系也
是一种 诗 意 的“如 画 废 墟 ”①。 保 罗 · 利 科 ( Paul 因此走向决裂。 在《阳台上 》这部电影中, 张猛似
Ricoeur) 将 这 种“如 画 废 墟 ”看 作 是“非 历 史 的 ”, 乎有意将废墟作为空间修辞的一种方式 , 将人物
因为“它通常会超越建筑物原本的历史特性, 成为 的情绪外化并附着在废墟之上, 创造出一个让观
[10]
主观审美的一部分” 。这种诗意感伴随着工业废 者能够直接体悟的精神世界。
墟弥散在整个电影空间中, 当陈桂林们一边说“炸
俩就炸俩呗,烟囱比楼多啊 ”时, 一边却又在早已 三、城市废墟中的情绪记忆
废弃的烟囱即将被爆破的时刻, 结伴去向那个已 城市废墟景观作为一种具象空间, 它不仅能
经谢幕的时代及逝去的青春岁月告别 。 虽说在废 够跳脱时间之维将过去、 现在与未来寓言化在同
弃的工厂 里 打 造 一 架 钢 琴 看 似 是 一 件 疯 狂 的 事, 一个物质空间里, 同时它还承载着集体对于某段
但这疯狂的背后却表现出他们试图在创造过辉煌 过往经历的情绪记忆, 这是城市废墟能够作为一
过去的空间里,去编织一个关于未来的曼妙的梦, 个审美对象而非无意义废弃物的重要原因 。 不同
当最后众人在废墟中为打造好的钢琴游行奏乐时 , 的城市废墟唤醒的是不同的情绪记忆 , 它所唤醒
实际上也是在为过去的岁月唱赞歌 。 的情感“既可能是民族自豪, 也可能是忧郁和感伤
张猛是一位擅长运用废墟来建构空间修辞的 [11]
之情,甚至可能是乌托邦式的雄心壮志 ” 。 故当
导演。 由 他 执 导、 范 伟 主 演 的 《耳 朵 大 有 福 》 我们看见古长城、 圆明园、 汶川特大地震纪念馆
( 2008) 讲述了东北提前下岗退休的火车修理工王 或“大跃进 ”炼钢炉遗址时所触发的记忆, 也随着
抗美,为了生计四处寻找工作, 最终仍以失败而 废墟背后的历史印记而情感各异, 这是城市废墟
告终的故事。 在这部电影中, 张猛不仅用镜头记 里蕴含着属于一个集体的怀旧情绪 。
录了东北小镇上的工业废墟和城建废墟 , 而且有 博伊姆( Svellana Boym) 提出了修复型和反思型
意识地将城市废墟融入电影叙事中。 当王抗美骑 两种怀旧情绪,“修复型怀旧表现在对于过去纪念
着一辆自行车经过一处城建废墟时, 前景中由城 碑的完整重建,而反思型怀旧则是在废墟上徘徊,
建废墟中的两个木板组成的一个“ × ”号将王抗美
在时间和历史的斑斑锈迹上, 在另外的地方和另
框定在后景当中。 导演为了强化这个号与王抗美 [12]
外的时间的梦境中徘徊” 。电影中的城市废墟属
之间的内在关系, 甚至让王抗美在此处停下接电
于博伊姆所说的反思型怀旧, 创作者试图在带有
话,废墟中的“ × ”号与王抗美的失败处境形成对
集体记忆 的 废 墟 之 上 唤 醒 对 于 某 一 时 代 的 记 忆。
应关系,城市废墟被导演用来作为空间修辞的一
如在张猛的《钢的琴 》中, 废弃的工厂、 宿舍、 烟
部分,凸显人物目前的处境。
囱伴随着前苏联音乐和手风琴声, 很快将观众拉
同样,在张猛的新作《阳台上 》( 2019) 中, 城
入那个时代之中。 张猛在谈及之所以拍摄《耳朵大
市废墟作为一个空间修辞用来塑造人物性格 , 并
有福》《钢的琴》这些发生在 20 世纪 90 年代的东北
展现人物的独特气质。 这部电影中的主人公张英
雄从小在上海长大, 整日无所事事的他是这座城
① 巫鸿认为一些废墟即使损毁残破,但仍以其物质存在和美学
市的“多余人 ”。 张英雄在经历父亲与拆迁工作人
真实吸引着观众,而这些废墟可被称之为诗意的“如画废墟”。参见
员陆志强发生冲突并意外离世后, 陷入从小长大 巫鸿: 《废 墟 的 故 事———中 国 美 术 和 视 觉 文 化 中 的“在 场”与“缺
的家园沦为城建废墟并寄居在舅舅家的命运 。 自 席”》,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2 年版,第 121 - 133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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