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醴陵窑釉下五彩瓷

湖南 张海军

民 国 时 期 的 瓷 器 艺 术
弧，溜肩，深腹，下腹渐收，圈足外

撇。通体施白釉，釉色较白，饰以釉下

墨彩。瓷瓶肩部一侧饰两只飞舞的蝴

蝶。正面腹部绘墨色牡丹花枝高起，牡

丹栩栩如生，底部青花书写“宣统元年

湖南瓷业学堂学生黄正秋制”十六字

款。虽然瓷瓶器型不正，但是丝毫不影

响其做工的精致、釉色的莹润以及纹饰

的精美。

粉彩龙纹瓷香炉（图2），通高

15、口径19厘米。敞口，深腹，平底

内圈足。香炉肩部饰两周红色弦纹，弦

纹内以四组花卉纹将其四等分，每组均

以绿、粉红彩绘几何纹。炉身则以绿、
图1 釉下彩牡丹纹瓷瓶 图3 素三彩山水纹瓷瓶
褐红彩绘有双龙戏珠纹，龙身周围布满

卷云纹。双龙下方则以绿彩饰翻腾的海

水。香炉底部以红彩楷书“湖南瓷业公
醴陵，湖南东部的一座县级市，与 醴陵瓷器由此获得了空前的发展，获得 司宣统元年制”十一字款。
江西萍乡接壤，深藏于湘东的绿水青山 了“可与景德镇之瓷后先辉映”的地 素三彩山水纹瓷瓶（图3），高
之一隅，一江渌水经萍乡流过醴陵出株 位。 63、口径14.6厘米。圆唇、敞口、束
洲渌口入湘江，是中国古代商贾和文武 自熊希龄改革之后，醴陵瓷业发展 颈、丰肩、腹体修长，腹下部渐收，圈
贬官流放南方的一条重要交通线。醴陵 取得显著成就。“每年出品，岁值二十 足。瓷瓶腹部绘山水亭阁图案，通过用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文化承传久远， 余万，并在武汉劝业会、南洋劝业会、 彩的深浅将山峦、房屋及树木刻画得十
历代文人墨客都在此留下行踪与咏叹。 意大利都朗国际赛会以及巴拿马太平洋 分到位，并通过远景与近景的结合将整
醴陵制陶始于东汉，清雍正七年 万国博览会等赛会上，均获得优奖，名 幅画面完美地呈现在世人面前。整体施
（1729）开始烧制粗瓷，以碗、碟为 声日隆。”这些荣誉无疑是对醴陵瓷器 白釉，釉色莹润，底部施釉不匀露出土
大宗产品，还有壶、杯、酒盏等器物， 的肯定、对瓷业公司成就的肯定，同时 黄色胎体，足底绘青绿色圆圈一周，圈
多为釉下青花装饰，产品主要是中下贫 也让世人认识了醴陵瓷器之美，开始关 内以红彩楷书“大清宣统二年湖南瓷业
农所用。1905年，湖南凤凰人熊希龄和 注醴陵瓷器。兹就长沙市博物馆收藏的 公司”十二字款。
清大学士、醴陵人文俊铎拟就万言书呈 十一件具有明确纪年或能反映年代特征 釉下素彩山水图凤尾瓶（图4），
请清政府在醴陵创办瓷业公司和瓷业学 款识的醴陵窑瓷予以介绍，以此来探究 高39.8、口径9.6、底径12.1厘米。敞
堂，改良醴陵瓷业。次年清政府批准呈 清末民初醴陵窑釉下五彩瓷的工艺特点 口，溜肩，长弧腹。圈足外撇，足底宽
文，拨库银一万八千两创办湖南瓷业学 及兴盛原因。 平。腹部以釉下青蓝彩绘山水亭阁图，
堂和湖南瓷业公司，醴陵瓷器开始由粗 釉下彩牡丹纹瓷瓶（图1），通高 整幅画面以施彩的深浅表现出连绵不断
瓷向精瓷转变，并创造出釉下五彩瓷。 35.4、口径12.3厘米。口微侈，直颈微 的山峦以及一望无垠的云海。亭阁楼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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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传承跨越

图2 粉彩龙纹瓷香炉 图5 墨彩八仙人物图瓷画缸 图7 粉彩花蝶纹瓷坛

一世朗润

立于山峦之侧、云海之中，给人一种朦 只五彩蝴蝶，整幅画面洋溢着大自然的 美。傅道惠、游先理是醴陵釉下彩的第

胧的感觉。底部以青花楷书“大清宣统 气息，极其美妙。底部以红色楷书“大 二代画师，属于醴陵瓷业学堂毕业的优

二年湖南瓷业公司”十二字款。 汉湖南瓷业公司”八字款。 秀学生，少黄夫子资料不详。既然傅道

墨彩八仙人物图瓷画缸（图5）， 梅竹地开光双鸡诗文瓶（图8）， 惠、游先理为其师长做此瓶，那瓷瓶上

高38.3、口径46.6、底径24.6厘米。折 残高40、腹径18.3、足径13.1厘米。直 的绘画以及诗文也很有可能是出自两人

沿，深鼓腹，腹部下收，平底内凹。平 颈，长圆腹下收，瓶体修长，圈足。釉 之手，而这也足以说明诗文瓶是醴陵窑

沿部为折枝竹叶纹，口沿外部饰墨彩梅 面纹饰层次较多，颈部饰绿叶兰花。肩 釉下五彩的代表之作。

花纹。腹部以墨彩饰八仙人物图，画面 部有三层圈饰，由上至下分别由数周绿 水墨画亭园图瓷笔筒（图9），高

中八仙人物各骑神兽，行走在松竹石菊 色弦纹分隔，上圈以蓝彩饰勾莲纹，中 13.7、口径12.3厘米。直筒式，平口圈

花间，形象生动，画工细致。底部以红 圈以褐彩绘斜线三角纹，下圈为绿彩米 足。主体纹饰为亭园风光，绘有回廊楼

色楷书“大清宣统二年湖南瓷业公司” 字纹。瓷瓶腹部前后开光为四瓣花形， 阁，树石芭蕉相映，主客双方正端坐茅

十二字款。 开光外满饰蓝地梅竹纹。瓷器一面的开 舍相互交谈，并附有七言绝句诗文和款

白釉铭文瓷笔筒（图6），通高 光内绘松菊双鸡图，画面中，松树位于 识，诗文为“盖茅为屋矮檐遮，自掩双

12、口径7.8厘米。直口平沿，直腹圈 左侧，长满松针的枝干向另一侧斜出， 扉待客挝。手种芭蕉三百本，绿天清

足，通体施白釉。笔筒腹部以不同字体 树下生长着绿色和粉红色的菊花，花朵 绝静无哗。”在七言绝句诗文之后写

饰有两组铭文，其中以小篆书“官城侯 之间则绘有美石。在美石一旁，以全身 有“建安仁弟雅正 左汉川□琴作于渌

第”四字，四字后以楷书写有“庚戌天 白色和黄、黑相间分别绘有两只羽丰体 江”并伴有“石仙”朱色印记。底部以

中后二月余圆专于渌江瓷场”十五字， 健、神态从容的雄鸡。瓷器另一面的开 绿彩隶书“民国十一年仲秋月建安制于

其中“庚戌”年经过考证应为宣统二年 光内为墨彩隶书诗文一首，落款为行书 湖南模范窑业工场”二十字款。

（1910）。器底以红彩楷书“湖南瓷业 “洪宪元年一月上浣敬乞，少黄夫子大 山水人家图瓷盒（图10），口径

公司”六字款。 人训正，受业，傅道惠、游先理谨赠并 13.5厘米。圆形，带盖，平顶。盒为子

粉彩花蝶纹瓷坛（图7），高20、 志。”文字共十行，竖式，一百四十二 母口，直腹，内底中间有四个黑色印记

口径9.4、腹径23厘米。圆口，缺盖。溜 字。瓷瓶的近底部为蕉叶纹，仍以绿色 等距离分布。瓷盒平底，底中间内凹，

肩，深圆腹，腹部下收，平底内凹。瓷 为叶，以白线为叶脉纹。足底为墨彩楷 通体施青白釉。盖面以橄榄绿绘山水人

坛肩部近口沿处绘一周宽约2厘米的花 书“湖南瓷业公司制造”八字款。根据 家图，整体纹饰以绿彩的深浅造就出立

卉纹，蓝彩为底。腹部以绿、蓝、粉红 对诗文内容和落款的分析，可知其主要 体的感觉，将山峦、房屋以及小树刻画

等彩饰盛开的折枝花卉纹，花卉旁饰两 描述了傅道惠、游先理对少黄夫子的赞 得十分细致。纹饰旁以墨彩书写有“鹤

036 O r i e n t a l C o llect ion

汀夫子赐存□人国雄敬□”十二字款铭

文，铭文后有朱红印记。底部以绿彩楷

书“湖南模范窑业工场制”九字款。

米地开光诗文笔筒（图11），高

14、口径12.7厘米。笔筒为圆筒形，绿

民 国 时 期 的 瓷 器 艺 术
釉米地纹，三处八棱形开窗，窗内为隶

书“青囊歌”一首。正文三十四行，竖

式，其中前三十三行，每行均十二字，

最后一行只有一字，共计三百九十七

字。落款为“右篆刘今希先生青囊歌以

应纡青先生教正 建安徐栋书”，后有

两枚朱红印记，字迹已模糊。底款以绿

彩隶书“湖南模范窑业工场制”九字

款。《青囊歌》为刘泽湘之作，主要歌
图4 釉下素彩山水图凤尾瓶 图6 白釉铭文瓷笔筒
颂友人王纡青医术精湛、医德高尚。此

件笔筒不仅保存完好，而且通过近四百

字的诗文将王纡青医术医德的精湛和高

尚展现于世人面前，体现了两人间深厚

的友谊。

醴陵瓷打破了官窑瓷器造型和装饰

上的程式，变化而不失比例，装饰感很

强。其细瓷可分为圆器、琢器、辘轳、

模型器四类，各类产品都有众多造型和

规格。上述十一件醴陵窑带款瓷器从器

型方面来看，琢器与圆器可谓平分秋

色，但是在整个清末民初阶段，醴陵瓷

多为琢器，这与聘请景德镇瓷工教授和

制作琢器有关。琢器中以陈设瓷为主，

圆器以日用瓷为主。该窑当时的重点就

放在琢器上，因此琢器中精品层出不

穷，而琢器中又以瓶类为最。
图8 梅竹地开光双鸡诗文瓶
醴陵釉下五彩瓷的绘画形式作为一

种装饰的表现形式，在画面构图、色彩

运用和笔法上，均受到近代美术观和应 表现出完全不同于宣纸上的色调明快、 从形式上来看，醴陵釉下五彩瓷的

用技法的影响，同时继承、发展了中国 清新淡雅的鲜明风格，给人以神秘独特 绘画装饰突破了传统绘画所用的宣纸等
传统瓷画技法，开创了瓷绘艺术的新风 的视觉冲击力和魅力蕴藉的审美感受。 介质的束缚，在表面光滑且呈圆弧状的
格。它充分吸收其同时代其他艺术种类 同时醴陵釉下五彩瓷的绘画装饰风格作 瓷胎上以妙造自然为胜事，虽增加了创
的艺术成就，善于灵活自如地运用多种 为装饰语言中的重要要素，必须考虑对 作的难度，但也赋予了醴陵釉下五彩瓷
笔法，或工笔、或写意、或写实等，多 瓷器造型的适应，醴陵釉下五彩瓷的绘 器有别于其他瓷器的艺术魅力，表现出
见兼工带写及工笔画，画风清新典雅， 画必须通过巧妙的安排、整体的建构， 灵动率真的审美内涵。
形成了刚柔相济、可动可静、疏密相间 才能体现出造型、纹饰、色彩、材质、 从技法上来看，醴陵釉下彩瓷的
的艺术效果，因而能在瓷器的器型上， 工艺、技法等瓷器的整体审美效应。 工艺技法是其他瓷种所没有的，因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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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色彩装饰占据着主要地位。为了达到 据，也是醴陵窑瓷发展、变迁的最好见

这一艺术要求，人们从中国工笔画技法 证，有的款识更是某一特定历史时期的

和青花装饰技巧中演绎出釉下五彩瓷 记载者。比如，长沙市博物馆收藏的这

“双勾分水填色”的工艺技术，即以毛 11件带款瓷器中，有编年款的共八件，
传承跨越

笔在坯体上勾勒出装饰形象的轮廓线， 以宣统元年（1909）和二年（1910）

然后用调制成液态的高温色料采用分水 为主，另有洪宪元年（1916）和民国

的技巧将彩饰转移到坯体上。坯体经高 十一年（1922）各一件，这其中包含

温（1300℃）烧成后，质地洁白温润， 有学校及技工姓名款的一件，书写“宣

釉汁晶莹光亮。装饰画面清雅明快，表 统元年湖南瓷业学堂学生黄正秋制”。

现了纹饰潇洒、线条遒劲秀逸、色彩古 有作坊款的两件，均书写“湖南模范窑

艳沉着的装饰效果，从中既可领略中国 业工场”，这是醴陵窑发展、变迁的最
图9 水墨画亭园图瓷笔筒
一世朗润

绘画的倩影，同时又显现出陶瓷装饰的 好见证，因为湖南模范窑业工场存在时

风格特点。线条的出色运用是釉下五彩 间仅限于1917至1931年。除此之外，

瓷装饰美的又一特征，醴陵釉下彩的色 还有一件能够反映特定历史时期的记

线分墨线和色线两种。墨色在高温中挥 载者，即“大汉湖南瓷业公司”款瓷，

发，形成一道白线，这是其特有的工艺。 款中的“大汉”是辛亥革命后特定时期

色线烧成后呈现各种色调，随着墨线的 的用语，在其他一些瓷器上也有类似的

挥发，画面的轮 廓 逐 渐 清 晰 ， 使 花 、 用语，比如“大汉光复”等。通过对醴

茎、叶等纹饰的质感灵动，层次分明。 陵窑带款瓷的分析和对比，可知凡是底

从内容上来看， 醴陵釉下五彩瓷 款为“大清宣统元（或二）年湖南瓷业

装饰题材十分广泛，包括人物、动植 公司”的大多胎质细腻，釉面莹润，施
图10 山水人家图瓷盒
物、山水、吉祥图案和书法文字等，其 釉均匀，器型规整，做工精细，画面精

中以人物、动植物和山水为主。人物图 美，色彩亮丽或淡雅，都属于该窑档次

案有戏曲故事人物、神仙高士以及人物 较高的佳品，其他底款的产品明显稍逊

自画素描形象等，其中有些图案如自画 一等。

素描形式的图案是具有时代性特征的。 清末民初，中国瓷器行业在内忧

植物图案比较常见的有牡丹、菊花、莲 外患的复杂环境下尽显衰退之势，而身

花、松、竹、梅等。动物图案包括龙凤 处内陆的醴陵窑却能异军突起，实属罕

以及孔雀、云鹤、雁等。动植物图案往 见，可谓是中国瓷器发展史上的浓重一

往结合在一起，使整个画面更加生动活 笔。釉下五彩的创烧不仅对醴陵瓷业，

泼。这些装饰图案大多以国画中写意画 甚至对整个中国陶瓷业都是具有重大意

和工笔画的形式绘制，色调温润，色相 义的，可算是里程碑式的。著名陶瓷专

纯正，图案精美。 家王莉英就曾经说过：“在漫长的古代

醴陵窑瓷器除了拥有独特的烧造工 社会里，中国瓷器的烧造，先后创烧出

艺和装饰题材外，其款识也是值得大书 高温釉下（铁）褐彩、釉下（钴）蓝彩
图11 米地开光诗文笔筒
特书的。清末民初时期，瓷业公司非常 和釉下（铜）红彩……近代醴陵瓷业异

讲究款识，尤其在陈设器上更是如此， 常了不起，短短数年便一举创烧出多种

为此还专门聘请了部分能书款的彩绘工 高温釉下彩，号称釉下五彩。尤其是创

是独具特色、与众不同的。醴陵釉下彩 人。根据款识的内容，可以将其分为画 烧出多种复合彩料，以多层次的色阶丰

瓷借鉴中国绘画（双勾填色）的表现形 款、瓷款等，其中以瓷款最为重要，因 富了醴陵釉下五彩的艺术表现力和艺术

式，采用“三烧制”（即坯体分两次素 为其包括了编年、产地或公司等等，这 感染力。这是历史性的创新突破，也是

烧，一次高温锻烧）工艺技术，以丰富 种题款是鉴定瓷器时代及作坊的重要依 对中国瓷器烧造历史的卓越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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