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一下子变成透明的黄色，高远的天空里飘着一朵两朵撕下来的云，灰子仰头望见空中

如蝴蝶翻飞的紫色塑料袋，画着一道又一道优美的波浪线。手上拿着刚在便利店里买的煎
蛋三明治，是新品，料很多，咬下去是满满的快乐，灰子像恐龙，大口吞食。今天的世界
如往常一般寂静，虚空中的水滴如往常一滴一滴掉落，掉在透明的雨伞上，激起稀释了一
万倍的血。他低着头，在看着眼前的路，从灰子眼前走过。在一刹那，在两人极短的距离
中，灰子想要伸出去手去拥抱他，嘴角沾着三明治的酱汁。定回心神，身旁树枝已冒出绿
芽点点，灰子想，又是一个走上陌路和短暂已逝的气泡。
他已经死亡，是触摸不了的幽魂。
可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的他，却倏然转过了头，苍白脸上散发着红色幽光的双眼，像春天
里的茉莉，雨中的玫瑰，忧伤明媚，灰子的心被人揪住了似的隐隐作痛。
你叫什么名字？
拾光。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从白衣少年的嘴唇里缓缓飘出。
你跟我回家吧
好
一路上，透明的马儿在天空里飘过，黑猫在墙头迅捷走过，小狗在路上对着拾光凶狠的叫
着，却被灰子一个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三月夜晚的天空里总是模模糊糊睡着紫罗兰淡雅
的香味，灰子与光并排走在回家的小路上，差不多的身高，肩时不时因为身体的摆动靠在
一起，光察觉到了，稍稍远离，像宇宙里的行星行驶在向外的轨迹。
灰子想到小时候吃的第一颗苹果，酸酸涩涩的，一口咬下去，是绿色的汁水，酸的牙龈微
微发涩，有些难受，牙齿的衣服被褪去，羞涩的害羞。在很小的时候，灰子的世界就充满
了热闹，陷在柔软的床单里，天花板上悬浮着白天刚刚意外去世的狗狗，灰子很怕家里的
这条黑底白色班底的小狗，每次放学回家，打开家门的那一刹那，狗狗就会不知道从哪个
角落里蹦出来跳到灰子的身上，灰子讨厌小狗的气味与毛茸茸的触感，像害怕草地里看不
见的刺痒感。但那天，妈妈告诉小狗被路上的轿车撞到时，灰子想起那双总是光溜溜的黑
色眼睛，很大，像布偶娃娃漆黑的眼，但它总是在时光里睁着那一双漆黑光灿的眼，懵懵
懂懂，很是无辜，充满了湿气，好像狗狗也会因为小主人不是那么喜欢他在角落里偷偷哭
泣。
灰子把双手伸出，做出拥抱的姿势，但狗狗一直悬浮在天花板上，不停变换着颜色，由淡
淡的紫色变成鹅黄，又逐渐像旧宅中放置已久的画卷慢慢变成无声的灰色。灰子慢慢困了
在眼缝中看着狗狗像气球一般飘出嘎吱嘎吱发出微响的窗户。
在课堂上，灰子常常向窗外走神，世界经常变成淡淡的黄色，老师手中粉笔在黑板上的摩
擦声，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灰子都不在意，世界里存在许许多多的气泡，有些是温柔的
粉红色，有些是阴郁的灰色或者黑色，当然更多的是平平淡淡的白色，透明化的膜套在每
个气泡的身上，阿嬷阿爷会迈着缓慢的步伐从灰子身边走过，不小心碰到了衣袖，只是轻
飘飘的穿过，他们只是气泡罢了。
灰子常常不知道在淡黄的世界里可以拥抱睡，常常害怕自己用力的拥抱到虚空。
光好像与其他的气泡不一样，虽然灰子在他身上也嗅不到一点气味，但是光好像是具体的
是切切实实可以触摸到的。灰子开始想象光的体温，想象贴在光的胸脯上一下两下数着那
有力的跳动，如果可以，他想仔细看着他手腕上蓝色的小血管并轻轻的亲吻吮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