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０ 世界哲学２００７年第３期

论笛卡尔的形而上学观术
张桂叔／文

提要：笛卡尔以前的形而上学（包括神学）是存在论的形而上学，即为自
然现象、社会现象寻找超自然、超社会的最终根据、本原的理论。笛卡尔实
现了形而上学的转向：从存在论转向了知识论，他为意识现象、认识现象寻
找到了最终根据或本原：我思。本文系统论述了笛卡尔的形而上学观点。首
先，论述了存在论形而上学的含义及其演变；其次，论述了笛卡尔的形而上
学观点；再次，论述了笛卡尔的形而上学的内容。
关键词：笛卡尔；形而上学观；存在论的形而上学；知识论的形而上学
中图分类号：Ｂ５６５．２ｌ 文献标识码：Ａ

笛卡尔，这个人物在近现代哲学史上的地位 “物理学之后”或“物理学之上”）。其实，亚里
竟然是如此之重要。黑格尔说他是“近代哲学真 士多德的“形而上学”肇始于他的“拯救现象”
正的创始人”④。罗素也同意把笛卡尔看成是近代 的方法，即从现象出发，然后提出假说以说明现
哲学的始祖。②但是，我们知道，罗素是反对黑格 象的缘由，更进一步说就是要为现象界寻找最终
尔哲学的，尤其是他的整体主义。两个立场相反 的根据或基础。亚里士多德把这一类的研究称为
的哲学大家都尊笛卡尔为近代哲学的始祖，这事 “第一哲学”（他把“物理学”即自然哲学称为
本身就不寻常。当然，两人称笛卡尔为近代哲学 “第二哲学”）或“智慧”或“神学”，即关于
始祖的理由是不同的。黑格尔认为，近代哲学是 终极原因和原则的科学。亚里士多德认为，他以
以思维为原则的，它与神学分开了。思维是一个 前的哲学家都在寻求本原、原则或终极因以求对
新的基础，而笛卡尔“是一个彻底从头做起、带 现象世界做出合理解释。科学寻求近因解释，第
头重建哲学的基础的英雄人物，哲学在奔波了 一哲学则寻求终极因解释。
１０００年之后，现在才回到这个基础上面”掣。而
亚里士多德在寻求终极因的过程中，得出了
罗素则认为，笛卡尔“是第一个禀有高超哲学能
他的形式质料理论、现实与潜能的理论、理性神
力、在见解方面受新物理学和新天文学深刻影响
的理论。按照形式与质料的相对理论，他推论出
的人。……这是从亚里士多德以来未曾有的事，
了“纯形式”的存在；按照现实与潜能的相对性
是科学的进展带来的新自信心的标志。他的著作
理论，他推论出了“纯现实”的存在；按照运动
中泛发着一股从柏拉图到当时的任何哲学名家的
作品中全找不到的清新气息”Ⅷ。 ｔ
此文为２００５年度四川省学术和技术带头人培
黑格尔和罗素的看法其实都是对笛卡尔的形
养资金重点项目“西方近现代形而上学观研究”的成果
而上学的评论，下面我们来论述笛卡尔的形而上
之一。
学观点。 ①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贺麟、王
太庆译，商务印书馆１９７８年版，第６３页。
②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马元德译，商务
我们先谈“形而上学”这个概念及形而上学 印书馆１９７６年版，第７９页。

在笛卡尔之前的演变情况。众所周知，这个概念 ③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四卷，第６３页。
源于亚里士多德的一本书《形而上学》（本意为 ④罗素：《西方哲学史》下卷，第７９—８０页。

　万方数据
 论笛卡尔的形而上学观 ８１

的相对性理论，他推论出了有一个“不动的推动 的而非产生的，他明确反对创世说⑥。非人格的、
者”存在；按照事物活动的目的性理论，他推论 非创世的神显然不同于基督教的有人格的、创世
出了“终极目的”的存在。但是， “纯形式”、 的神。但是，圆满的、至善的、纯精神的、纯现
“纯现实”、“不动的推动者”、“终极目的”这四 实的、万物运动的推动者，这样一些规定却是亚
个名称其实是一个存在者即“神”的不同叫法。 里士多德的“神”和中世纪的“神”都具有的。
神以自己为思想对象，神的活动只是思想活动， 亚里士多德甚至开了神存在的本体论（存在论）
所以亚里士多德的“神”还不是有人格的、创世 证明的先河：“一般说来，凡是有较好的地方，
的、宗教神学的神。尽管如此，亚里士多德的 也就有最好。所以，如若这个东西比那个好些，
“神”还是容易和后来宗教神学的“神”联系起 也就存在某种最好的东西，它就是属神的东

来，托马斯・阿奎那用亚里士多德主义来解释基 西。”⑦其实，亚里士多德的“神”不过是从泰
督教并长期取得统治地位就是证据。 勒斯开始寻找的那个现象世界的终极原因、本
如果把形而上学定义为关于现象世界的最终 原，亚里士多德之前的“水”、 “无定者”、
原因（本原、原则）的解释，那么可以说，自泰 “气”、“逻各斯”、“数”、“四根”、“原子”、
勒斯开始形而上学就开始了。因为泰勒斯的 “存在”、“善”、“相”乃至亚里士多德本人的
“水”虽然是自然界的“水”，他却做了超现象的 “实体”，都可以统一在“神”中。
解释：水是万物的本原，万物来源于水又复归于 那么，基督教的“神”是否也是现象世界的

水。在这种意义上，我们同意康德的说法：“形 终极因、本原、原则呢？答案是肯定的。神不但
而上学却是本来的、真正的哲学！”⑤ 创造了（现象）世界，而且统治着世界，神是存
把古希腊的形而上学规定为关于现象世界的 在与本质的统一，神的思想和语言就是创造和行
最终原因的解释可以得到以下史实的佐证。自然 动。⑧当然，基督教处理的主要不是神与自然世

哲学从米利都学派到原子论，都在寻求现象世界 界的关系，而是神与人的关系。但是，这并不改
的统一本原或原则。爱利亚学派关于存在与非存 变问题的实质。现象世界既包括自然世界也包括
在的划分，柏拉图关于理念世界与可感世界的划 人的世界。基督教对人的现象世界做了超自然的
分，新柏拉图主义关于本体与可感世界的划分， 解释：神是人类世界的创造者（神按照自己的形

甚至包括亚里士多德本人的实体理论，其实质都 象造人）和统治者，神无处不在，人却看不见

是在为变动不居的现象世界寻找超现象的统一本 神，神作为终极因、本体藏在人的现象世界之后
原、最终原因。 （神始终在隐蔽处与人交谈），他通过神之子——

把形而上学规定为关于现象世界的最终原因 耶稣基督与人沟通。人只是上帝的摹本，所以人
的解释，在中世纪也可以得到证明。中世纪通常 达不到神的全能、全善、全知，这才有奇迹与启
被认为是黑暗的，希腊的哲学与科学进程被中 示、天堂与地狱、堕落与拯救、受难与复活。一

断，野蛮代替了文明，信仰代替了理性，教会代
替了世俗政权。一般说来，这一看法有道理。但 ⑤康德：《逻辑学讲义》，许景行译，商务印书馆
是，从形而上学发展史的角度说，形而上学并没 １９９１年版，第２３页。
⑥亚里士多德：《论天》３０１”１：“所有事物都不
有中断，而是采取了不同的形式。基督教之所以
生成，也没有什么东西是在绝对意义上生成的。”《论
能够和希腊哲学结合而形成基督教哲学，其秘密
天》，徐开来译，载于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
在于《圣经》与希腊哲学的可比性，其中最重要 第２卷，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１年第１版。
的是希腊哲学中的“神”与基督教的“神”的可 ⑦亚里士多德：《残篇》，李秋零、苗力田译，载
比性。从宗教神话中脱胎而来的希腊哲学其实保 于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１０卷，中国人民
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７年第１版，第１１６页。
留了“神”的存在，只是从早期自然哲学到亚里
⑧《圣经・创世记》（研用本）第一章：“起初，
士多德那里时，“神”已经演变成了圆满的、至
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
善的、非人格的、理性的“神”。亚里士多德的 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
“神”不是创造世界的神，因为质料是永恒存在 把光暗分开了。”

　万方数据
８２ 世界哲学２００７年第３期

句话，神在超凡的本体界，人在世俗的现象界； 学之树”。笛卡尔的这一用法来源于亚里士多德
前者是后者的原因，后者是前者的不太满意的结 的科学（知识）分类：哲学是一切科学或知识的
果和拯救的对象。 总汇，包括理论科学、实践科学和技艺（创制）
从形而上学发展史的角度，我们可以笼统地 科学。理论科学包括第一哲学或形而上学、数学
把古希腊罗马哲学和中世纪的经院哲学称为“存 和物理学。笛卡尔关于哲学的分类与亚里士多德
在论的形而上学”：它们都在为现存的现象界 的分类大体是相同的，在理论科学部分，笛卡尔
（自然界、人及其社会）寻找超现象的终极因， 也列举了形而上学和物理学。但是，奇怪的是，
寻找之所以如此存在的合理根据。 在笛卡尔的理论科学分类中居然没有数学的地
存在论的形而上学有一个重要特征，即它直 位。作为一个大数学家，笛卡尔的行为令人困
接从现存的现象出发，没有进入反思层面，它没 惑。而且，《哲学原理》写于１６４４年，是笛卡尔
有看到：所谓的存在者或现象只是在一定经验、 的哲学著作中最晚的作品，代表了他的成熟观
视野、观点、理论中所呈现的“现象”，从来就 点，这就更令人不解。我认为，可以作如下两点
没有所谓的纯粹“客观现象”。 鳃释。其一，笛卡尔并没有严格按照亚里士多德
的科学分类来进行分类，比如笛卡尔在上面的科
学分类中没有谈到亚里士多德在分类中列举的政
在论述了存在论的形而上学以后，我们来考 治学、工艺。其二，我们知道，在亚里士多德的
察笛卡尔是如何看待形而上学的。他在《哲学原 科学或知识分类中没有逻辑学，他认为逻辑只是
理》的法文版序言⑨中说： 帮助我们进入知识领域的工具。笔者认为，笛卡
尔对数学的理解有类似的性质，即把数学理解为
当一个人获得了某种技巧能在这些问题 我们获得知识的工具和方法（“普遍数学”），所
上发现真理时，他就应当开始认真地研究真 以像亚里士多德一样，他也没有把数学列入知识
正的哲学，它的第一部分是形而上学，包括 的分类中。
知识原理，其中要解释上帝的主要属性，解 在上面的引文中，笛卡尔表达了一个重要思
释灵魂的非物质性，解释我们心中所有的清 想：形而上学是知识之树的根，物理学（自然哲
楚、简单的观念；第二部分是物理学，在其 学）是树干，其他科学是树枝。这说明，形而上
中当发现了物质事物的真正原理后，我们要 学在整个知识之树中地位最重要，它是基础，是
一般地考察整个宇宙是如何形成的；接下 根源。这一比喻寓意深刻，可以算是妙喻。
来，我们尤其要考察地球的性质，考察所有 第一，根在树中的地位最重要，却最无用，
物体——它们绝大多数是在地球上发现的 因为人们通常只关心树上的果实。笛卡尔本人也
——的性质，如空气、水、火、天然磁石和 说：“既然我们不是从树根也不是从树干而只是
其他各种矿物的性质。然后，还须简要地考 从树枝的末端摘取果实，所以哲学的主要功用就
察植物、动物尤其是人的性质，这样才能发 取决于对它的各个部分的分别使用，最终我们才
现那些对我们有益处的其他学问。于是，所 能学到这些使用。”⑩这里的“各个部分”是不包
有哲学就像一棵树，形而上学是根，物理学 括树根和树干的。退一步说，树干也比树根有
是树干，所有其他的科学是从树干上长出来 用：可以做家具、做建筑材料等。在知识领域，
的树枝，这些科学可以归结为主要的三种， 物理学（自然哲学）比形而上学有用，因为它与
即医学、机械学和伦理学。 自然事物密切相关，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从

可以看出，笛卡尔所谓的“哲学”比我们今
天所谓的‘‘群’要宽泛得多，实际上是包罗万 ｂｙＪ三三。０～ｅ８’溉洳删ｉ蚋阄妇ｅｄ
象的百科全书（后来黑格尔沿用了这一用法）。 ⑩Ｒ．Ｄｅｓｃ。ｒｔｅｓ，肌ｍ洳旷鼢洳嘶，咖ｓｌ删
所谓的“哲学之树”实为“知识之树”或“科 ｂｙ Ｊｏｈｎ Ｖｅｉｔｃｈ．

　万方数据
 论笛卡尔的形而上学观
实用的观点来看，形而上学最无用。当然，亚里
士多德不这么看，他认为，第一哲学（即形而上
学）“无用”是因为它本身不包含实用或实践的
动机和利益，它是最自由的学问，因为它无所
求。笛卡尔生活在近代科学兴起的时期，关心科
学的实用价值是那个时代的哲学家的普遍心态。
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认识自然、改造
自然的力量，这是那个时代的哲学家们的共识。
这大概是罗素所讲的笛卡尔著作中散发出来的
“清新气息”之一吧。
第二，形而上学的“根”的比喻表明，所有
的知识都是从形而上学中生长出来的，而不是如
我们通常认为的：哲学（形而上学）是对自然科
学、社会科学、思维科学的反思和总结。从方法
论说，按照这一比喻，知识（部门）的形成应该
从形而上学的基点（形而上学原理）出发，采用
演绎的、综合的方法，而不是分析的、归纳的方
法。事实上，这正是笛卡尔采用的方法。后来，
黑格尔采用了同样的方法，他从他的“逻辑学”
（形而上学）这个“根” “生长出”自然哲学、
精神哲学，“生长出”知识的所有其他部门。
笛卡尔的这段话还有更重要的意义：因为他
明确说，形而上学研究知识原理。我们前面说
过，古希腊哲学、罗马和中世纪经院哲学都可以
说是“存在论的形而上学”。但是，笛卡尔来了
一个巨大的转向：使形而上学从存在论转向了知
识论（认识论）。
通过与经验论的比较，我们可以看出“笛卡
尔转向”的巨大意义。我们知道，近代经验论的
创始人培根一开始就把矛头指向传统的形而上学
（哲学），他针对亚里士多德的《工具篇》写了
《新工具》，强调经验归纳，反对演绎和证明。他
认为，传统形而上学的根本缺陷是没有实用性：
像儿童一般，能够谈论但不能生育，充满争辩却
没有实效。
另一位经验论者休谟的态度似乎更为激进。
他说⑩：
，、尝拳！！！竺竺景耄罂。，。登！『］！奠警＿多
书，例如神学或经院哲学的书，我们可以问，
其中包含着量或数方面的任何抽象论证么？其
中包含着有关事实与存在的任何经验论证么？
　万方数据
８３
没有，那我们就可以将它投到烈火中去，因为
它所包含的，没有别的东西，只有诡辩和幻想。
通常认为，休谟的话是针对神学和经院哲学
的诡辩和幻想的。从文字表面来看，这种理解当
然是对的。但是，我认为，这一段话的实质是反
对形而上学。因为传统的形而上学既不包含数量
方面的抽象论证，也不包含有关事实与存在的经
验论证。还有，我们前面说过，中世纪的神学和
经院哲学其实都是“存在论的形而上学”，所以
反对神学或经院哲学就是反对形而上学。还有一
个证据。我们知道，休谟是坚决反对“实体”概
念的。“实体”是亚里士多德第一哲学（形而上
学）的核心概念，自亚里士多德提出以来，一直
受到哲学、宗教、神学的重视。在经院哲学的亚
里士多德主义阶段，上帝被认为是“最高实体”。
唯理论者笛卡尔、斯宾诺莎和莱布尼兹不但保留
了“实体”概念而且作了大量论述，实体学说是
他们的学说的中心内容之一。所以，我们有理由
认为，休谟的激进言论的实质是反对形而上学。
与经验论反对形而上学的态度不同，笛卡尔
只是把“存在论的形而上学”变成了“知识论的
形而上学”。那么，什么是笛卡尔的“知识论的
形而上学”呢？
笛卡尔在《哲学原理》的法文版序言中说，
《哲学原理》“第一部分包括人类知识原理，可以
叫做第一哲学或形而上学。读者如想正确地理解
这一部分，有必要预先读一读我就同一主题所写
的《第一哲学沉思集》”＠。也就是说，《哲学原
理》的第一部分和《第一哲学沉思集》就是形而
上学的内容。
《哲学原理》第一部分的第１至５节，讲的
是我们要对一切可以怀疑的事物进行怀疑，同一
内容可以在１６４１年出版的《第一哲学沉思集》
的“第一个沉思”中找到。笛卡尔说：“为了追
⑩北京大学哲学系编：《十六——十八世纪西欧
各国蔷≤并。嘉荔ｉ；菩ｊ磊毒壶：。第６７ｊ；－…”
⑥Ｒ．Ｄ。ｓｃ砒。。，Ｐ＾。０如，矿尸舶‰叩ｂ，ｔＩ。。ｌａｔ。ｄ
ｂｙ Ｊ０ｈｎ Ｖｅｉｔｃｈ．
８４ 世界哲学２００７年第３期

求真理，我们有必要在一生中尽可能把所有事物 子，他总是用尽一切伎俩来骗我。因此，如果他
都怀疑一次。”⑩为什么要怀疑呢？笛卡尔的理由 骗我，那么毫无疑问我是存在的；而且他想怎么
是这样的：我们都是从儿童过来的，在我们不能 骗我就怎么骗我，只要我想到我是一个什么东
完全运用自己的理性时，就已经对呈现给感官的 西，他就总不会使我成为什么都不是。”⑩为什么
对象形成了各种判断，大量的偏见阻碍了我们认 三年以后，笛卡尔如此强调意志自由，竟然认为
识真相。所以，我们必须把任何一点可疑的、不 我们有意志自由就可以不受欺骗，其间转变的原
确定的东西都怀疑一遍，才能去除偏见（去蔽）。 因值得深究。
笛卡尔在这里传达了一些重要信息：第一，怀疑 在对所有事物都进行了怀疑之后，笛卡尔说：
的目的是为了追求真理，真理等于确定性；第 “我们在怀疑的时候不能怀疑我们的存在，这是我
二，在不能完全运用自己的理性时形成的判断都 们有条理地进行哲学思考时所获得的第一种知
是偏见，偏见阻碍我们认识真相，所以必须去除 识。”＠这就是著名的Ｅ９０ ｃｏ矛ｔｏ，ｅｒ９０ ｓｕｍ（Ｉ
偏见；第三，理性才能认识真相；第四，每个人 ｔｌｌｉｎｋ，ｔｈｅｒｅｆｏｒｅ Ｉ锄），即“我思故我在”＋。“我
都是从儿童走过来的，所以每个人都要对自己所 思故我在”是笛卡尔的知识论形而上学的第一原
有的关于事物的观念怀疑一次，没有例外。 理，他自己把它比喻为阿基米德的“固定的靠得
接下来，笛卡尔把所有可怀疑的事物都怀疑 住的点”⑩，说明笛卡尔本人完全意识到这一原理
了一遍，包括可感事物、数学的证明甚至上帝的 的重要性。当然，笛卡尔的这一思想其实是有思
存在。怀疑可感事物，怀疑物理学、天文学、医 想来源的，这就是奥古斯丁的“我思”。当年阿尔
学以及研究各种复合事物的其他科学，这对唯理 诺就曾指出：“笛卡尔先生作为他的全部哲学的基
论者笛卡尔来说是很正常的，无须解释。但是， 础和第一原则而建立起来的东西就是在他以前
笛卡尔对数学的证明也提出了怀疑。他的理由 圣・奥古斯丁作为他的哲学的基础和支柱而建立
是，有些人在此问题上犯过错误；还有更重要的 的东西。”笛卡尔对此讳莫如深，只是说他感谢阿
理由，我们不知道全能的上帝是否有意把我们这 尔诺先生“用圣・奥古斯丁的权威来支持我”＠。
样创造出来，使我们即使在自己认为最熟悉的事 笛卡尔的“思”实际上指一切意识活动：怀
物方面也永远受到欺骗。⑧他甚至对上帝加以怀
疑。在刚才关于数学知识的怀疑中，他已经对上
＠ Ｒ． ＤｅｓｃａＪ＝ｔｅｓ，ｌ，Ｏ｝’１Ｉ。ＨＥ ＰＫＩ州ＣｌＰＬ匕ｓ Ｏ量’ＨＵ－

帝的德行提出了怀疑：他可能有意把我们造成这 ＭＡＮ ＫＮＯＷＬＥＤＧＥ，载于Ｐ“凡ｃ咖ｋ ０，Ｐ矗妣ｏｐ矗ｙ．

样，使我们永远受骗；我们甚至可以设想有一个 ⑩ Ｒ． Ｄｅｓｃａｒｔｅｓ，Ｖ，０Ｆ ＴＨＥ ＰＲＩＮＣＩＰＬＥＳ ＯＦ ＨＵ－

“妖怪”而非真正的上帝，他的狡诈和欺骗手段 ＭＡＮ ＫＮ０眦ＤＧＥ，载于肌Ｍ咖ｂ ｏ，鼢如ｓｏｐ协

⑩ Ｒ． Ｄｅｓｃａｒｔｅｓ， ＶＩ， ０Ｆ ＴＨＥ ＰＲＩＮＣＩＰＩ．ＥＳ ＯＦ
如同他的本领一样高明。
ＨｕＭＡＮ ＫＮ０ｗＬＥＤＧＥ，载于蹦ｗ咖ｋ矿Ｐ＾胍０ｐ慨
在对所有事物甚至上帝都进行了怀疑之后，
⑩笛卡尔：《第一哲学沉思集》，庞景仁译，商务
笛卡尔笔锋一转，他说，我们拥有意志自由，可 印书馆１９８６年版，第２３页。
以不受欺骗：“不论谁最终可能成为我们的存在 ⑥ Ｒ． ＴＨＥ嘲ＮＣＩＰＩ．ＥＳ
Ｄｅｓｃａｒｔｅｓ，ＶＩＩ，０Ｆ ｏＦ

ＨＵＭＡＮ Ｉ（ＮＯⅥ恤ＤＧＥ，载于例，ｌｃ批ｓ ０，珊跏啦弘

的创造者，不论他多么有力多么富于欺骗性，我
＋王太庆先生认为，该命题应该译成“我想，所以
们仍然意识到自由，借此自由我们可以拒绝承认
我是”。Ｅｇｏ ｃ晒ｔｏ，ｅｒ９０ ｓｕｍ中的ｓｕｍ的意思是“是个东
我们的信仰中那些明显不是确定无疑的东西，从
西”、“是个本体”。西方语言中的“是”原本是实质动
而免受欺骗。”⑤需要指出的是，笛卡尔在《沉思 词，意为“起作用”（参见他译的笛卡尔的《谈谈方法》
集》中并没有论述意志的这种功能。他倒是认 第２７页注释）。王先生的观点有充分的根据，但是我以
为，意志作用的范围大于理智的范围，这是我们 为“我思故我在”的译法与“我想所以我是”的译法是
相通的。“我想所以我是”的含义是，“我想所以我是个
犯错误的原因之一（当然他在《哲学原理》第一
在思想的东西”，这正与“我想所以我存在”的意思相
部分第３５节也讲了这一层意思）。在《沉思集》
同，因为“在思想的东西”当然在当下“存在”。
中，他是把我受骗作为我存在的证据：“可是有 ⑩笛卡尔：《第一哲学沉思集》，第２２页。
一个我不知道是什么的非常强大、非常狡猾的骗 ＠笛卡尔：《第一哲学沉思集》，第２００、２２２页。

　万方数据
 论笛卡尔的形而上学观 ８５

疑、理解、肯定、否定、愿意、不愿意、想象、 的。笛卡尔由此完成了由分析向综合的过渡，论
感觉都是“思”。但是“思”是没有内容的纯粹活 证了上帝观念、广延观念（以及相应的外物的数

动，因为具体的内容都是可以怀疑的，唯独“我” 目观念、形状观念、运动观念）的真实性，即它
在“思”是不可怀疑的。笛卡尔是通过“反思” 们是有相应对象的。笛卡尔首先通过原因的现实
或者“自我意识”而发现这一点的：他在谈到蜡 性不可能小于结果的现实性的前提，论证我心中

块的例子时说，“有可能我看到的东西实际上不是 的清楚、明白的上帝观念（结果）不可能是我自

蜡，也有可能我并没有用来看东西的双眼。但是， 己产生的，所以它必定来自一个无限完满的上帝
当我看或者想到我在看（在这里我不区分这两种 （“无限完满”首先包含“存在”），他把关于自
情况）的时候，这个在思想的我就决不可能不是 己的观念植入人的大脑当中，我们才有“上帝”
一个东西。④”感觉的主体、思想的主体和反思的 的天赋观念。然后，他借助上帝的道德属性——
主体是同一个主体，这个主体就是实体。 “至善”来论证广延观念的真实性：上帝是无限
那么这个实体是什么样的实体呢？笛卡尔 完满的，他在道德上是至善的，他绝不可能欺骗
说：“它的全部本质或本性只是思想。”＠我或自 我们，即把没有对象的广延观念植人我们心中。
我这一实体（或本体）不需要地点，不依赖任何 假如上帝那样做，他就不是无限完满的，至少他

物质性的东西，它实际上是与身体不同性质的精 的道德属性是不完满的：他骗人。但是，这与我

神，它比身体更容易认识，即使身体不存在，它 们的上帝观念是矛盾的，所以是绝不可能的。

仍然存在，仍然是某种东西。 我们看到，笛卡尔在从观念分析到存在综合
笛卡尔把“我”或“自我”确定为思维的主 的过程中，有三个重要的步骤，第一是确立真理
体和实体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黑格尔正是根据 （真观念）的标准，第二是借助上帝存在的存在
这一点认为，笛卡尔以思维为原则，重建了哲学 论证明，第三是用上帝的道德属性来确立广延观

的基础，开启了近代哲学。胡塞尔认为，笛卡尔 念的真实性（物质世界的真实存在）。后两个步
的“我思”是一种绝对的被给予性，是绝对自明 骤可以在中世纪的神学～哲学中找到来源，这就

的和绝对内在的，为现象学提供了起点。 是罗素说的他“保留了经院哲学中许多东西”。

从怀疑一切到确定“我思故我在”的第一哲学 但是，确立真观念（真理）的标准（观念自身的

原理，笛卡尔采用的是分析方法。应当说，笛卡尔 清楚明白）可以说是笛卡尔的独创。我们知道，

的分析步骤是无懈可击的。问题是，仅仅停留在分 亚里士多德的真理观是反映论和符合论的：存在

析的阶段，还不是知识，何况笛卡尔在分析的过程 决定真理，并非我们认为你（肤色）白你才白，

中把所有知识对象（包括上帝）都否定掉了。如何 而是因为你本身白，我们才真实地这样说。＠柏

才能建立知识尤其是真知识（真理）呢？ 拉图认为，善的型相（理念）是可知世界中理智

笛卡尔的方法是首先确定真观念（真理）的 和真理的最高源泉。＠中世纪的神学一哲学认为，

标准。“我”或“自我”的观念本身就是标准：
我们可以怀疑一切观念，但是“我”的存在是不 ④ Ｒｅｎｅ Ｄｅｓｃａｎｅｓ，删妇幻瑚ｏｎ ｎ瑙ｆ肌ｉｂ啦ｙ，
ｔｒ锄ｓ．ｂｙ Ｊｏｈｎ Ｃ０ｔｔｉｎ曲ａｍ，ＣｈｉＩｌａ Ｓｏｃ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能怀疑的，因为它是极其清楚、明白的。笛卡尔 Ｐｕｂｌｉｓｈｉｎｇ

Ｈｏｕｓｅ，１９９９，Ｐ．２２．
由此把“清楚、明白”作为真观念的标准：“我
⑤笛卡尔：《谈谈方法》，王太庆译，商务印书馆
觉得可以建立一条普遍的规则：凡是我非常清
２０００年版，第２８页。
楚、明白地想到的东西都是真实的。”＠根据这一 ② Ｒｅｎｅ Ｄｅｓｃ积ｅｓ，肌击觚如ｍ ｏｎ Ｒ腊ｔ珊跏０Ｐ＾ｙ，
标准，他重新确立了上帝观念、广延观念、数学 ｔ踟ｓ．ｂｙ Ｊｏｈｎ Ｃｏｎｉｎｇｈ锄，Ｃｈｉｎａ Ｓｏｃａｌ Ｓｃｉｅｎｃｅｓ Ｐｕｂｌｉｓｈｉ“ｇ

观念的真实性。所有观念可以分为思想自己制造 Ｈ０ｕｓｅ，１９９９，Ｐ．２４．

②亚里士多德：《形而上学》９３３ｂ３３，１０５１ｂ８—９，
出来的和外来的。思想自己制造的观念是不真实
参见苗力田主编：《亚里士多德全集》第七卷，中国人
的，在由外部原因造成的观念中由可感事物造成
民大学出版社１９９３年版。
的观念也是不真实的，只有由上帝造成的观念 ＠柏拉图：《国家篇》５１７ｃ，苗力田主编：《古希
（天赋观念）才是真实的：即有相应的对象存在 腊哲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１９８９年版，第３１７页。

　万方数据
 ８６ 世界哲学２００７年第３期

上帝是真理的来源，真理是上帝之光。从来源上 这就是我们看到的笛卡尔的知识论形而上
说，笛卡尔的真观念（天赋观念）来源于上帝， 学：与存在论的形而上学为自然世界、人类世界
这似乎与柏拉图和神学的观点没有多大差别。但 寻找本原、终极因的做法相同，笛卡尔在这里是
是，笛卡尔是首先在思想中确立这一点的：首先 为意识现象、认识过程、知识寻找本原或终极
有观念自身的清楚明白，然后再去寻找它的来 因，这一本原或终极因就是“我思”。笛卡尔实
源。这与柏拉图和中世纪神学一哲学首先确定善 现了从存在论的形而上学到知识论的形而上学的
的型相、上帝，然后确定真理是不同的。也就是 “转向”，他在“我思”的基础上重建我们关于整
说，尽管天赋观念来源于上帝，但是它能否在 个世界的知识，这是哲学史上的重大事件，它直
“我”的心（我思）中清楚明白地显现出来，这 接影响了后来的德国古典哲学和现象学。
要取决于我（思）而非上帝，“我思”在逻辑上
是先于上帝的，“我思”甚至可以就此止步不去
追问它们的来源。所以，黑格尔高度赞扬笛卡尔 （作者工作单位：四川师范大学政治教育学院

与神学分裂、建立了“思维第一”的原则。 责任编辑：王醋）

・—卜－—－＋－一—・＋一”—・卜一—卜一—－卜一＋一＋－＋一—・卜一＋－—■一・・＋一＋”——卜－＋一＋一＋一＋一＋ｗ＋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上接第７９页）
我于１９５２年９月中，偕（携）幼儿回到江 １９５５年４月，我任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江苏分会
苏。幼儿升人苏州高中肄业，我即孑身在丹阳苏 常委，参加了政协江苏省一届委员会，被选为常
州两地暂住。１２月初人京，参加了中国佛教协会 委，又任学习委员会委员，参加业余政大学习。
的发起，后又向中央统战部李维汉部长及政务院 １９５６年１月，我列席政协二届全国委员会第二次
齐燕铭副秘书长报告了办理内学院结束经过。承 会议，又担任了中国佛学院院务委员会副主委，
他们指示，我仍可在宁继续研究佛学，而由政府 及《中国佛教百科全书》编委会副主编；从此在
酌予补助。我即南归，得宁市统战部及宗教处照 宁指导编辑小组工作，编审全书稿件，迄于现
顾，寓居公园里准备工作，１９５３年５月，中国佛 在。其间，１９５６年７月中国科学院聘我为哲学所
协成立，我当选为常务理事。１１月，南京天妃巷 兼任研究员，１９５７年７月加聘为哲学社会科学部
寓所修理完工，我与助理游侠迁入，开始研究工 委员，１９５８年１０月宁市三届人代会选我为江苏
作，并参加省市政治协商会的学习。在１９５４、 省二届人代会代表，１９５９年４月政协二届全委常
１９５５两年间，我每半年作一次研究计划来进行， 委会决定我为三届全国委员会委员。
主要是整理以前的研究成绩，写定纲要（大部分 １９５９，８．１６

登载于《现代佛学》），以为迸一步批判研究佛学
思想的依据。我这时又参加计划整修金陵刻经处 （供稿者：徐雷，整理者：高山杉。工作单位
房屋等事，助刻经处补刻完成《大毗婆沙论》版 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责任编辑：王酷）

片，并筹运存在四川的内学院刻版来处收藏。

　万方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