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ofessional Documents
Culture Documents
「異化」的大都會與精神生活 以韓麗珠〈寧靜的獸〉為例
「異化」的大都會與精神生活 以韓麗珠〈寧靜的獸〉為例
與精神生活
一一 以韓麗珠 〈 寧靜的獸 〉 為例
\ 鍾夢婷
一、緒言
韓麗珠的作品是香港文學中都市異 化 的代表,其冷靜的筆觸被劉紹銘稱之為「香港文學無愛
的重組 。 1 劉紹銘對這些作品的感覺捕捉準確,然而令人滿腹狐疑的是,為甚麼要以否定式的「無
愛紀 J 這個名詞去形容這輩作家?又或者,為甚麼文學必須有愛?甚至「異 化 J 一 詞也充滿了預設
憶中的經驗性殘餘;所以,在當代的社會環境裡,或許「異 化 j 只是為了論述方便而沿用的用語,
在根本上 , r 異 化 J 的 生活才是常態 。
二、無差異的大都會生活
( 寧靜的獸)所描繪的城市生活,其色調是灰白的,辦公室的環境尤甚 :
木近乎瘋狂 。 4 示為準。
除了工作環境使人生厭,工作模式同樣令人窒息 。 文中捉到:
我會像縫製一件衣服那樣,才巴圖片和文字拼湊在一起,閱讀那些文字,並檢出錯
處,但不理解內容 。 完成後,它會在另一天以全然陌生的姿勢出現在每一處我經過的、
為了提高工作效率而探用的分工模式使生產過程斷裂成 一 截截,每人僅擁有其中的 一 塊碎
憶之中的新聞是關於老虎咬人的事:
我改正了錯字後,問那個坐在右面的人 I 真的是這樣子嗎?兵發生了這樣的事
情?是女孩把手伸進籠子梭,虎就咬她,不是別的原因? J
料。J 10
這 一 段情節頗為耐人尋味 。 每天讀報的人以為透過那些文字就能洞悉自己的狹窄世界
這種將事情簡化以合乎我們理解的期待的做法,在大都會生活裡也許是再正常不過的了 。
「我 j 在記敘了上面這件事之後繼續寫道:
其餘的日子,我迅速而規律地工作,令人感到時間日復一日依著原有軌跡過去 。 直
至電芯工廠大廈生產的報章,每一頁都有一方空白 。 那方格有時候隱蔽得令人無法察
覺它的存在,有時候明目張膽得叫人憤怒,有時候成了圖案的一部分,有時候獨立於
刻意劃分出來的空間,好議自己在這種日復 一 日,規律而乏味的工作環境與模式下仍然可以喘 一
口氣,不至窒息 。 其後文中再一吹提到那方空白,是在動物突然大量出現在城市的時候,而 這一 點
將在後面討論到動物的意象時再加以闡釋 。
三、狹窄的都市空間
韓麗珠筆下的空間,除了前面提到的蒼白之外,擠迫與狹窄也是其反覆提到的特徵:
我幾乎沒有到遍地鐵站,外出時盡量遠離它 。 另一條路,通往佈滿巴士站的地方,
那道斜坡窄窄長長的月來與去的人越過時、余可進免地接觸到別人的衣服,無論如何謹
齊美爾在(大都會與精神生活 ) 中提到大都會的生活賦予個體以自由,而獲得這種感受最深
刻的,莫過於置身於密集人群,身體互相緊貼而又極度缺乏空間之時 。 然而,在此情況下, 一 個人
14. Simme], Georg (1971). On lndividual 也最會感受到孤獨及被隔離 C d ese rte d ) 。 即使獲得了自由,人們也難以感到愉悅 。 H文中的[我 J
and Social Forms. Ed. Donald N. Levine. 顯然享受不到半點自由的愉悅, r 我 j 所能感受到的只有空間的缺乏,乃至私人 空 間的被入侵 。
Chicago , London: 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 P.334 .
在(寧靜的獸 〉 裡小尖耳人 J C 又稱耳朵〉原本在街上派傳單,其他人都對他視而不見,而自
15 . 韓麗珠 (寧靜的歐) , 頁。 1'11 。
從尖耳人在街上發現了 rftJ 之後,眼神便 一直迫視著[我 J '最後甚至進入「我 J 的房子,無比自
然地宣佈「以後這就是我的家 J 0 1 5 弔詭的是, r 我 J 竟然無力堅決地拒絕他的入侵,後來更漸漸
[ .... . .]次常常聽見他的手指在鍵盤上舞動的聲音,不久之後就會在電郵信箱袒
撥現那些文字和照片,還有他的說明。然後我會發現那些頻仍的呼救訊息,雖然不住
都是求救的電郵。叫J 站
1 8尖耳所代表的是能夠適應這個社會的人,而他無處不在的 H眼良神則彷彿是這個 I 泊18 韓棚麓珠 (寧靜的獸)卜'反仇貞恥
0.1ν.η
宇社土會,以至整個資本主義制度對「我 j 的凝視與壓迫 。
按著,文中寫到報館的人紛紛接到城市四周出現動物的消息,有大群鈴羊、有衝向人群的狗 、
於動物的新聞後 :
我才巳老虎在公園車里向前走的照片放在版面上,丟棄了那一方空白。關於動物的新
多人走進來,拿出相機,帶來野獸的消息,但我已不怨知道也無法知道美多那些動物
原本,老虎的新閻是唯一使「我」留有印象的新聞,到了現在卻被泛纜的動物新聞所淹沒 , 乃
至連版面上最後的一方空白也讓給了突發 的動物新聞 。 如果說那方空白是「我 j 最後的私人空間 ,
那麼,這便代表「我 j 連這僅有的空間也再保不住了。
四、與卡夫卡文本的對話
「那房子,你無法再回去了,也不要再 去工廠大度上班,那些求放的郵件,我已替
你一一回-ìl . .... .也沒有任何東西需妥你留下來......如采我是你的話..... .j 耳朵俯身看
著互文性 C intertextuality) 的 關係 。
(判決)中,父親對男主人翁說 的 最後一段話是這樣的 :
以前,你只知道你自己!現在,徐了自己,你總算知道世界上還有別的事了吧,足
的,的碌,你也曾經天真無耳丈,這不假,可是確信無疑的是,你已經成了一個惡 4年透頂的
24.卡夫卡著,勝奇譯: (判決卜《審判>> (內蒙古:少
人! ← 因此,你聽清楚:成現在判處你找水自殺 ! 24 年兒童出版社 、 文化出版社 ' 2001年卜頁11 0
跟(判決)不同的是,在〈寧靜的獸)中對[我 J 作出審判的是 一 個原本跟我並無血緣關係,甚
共汽車駛近,可以完全蓋過他的!'l水聲了,於是,他低聲念道: r 不管怎樣,親愛的父親
母親,我一直是愛你們的 。 J 接芳,就任憑自己墮落下去 。
直接變成了葬送主角生命的地方,即「我 j 要跳下去的並不是真正的河流,而是由車輛匯聚的川
流 。 這裡的故寫顯得更加荒謬,卻揭示出在這個高度現代化的社會裡,連想自我了斷也找不到 一
個樸素的自然環境 。
訊,以致最後像狗 一 樣被處死.
K 的逐漸模糊的視線中里還有那兩個人的影子,臉頰貼著臉頰,望著他們的最後動
K有更多的相合之處,他們都在辦公室工作 ,而 且長期活於鯨處不在的眼光之中 。
「我 j 和弟弟也無法消除母親烙在他們身上的印記 。
作者相信必須等到上 一 葷的影響漸吹消失,我輩才可以不用再躲起來,獲得屬於自己的生活 。 不
過 , 弔詭的是,小說的稍前部分卻又穗隱然點也父母葷的影響始終深烙於骨髓 , 它不濃不淡,但畢
竟非常頑固 。
朵 。 然而,如果我們將耳朵叫「我 J 跳下車輛的河流視為整個故事的結局,則可以說,好不容易待
應社會的耳朵所取代 。
中的各種動物都敢衝到街上,對人類作出報復之時 . r 我 J 卻只能繼續安分 地 躺在 這裡 。( 我 J •
就是那隻[ 寧靜的獸 j 。
參考書曰:
1989年。
言及文學系本科生論文 。
初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