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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贞 2008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赵贞 2008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赵 贞
(北京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北京 1
008
75)
摘要:据不完全统计敦煌文献中至少有 23件文书涉及鸟形图案签署和画押的痕迹除去 3件
是杂写鸟形押外其他 20件出现于公元 10世纪的官方档案、行政文书和书信当中是反映曹氏归义
军政治、经济、民族、外交等方面若干细节的重要信息。鸟形押的作用和意义并不限于节度使签名的
一种形象图案很大程度上它是曹氏家族统治敦煌的一种强化手段也是曹氏归义军政权的一种标志
性符号。鸟形押的使用有可能与敦煌地区流行的飞鸟意象及鸟占卜有关也有可能是曹氏撰写的一
种鸟书书法形式。
关键词:曹氏归义军;鸟形押;曹元忠;曹延禄;判凭
中图分类号:G256∙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1-6252 (2008) 02-0010-19
敦煌文献中我们常常在社会经济文书中看到各式各样的印鉴和画押符号。这些图
章和押印不仅有助于我们判定文书的性质和时代而且也是凸现敦煌文献文物价值的重
要信息。长期以来敦煌文献中所见的河西官印和寺院印章曾受到国内外学者的广泛重
视 但是对于契约、社邑及行政文书中出现的各种画押符号 (如横折符、十字画押、
①
收稿日期:2007-11-15
作者简介:赵贞 (1976- )男甘肃张家川人。历史学博士讲师从事敦煌学和隋唐史研究。
① [日 ] 仁井田陞 《 唐代法律文书の研究 》第一章 《 印章 》东方文化学院东京研究所1937年; 《 唐代の
古文书に见えたる官印 》 载 《书苑 》第 4卷第 9号1940年; [法 ] 陈祚龙 《 瓜沙印录 》 (费海玑译 )
《
大陆杂志 》25卷 4期1962年第 8-13页;又见苏滢辉 《 敦煌学概要 》 台北五南图书出版公司
1982年第 265-270页;陈祚龙 《 唐五代官印补录 》 《亚洲学报 》251-21963年第 257-263页;
同作者 《 古代敦煌及其他地区流行之公私印章图记文字录 》 《敦煌学要籥 》 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
1983年第 319-347页;王永兴 《 敦煌吐鲁番出 土 唐 代 官 府 文 书 缝 背 缝 表 记 事 押 署 钤 印 问 题 初 探 》
《
文史 》40辑1994年第 89-99页;李正宇、沙知 《 书法 ·印章 》 季羡林主编 《 敦煌学大辞典 》
上海辞书出版社1998年第 289-294页; [俄 ] 丘古耶夫斯基著、魏迎春译 《 俄藏敦煌汉文写卷中的
官印及寺院印章 》 《敦煌学辑刊 》1999年 1期第 142-148页;同作者撰、王克孝译 《 俄罗斯科学院
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分所敦煌藏卷上的官方和寺院印章 》 《 敦煌汉文文书 》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
第 248-258页;钱墨君 《 敦煌遗书中的历代官印述论 》 载 《 篆刻 》2000年第 2期;王艳明 《 瓜沙州大
王印考 》 《 敦煌学辑刊 》2000年 2期第 41-53页; [日 ] 森安孝夫 《 河西归义军节度使の朱印とその
编年 》 载 《内陆アジア言语の研究 》XV2000年 ∙第 1-122页;中文摘要参见梁晓鹏译 《 河西归义军
节度使官印及其编年 》 《敦煌学辑刊 》2003年 1期第 136-147页; [日 ] 赤木崇敏 《 河西归义军节度
使张淮鼎---敦煌文献 P∙2555pi èce1の检讨を通じて 》 载 《 内陆アジア言语の研究 》XX2005年第
1-25页;冯培红 《 归义军节度观察使官印问题申论 》 载刘进宝、高田时雄主编 《 转型期的敦煌学 》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第 297-329页。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11
手指节印等 ) 关注不够①。我们注意到在 1
0世纪的一些行政文书和书信中曾有各种
非常形象 的 鸟 形 图 案作 为 某 人 身 份 和 署 名 的 一 种 标 记 而 使 用法 国 学 者 艾 丽 白
(Da
nie
ll
eEl
ia
sbe
rg) 称之为 “鸟形押 ”。1
979年艾氏发表 《
敦煌汉文写本中的鸟形押 》
一文对敦煌写本中涉及鸟形押的 1
4件文书作了介绍并将鸟形押初步分为简单鸟形
图、画在辶字偏旁中的鸟图、长千鸟形押和尚书的鸟形押四种类型认为盖有印鉴或带
有鸟形押的文书是由曹氏家族中两位最杰出的代表人物曹元忠和曹延禄所签署的②。以
后李正宇先生在 《
敦煌学大辞典 》中撰写了鸟形押、曹元忠鸟形押和曹延禄鸟形押
三个词条从中补充了与此相关的四个卷子 (S
∙18
9、P∙
213
3、P∙
340
0、P∙
398
7)并
简要说明了鸟形押的造型特征③。最近澳大利亚学者刘易斯 ·梅奥 (Le
wisMa
yo) 撰
写了 《
鸟类和权力控制:公元九至十世纪河西走廊鸟类生命的政治地理学透视 》
该文
审视了 9-1
0世纪包括敦煌文献在内的有关苍鹰、白鹰、白雀等的资料在结合当时河
西走廊政治、民族与军事形势的基础上指出苍鹰、白鸟等在权力建构和地域控制中的
重要意义。文中还特别关注了敦煌金山国时期的白雀以及曹氏归义军长官曹元忠和曹延
禄使用鸟形押 (b
ird
ssi
gna
tur
eora
via
nsi
gn) 的情况④。在以上两文的启发下笔者对敦
煌文献中所见的鸟形押进行梳理并依艾氏之分类拟从曹元忠鸟形押、曹延禄鸟形
押、尚书鸟形押、长千鸟形押和杂写鸟形押五个方面展开论述。以下依次讨论之。
曹元忠鸟形押
从文献记载来看曹元忠在位时期 (9
44-9
74年 ) 使用过三种鸟形押。第一种见
于 P∙
325
7《后晋开运二年 (9
45) 十二月河西归义军左马步都押王文通牒 》中。此件记
载了寡妇阿龙向司徒 (曹元忠 ) 起诉索佛奴侵夺其地水产业及都押衙王文通调查处理
此事的经过。在这起民事诉讼案件中司徒先后有两次批示。第一次批示如文书所
载 “付都押衙王文通细与寻问申上者。十七日。” (鸟 1) 责令都衙王文通调查此事并
将有关情况如实向上呈报。第二次批示是司徒根据王文通调查、取证的结果对这起案
① 唐耕耦、陆宏基编 《
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 》 (以下简称 《
释录 》) 二辑全国图书文献缩微复制中
心1990年第 295-298页。
② 第二件状文末署 “丁未年六月日都头知宴设使宋国忠 ”第一、三、四件署名 “都头知宴设使宋国清 ”。
看来宴设使通常由都头来充任宋国清和宋国忠很可能是兄弟二人。参见 《
释录 》三辑1990年第
610-613页。
③ 《
释录 》四 辑1990年第 520页。139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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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13
4 壹束付佛奴肆束。廿日看于阗使煮肉两束
5 付清奴染柽肆束付富胜柽壹束造食两束
6 付争子洗衣壹束煮油柽肆束付佛奴伍束
7 付富员壹束。廿一日付祐庆壹束付佛奴叁束。
8 廿三日付佛奴两束花娘壹束。伏请 处分。
9 辛亥年六月 日押衙宋迁嗣。
1
0 为凭 廿四日 (鸟 2) ①
内宅司是归义军管理内宅事务的专门机构其长官为都宅务下设知内宅务亦作
知内宅官、知内宅司。据第 4件状文署衔押衙宋迁嗣的任官即为知内宅司。从他上呈
的状文来看内宅司储存了大量的柽 (红柳 )用于支付给洗衣、染色、煮油、煮肉造
食及供应使宅等各种用途②。作为归义军衙内必不可少的一种燃料物资柽的破用依然
要受到使主 (归义军节度使 ) 的勾稽和审核审核的结果是以节度长官 “判凭 ” 的形
式体现出来 (即第 1
0行浓墨、草书的 “为凭廿四日 ” 诸字 )。当然鸟形押 (鸟 2)
也是使主 “判凭 ” 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在第二、三、四件状文中亦有出现不难看出
它是曹元忠用四笔挥写而成的其笔迹与 “为凭某日 ” 浑然一体成为节度长官身份
与地位的一种象征。
在归义军管理柴火薪炭事务的专门机构---柴场司中我们看到了与 P∙
316
0形制
∙
基本相同的鸟形押。S37
28《
乙卯年 (9
55) 二三月押衙知柴场司安祐成状并判凭 》
云:
1 柴场司
2 伏以今月廿三日马群赛神付设司柽刺叁束廿四日于阗使
3 赛神付设司柴壹束马院看工匠付设司柴壹束
4 廿七日看甘州使付设司柴两束十三日供西州走人逐日
5 柴壹束至贰拾肆日断。未蒙 判凭伏请 处分。
6 乙卯年二月日押衙知柴场司安祐成。
7 为凭 廿八日 (鸟 3)③
此卷是乙卯年二三月归义军衙内柴场司支出枝柴柽刺的一组状文共有 5件此为
第一件。第三、四、五件性质与此相同俱是柴场司官员安祐成有关柴薪消费情况的记
录且有长官判凭亦有鸟押其中同样体现了节度长官对柴场司柴薪支出的勾稽与审
核。惟第 2件没有长官判凭故无鸟押的签署。卷中的 4枚鸟形押记除了鸟喙稍长、鸟
身直立外其他部分与 P∙
316
0形制基本相同。卷中的乙卯学界定为 9
55年。其时正
① 《
释录 》三辑第 614-615页。
② 冯培红 《
敦煌归义军职官制度---唐五代藩镇官制个案研究 》
兰州大学博士论文2004年 5月第 94-
95页。
③ 《
释录 》三辑第 618-620页。
14 敦 煌 学 辑 刊 2008年第 2期
当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在位此鸟形押 (鸟 3) 的使用者非他莫属。
第三种鸟形押见于 P∙
327
2、P∙
311
1、P∙
389
7、P∙
397
5、S
∙55
71及 S
∙55
90等卷中
其主体形象为 (鸟 4)看起来与冰雪上企鹅蹒跚挪步的样子非常相似。由于它使用于
曹元忠时期李正宇先生认为此鸟押的原型是 “元 ” 字即仿照 “元 ” 字化裁、扩展
而用四笔写成。 “一笔之点化作鸟首二笔之横化作鸟翼三笔之撇化作鸟身四笔之
右弯化作鸟足与树枝四笔组合成为立鸟之形。”①
P∙
397
5《僧保贤通行证 》云: “其僧保贤到处州镇县管不许把勒容许过去者。
己未年八月廿六日。” (鸟 5)② 这是归义军节度使签署并颁发给僧人保贤的一张通行证。
“己未年 ” 即后周显德六年 (9
59)③其时曹元忠仍然在位。作为曹元忠签名的替代物
鸟形押上还加盖 “瓜沙等州观察使新印 ”由此成为节度长官权力和形象的一种标志
自然在瓜、沙等州具有无上的权威与地位。保贤由于得到了曹元忠签署的官方文书因
而可以在管内州县随意出入而不受任何阻拦。
在 P∙
311
1《庚申年 (9
60) 七月十五日于阗公主舍施纸布花树及台子簿 》中我们
同样可以看到此鸟押的使用。
1 庚申年七月十五日于阗公主新建 官造花树新花树
2 陆内壹是瓶盏树。又新布树壹又旧瓶盏树壹又布
3 树壹纸树壹新花葉壹伯陆拾柒葉又旧花柒拾
4 玖葉新镜花肆旧镜花陆新绿葉壹拾捌旧绿葉
5 叁紫台子壹拾壹红台子壹拾叁青台子壹拾壹又
6 新五色台子叁拾捌又旧五色台子贰拾柒磨睺罗壹
7 拾瓶子捌拾肆。 (鸟 4)④
在归义军的财务管理中诸色斛斗及财物的纳入与支出都有专职的文案人员予以
登记或记录通常还要签名画押以备将来的勾稽和审核。文书第 7行的鸟形押 (鸟
4) 是节度长官曹元忠的签名这表明于阗公主舍施的纸布花树及台子等物品是由归义
军节度使接收并签署登记的这也是公元十世纪曹氏归义军与于阗王朝保持良好关系的
反映⑤。
相同鸟形押的使用又见于 P∙
327
2《丙寅年 (9
66) 牧羊人兀宁状并判凭 》中。这是
牧羊人兀宁于正月、二月先后两次上状分别报告了正月一日、二月十六日绵羊的支用
7 夜料酒贰斗 (?)。十日支张□□纳阿魏酒壹角夜 料酒
8 壹 瓮。 (鸟 9) 十三日南沙园酒壹瓮。 (鸟 9) 十七日城南
9 角。□□□定酒壹角。太子酒壹斗 (?)支李帐设酒
1
0 夜料酒贰斗 (?)。 (鸟 9) 廿三日城东楼早料酒 壹
① 《
释录 》三辑第 599页。
② 唐耕耦、陆宏基的定名是 《
丙寅年 (966) 羊司付羊和羊皮历状 》
参见 《
释录 》三辑第 598页。
③ 《
释录 》三辑第 625页;又 “留 ” 字 《
释录 》释作 “富 ”。
16 敦 煌 学 辑 刊 2008年第 2期
1
1 角太子酒壹斗 (?)支李帐设酒 ①
此件首尾残缺无纪年从内容来看似为归义军衙内用酒破历。残存的 1
1行文字
中依次提到了九月一日、四日、十日、十三日、十七日及廿三日酒的消费情况。其中
前五日在交待完每一日酒的支用去向及数量后均有鸟形押 (鸟 9) 的签署。廿三日
的情况依例也是如此只不过酒的部分破用记录及其后的鸟形押已残。但不管怎样此
鸟形押显然是使主对归义军衙内酒的消费进行监督和审核的产物。
P∙
389
7中的鸟形押 (鸟 9) 值得我们注意其形制有两个比较明显的特征。一是
∙
鸟喙较长颇与 S37
28中的鸟形押 (鸟 3) 相似。二是体形上虽然与我们讨论的第三
种鸟形押相同但细微之处仍有区别。简言之此鸟直立于树枝上抬首挺胸双目注
视远方。而 P∙
311
1、S
∙55
71等卷中的鸟形押 (鸟 7) 侧立于树上身体向右倾斜目
视前方显然是鸟类动物休息时的一种习惯性姿态。这样看来P∙
389
7中的鸟形押
(鸟 9) 似乎融合了 (鸟 3) (S
∙37
28) 和 (鸟 7) (S
∙55
71) 两种形态据此可将其时
代大致判定在 9
55-9
68年。
值得注意的是P∙
389
7先后 3次提到 “太子酒壹 ” (3行、9行、1
1行 )参照董
希文旧藏 (敦煌研究院藏 3
69号 ) +敦煌研究院藏 0
01号 +P∙
262
9《归义军衙内用酒破
历 》 “太子屈于阗使酒半瓮 ”、 “太子迎于阗使酒壹瓮 ” 的记录②P∙
389
7中 “太子 ” 应
是居于敦煌的于阗太子且很可能是从德太子③。若推论合理我们进一步可将此件的
时代确定在 9
55-9
66年。
曹延禄鸟形押
除了曹元忠时期有相当数量的鸟形押外我们在曹延禄统治时期 (9
76-1
002) 的
敦煌 文 献 中 也 发 现 了 为 数 不 少 的 鸟 形 押 记 (P∙
273
7、 P∙
383
5、 P∙
387
8、 P∙
452
5、
∙
S24
74、S
∙44
53)。由于它们是作为节度长官曹延禄的签署而使用的因而可以称为曹
延禄鸟形押。与曹元忠鸟形押的频繁更替不同曹延禄鸟形押基本上是统一的、规范
的中间似没有形制上的特别变换。若就具体形制而言曹延禄鸟形押 (鸟 1
0) 由两
部分组成。左侧有 “辶 ” 偏旁其上则有一只侧身左转双翼展开似欲飞翔的大鸟。
这种造型李正宇认为是据 “延 ” 之俗字 “ ” 化裁而成。其 “ ” 图案化作鸟形
① 录文据黄永武 《
敦煌宝藏 》131册第 468页。
② 施萍婷认为此卷写于宋乾德二年 (964) “太子 ” 系为乾德二年六月来到敦煌的于阗太子三人 (参见施萍
婷 《
本所藏 〈酒帐〉 研究 》
《敦煌研究 》创刊号1983年第 142-155页 );张广达、荣新江进一步认
为 “太子 ” 即从德太子。参见 《
巴黎国立图书馆所藏敦煌于阗语写卷目录初稿 》
《
敦煌吐鲁番研究论
集 》第 4辑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年第 90-127页。
③ 据张广达、荣新江研究从德太子是于阗国王李圣天和曹议金女的长子大致在儿童时期 (935年前后 )
被带到敦煌。10世纪中叶从德可能长期留居敦煌乾德四年 (966) 曾奉命入宋朝贡第二年其父晏驾
从德返回于阗即位为王。参见张广达、荣新江 《
于阗史丛考 》
上海书店1993年第 111页。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17
“辶 ” 则保留字体笔画系图案与字体之合成为鸟形押之又一模式①。
P∙
387
8《己卯年 (9
79) 都头知军资库官张富高状并判凭 》共有 1
5件俱是八至
十二月归义军军资库司为麻的消费而上的状文。如第 1
4件云:
1 军资库司
2 伏以今月十日支造绳床索子麻贰斤同日付刺鞍匠麻
3 壹束未蒙 判凭伏请 处分。
4 己卯年十二月 日都头知军资库官张富高。
5 为凭十二日 (鸟 1
1)②
军资库司是归义军衙内掌管财赋 (麻、布匹及纸张等 ) 征纳与破用等事宜的专门
机构。其长官为军资库官通常由都头担任。本件中张富高即属于这种情况:他以都头
的身份充任军资库官负责军资财物的管理与配给。所以他将当年十二月麻的支用情况
向归义军使府上报请求批示。使主审核后随即作了批示: “为凭十二日 (鸟 1
1)”
表明麻的支出账目是合适而有效的这其实是对张富高军资财物合理配给与规范管理的
肯定。需要说明的是其他的 1
4件状文内容和格式与此件基本一致:首行书写 “军
资库司 ”正文是麻的支出记录末尾署有日期及张富高的签名。最后是使主 “为凭某
日 ” 及含有鸟形押 (鸟 1
1) 的判凭同样是浓墨、草书字体稍大。从文书形态来说
P∙
387
8首尾均有残缺其实并不完整但却保存了形制完全相同的 1
5个鸟形押 (鸟
1
1)这显然是归义军节度使曹延禄本人的签署押记。
∙
S24
74写卷是由一系列有关归义军骆驼事务管理的文书组成其中同样可以看到
此种鸟形押记的使用情况。 (1) 己卯年 (9
79) 十一月二日驼官邓富通对管内 “破
籍 ” 的骆驼进行清点、登记并报告说当日有一头骆驼调拨于阗使头使用。翌日使
主批示曰: “为凭三日 (鸟 1
0)”。 (2) 庚辰年 (9
80) 八月廿九日驼官张憨儿汇报
说廿八日有一头骆驼见在完好。廿九日有两头骆驼死亡两张驼皮已交付张弘定。
使主批复说: “为凭卅日 (鸟 1
0)”。 (3) 九月七日驼官张憨儿上报说有一头骆驼
病死驼皮交付给张弘定。使主批复说: “为凭九日 (鸟 1
0)”。 (4) 九月十六日驼
官张憨儿报告说有一头骆驼病死驼皮已交付张弘定。使主批复说: “为凭十八日
(鸟 1
0)”③。
相同鸟形押的使用在另一件归义军骆驼管理的官方文书 P∙
273
7中也能看到。此卷
记载了癸巳年 (9
93) 四至九月驼官马善昌的 4次上状及节度长官的批文。作为管理骆
驼事务的专职官员马善昌汇报了 “换于阗去达坦 ” (鞑靼 ) 及出使西州时骆驼的使用
情况还两次提到骆驼病死后 “皮付内库 ”④。这 4件状文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别得到了
① 《
释录 》四辑第 306页。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19
3 天 庭。经过路途到汝部落地界之时
4 □仰准例差遣人力防援般次 前
5 □在路勿至滞留踈失。今赐汝斜褐
6 □段牦牛尾叁株到可领也。不具。归
7 义 军节度使曹 (鸟 1
4) 委曲附首领①。
信中提及归义军入贡中原的使节要经过蕃族地界并希望蕃官首领 “差遣人
力 ” 保护来往的使节。从这些信息来看此件恐是曹氏时期归义军节度使写给甘州回鹘
旨在疏通丝路的一封信函。信的落款是 “归义军节度使曹 ”其个人签名用鸟形押 (鸟
1
4) 来代替。观其形状此鸟亦是向左侧身虽然 “辶 ” 部左侧已残但仍能看出此
鸟乘于走车之上总体来看与 (鸟 1
3) 非常相似。张广达先生指出此鸟押类型与年
代为 9
79-9
80年的 P∙
387
8号写卷相同认为当属曹延禄时期②。同卷的两件文书 《
辛
巳年归义军衙内酒破历 》和 《
辛巳年都头吕富定状稿 》
唐耕耦、陆宏基均定名为 9
81
年并解释说: “同一编号有归义军节度使曹 (鸟印 )故定辛巳年为公元 9
81年。”③
这或许是 (鸟 1
4) 为曹延禄鸟形押的又一补充。
在 P∙
383
5背的一件涉及处分打将羊群的文书中也有鸟形押出现 (鸟 1
5)④。此鸟
押左侧稍残特别是鸟的头部已缺。从现存的形象来看此鸟押亦有 “辶 ” 部偏旁
虽然 “辶 ” 部 的 左 侧 已 残但 其 下 部 较 为 完 整。艾 丽 白 指 出此 鸟 押 与 S
∙24
74、
∙
S44
53、P∙
383
7为同一类型并据鸟形押 (鸟 1
5) 及卷中 “戊寅年五 ” 诸字确定此
件的时代为公元 9
78年⑤。仔细观察我们发现此鸟押与 S
∙24
74、S
∙44
53及 P∙
383
7中
出现的鸟形押 (鸟 1
0) 还是略有区别。因为后者显示的是一只抬头挺胸、展翅飞翔的
鹰鹞类飞禽而 P∙
383
5v展示的更像是一只非常疲惫而需要在树枝上打盹或休息的鸟。
可以想见它的头应该是低垂的。
值得注意的是曹延禄还使用过另一种押印 (曹字押 )图案是一简化的 “曹 ”
字李正宇认为它作为曹延禄的私印而使用因而称之为 “曹字私印 ”⑥。在三件时代
为己卯年 (9
79) 的牧羊人上状中我们可以看到此押印的使用。 (1) 四月十五日牧
羊人王阿朵汇报说当日三只绵羊死亡羊皮已交付白押衙。使主 (曹延禄 ) 批示曰:
① 录文参照 《
释录 》四辑第 305页。
② 张广达 《
唐末五代宋初西北地区的般次和使次 》
《
西域史地丛稿初编 》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
338页。
③ 《
释录 》三辑第 277、621页。
④ 此件首尾残缺严重正文被撕裂为两部分中间似难衔接因而给我们理解文书造成了困难。卷中残存
“紫亭 ”、 “官私群牧 ”、 “南山作贼 ”、 “打将羊三只 ”、 “戊寅年五 ” 等字其倒数第二行 “十日 ” 二字
从笔迹判断应是节度长官 “判凭 ” 中的日期其上钤有 “归义军节度观察使印 ”。比较特殊的是鸟形押
的签署则在最后一行之首。
⑤ 前揭艾丽白文第 195页。
⑥ 李正宇撰 “曹字私印 ” 词条 《
敦煌学大辞典 》
第 294页。
20 敦 煌 学 辑 刊 2008年第 2期
尚书鸟形押
∙
在S37
6《某年正月廿四日尚书致邓法律书 》中还有一种鸟形押 (鸟 1
6)它出现
在一位 “尚书 ” 和小娘子写给邓法律的信函中:
1 犹寒敬惟
2 邓法律动止康吉即此尚书与娘子蒙
3 免不委近者
4 雅况若何?尤希善自
5 保调是所望也。今则
6 尚书与小娘子清吉不用忧虑。其自修练
7 身心常执戒行。如此失例之徒不是重
8 重苦忍。今付细纸两帖到日汝旧文字作本
9 与吾好与修写新本。若不如法写流将
1
0 来必乃莫乘教法。又汝文字经论兼钵落
1
1 并总封印付送。不具。尚书 (鸟 1
6) 书送邓法
1
2律
左右
敬空。
1
3 正月廿四日。
1
4 律左右。④
此信大意是说尚书与小娘子正在接受佛法的浸染和熏陶所以在问候邓法律身体
安好之余还奉送细纸两贴好让邓法律 “修写 ” 一些便于流传的经文。信的落款是
尚书的个人签名它用鸟形押 (鸟 1
6) 来代替艾丽白称为 “尚书鸟形押 ”。李正宇先
① 《
释录 》三辑第 600页。
② 《
俄藏敦煌文献 》8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 115页 (图 )。
③ 《
释录 》四辑第 519页。
④ 录文参郝春文 《
英藏敦煌社会历史文献释录 》第二卷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3年第 207-
208页。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21
生认为此押是曹元忠鸟形押的一种其形制与 P∙
389
7及 S
∙37
28中的押记相同当属同
一时期①。然仔细观察本件中鸟形押 (鸟 1
6) 向右侧身身体肥大嗉囊隆起其形
制明显与 P∙
389
7 (鸟 9) 及 S
∙37
28 (鸟 3) 有很大不同将它们视为同一类型并归为同
一时期恐不大合适。
信中的 “尚书 ”艾丽白指出在十世纪末的敦煌地区 “有可能是同时由数人任
同一职务 ” (尚书 )并提到清泰元年 (9
34) 检校刑部尚书瓜州刺史慕容归盈转检校尚
书左仆射一事。但艾氏还是比较倾向于 “尚书 ” 是曹氏家族中的一员 “可能就是曹元
深 ”。考虑到归义军节度使频繁更换称号而将 “尚书 ” 理解为归义军节度使的话根据
荣新江的研究那么 “尚书 ” 便是曹议金 (曹仁贵 ) 在 9
14-9
20年使用的称号②本
件中鸟形押的使用者自然是曹议金本人。但问题是即使在曹议金时期我们在敦煌文
献中还发现了另一种情况:即 “尚书 ” 虽然是归义军使府的高级官员但不是占据最
高品级的节度长官。P∙
204
9v 《
后唐长兴二年 (9
31) 正月沙州净土寺直岁愿达手下诸
色入破历算会牒 》第 1
72-1
73行云: “麦壹送令公东行时回迎尚书日诸老宿买胡饼
用。” 又第 2
40-2
41行: “粟叁送路令公及回迎尚书等用。”③ 这里 “令公 ” 是归义军
节度使曹议金在 9
28-9
31年使用的称号④。 “尚书 ” 虽与 “令公 ” 并称但居 “令公 ”
之后显然是曹元忠属下的高级官员。由此来看仅凭 “尚书 ” 的称号来判定本件的
写作时代尚有很大困难。至于 “邓法律 ”敦煌文献中往往是邓姓僧人担任 “法律 ”
(僧官之一 ) 的泛称因而具有很大的模糊性⑤同样不能作为判定此信时代的依据。
在这种情况下比较翟理斯 (Gi
ls) 和艾丽白 “公元 1
e 0世纪 ” 的断代⑥我们还是沿
用唐耕耦、陆宏基的说法初步推断为归义军曹氏时期⑦。
此外Дх
∙14
32+Дх
∙31
10是衍讷、黑眼子、程愿富、曹住子等向 “地子仓 ” 借贷
小麦的记录其背骑缝处有一较大的鸟形押 (鸟 1
7)⑧。观其形制似为一鸟立于树上
∙
四处观望其体形与 S37
6《尚书致邓法律书 》中鸟形押 (鸟 1
6) 略有相近。此件的
时代不明。不过丘古耶夫斯基在 《
敦煌汉文文书 》中略有提示即在判定本件文书
编写时间时应考虑到 “地子仓 ” 是指官仓它可能来源于表示土地税的术语 “地子 ”。
这个词在敦煌文献的出现是在张承奉开始自称 “金山白衣王 ” 的 1
0世纪初期①。据
此我们可将此件宽泛地定为 1
0世纪的文书。当然根据我们对鸟形押使用情况的调
查曹氏归义军时期的可能性更大。
长千鸟形押
在 P∙
501
4《长千致太子书 》中我们看到了一种形制非常特别的鸟形押 (鸟 1
8)
即一只嘴喙朝上、体形偏瘦且又向右微倾的黑鸟 “落在一个非常奇怪的带环形的栖架
上 ”。在鸟形押的上面有浓笔书写且字体稍大的 “长千 ” 二字其笔墨与鸟形押浑然一
体由于使用者为长千艾丽白将此鸟押称为 “长千鸟形押 ”②。从内容来看P∙
501
4
是一封由长千书写的旨在问候 “大太子 ” 安好的书信 (卷中 “大 ” 字已残但据残存
字形及文义仍可认出 )。如文书写道: “ 大 太子尊体起居万福即日第□不审近日尊
体何似?伏惟顺时倍加保□家内总得太子平安者也。”③ 信中还提到 “太子边前发遣
长千 ”透过谦恭恳切的语辞似表明长千受太子所遣从事某项活动。
信中的 “长千 ”艾丽白提出了两种可能性。一是 S
∙59
41中的都头曹长千他在淳
化四年 (9
93) 五月遍请翟僧正、梁僧正等十二位僧人定于五月十七日在空宅为后槽
举行 “大祥追荐 ” 仪式④。二是莫高窟第 4
27窟前室南壁天王塑像间供养人题名中有
“男长千一心供 养 ” 的题记。艾丽白认为此 “长千 ” 是作为供养人的一位 “男 ” 而
出现的而供养人正是敦煌大王曹元忠。 《
法藏敦煌汉文写本注记目录 》第 5卷对 “长
千 ” 身份的确认与艾丽白相同并将莫高窟第 4
27窟的时代定为 9
69年⑤。在这一点上
很可能受了艾氏 “显德 7年 (9
69)” 的影响。其实据窟檐题梁 “大宋乾德八年岁次
庚午正月癸卯朔二十六日戊辰敕推诚奉国保塞功臣归义军节度使特进检校太师兼中书令
西平王曹元忠之世建此窟檐纪 ” 显示⑥4
27窟的时代为 9
70年。
信中的 “太子 ”艾丽白推测是 “敦煌附近胡族王国回鹘或于阗的一位太子 ”这
应当是不错的但显然还有很大的模糊性。不过同卷的另一残片有助于我们对 “太
子 ” 身份的判定。此片笔迹与 《
长千致太子书 》相同仅存文字两行。 “太子好坐语
□□便是 /
大太子莫语者 ”。这里 “大太子 ” 应为于阗太子从德①。P∙
317
3v 《
年代不明
(公元 1
0世纪 ) 粟破历 》云: “七月廿六日粟一斗东窟上迎大太子看天子窟地用。”
其中 “东窟 ” 即安西榆林窟。根据沙武田、赵晓星的解释此条是于阗大太子从德在
榆林窟为其父皇于阗国王李圣天营建 “天子窟 ” 时粟的破用记录②。由于从德太子留居
敦煌的时间最晚至乾德四年 (9
66)故可将 P∙
501
4的时代初步判定在 9
66年以前而
长千鸟形押 (鸟 1
8) 有可能是归义军节度使以外人员使用的唯一鸟押因而具有不同
寻常的意义。
杂写鸟形押
∙
敦煌文献中还有练习和杂写鸟形押的卷子。S18
9v有形如 (鸟 1
9-1)、 (鸟 1
9-
2)、 (鸟 1
9-3)、 (鸟 1
9-4) 等样式的 “鸟形画押 ” 两行每行约有鸟押 8枚整体
来看是一只飞鸟在树枝上栖息的形象 (其中栖息的木架非常明显 )。笔画稍细但极为
潦草和模糊应是鸟形押的练习或涂鸦文字。此件的正面为老子 《
道德经 》
其时代不
明。又 P∙
213
3v首部数行的空白处有一鸟形押 (鸟 2
0)。中空一行为 《
金刚般若波罗
蜜经讲经文 》
。经文后有另一种笔迹的练习文字笔墨较重。其中就有鸟形押 (鸟 2
1-
1)、 (鸟 2
1-2) 的练习和杂写。此件的时代据经文题记 “贞明六年正月日食堂后面
书抄清密故记之尔 ”③此鸟押当作于 9
20年以后。此外P∙
340
0v有两只形如 (鸟 2
2)
的鸟雀素描。据卷中两行题记 “维大唐广顺叁年癸丑岁三月十五日神□□ ” 及 “大唐
广顺叁年癸丑岁三月十五日记 ” (倒写 )④此鸟押当作于 9
53年左右。
余 论
以上我们对敦煌文献中所见的鸟形押记作了介绍由于它们出现于公元 1
0世纪的
行政文书和书信当中且用鸟形图案的签署和画押作为官方的印信因而可以说鸟形
押的使用是曹氏归义军统治敦煌的一大显著特点。
① 敦煌文献中于阗太子有三位。P∙3184v题记云: “甲子年八月七日于阗太子三人来到佛堂内将 《
法华
经 》第四卷。” P∙3510于阗文 《
发愿文 》云: “从德太子一切恭敬敬礼佛法命人写讫。” 另二位太子见
于莫高窟第 444窟东壁门上部中央见宝塔品南侧供养人题名 “南无释迦牟尼佛说妙法华经大宝于阗国皇
太子从连供养 ”、 “南无多宝佛为听法故来此法会大宝于阗国皇太子琮原供养 ”。又 S
∙528v 《
敦煌县莫高等
乡配物历 》云: “天使及郎君二分太子三人三分。” 此太子三人即于阗太子从德、从连、琮原。
② 沙武田、赵晓星 《
归义军时期敦煌文献中的太子 》
《敦煌研究 》2003年 4期第 45-51页。
③ 黄永武 《
敦煌宝藏 》115册新文丰出版公司1985年第 237页。
④ 《
敦煌宝藏 》128册1985年第 177页。
24 敦 煌 学 辑 刊 2008年第 2期
在我们梳理的有关鸟形押的 2
3件文书中除去 3件是杂写鸟形押外其他 2
0件是
反映曹氏归义军政治、经济、民族、外交等方面若干细节的实用文书。其中鸟形押使用
最勤的是 “那些与归义军节度使最高权力机构往来的物资供应报告中 ” (艾丽白语 )。
进一步来说鸟形押大多出现于归义军节度使对衙内诸司 (宴设司、内宅司、柴场司、
酒司、军资库司、羊司 ) 财物管理 (柽、酒、麻、绵羊、骆驼等 ) 的勾稽与审核中
这在以 “为凭 ” 为标志的诸司上状及判凭中有明确体现 (P∙
264
1、P∙
316
0、S
∙37
28、
P∙
327
2、S
∙55
71、 S
∙55
90、 P∙
387
8、 S
∙24
74、 P∙
273
7)。 此 外 在 一 件 诉 讼 文 书
(P∙
325
7)、一 份 人 员 名 单 (P∙
499
2)、一 份 舍 施 财 物 清 单 (P∙
311
1)、一 张 通 行 证
(P∙
397
5)、一件官方告示 (S
∙44
53)、三封书信 (P∙
501
4、P∙
452
5、S
∙37
6)、三件破历
(P∙
389
7、P∙
327
2、Дх
∙14
32v+Дх
∙31
10v) 中都有鸟形押签署和使用的信息。尽管
P∙
501
4和 S
∙37
6中鸟形押记的使用者还不清楚但是来自曹氏家族的可能性很大而
其他写本中的鸟形押由于是节度使的亲笔签署和画押代表着沙州的最高权力组织---
曹氏归义军政权因而在归义军管内的瓜沙地区具有普遍的法律效力。有时归义军官印
还配合鸟形押使用从而更加增长了鸟形押具有的权力与命令的象征意义。P∙
397
5中
曹元忠颁发给僧人保贤的那张可以自由通行和随意出入的证件充分说明了这一点。总
之鸟形押的作用和意义并不限于节度使签名的一种形象图案很大程度上它是曹氏家
族统治敦煌的一种强化手段也是曹氏归义军政权的一种标志性符号①。
那么曹氏统治者的签署为何要选用鸟形押记呢?艾丽白认为是由于偶然而造成的
结果。即这些鸟形押最初是由某位节度使一时兴致而首创的以后的节度使步他后尘
奉之为楷模。另一种情况是鸟形押也有可能是曹氏受 “胡族 ” 影响的结果。艾氏解
释说画在辶偏旁之内的鸟 (曹延禄鸟形押 (鸟 1
3)) 很像是一只展开翅膀的猛禽。曹
氏家族中有一些回鹘血统的后裔在瓜、沙二州似乎也有一些回鹘人聚落。而鹘就是象
征着回鹘人的一种猛禽。此外艾氏还提出了第三种可能性:
事实上在敦煌文书中还存在有一卷叫作 《
白雀歌 》的写本其中把 “白衣
天子 ” 短暂的统治与白雀这种吉祥鸟联系在一起了 “白衣天子 ” 在十世纪时的统
治恰就在曹氏家族之前。另一卷写本 《
二十祥瑞 》在叙述各个王朝的祥瑞时曾
经提到过许多种鸟。但这并非此地特有的现象。实际上这是中国很古老的一种传
统汉文断代史中曾记载过与此有关的丰富例证。曹氏家族的统治可能就与这类鸟
占卜之一有关。①
尽管艾氏没有充分的史料来证明鸟形押与鸟占卜确实有所关联但其视野和认识无
疑对我们有很大启发。可以补充的是:吐蕃占领敦煌时期曾设立了传达军情政令的专
职官员---飞鸟使。白居易 《
新乐府·城盐州 》 “金鸟飞传赞普闻建牙传箭集群臣 ”
就是飞鸟使驰报军政要闻的反映。根据 P∙T∙
108
5藏文写卷的描述 (即一件发自吐蕃中
部的郎卡宫至沙州的公文上面盖有飞鸟展翅状的藏文红色方印印文为 “宫廷所押诏
敕之印 ” )飞鸟使得名于发送吐蕃宫廷盖有展翅飞鸟状印玺文书的使臣②。但是宫廷
的印玺为何要选择 “飞鸟展翅状 ” 的图案呢?这恐与吐蕃对飞鸟的崇拜及鸟占卜有关。
简言之吐蕃人对飞鸟的灵异性有特殊的敏感常常根据飞鸟飞向、鸣声和食物来占吉
凶。比如P∙T∙
104
5号藏文卷子即是以 “神鸟 ” 乌鸦的叫声来判断吉凶的文书③。张
氏归义军时期以乌鸣占为核心的鸟占卜在敦煌地区仍然盛行。P∙
388
8《乌鸣占 》尾
题 “咸通十一年 (8
70) 岁次庚寅二月廿八日记 ”即是这种情况的反映。不仅如此
敦煌汉文写本 P∙
347
9、P∙
398
8亦以乌鸦鸣叫的时间、地点、方向等要素来预测吉凶祸
福。其中 P∙
347
9《乌占习要事法 》中有鸟图两幅一幅已残 (鸟 2
3)从现存的两只
鸟首来看有可能是两鸟互相背对的形象。另一幅是乌鸦挥翅图 (鸟 2
4)虽然看起来
与我们讨论的鸟形押非常相似但仍然无法确定此图究竟与鸟形押有何联系。
另须补充的是:公元 1
0世纪的敦煌地区还出现了一种白色飞鸟献瑞的现象。如张
承奉统治时期 (8
94-9
10) “三楚渔人 ” 张永曾经作 《
白雀歌 》诗为金山国的建立摇
旗呐喊 (P∙
259
4+P∙
286
4)。如诗云: “自从汤帝昇遐后白雀无因宿帝廷。近来降瑞
报成康果见河西再册王 ”。白雀因而成为张承奉统治及金山国立国的祥瑞之鸟。及至
曹氏归义军的开创者---曹议金上台宣示帝王受命的吉祥之鸟从白雀演变成白鹰。
∙
S16
55《
白鹰呈祥诗二首 》即是颂扬 “尚书秉节龙沙 ” (曹议金统治敦煌 ) 的诗作④。
如诗云: “尚书德备三边静八方四海尽归从。白鹰异俊今来现雪羽新成力更雄 ”。
序中也提到: “我尚书道亚先贤现得白鹰眼见 ”。可以想见白鹰在曹氏归义军时期
必然备受瞩目和尊崇。从这个意义上说曹议金用一种祥瑞之鸟的图形押记作为个人签
名的标志性符号是完全有可能的。此风气一旦形成后继者必然仿效且从细节上对图
案不断完善以致曹延禄时期鸟形押已经非常精致、规范了 (曹元忠鸟形押略显粗
糙鸟身右侧显然是用亲笔书写的。曹延禄鸟形押相对精细鸟身左倾左侧的
“辶 ” 看得出是书写的而右侧的飞鸟似用专门制作的鸟形印章加盖上去的 )。
① 前揭艾丽白文第 210页。
② 张广达 《
吐蕃飞鸟使与吐蕃驿传制度 》
《西域史地丛稿初编 》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年第 179页。
③ 王尧 《
吐蕃的鸟卜研究---P∙T∙1045号卷子译解 》
参见王尧、陈践 《
敦煌吐蕃文书论文集 》
成都:四
川民族出版社1987年第 96-102页。
④ 荣新江 《
归义军史研究 》
第 98页。
26 敦 煌 学 辑 刊 2008年第 2期
此外可能还有一种情况:鸟形押或与鸟书有关。张彦远 《
历代名画记源流序 》云:
“按字学之部其六曰鸟书。在幡信上书端象鸟头者则画之流也。”① 唐元度 《
论十体
书》
: “鸟书周史官史佚所撰。粤在文代赤雀集户降及武朝丹鸟流室。今鸟书
之法是写二祥者也。用此以书题幡者取其飞腾轻疾耳。一说鸿燕有去来之信故象
之也。”② 鸟书是象形书法之一其笔画作鸟形即文字与鸟形融为一体或在字旁与
字的上下附加鸟形作装饰。通常在书信和使节的幡带上使用。杜甫 《
路逢襄阳杨少府入
城戏呈杨四员外绾 》 “翻动神仙窟封题鸟兽形 ”即是这种情况的反映。按照唐元度
的解释幡信或封题中使用鸟书这种书法盖取飞鸟轻疾之意寄望公文或信函早日到
达。同时寓有鸿燕传书之意期盼尽早收到对方消息。鸟形押就其造型而言 “多就本
人姓名中某字进行图案化加工使之化作鸟形亦有将字之某一部分夸张成鸟形者 ”③。
由此推测鸟形押有可能是曹议金书写的一种鸟书书法形式最初大概在书信中使用
以后渐次扩展到归义军衙内的各种行政文书与官方档案中并作为曹氏统治敦煌的一种
标志性符号。是否果真如此尚需有关史料的进一步佐证。
(注:本文修改过程中日本学者仁井田陞、森安孝夫、赤木崇敏及法国学者艾丽
白、澳大利亚学者梅奥的研究成果蒙冯培红先生提供不胜感激谨致谢忱!)
附:敦煌文献所见鸟形押简表
文书卷号 鸟形押 数量 时代 说 明
P∙3257 《
河西归义军左马
据卷中 “开运 二 年 十 二 月 日 马 步 都 押
步都 押 王 文 通 牒 及 有 关 文 (鸟 1) 2 945
衙王文通牒 ” 定年
书》
P∙2641 《
丁未年六月都头
知宴 设 使 宋 国 清 等 诸 色 破 (鸟 1) 4 947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610页定年。
用历状并判凭 》
据鸟形押形制 及 《 法藏敦煌汉文写本
P∙4992 《
令狐彦盈等名单 》 (鸟 1) 1 945-947
目录 》5卷 464页定年。
P∙3160 《
辛亥年押衙知内
宅司 宋 迁 嗣 柽 破 用 历 状 并 (鸟 2) 4 951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614页定年。
判凭 》
① 《
全唐文 》卷 790张彦远 《
历代名画记源流序 》
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第 3669页。
② 《
全唐文 》卷 759唐元度 《
论十体书 》
第 3497页。
③ 李正宇撰 “鸟形押 ” 词条 《
敦煌学大辞典 》
第 294页。
归义军曹氏时期的鸟形押研究 27
文书卷号 鸟形押 数量 时代 说 明
∙3728 《
S 乙卯年二三月押
衙知 柴 场 司 安 祐 成 状 并 判 (鸟 3) 5 955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618页定年。
凭》
P∙3111 《
庚申七月十五日
于阗 公 主 舍 施 纸 布 花 树 台 (鸟 4) 1 960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99页定年。
子等历 》
P∙3897 《
某年九月支酒历 据鸟押形 制 并 参 照 其 他 鸟 形 押 之 时 代
(鸟 9) 5 955-966
残卷 》 定年。
P∙3272 《
丙寅年羊司付羊
(鸟 6) 3 966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598页定年。
和羊皮历状 》
P∙3272 《
丙寅年牧羊人兀
(鸟 6) 2 966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599页定年。
宁状并判凭二件 》
∙5571 《
S 戊辰年酒户邓留 此件钤有 “归义军节度使新铸印 ”。据
(鸟 7) 1 968
定状并判凭 》 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625页定年。
∙5590 《
S 戊辰年酒户邓留 此件钤有 “归义军节度使新铸印 ”。据
(鸟 8) 1 968
定状并判凭 》 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625页定年。
据卷中 “大太子 ” (于阗从德太子 ) 在
P∙5014 《
长千致太子书 》 (鸟 18) 1 966年以前
敦煌留居的时间定年。
此件钤有 “归义军节度观察留后 印 ”。
P∙3835v 《
戊寅年紫亭镇
(鸟 15) 1 978 据艾丽白 《敦煌汉文写本中的鸟形押 》
状》
定年。
∙2474 (2) 《
S 己卯年驼官
(鸟 10) 1 979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600页定年。
邓富通群骆驼破籍并判凭 》
P∙3878 《
己卯年都头知军
(鸟 11) 15 979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605页定年。
资库官张富高状并判凭 》
∙2474 (1) 《
S 庚辰年驼官
张憨 儿 群 骡 驼 破 籍 并 判 凭 (鸟 10) 3 980 据唐耕耦 《
释录 》三辑 601页定年。
三件 》
∙4453 《
S 宋淳化二年十一
(鸟 13) 3 991 此件钤有 “归义军节度使 ” 朱印。
月八日归义军节度使帖 》
P∙2737 《
癸巳年驼官马善 据唐 耕 耦 《
释 录 》三 辑 602页 定 年。
(鸟 12) 4 993
昌状并判凭四件 》 卷背有 “归义军节度使之印 ”。
P∙4525 (9) 《
归义军曹致 曹延禄时期 据张广达 《 唐末五代宋初西北地区的
(鸟 14) 1
蕃官首领书 》 (976-1002) 般次和使次 》定年。
归义军曹氏
∙376 《
S 尚书致邓法律书 》 (鸟 16) 1 据唐耕耦 《
释录 》五辑 50页定年。
时期
28 敦 煌 学 辑 刊 2008年第 2期
文书卷号 鸟形押 数量 时代 说 明
Дх
∙1432v+Дх
∙3110v 《
付 据丘古耶夫斯基 《
敦煌汉文文书 》149
(鸟 17) 1 10世纪
地子仓麦历残卷 》 页定名及定年。
此件有 “大唐 广 顺 三 年 癸 丑 岁 三 月 十
P∙3400v 《
广顺三年题记 》 (鸟 22) 2 953
五日 ” 题记两行其中一行为倒书。
P∙2133v
1《金刚般若波罗 此件末有题记 “贞 明 六 年 正 月 日 食 堂
(鸟 20) 1 920年以后
密经讲经文 》 后面书抄清密故记之尔 ”。
此件 前 接 《
金刚般若波罗密经讲经
P∙2133v
2《练字杂写 》 (鸟 21) 2 920年以后
文》经文末有题记 “贞明六年正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