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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文弼与傅斯年

———以史语所傅斯年档案为中心

朱玉麒
( 北京大学  历史学系暨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北京  100871)

摘要: 黄文弼与傅斯年都是五四运动中从北大红楼成长起来的现代学者, 对于中国文物考古事业


的关注, 使他们在学术上多所交集。 本文以史语所傅斯年档案为中心, 对于他们的往来书信做了笺
释, 揭示了黄文弼在西安碑林期间为史语所搜集史料、 在抗战期间为考古报告出版奔波、 在任职西北
大学期间为聘请人才而与傅斯年的交往。
关键词: 黄文弼  傅斯年  西安办事处  西北大学  《 罗布淖尔考古记》
中图分类号: K870. 6      文献标志码: A 文章编号: 1001-6252 (2022) 04-0159-15

引  言

黄文弼 ( 字仲良, 1893 - 1966) 与傅斯年 ( 字孟真, 1896 - 1950) , 都是五四新文化


运动中从北大红楼里成长起来的现代中国的著名学者。 寻绎他们一生的踪迹, 可知二人
的交往主要发生在两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是在 1915 - 1919 年的北京大学期间。 1915 年, 22 岁的黄文弼毕业于汉
阳府中学堂, 由湖北汉川考入北京大学哲学门, 1918 年毕业留校, 担任文科研究所即
后来的国学门助教。 此前的 1913 年, 17 岁的傅斯年毕业于天津府立中学, 由山东聊城
考入北京大学预科, 1916 年升入北京大学国文门, 1919 年毕业后游学英、 德, 于 1926
年归国。 当时的北京大学远远没有今日高校的招生体量① , 1915 - 1919 年间出入于北大文

收稿日期: 2022-07-07
基金项目: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 “ 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文献史料整理与研究” (19ZDA215)
作者简介: 朱玉麒 (1965-  ) , 男, 江苏宜兴人。 教授, 博士生导师, 主要从事清史与清代新疆问题研究、
唐代典籍和西域文献整理与研究、 中外关系史研究。
  ①  据 《 北京大学日刊》 第七号 (1917 年 11 月 23 日) 统计, 当年三个年级的文本科学生总计 264 人, 其中
哲学门 62 人, 国文门 109 人, 英文门 50 人, 史学门 43 人。 转引自王学珍、 郭建荣主编 《 北京大学史
料》 第二卷第一册 (1912-1937) ,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0 年, 第 590 页。 其时黄文弼为哲学门三
年级生, 傅斯年为国文门二年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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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哲学门的黄文弼与和国文门的傅斯年, 无疑有过很多的交集, 只是罕见这方面的具体


资料。
第二个阶段始自 1930 年, 傅斯年和黄文弼重新聚首北京。 当然, 此时的北京已经
改称北平。 1918 年留校后的黄文弼在北京大学国学门由哲学而目录学、 考古学, 不断
扩展其学术领域, 并于 1927 年加入到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的行列中, 成为新疆考古的
奠基者和西北历史地理学的代表人物。 他在西北考察三年, 于 1930 年重返北大, 专门
从事西北考古报告的整理。 1935 年冬, 又受聘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西安办事处主任之
职, 离开北大, 从此开始了西北、 西南地区的奔波, 直到抗战胜利后, 于 1947 年回到
北平①。
而 1926 年回国后的傅斯年先期任教于广州的中山大学, 并在 1927 年创立中山大学
语言历史学研究所, 1928 年改任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所长, 成为倡导中国史学
革命的领袖人物。 他于 1929 年随史语所迁居北平, 兼任北京大学教授。 1933 年后史语
所迁到上海、 南京, 傅斯年仍旧在北平兼任北大教授, 直到 1936 年春移家南京, 又于
1937 年后随史语所迁居长沙、 昆明, 也是到了抗战胜利后的 1946 年才回到南京, 不久
又担任台湾大学校长, 直至去世②。

图 1  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合影
( 前排左 2 傅斯年, 后排右 3 黄文弼, 1935 年 4 月 17 日)
所以, 在傅斯年 1919 年离开北大到留学归来之后, 二人的再次交集, 差不多就是
在十一年之后的 1930 年, 黄文弼从西北考察归来。
二人重逢后的交往, 主要集中于此际在中国兴起的保护传统文化遗产和从事文物考

① 黄烈 《 黄文弼著作目录及简略年谱》 , 黄文弼著、 黄烈整理 《 黄文弼蒙新考察日记 ( 1927- 1930) 》 , 北


京: 文物出版社, 1990 年, 第 569-576 页; 朱玉麒 《 北京大学时期的黄文弼》 , 荣新江、 朱玉麒主编 《 西
域考古·史地·语言研究新视野———黄文弼与中瑞西北科学考查团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 北京: 科学
出版社, 2014 年, 第 166-176 页。
② 傅乐成 《傅孟真先生年谱》, 《傅斯年全集》 第七册, 台北: 联经出版事业公司, 1970 年, 第 249-37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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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的事业上。 1930 年 12 月, 他们 “ 同框” 于抵制外国人在中国西北考古的共同宣言签


名上①; 1934 年 7 月, 他们共同由行政院聘为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委员 ( 图 1) ②; 10
月, 又被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理事会同期增补为理事③。 此后, 有时是黄文弼出现在傅
斯年发起的殷墟考古工地上④, 有时又是傅斯年出现在黄文弼参与的西北科考团理事会
会务中⑤。
除了以上这种被公开记录的交往之外, 二人之间更多的往来信息, 其实十分难得。
2011 年, 《 傅斯年遗札》 出版, 傅斯年给黄文弼书信的一份抄件录文公布, 我们终
于看到了二人之间更为密切的交往信息⑥。
这封书信是以抄件的形式留存在傅斯年档案中的, 原件自然应该在收信人黄文弼那
里———也无疑在经过各种政治运动, 早就先于黄文弼先生化为灰烬了。 因此, 在傅斯年
档案中, 由他写给别人的信, 如果没有抄存, 就不会被保存下来。 这一点, 王汎森的
《 傅斯年遗札序》 说得非常清楚: “ 我们知道傅先生一生廉洁自持, 公器绝不私用, 属
于个人情谊及论学的信件既未托秘书录副, 也绝少自留底本。” ⑦ 可以推测别人写给他
的信, 保存下来的比例会更高一些。
这个猜想也同样得到了王汎森序言的证实: “ 一九九六年在傅斯年百龄纪念会的前
后, 我们作了一个决定, 开始整理傅斯年来往书信。 ……这件工作进行到一半, 我们偶
然发现台湾的著作权法修改了, 而且是采取非常高的标准。 因此, 使得 ‘ 来往书信集’
里 ‘ 来函’ 部份的整理、 出版变得困难重重。” ⑧ 由此可知 “ 傅斯年档案” 中的信件确
实是有来有往, 但是受制于台湾的著作权法, “ 来函” 出版困难, 因此未加公布。
2018 年 3 月至 5 月间, 笔者获北京大学人文基金资助, 并得到史语所的访问邀请,

① 《 关于奥莱尔·斯坦因爵士在中国突厥斯坦进行考古学考察的声明书》 ( 1930 年 12 月 21 日) , 参王冀青


《 大英博物院藏中国古物保管委员会反对斯坦因来华考古声明书之研究》 , 敦煌研究院编 《 段文杰敦煌研
究五十年纪念文集》 , 北京: 世界图书出版公司, 1996 年, 第 474- 489 页, 声明书汉译及签名见第 474-
477 页。
② 1934 年 7 月 12 日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成立大会, 黄文弼与傅斯年在此前被聘为委员, 参与大会。 参 《 中
央古物保管委员会工作纲要》 , 中国第二历史档案馆编 《 中华民国史档案资料汇编》 第五辑第一编 《 文化
( 二) 》 , 南京: 江苏古籍出版社, 1994 年, 第 591 页。 其时二人并未与会, 直到 1935 年 4 月 17 日召开中
央古物保管委员会第二次全体会议, 方始共同参加。 又参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编 《 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会
议事录》 , 1935 年, 第 2、 18 页。
③ 1934 年 10 月 23 日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第二次全体理事大会召开, 傅斯年与黄文弼在此前被聘为理事, 参
与大会。 参王新春、 曾庆盈 《 西北科学考查团理事会考》 , 杨振红主编 《 简牍学研究》 第八辑, 兰州: 甘
肃人民出版社, 2019 年, 第 246 页。
④ 1935 年春, 殷墟第十一次发掘, 傅斯年作为视察人员, 陪同伯希和、 黄文弼等参观挖掘现场; 同年秋天,
殷墟第十二次发掘, 黄文弼作为监察人员, 亲临现场。 参石璋如 《 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考古年表》 ,
台北: 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 1952 年, 第 35 页。
⑤ 1935 年 3 月 23、 25 日, 傅斯年列席西北科学考察团理事会第五、 六次常务理事会议, 参王新春、 曾庆盈
《 西北科学考查团理事会考》 , 第 258 页。
⑥ 王汎森等主编 《 傅斯年遗札》 , 台北: “ 中央” 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 2011 年, 第 1516 页。
⑦ 《 傅斯年遗札》 第一册, 序言第 2 页。
⑧ 《 傅斯年遗札》 第一册, 序言第 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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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以在傅斯年图书馆申请检索 “ 傅斯年档案” 目录, 乃知其中果然保留有黄文弼来函


及相关资料多份, 因申请调阅并复制相关档案。 根据史语所规定, 笔者征询黄文弼先生
后嗣的授权, 在此公布这些信件等资料, 并略作考释, 以为黄文弼和西北科考团的学术
史研究提供 “ 新的史料” 。 在此, 谨向史语所开放傅斯年档案的公器精神、 时任所长的
王明珂先生的热情邀请、 傅图工作人员的敬业服务, 以及以黄纪苏为代表的黄文弼先生
后人慨允发表致意谢忱。
本文所引 “ 往来书信” 之标题, 均为档案原序号、 编号、 题名、 数量记录。 信件
原文, 用规范繁体字录文。

往来书信

傅斯年档案保存有黄文弼来函 5 封, 其中一封附有拓片目录; 而据 《 傅斯年遗


札》 , 则其中有傅斯年回复黄文弼书信 1 封。 今录文、 笺释如下。
一、 802, I: 801, 黄文弼致傅先生信, 1 ( 附拓片目錄一份 4 頁, 共 5 頁) ( 图 2)
1. 孟真吾兄大鑒: 前函計達。 現由郵奉
2. 寄兄存及代購拓片共八包, 請
3. 察收。 並隨函奉寄目錄二冊及清單
4. 二帋, 請
5. 察閱。 款直寄辦事處為荷。 專此, 即
6. 請
7. 撰安    弟文弼上
8.     六月五日
拓片目錄 ( 图 3)
隋唐
隋宋永貴墓誌
唐法琬法師碑
唐草書心經碑
唐懷素千字文
唐爭坐位稿
唐石臺孝經序 图 2  黄文弼致傅斯年信
唐楚金禪師碑   (1937 年 6 月 5 日)
唐玄秘塔碑
唐于孝顯碑
唐吳文殘碑
唐斷千字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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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顏氏家廟碑
唐懷素藏真帖
唐不空和尚碑
唐邠國公梁守謙碑
唐內侍莊宅使牒 ( 以上第一葉)
    唐集王聖教序碑
唐大智禪師碑
唐懷素聖母帖
唐多寶塔碑
唐隆闡法師碑
唐景教流行碑
唐馮公神道碑
隋智永千字文
唐皇甫府君碑
唐孔子廟堂碑
宋金元 图 3  拓片目录 (1937 年 6 月 5 日书信附件首页)
宋與慶池稧晏詩碑①
宋彥修草書
篆書十八體碑
偏傍傳碑
游思雄墓誌
開元寺興致②
秦嶧山碑 ( 以上第二葉)
摩利支經
中書門下
牧愛堂
華藏世界圖
篆千字文
陰符經碑
清淨經
慎刑箴
華夷禹蹟圖

① 與, 原文如此。 据原碑文, 当作 “ 興” 。
② 致, 原文如此, 疑当作 “ 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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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瞻學田碑①
高僧傳
慎刑文
天冠山詩
淳化閣帖
宋譯聖教
宋移石經記
明清
董其昌秣陵詩碑 ( 以上第三葉)
許公家訓
禹王碑
岣嶁碑
趙八扎
劉石菴
古柏行
壽萱
果親王西安作
果親王即景詩
復修碑林碑 ( 以上第四葉)
    [ 笺释]
1. 此信用八行笺, 抬头横排右起 “ 整理西安碑林工程监修委员会用笺” 。 附拓片目
录四叶, 录隋唐、 宋金元、 明清拓片名称六十种, 信中云 “ 目录二册及清单二纸” , 此
处四叶目录, 与所言二册似不完全相符, 而 “ 清单二纸” 未见, 疑与拓片等均移交史
语所图书馆。 目录每半叶九行, 叶中间竖排印有 “ 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西安办事处稿
纸” 。 据载: 1935 年 4 月 1 日, 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西安办事处成立, 黄文弼受聘主
任②; 1936 年 9 月, 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第十六次常务会议通过了 《 整理西安碑林工程
监修委员会暂行组织大纲 ( 草案) 》 并提出委员人选呈报内政部; 10 月, 内政部核定
《 组织大纲》 , 为所聘请的西安碑林工程监修委员会委员邵力子、 张继、 黄文弼颁发聘
书及钤记, 由黄文弼先生兼任秘书, 具体负责监修事宜, 至 1938 年 4 月, 碑林整修工
程得以完竣③。 据此, 则 “ 整理西安碑林工程监修委员会用笺” 当制作于 1936 年 10 月

① 瞻, 原文如此, 疑当作 “ 贍” 。
② 刘瑞 《 黄文弼先生与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西安办事处的古物古迹调查》 , 荣新江、 朱玉麒主编 《 西域考
古·史地·语言研究新视野: 黄文弼与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 第 208-219 页。
③ 赵力光、 杨洁 《 黄文弼先生与西安碑林》 , 荣新江、 朱玉麒主编 《 西域考古·史地·语言研究新视野: 黄
文弼与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国际学术研讨会论文集》 , 第 220-22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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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 而 1938 年春天, 黄文弼也已经离开碑林, 前往城固任西北联大教授①。 此信写


于 6 月, 当在 1937 年 6 月 5 日。 1936 - 1937 年间, 傅斯年主持史语所所务, 同时代理
中央研究院总干事职, 居家南京, 获此信之后不久, 卢沟桥事变爆发, 即内迁长沙。
2. 西安碑林制作拓片销售, 为当时惯例。 傅斯年负责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
工作, 亦以碑刻拓片为历史资料而广事搜集②。 此因黄文弼职务之便, 故委托搜集碑林
拓片之事。 今傅斯年图书馆藏西安碑林碑刻拓片, 当有黄文弼代购者。 笔者在傅斯年图
书馆也经眼 “ 黄文弼手拓” 的三种新疆拓片, 应是黄文弼西域考察归来后, 应傅斯年
之请, 以副本转让给史语所者③。 函中提及 “ 寄兄存及代购拓片共八包” , 似之前傅斯
年曾到西安, 亲自购买拓片若干存黄文弼处, 之后又请后者代为购买其他拓片, 而一并
寄到南京者。
二、 1398, I: 1386, 文弼致傅先生信, 1 ( 图 4)
1. 已代復 ( 書出中英庚款會, 出不付印, 赴新疆研究, 無不謝絕)
2. 孟真吾兄大鑒: 弟返蓉後, 復將全書清理一次, 已將緒論部
3. 份繕校完竣, 特先寄至 兄處, 檢閱一遍。 因恐有錯誤, 或不妥之
4. 處, 請示及, 以便更正, 因尚未交印也。 ( 內四五兩章前交若渠兄檢閱, 尚
5. 未完竣。) 吾兄閱完後, 請就近轉送至中英庚款會, 付審查, ( 因前杭立武
先生函限十二月底以前送會, 兄接此文後便告立武先生為禱。)
6. 作為弟研究之成績。 (如余書出版, 此文亦併入。) 又奉上 《羅布淖爾考古記》
7. 敘目及圖版尺寸抄單, 請 兄閱後連致中英庚款會函一併送去。 關
8. 於全書出版事項原委, 均具致中英函中。 弟意仍照蔡先生去冬
9. 所指示者, 較為穩妥。 ( 此書論文較多, 希望有一點版稅, 便與歐人交換出
版物及送幫忙之人收。) 唯關於印漢簡辦法, 弟尚不知。 總之, 此事全
10. 託吾 兄, 弟無意見也。 其他部份及圖版, 除論文擬重抄一份留副
11. 本外, 又圖版亦擬重製副本, 正計劃再繙照一過。 但需款五百元之
12. 谱, 但弟經濟甚窘, 尚未覓出辦法來。 兄何以教我。 又關於繼續在甘肅
13. 工作事, 前日已擬有一計劃書送中英會, 尚不知結果如何, 望
14. 兄便中維持斡旋為禱。 前日接余又蓀君來函, 弟已向陳宗器君

① 黄文弼 《 罗布淖尔考古记自叙》 : “ 二十七年春, 碑林工作告竣, 余遂赴城固任西北联合大学教授。” 作者


著 《 罗布淖尔考古记》 ,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部, 1948 年, 自叙第 1 页。
② 傅斯年在 《 历史语言研究所工作之旨趣》 中提及 “ 近代的历史学只是史料学” , 并在计划中将史语所分九
组, 第二组即 “ 史料 征 集” , 可 见 对 史 料 搜 集 的 重 视。 文 载 《 历 史 语 言 研 究 所 集 刊》 第 一 本 第 一 分
(1928) , 第 3-10 页。 史语所档案亦多见此期购置拓片事, 参王明珂主编 《 史语所档案文书选辑》 , 台北:
“ 中央” 研究院史语所, 2018 年, 第 87-88 页。
③ 2018 年 5 月 1 日, 在傅斯年图书馆申请获观 “ 黄文弼手拓” 拓片计有: 《 库木土拉千佛洞洞壁刻字》 ( 即
黄文弼 《 塔里木盆地考古记》 图版壹零零 13 ( A) , 最右侧第一个符号) 、 《 库木土拉千佛洞岩壁刻字》
( 即黄文弼 《 塔里木盆地考古记》 图版玖柒 《 洞壁刻洪信等题记》 图 8) 、 《 博者克勒格沟摩崖》 ( 即 《 刘
平国刻石》 之正文部分) , 以上拓片编号为 T645, 均钤有 “ 史语所藏金石拓片之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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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索柏格滿出版物閱讀。 弟現將赫爾滿之樓蘭通俗讀物已看完, 並


16. 不見得比弟所作之緒論高得許多。 猶其將伊吾置之營盤, 該打
17. 五百個手心。 餘容再陳。 專此奉候, 順頌 撰安! 弟文弼敬上 十二月廿四日
18. 又付寄考古記緒論一冊, 敘目一冊, 抄單一份, 望收到後示覆。 又及。

图 4  黄文弼致傅斯年信 (1940 年 12 月 24 日)
    [ 笺释]
1. 此信用八行笺, 凡二叶。 所记有 《 罗布淖尔考古记》 绪论缮校完毕、 寄奉傅斯
年检阅并代交中英庚款会审查事。 信中开篇言: “ 弟返蓉后, 复将全书清理一次, 已将
绪论部份缮校完竣, 特先寄至兄处, 检阅一遍。” 则其时从陕西返回四川, 完成了 《 罗
布淖尔考古记》 的绪论。 据黄文弼 《 罗布淖尔考古记自叙》 : “ 二十九年春, 又受西北
大学之聘, 赴城固讲学, 秋返川, 迁居川西崇庆县, 补充绪言七万余字, 至本年年底完
成, 即本书之第一篇也。” ① 二者相较, 此信当写于 1940 年 12 月 24 日。
2. 黄文弼在抗战期间撰写 《 罗布淖尔考古记》 , 曾于 1938 年获得中英庚款董事会
资助②, 其时可能接到董事会催促在年底提交成果接受审查, 故将绪论和目录等寄往重
庆, 请傅斯年检阅并就近转交董事会者。 信中提及的杭立武 ( 1904 - 1991) , 安徽滁县
人, 曾留学英美, 回国后受聘中央大学政治系教授, 并任中央研究院社会科学所研究
员, 1931 年中英庚款董事会成立, 担任总干事。 杭立武与傅斯年均系留学英国的前后
同学, 交谊较深, 黄文弼通过傅斯年转达成果, 亦当有请托之意。

① 黄文弼 《 罗布淖尔考古记》 , 自叙第 1 页。


② 《 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协助科学工作人员 “ 人文科学组” 揭晓通告》 : “ 本会前为办理非常时期协助科学工
作人员一案, 除社会科学及工程两组审查结果业已登报公布外, 兹续将人文科学组准予协助人姓名揭晓如
次: 王献唐、 吴金鼎、 孙文青、 黄文弼、 王振铎、 刘节、 常任侠、 岑家梧、 陶云逵、 葛毅卿、 张世禄、 李
丛云、 陶元珍、 孙次舟、 张维华、 梁彬、 陆侃如、 白寿彝、 谷霁光、 费孝通、 江应梁共二十一人。 以上各
人待遇及工作地点并应办各项手续由本会分函通知, 其未予协助者亦由本会发还原缴。” 《 云南日报》
1938 年 10 月 4 日, 第 1 版。
黄文弼与傅斯年———以史语所傅斯年档案为中心 167

3. 信中又提及 “ 内四五两章前交若渠兄检阅” , 若渠即滕固 ( 1901 - 1941) 的字,


上海宝山人。 曾留学日、 德, 获得柏林大学美术史博士学位, 回国后主要从事美术理论
研究, 又曾任行政院参事兼中央古物保管委员会常务委员、 行政院所属各部档案整理处
代理处长。 曾与黄文弼以古物保管委员会名义, 共同调查河南、 陕西一带文物古迹, 撰
有 《 视察豫陕古迹记》 记录此行。 黄文弼 《 罗布淖尔考古记自叙》 曾提及: “ 已故之滕
若渠诸先生, 时与检讨, 多承匡正。” ①
4. “ 关于印汉简办法” : 1940 傅斯年与商务印书馆李泽彰商量汉简影印方法, 通过
袁同礼向袁复礼转达, 后者回复信件提出不同意见, 致使 1940 年 8 月 25 日傅斯年当即
回信, 并抄呈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相关理事寻求公评②。 黄文弼此处表达了并不知情、
全权委托傅斯年办理影印的意见。
5. “ 关于继续在甘肃工作事, 前日已拟有一计划书送中英会” : 中英庚款董事会于
1938 年起, 即计划组织西北、 西南、 川康三个科学考察团, 从事边疆调查研究, 最终
组织、 参与了西南、 西北两个科学考察团。 西北科学考察团于 1942 年春, 在中英庚款
资助下, 由中央研究院、 中央博物院和中国地理研究所合组为 “ 西北史地考察团” 。 此
前关于组织考察团的消息传出, 通过各种关系申请加入者, 不在少数③。 黄文弼此期向
中英庚款会提出申请, 当即其例。 根据书信右侧的回信摘要, 傅斯年似乎告知黄文弼在
《 罗布淖尔考古记》 付印之前不能获得出行资助, 因而否决了他再赴西北的申请。
6. 余又荪 (1908 - 1965) , 名锡嘏, 以字行, 四川涪陵人。 1927 - 1931 年就读于北
京大学哲学系。 毕业后任教北平民国大学。 1934 - 1937 年, 赴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留学。
1938 年, 任国立四川大学历史教授。 1940 年, 任中央研究院秘书及总务主任。 1949 年
赴台, 任教于台湾大学、 香港珠海书院。 1965 年 4 月 27 日, 以车祸逝世于台北。 著有
《日本史》 《 隋唐五代中日关系史》 《 宋元中日关系史》 《 中国通史纲要》 等。 曾于 1934
年至 1941 年间兼任中美文化教育基金会编纂④。 信中所及, 当即余又荪曾来信向黄文
弼提供西方考古学家关于楼兰研究的新书信息。
7. 陈宗器 (1898 - 1960) , 字步青, 浙江新昌人。 1929 年以中央研究院助理员身
份, 作为第二批团员参加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 此后又加入斯文赫定组织的绥新公路查
勘队, 两次赴内蒙古、 新疆考察, 对罗布泊地区进行了测量, 后留学德国, 归来后任中
央研究院气象所研究员。 以上经历, 使他与西北科考团的外方成员有较多的交往, 故黄

① 黄文弼 《 罗布淖尔考古记》 , 自叙第 5 页。


② 相关资料, 参傅斯年档案 “ 袁复礼致傅先生信及傅先生覆信稿 ( 64, I: 64) ” “ 傅斯年先生致袁希渊信
稿 (74, I: 74) ” , 邢义田 《 香港大学冯平山图书馆居延汉简整理文件调查记》 , 《 古今论衡》 第 20 期,
2009 年 12 月, 第 19-60 页; 及笔者 《 傅斯年与中国西北科学考查团———以史语所傅斯年档案为中心》
( 待刊) 。
③ 康兆庆 《 抗战时期管理中英庚款董事会科研资助研究》 第五章第一节 “ 科学考察团与边疆研究” , 山东大
学博士学位论文, 2016 年, 第 150-167 页。
④ 刘绍唐主编 《 民国人物小传》 第 12 册, 上海: 上海三联书店, 2016 年, 第 76-7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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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弼在获知贝格曼关于新疆的考古出版物信息后, 即向陈宗器借阅。
8. 柏格满出版物: 即贝格曼的 《 新疆考古记》 ( Bergman, Folke: Archaeological re-
searches in Sinkiang: Especially the Lop -nor region, Stock - holm: Bokförlags aktiebolaget Thu-
le, 1939) 。 Folke Bergman (1902 - 1946) , 中文名作贝葛满、 贝格曼、 贝葛曼。 瑞典考
古学家。 1927 - 1934 年间参加西北科学考查团, 是瑞典方面主要的考古工作者。 其 《 新
疆考古记》 主要研究其在罗布泊地区的考古工作, 有王安洪中译本。①
9. 赫尔满之楼兰通俗读物: 即德国历史地理学家阿尔伯特·赫尔曼 ( Albert Her-
rmann, 1886 - 1945) 的 《 楼兰》 ( Lou - lan: China, Indien und Rom im Lichte der Aus-
grabungen am Lobnor. Leipzig 1931. 楼兰: 在罗布泊发掘出的中国、 印度和罗马) , 这部
书是赫尔曼对斯文赫定 1900 年楼兰考古挖掘品进行整理研究的著作。 为了研究参考,
黄文弼曾委托滕固找到留德同学冯至 (1905 - 1993) 的夫人姚可崑 ( 1904 - 2003) 翻译
了这部著作。 姚可崑 《 我与冯至》 : “ 还是在 1939 年, 滕固交给我一本德文书请我翻
译, 是赫尔曼 ( Herrmann) 写的 《 楼兰》 。 ……据滕固说, 是黄文弼委托他请人译的。
译稿交出后, 只得到二百元的译费, 并未见出版。 冯至在 8 月 26 日的日记里有这样一
句 ‘ 楼兰工作结束’ 。” ② 今有姚可崑、 高中甫中译本,③
三、 1460, I: 1448, 黄文弼致傅先生信, 1 ( 图 5)
1.     復以: 非中英庚款董事會職員, 無法協助, 請向
2.     葉恭綽先生商洽, 或可成功。
3.             蓀 30 / 2 / 12
4. 孟真吾兄大鑒。 前接余又蓀兄來函, 知吾  兄去李
5. 莊, 月底可返渝, 想已返重慶矣。 特函致候。 關於弟赴西北
6. 考察請款事, 聞中英庚款會已將函件付吾
7. 兄審查。 結果如何, 至念。 弟計劃及預算並不龐大,
8. 兄之所知。 然弟吃苦性成, 尚可縮減, 或准與其他機關合作, 亦能
9. 減輕該會負擔。 若一概謝絕, 實非所以待遇學人之道也。 現該
10. 會致吾兄請審查函, 措詞實有未妥, 然皆弟之過。   兄勿介
11. 意也。 餘不一一。 專此, 敬候
12. 起居百福!         弟黃文弼敬上
13.                                     一月廿一日
14.                           中華民國叁拾年貳月叁日收到④

① [ 瑞典] 沃尔克·贝格曼著, 王安洪泽 《 新闻考古记》 , 乌鲁木齐: 新疆人民出版社, 1997 年。


② 姚可崑 《 我与冯至》 , 南宁: 广西教育出版社, 1994 年, 第 85-86 页。
③ [ 德] 阿尔伯特·赫尔曼著, 姚可崑、 高中甫译 《 楼兰》 , 乌鲁木齐: 新疆人民出版社, 2013 年。
④ 此一行, 为收到来信后铅印戳记。
黄文弼与傅斯年———以史语所傅斯年档案为中心 169

    [ 笺释]
1. 此信用十行笺, 前三行为栏外批注。 据前批
注及文末的收信日期戳, 黄文弼此信当写于 1941 年
1 月 21 日。 而 1941 年初, 傅斯年积劳成疾, 高血压
症状严重, 其时信件多由余又荪代笔回复。
2. 李庄: 四川南溪县李庄镇。 1940 年冬, 史语
所由昆明迁址其地, 直到 1946 年 10 月迁回南京。
3. “ 赴西北考察请款事” , 见上则。 中英庚款
董事会组织西北科学考察团事, 黄文弼所以一再提
出申请, 并自愿缩减资助, 应与之希望完成之前西
北科学考察的考古学成果相关。 而其之前的两次西       图 5  黄文弼致傅斯年信
北科考经验丰富, 也足以胜任其事, 在傅斯年给向         (1941 年 1 月 21 日)
达的信中 (1941 年 11 月 8 日) , 就曾透露外界风
传聘请黄文弼担任考察团团长①。 然而就傅斯年本心而言, 很早就不满意中国西北科学
考查团的考察及其后来整理文物的工作作风, 希望史语所牵头, 另组由中国学者组成的
西北考察团。 此次由中英庚款董事会组织考察团, 实际可以操控者, 仍非傅斯年莫属。
但因上述芥蒂, 对于黄文弼的申请, 有拒斥之意。 余又荪回复信件, 亦秉承此意, 推托
非庚款董事会成员, 而将说项之词推给了叶恭绰。 黄文弼最终应聘西北大学, 1943 年,
代表西北大学参加国父实业计划考察团, 完成了第三次赴新疆考察的愿望②。
    4. 叶恭绰 ( 1881 - 1968) , 字誉虎, 广东番禺人。
曾留学日本, 归国后曾任交通部总长, 力行交通救国,
为交通大学创始人。 此期亦担任中英庚款董事会董事。
四、 3307, III: 567, 黃文弼致孟真函, 1 ( 图 6)
1. 孟真吾兄學長禮次。 頃聞友人言, 驚悉
2. 老伯母仙逝, 曷勝震悼。 望吾
3. 兄節哀順變, 以襄大事。 無任盼禱。 特此
致唁,
4. 並祝
5. 禮安!           弟黃文弼敬上
6.                       十一月十八日 图 6  黄文弼致傅斯年信
(1941 年 11 月 18 日)

① 《 傅斯年遗札》 第二册, 第 1186 页。


② 黄烈 《 黄文弼著作目录及简略年谱》 , 黄文弼著, 黄烈整理 《 黄文弼蒙新考察日记 ( 1927- 1930) 》 , 第
57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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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笺释]
1. 此信用十行笺。 傅斯年母亲李太夫人于 1941 年 10 月 21 日卒于重庆, 此信当写
于 1941 年 11 月 18 日。
五、 1461, I: 1449, 黄文弼致傅先生信, 2 ( 图 7)
1. 孟真吾兄學長大鑒: □□□□西大致□公函, 係□□
2. 鑒及, 因本校今年添設邊政學系, 由弟主持。 其科目
3. 除邊疆語言外, 以語言學、 人類學、 社會學為基本科目
4. 但此項教授, 極難覓聘。 素仰
5. 兄處對於此項人才, 多所網羅, 故特函懇吾
6. 兄准許借聘語言學教員一位, 期以一年或二年返院, 往返
7. 旅費, 均可由此間供給。 此間功課甚少, 仍不妨礙其研究工作。 如能
8. 再借聘一位人類學教員, 更為感激。 不情之請, 務懇
9. 俯允為禱。 前本校擬聘□□□ [ 馬學良] 來校任語言學□□
10. 校聘書已發, 係副教授名義。 馬君以不得兄之言, 將聘書
11. 退還弟處。 故特再函奉商, 或請 兄另為介紹一位更感。
12. 一切均仰仗吾
13. 兄主持。 念在□末, 想不以冒瀆為責也。 餘不一一。 專此, 即
14. 請
15. 撰安!                   弟黃文弼敬上
16. 六月十一日

图 7  黄文弼致傅斯年信 (1944 年 6 月 11 日)
    [ 笺释]
1. 此信用八行笺, 凡两叶。 信笺右侧均有墨迹掩盖若干字迹。 又有墨笔批 “ 存”
字。 此信殆为聘请马学良任教西北大学而写, 《 傅斯年遗札》 有回复 ( 参下) , 据知此
黄文弼与傅斯年———以史语所傅斯年档案为中心 171

信当写于 1945 年 6 月 11 日。 其时黄文弼担任西北大学边政系主任, 故须广致人才, 而


马学良此期来西安省亲、 成家, 故有意挽留, 因致信傅斯年, 委婉相商。
2. 马学良 (1913 - 1999) , 字蜀原, 山东荣成人。 1934 - 1938 年就学于北京大学中
文系。 1941 年毕业于北京大学文科研究所, 任职于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 1949
年, 任北京大学教授, 1952 年后任教于中央民族学院。 主要从事中国少数民族语文研
究, 著有 《 撒尼彝语研究》 《 马学良民族研究文集》 等。 马学良于 1944 年春从武定等
彝区从事语言调查返回李庄后, 请假赴西安省亲, 并受黎锦熙邀请参加陕西省方志中方
言部分的编写工作, 期间与何汝芬结为伉俪, 于 1945 年 8 月返回李庄①。
六、 1066·傅斯年致黃文弼 ( 抄件) (1944 年 8 月 8 日) 檔號: 李 14 - 9 - 10
仲良吾兄左右: 數年不晤, 忽奉手書, 喜可知也。 弟三年前一病幾死, 故故人
書信幾疏絕矣。 今幸大致復原, 堪告慰也。 馬學良君事, 彼到所以後, 非出外調
查, 即請假在外, 從未有較長之時期, 在所整理其工作。 本院向重個人之自由, 故
于去就之際, 絕不勉人以所難。 然如上述情形, 馬學良君自以速返所整理爲善, 若
更開借聘之例, 無以應付後來之人矣。 凡此情形, 兄必諒解之也。 專此, 敬頌
著祺
弟傅斯年敬啟  八月八日
    [ 笺释]
1. 此函录自 《 傅斯年遗札》 第三卷, 1516 页, 系回复黄文弼上件 1945 年 6 月 11
日来函者。 同日傅斯年亦有致马学良函, 谓: “ 就西北大学事, 本所原不干涉个人之自
由, 然兄到所以后, 非出门调査, 即长期请假, 若如此结束, 恐非善法。 至于调查稿寄
来整理一说, 彼处既无参考书, 自行不通, 当封锁以待赵先生之返, 不能又为此事增加
办事者困难也。” 《 傅斯年遗札》 第三卷, 1518 页。
2. 马学良因家累而犹疑于西安、 李庄之事, 晚年也有所追记: “ 我在彝区工作了两
年多后, 经费一再紧缩, 虽经多次努力, 所里还是停止了经费供给。 我不甘心放弃, 只
能省吃俭用, 将工资和生活费补贴工作费用, 但终究无法支持, 不得已带着极大的遗憾
于 1944 年上半年返回史语所。 不久, 母亲生病, 我请假回西安家中省亲, 在此期间,
我几次想展翅南向, 但终因生活和家庭的羁绊, 只能瞻望西南, 兴叹而已。 ……转眼到
了 1945 年, 傅斯年所长一再来信, 催促我和张琨回四川工作。 傅先生赴重庆参加政协
会议时, 还在开会间隙再次写信, 在信中谆谆开导, 言深意切, 令我们又感动又惭愧,
不能不急忙束装返川。 这年 8 月, 我告别父母和妹妹, 同妻儿登上返回四川的汽车。”
《 马学良学述》 , 30 - 31 页。

① 《 马学良学述》 , 杭州: 浙江人民出版社, 2000 年, 第 30-31 页。 王明珂主编 《 史语所档案文书选辑》 , 台


北: “ 中央” 研究院史语所, 2018 年, 第 75、 248-251、 256-257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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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  论

除了通信之外, 傅斯年档案还保存了与黄文弼相关的西北科考团文献, 这就是之前


未见发表过的 《 古物影片》 和若干黄文弼论文的抽印本。 此外, 傅斯年图书馆也藏有
“ 中国学术团体协会西北科学考查团理事会” 于 1931 年出版的 “ 西北科学考查团丛刊”
之一、 之二的黄文弼 《 高昌专集》 ( 索书号 996. 3 461) 和 《 高昌第二分本》 ( 索书号
997. 61 461) , 均钤有傅斯年藏书印 “ 於万斯年” , 可以确知原本是傅斯年的个人藏书。
这些藏书, 当是其早年在北平作为黄文弼的同学或西北科考团理事会成员所获, 可见他
对黄文弼在新疆考古方面的业绩早已熟知。 傅斯年档案中保存的古物影片目, 体现了西
北科考团在第一期考察结束之后, 即以图片的方式向学界公布考察成果的过程。 这段被
遗忘的材料, 因为傅斯年档案的保存, 让我们了解到黄文弼在研究初期即已认定的几种
重要文物类型, 它们都在之后陆续出版的 “ 三记两集” 中得到了不断深入的研究。
更为重要的是档案中保存的黄文弼通信, 从 1937 年 6 月抗战即将开始的时候, 至
1944 年 8 月抗战即将胜利之际, 差不多正好是黄文弼辗转在陕西、 四川期间。 这些通
信, 体现了二人在中国学术史上许多的交往细节。
如在卢沟桥事变尚未发生的前夕, 黄文弼主要从事着西北科考团考古材料的整理,
以及古物委员会西安办事处主任的工作; 傅斯年正勠力于 “ 科学的东方学” 的事业,
而以史语所的建树为旨归, 其时的黄文弼成为后者在搜集拓片资料方面的 “ 有力者” 。
抗战爆发之后, 黄文弼辗转陕西、 四川, 一方面心系新疆考古事业, 为 《 罗布淖
尔考古记》 的出版和能够再度前往西北而四处请托, 一方面也为西北大学边政教育网
罗人才而奔波。 傅斯年成为他这一时期能够依托的 “ 有力者” 。
作为西北科学考查团理事会理事的傅斯年, 此期也非常关注科考团的工作进展, 尤
其是他与居延汉简整理与出版的贡献, 已经多有论述①。 他对于黄文弼在抗战中依旧从
事研究的牺牲精神, 也非常欣赏。 即使在关于居延汉简出版方面与科考团理事会成员发
生龃龉, 傅斯年反驳袁复礼关于理事会会务并未停顿的信中, 也仍然强调 “ 若云单独
之研究有正在进行中者, 弟亦知之, 例如黄仲良兄” , “ 至于森玉先生、 仲章兄为汉简
之劳苦, 仲良兄为古物之研求, 弟岂不知, 且深佩荷!” ② 因此在以上通信中, 虽然看
不到实质性的回复, 黄文弼在其西北学术事业的艰难困苦中, 一而再、 再而三地向傅斯
年求援, 确实反映了二人在学术事业方面的惺惺相惜。
1931 年, 在西北考古三年后归来的黄文弼, 洗去风尘, 即伏案工作, 在不到一年的

① 如邢义田 《 傅斯年、 胡适与居延汉简的运美及返台》 , 《 “ 中央” 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 第六十六本


第三分本, 1995 年, 第 921-952 页。
② 《 傅斯年致袁复礼》 (1940 年 8 月 25 日) , 王汎森等主编 《 傅斯年遗札》 第二卷, 第 1107-1108 页。
黄文弼与傅斯年———以史语所傅斯年档案为中心 173

时间里, 就完成了 《 高昌第一分本》 《 高昌专集》 的整理出版 (1932); 再一年, 又有


《高昌陶集》 的整理出版。 此后他参加 “ 绥新公路查勘队”, 再度前往新疆, 归来不久,
又担当起中国古物保管委员会西安办事处主任的重任, 负责西安碑林的清理工作; 《罗布
淖尔考古记》 及之后的编纂不得不在西安设立分所, 焚膏继晷, 利用业余时间朝夕从事。
在 《 高昌陶集》 的叙言中, 黄文弼曾经记录 1933 年完成手稿的担忧: “ 又适逢严
重之国难, 外寇侵陵, 处于恐怖城中, 手握校稿, 目瞋飞机, 自以为七年精血, 将与炮
弹以俱去矣。 不料尚能许此书出版也, 幸何如之。” ① 等到他在西安完成 《 罗布淖尔考
古记》 初稿的 1937 年, 抗战全面兴起, 一个更为艰难困苦的时代开始了。
抗战胜利后回到北平的黄文弼, 在 1948 年的 9 月 18 日——— 《 罗布淖尔考古记》 终
于付梓的前夕, 写下了成书的感慨:
    抗战期中, 印刷困难, 此稿藏之笥中者, 已三年于兹矣。 胜利后, 余辞去西大
教职, 去夏来平, 接受北平研究院之聘, 得有暇日重审订旧稿, 又承教育部、 中美
基金会之补助, 工作得以继续推进, 此稿亦于今春交北大出版部付印, 日夜雠校,
历数月之久。 十余年之苦心研究, 终得与世人相见, 何幸如之。
傅斯年档案中的寥寥数封书信, 让我们看到了黄文弼在抗战烽烟中与 《 罗布淖尔
考古记》 的书稿存亡与共、 将西北考古筚路蓝缕的成果视同生命的精神追求, 也让我
们能够真正领略到上引自叙中万千感慨的一些细枝末节, 真切而动人。

① 黄文弼 《 高昌陶集》 , 北京: 西北科学考查团理事会, 1933 年, 叙言叶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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