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螫疼 26.6

在長椅跟酋龍號後方座椅中間的巨大箱子旁,一個沈重的裝置頂部有著華美裝飾的迴
轉儀。我能感知那東西裡頭的蟲子。也本能性地知道它們是哪些蟲、它們如何運作,並能
在我的蟲群裡定位、將它們從同族中分離出來。

我集中在它們身上。這幾乎就像在冥想。我現在一直想更集中、有意識地使用超能
力,好能察覺到超能力的無意識作用。我在行者明顯插手干預我控制蟲子的方法時,完全
無法做任何事情,但我也試著訓練自己辨認行者的干預。

瑞秋正集中在自己的狗群,就像我集中在我的蟲子上。她的雙手掃過他們身體,手指
梳過他們的毛髮,追劃過他們健壯的小小身體。雜種毫無抱怨或反應,就讓她這樣梳著他
的毛皮。

我現在,稍微可以同理瑞秋。我們從我比較熟悉的人裡頭,找出毫髮無傷到仍能戰鬥
的人,湊成了突襲戰隊,但我用來招攬這些人的的人際關係,至多只算游移不定。集中精
神在我們的部下的話,就會比較輕鬆。

俠騎坐在那張背對著目空大師的座位,讓他們面對相反方向。俠騎低聲說話,無法壓
過酋龍號引擎的嗡吟聲。目空大師回應,卻沒將雙眼轉開控制板。

宴燈袖把頭往後靠,抵銷著酋龍號外殼的震動,她閉上雙眼,大腿上擺了燈籠。看起
來幾乎就像在冥想,讓我都不敢干擾她了。

構工和野拳女正在低聲交談。現在,那兩人都成了捍衛者成員。構工把監護者的韁繩
交替給優雅,野拳女現在則成了大池塘裡的小金魚。我就不想插嘴了。

瓷偶和劍曇正牽著手,肩膀貼著肩膀地坐在一起,兩人的頭相互依靠,所以劍曇的太
陽穴正抵著瓷偶頭頂。就連現在,我仍難以視她們為暗地黨——在那背後有太多複雜情
感。我讓瓷偶走上這條道路,同時也讓劍曇——剪彈——跳槽,就不確定該如何看待她
們了。

一陣衝撞使酋龍號飛行方向變動,機體幾乎筆直下墜。目空大師糾正了軌道。「越過
牆壁了!有一隻爬上船體!」

宴燈袖躁動著。「你要我飛在外面嗎?我可以護衛我們進去。」

「不用。酋龍號的結構能承受打擊。舷梯還關著、所有東西都被封住時,我們就比較
安全。抓緊了。在飛行過程改善以前,情況還是會繼續惡化。」

又有另一陣衝擊。我猶豫著要不要把蟲子派出船體,然後三思:那不會有用處,就和
派宴燈袖出去一樣,仍不會改變事態的。

瑞秋看起來極度不舒適,狗兒們也讀出她的肢體語言,開始變得焦慮。
在外面傳來鋼鐵撕裂聲時,我皺起眉頭,之後,船體忽然轉向。有某些東西被扯了下
來。目空大師再次糾正軌道,抵銷了損傷。

我想對瑞秋說話,讓她跟狗兒們冷靜下來,或單純想要讓船艙裡其他人找尋到堅定之
心,那樣地接觸人、與人連結。問題是,我不確定要說什麼才好。我們分了手、走上不同
道路——我在某個層級上背叛了她。我讓她相信她是我的朋友,我自己卻離開了。

她與我四目相會,她正在抓著雜種頭頂的癢,然後問道:「幹嘛?」

「妳還好吧?」

「是啊。」她說。她沒移開視線。她又抓了抓兩隻狗,但我幾乎感覺,那是為了安撫
她自己,而不是要安撫狗兒。

「不是說現在。只是⋯⋯通常來說?妳住在另一個世界?都還好嗎?」

「是啊。」她說。

我嘆氣,將注意力轉回箱子。

「我希望我的狗過得都還好。」她說,垂下視線盯著金屬地板。「從我離開他們以
來,已經有好一陣子了。」

「妳底下有人,不是嗎?妳⋯⋯」我讓那個那句話懸空時,我也努力想著訓練是否適
合用來形容人,而不是指著狗。「妳所訓練的人,可以照顧妳的狗的。」

「是啊。」瑞秋說。

「要降落了!」目空大師喊道。

外面又傳來一陣撕扯聲,就像指甲刮過黑板,但音量高聳、使噪音震動我的骨頭。那
或許在我所聽過的聲音中,是屬於最糟糕的聲音。

那樣的思緒使我喚回記憶。在偶人切開那個老醫師的喉嚨之後,她的屍體倒在地上,
發出昏沈、輕微的聲響。我爸的嗓音,呼喊我的名字,聽起來十分遙遠,然而,在我殺掉
雅麗珊卓和拓閣之前的片刻中,他就在我身旁。布萊恩張開嘴、發出那連低語都稱不上的
噪音時,他正掛在冰箱裡,經歷過骨鋸,經歷了第二次觸發事件,他發出無聲。

是啊,這世界上有比那股鋼鐵撕扯尖聲還更糟糕的聲音。我當下幾乎都沒有理解、但
依然會纏擾著我的聲音。

「媘蜜給我們派來了幾個老傢伙,教我們怎麼屠宰野牛。」瑞秋說。「其他人都不擅
長宰牛,而沒有狗群幫忙扛獵物的話,工作也會很困難。」

酋龍號降落。

「起飛會比降落困難。」目空大師說。在一隻生物抓上船身擋風玻璃時,他也毫不畏
縮。
下一次心跳後,有某些東西——某個巨大的東西——撞上船身外側。那東西爬上頂
部,扯開金屬,無疑是想剝下一片裝甲板。

「⋯⋯我也在想,他們八成正在餓著肚子。搞砸了好端端的肉,也沒挖掉肥油。或是
他們沒把血都放掉——妳得深入切開那些混蛋東西,才能把血放出來。」

一些年輕英雄在被降落分心時,現在也開始注意起瑞秋。

「她是在他媽的說什麼東西啊?」野拳女問。

「別操心了。」我說。然後瞥向瑞秋。「妳也是。瑞秋,他們能過得好好的。」

「他們會過得好好的。」她說。

目空大師已經離開座位。他走向了我箱子旁的儀器。瑞秋剛說完話時,他就將其拿出
來。

酋龍號船艙裡的所有螢幕都亮了起來。倒數計時出現,黑色背景上的數字鐘,上下側
都有著較小的計時器。我知道那是最短和最長時間。中間的,只是個預估時間。

機體再次被衝擊,外牆的凹陷幾乎敲落座椅上的構工。酋龍號幾乎被翻倒時,所有人
都伸手抓上某些東西。狗群對這陣混亂吠叫。

「這裡有好幾台力場生成器。」目空大師說。「但是都需要充電時間。我們要撐到能
啟動力場,等敵人數量變多的話,選項就會受限。」

「四分鐘。」構工看著螢幕,觀察道。

「我們——我是這樣認為的。」目空大師說。「加減一分三十秒。力場生成器是裝
在機體底部,最底部的防禦較高。在側牆被弄倒之後還能繼續撐住。」

「這就是防衛位置了。」俠騎說。

「優先事項是要保護解碼器。」目空大師說。

我們從座位上起身,朝機體中央撤退,解碼器跟我的蟲箱都在中央。我向後伸手打開
箱子,讓蟲子湧流而出。

目空大師不必我要求,就將舷梯打開一條縫隙。最初緩慢如花朵綻放,然後加快速
度,我感到自己的感知逐漸擴張。我能察覺船艇外側那些不斷聚集的生物,數量也不斷增
加。人能想像的形形色色的怪物,全部都有。

其中三隻怪物,勢濤洶湧地朝我們衝來。我相當確定我能認出的那隻東西——那個
重擊艾利斯堡外牆的怪物。那是隻四足獸,以緩慢到驚人的速度走過我們旁邊。牠身上縷
縷毛髮比我身高還要長,牠的頭部的裝甲板上有著眼洞,裝甲邊緣向頭部兩側跟後方輻放
擴大,讓牠的尖長雙耳能自由於板甲後方移動。牠朝機體垂下頭,用一隻尖凸腳蹄踩划過
地板、測試著地面。
我讓蟲子開始攻擊牠的眼睛,讓昆蟲擠入牠雙耳耳道,希望能扭曲牠的方向感。牠便
終止衝刺,劇烈搖頭。

「構工,你前方有可能襲來的敵方。之後隨時都可能攻擊過來。」

「好的。」他說,穩住下盤。

「移動的話會比較好。」我說。

他回頭看向我。「我們不是該要保護解碼器?」

「交換。」俠騎說,不詳細指示。構工趕緊接替俠騎的位置、站到面向機鼻的方向,
而俠騎則放低砲刃槍口,指向機身側牆的入凸處。

有兩隻生物在挖著外殼。一隻用巨大的爪子想扒開金屬板。另一隻則是在屋頂上,滴
落酸蝕唾液。

我能感知到先前那個禿圓頭女孩,還有一隻以驚人地迅速移動、刮過機體邊緣的生
物,從這跑到那,然後跑到另一邊,讓金屬上的鑿痕有了艙口的形狀。那幾乎就像挖地
道。非常緩慢地挖著地道。

有某個東西大聲咆哮,咆哮聲響亮。

那些怪物成群衝撞、圍住機身,趴上操縱席的窗戶數量也不斷增加。構工緊繃。

「那個玻璃比金屬還要牢固。」目空大師說。「別恐慌了。」

「玻璃不像金屬那樣柔軟。」構工說。「像牆壁來那麼一下,窗戶就撐不住了。」

「那扇窗戶的設計是能撐住直面的火箭炮爆炸。」目空大師說。

「那可不表示它可以承受特定角度的攻擊啊。」構工回嘴。「我的超能力能讓我感知
結構完整性。而我也在說,我很擔心。」

「好吧。」目空大師說。他看著舷梯,不動一分一毫。「你就擔心吧。」

那隻衝撞怪被無力化,牠的雙眼被吞噬殆盡,耳膜被打穿,蟲子在耳液中蠕爬,貫穿
牠的耳道⋯⋯我讓蟲子轉向,出來到裝甲邊緣上。

下一瞬間,那隻衝撞怪就向前猛撲。

毫無方向感,無法視物,也沒有任何平衡感可言,就只有牠的四隻腳能用。

但牠身形巨大,牠的目標也同樣巨大。

「注意了!」我吼著。

牠撞上酋龍號側邊,比最初那一下還更接近後方。兩塊金屬連接觸裂開,一台螢幕墜
落到地板上,螢幕粉碎。
那群生物開始想鑽入那道縫隙。目空大師將戰矛移向縫口,啟動灰色糊光。他就端著
武器讓他們死去,一接觸時便受傷。

哥雷姆使用能力,舉起一隻金屬手、覆蓋上縫口。

目空大師放下戰矛,取消掉糊光。

那個消解力,或許很值得留在手邊,但我能理解,他對於另一波衝擊時矛頭撞上其他
人的風險。

那些怪物跳上衝撞怪的背上,然後幫忙引導牠的動向,蠢蠢嘮叨尖叫、扯著牠的髮
毛。牠遵從了牠們的引導,往後退。

我引導蟲子開始進攻,螫咬衝撞怪身上每一隻生物的同側。牠們做出反應、拉扯著,
那隻衝撞怪也改變方向。牠身側只擦過機體後方,踩踏過那些聚在舷梯上、機體附近的小
混帳們。

圓頭女孩就坐在那,身體被碾過一半,然後開始膨脹。

「注意了!目空大師,你左邊!」我吼著。

爆炸,她的黏稠物噴上舷梯。我感到蟲子在接觸到那東西時死去。

舷梯開始像蠟燭般融化。

野拳女和目空大師進軍到舷梯上,我也讓蟲子加入火線。

怪物們有如單體般一心湧入。同時好十幾隻試著擠近來,卻爬過彼此頭上。一根尖刺
擦過目空大師的裝甲,距離擊中解碼器只有數吋之遙。劍曇將其從空中拍打下來。

瓷偶的第一隻玩偶加入瑞秋的狗群,補強野拳女和目空大師身後的空間。野拳女踹揍
著數隻生物,小波爆炸貫穿牠們的行列。她打出一拳,就有兩三隻怪物死去。有隻生物落
到她身上,伸揮出爪子,並在另一波煙火在接觸點爆炸時立即被轟飛。她則幾乎毫髮無
傷。

不過,假如那隻爪子有毒⋯⋯

不論如何,她仍是個很有能力的前線戰鬥員,身旁有目空大師跟他的分解光戰矛。那
支戰矛的所有動作,都與野拳女的爆炸的狂亂程度一樣精確無比。糊光效力有如切奶油似
的切穿敵方,而在目標溜過或閃過攻擊的偶然案例中,目空大師就會以電力束和鏢箭追
擊。

衝撞怪轉過身子,開始加快速度。

「俠,敵襲!」

我試著再次干擾衝撞怪,瞄準那些駕馭的生物,但這次就沒成功。這一次,牠們往不
同方向扯動,或直接跳下來。讓牠繼續跑動。
牠只擊中了第一波衝撞位置的左側二、三呎處,撞開側牆。屋頂上那個帶爪生物,在
我的蟲子穩定造成的傷害下瞇著眼視物,跳了下來,開始把縫口拉得更大。

我將蟲群移到縫口上,試著藏起出入口,但效果不佳。瓷偶跟瑞秋都轉換位置,要防
衛開口處。哥雷姆則開始試著填補損傷。

「小心啊!」目空大師回頭,警告道。「增加太多重量,我們就無法起飛了!先用強
抑泡沫!」

這就是超越物理法則的超能力的危險之處。哥雷姆和瑞秋都會打破質量守恆定律,而
現在,我們會因此承擔風險。理龍爪牙向前一站,開始接手。

我能看到那頭衝撞怪轉過身。有一隻生物坐在牠的背上,牠有著沈重裝甲,還有堅
硬、有如昆蟲般的多面眼珠。我的蟲子無法損傷那些球體。牠高聲歡呼,催促衝撞怪向
前,說喊出某些英語語詞,混雜在牠們那快速噪音之中。

還剩一分鐘。如果我們幸運的話,力場就能隨時張開。而如果我們不幸運的話,就還
要再等兩分半。

兩隻生物抓開了側邊裂縫,在穿過蟲雲時抓著天花板。我一指,劍曇便以刺劍橫斬牠
們。構工則以打椿機打爛另一隻怪物。

在另一隻生物想鑽過側牆,有隻生物鑽進牆體,噴了一口口水。這個效果和先前那個
泡泡頭女孩一樣,只是戲劇性比較弱了點。我看向外牆,就能看到艙門標誌出現在側牆
上,就好像那裡的金屬畫上了馬克筆記號,暗沈金屬色調上多出了筆畫的蒼白。標誌被拉
開,效力被擴散,擴散直到艙門標誌有如以白漆塗上側壁,周圍的區域也變得更淺白。

有幾隻怪物打穿側牆,盲目地刮抓著。哥雷姆伸長的手掌打爛那隻爪子。

不過,還有更多洞口出現。凹陷處,鑿口處,酸蝕處⋯⋯我攻擊了那些我能看出來、
打出了最高損傷的生物,但還有更多怪物正等待著行動的機會。

「林布哥的眾生物啊。」我拉高嗓音說著。也在外側用蟲子說話。「我們無意傷害你
們!我們會將你們的君王帶回來!」

除了怒火與仇恨的喊聲以外,我就沒有其他回應了。這毫無用處呢。

現在起,還要三十秒。

外側的洞口被扯開到,那些生物開始能鑽進來。酸液在接觸牠們時,也會讓牠們燒
傷,但那些接觸也能讓洞口繼續擴大,讓其他生物可以緊追而至。

衝撞怪撲襲,再次開始衝刺。牠只會聽從那一位騎乘者,但那位駕駛的怪物也難以被
打傷。

那東西喊著英語,迅速以高頻嗓子連續喊著。
「跳啊!跳啊!」

衝撞怪一躍。牠的姿勢並不優雅,也不怎麼能撞上目標。不過那確實讓衝撞怪單腳踩
上酋龍號側牆,牠上半身幾乎趴在屋頂上。牠在想向前移動的掙扎中,掙扎踹擊,卻發現
牠的腳卡在上次衝撞時撕裂的縫口。

牠將腳抵住哥雷姆擋住縫隙的手掌,純粹的重量將其踏穿。牠身體癱軟、墜落,將鼻
尖撞入船體,在前頂、掙扎著要往後退時沿著裂口拉扯,成功拉出更寬的損傷。強化井樑
正抵抗著損傷,但我們肉眼也都能清楚看見,牠每次拉扯都會凹彎那些粗厚鋼條。

「你說過這東西很堅固!」劍曇吼著。

「它是很堅固!」目空大師說。

「力場可就是個好點子了!」我喊道。

目空大師沒有回答。野拳女走下舷梯,猛力出擊、打出近距離傷害。她以接連不斷的
進攻姿態,逼退肉搏的威脅,同時也以次要超能力來消減遠距離的攻擊。只剩目空大師一
人可以防護開口。

我拔出刀子跟手槍,前進、站到目空大師正後方。他些微轉換姿勢,讓人能予以協
助。

誰知道我們會陷入此境地呢,兵器大師?我想著。
彼此並肩作戰。我用刀子刺穿一隻生物的脖子,把牠踹回半毀的舷梯。

兩個倒數計時都已經歸零。就剩一個時鐘。目空大師的編碼器最長預估值。

「一分鐘。」我說。

「或許吧。」目空大師說。

「或許?」

「我們在過去一年裡有找出閃身的舊出入點,也跟前任客戶談過⋯⋯」他住了口,用
戰矛掃過一隻不斷噴吐尖刺的生物時咕噥著:「⋯⋯玩具屋。用那個機會取得數據、測試
解碼器。但這一個傳送門是用不同的編制,技術也有更新——這是比較近期的技術。」

「這個行動沒保證能成功?」野拳女吼著說,數波爆炸持續在她周圍擴散,扯爛那群
聚的怪物。牠們現在開始保持安全距離,那也表示,她的存在本身就足以保證一整片區域
不再充斥著盲目衝鋒的蠢蛋了。

沒有任何東西能保證成功,我想著。
「我從來都不會保證任何成果。」目空大師咕噥一聲,應和我的想法。「我只對那些
我所愛和我所恨的人,才會做出那種承諾。」
瑞秋的狗群正在群群哥布林中廝殺,殺出一條血路、前往那隻卡在縫口的衝撞怪,每
隻狗都會迅速啃咬一兩次,之後將滿嘴咬上的東西甩開,空出嘴巴去撕咬其他怪物。他們
的爪子掃掉棍棒和怪物們的爪子。構工和劍曇則護衛著狗群之間的空隙,每次出擊都會解
決掉那些溜過狗兒們的腳的怪物。

我揮下刀子、捅死一隻看起來較柔軟的目標,並向後躍步、避開那從傷處湧流而出的
噴濺酸液。

「我要被活埋了!」野拳女尖聲道。她被某些畜類給瞄準——牠們在被燒死時,會
溶解成泥漿,泥漿觸手拉引著傷者和死者。

牠們正在轉化屍體,啃食死屍來製造出更多戰力。
「別再用妳的超能力!」目空大師下令。

「不行啊!牠們會殺死我的!」

我瞥向身後的時鐘,並在一隻生物撲襲而來時甩回頭,防止牠抱上我的頭部。我開槍
打死牠,頓時對我沒被殺而鬆了口氣,放鬆的心情裡混雜著我喪失子彈的失望。

「這還沒好!?」我吼著。「計時器都歸零了啊!」

目空大師沒有回答。

「目空大師!我們要起飛嗎!?」

那隻衝撞怪依然卡在縫隙中,牠找到槓桿角度,抵住一條保護機體結構的強化鋼樑。
牠開始往下滑,哥雷姆就以一隻不鏽鋼手掌防止牠踩踏解碼器。

那隻手不夠強的。而如果那東西繼續移動重心⋯⋯

「目空大師!」構工吼著。「我們的優先次序呢!?不能起飛嗎?」

「不行。」目空大師回答。「我們留下來。等著,祈禱。」

我回頭,瞥見哥雷姆和構工他倆交換眼神。那隻衝撞怪再次忽然猛動,使梁條繼續彎
移。牠再一次掙扎,金屬小手就撐不住了。

不過,做出一隻大手的話,也可能奪走我們的機動力,直接封死我們的命運。

「聖徒。」目空大師說。

我回頭看向他。

「你他媽的別在這時候搞我們。我們需要神使。我們需要逃脫路線。」

聖徒?
把理龍搞到昏厥的伎倆,如此極度欠缺思考地阻撓英雄,還利用她的分心來大大獲
利。

「我他媽的要把聖徒給殺了。」我說。

「那是如果我們能活過這個去他的⋯⋯」構工說著。他咕噥一聲;一條狗猛然竄躍到
一旁時不小心撞上他,而使他坐倒在地。

「這不是一場自殺任務。」目空大師說,他繼續著我們不完全聽懂的對話。「給我現
在支援。」
一頓。

目空大師開口,他的嗓音已經變化。他沒在跟聖徒對話了。

「加拿大。安大略的多倫多。央街。就在一個叫綠道的地方後面。我已經委託一個自
稱歡俠【Gleer】去追蹤他們。如果我們有人活下去,幫我個忙——記得是聖徒他操爆了
我們其中一條最重的和平協議。是聖徒幹掉理龍,而他也放我們去死。顯然他認為,神使
更該被派到其他地方。」

衝撞怪彎背躍起,哥雷姆就打出一隻大手——不太能抵住牠墜落的重腳,而是要轉
移其方向。牠碾爛了我的空蟲箱。

在機體上的重壓,也損失這麼多外部部件⋯⋯我們無法飛行了。

機體屋頂已經被拆到一半。更多怪物從洞口繼續擠進來,掉下到機艙中央。

宴燈袖解放燈籠。光球和烈焰朝四面八方散開,燒掉排排列列的小怪物,左右晃動、
在牠們之間將傷害最大化。衝撞怪死去、癱軟。

讓我們能夠喘息。

目空大師從手套上發射出抓鈎、要抓住野拳女,卻只讓抓鉤在一波烈焰中飛開。

他又試了一次,但這次,他甩動鐵鏈,讓抓鈎索繞過她身體,並把她往內部一拖,然
後力場啟動。在數秒內,我們清空了酋龍號機艙內存活的少數怪物。

外面的怪物也在接觸力場時死去。

目空大師放掉戰矛,轉向那個閃身所裝設的裝置。資料出現在螢幕上。

「給我聯絡上阿爾卡特。」他說。

媘蜜的嗓音響起我的耳機。「你確定?你知道⋯⋯」

「時間是關鍵。現在接上。」

「好滴呦。」
我們其他人交換視線。瑞秋正在照料她的狗,瓷偶正用多餘的布料修補損傷、創造出
更多布偶結構,哥雷姆則在修補損傷——沒有修好任何東西,而是建立擋牆。

「她在線上了。」

「列表上半部,會成功的?」

「零。」媘蜜說。

「最後四分之一?」

「沒錯。」

目空大師在鍵盤上打了字。「那就這樣。縮減了可能性。謝謝妳。」

我們等著,看著那些沒被補齊的防禦擋牆縫隙,就能知道怪物們也在等著。野拳女則
在接受瓷偶的包紮。

我看著力場閃動。那似乎和目空大師敲鍵盤時的節奏同步。每次按下按鈕,力場就會
閃動、熄滅。

「我要提早放下力場。」目空大師說。「我們需要電力。」

幾乎不到一分鐘。

那些生物遲疑地靠過來,然後拔腿衝刺。我能看到狗群緊繃起來。

「後退。」目空大師說。「就是現在。擠過來!」

我們聚到一起,迅速撤退到我們擠在艙房中心,摩肩繼踵,背部都靠上儀器。我的蟲
子填滿縫口。那些怪物迅速地、尖聲刺耳地狂吼。牠們咆哮,用力踩踏,拳頭敲上胸膛。

衝擊使哥雷姆的金屬手彎曲,我能聽見十幾個地方有牠們抓著金屬板,將其彎曲、剝
下裝甲。那股可怕的惡劣噪音下,有數處的噪音包圍住機體。

然後是沈默。黑暗。空氣沖刷過我們周圍,將寬敞、空蕩的空間抹平。

從烤鍋上跳進火堆,我想著。
我們散開,我們的頭燈和手電筒都被打開。瑞秋的狗群能在黑暗中視物,他們的雙眼
在反射著光線時,閃出橘紅色彩。

「我們似乎有來客了。」傑克說。

我能看到其他人震驚。

「不,我可沒站在你們旁邊。是借用了尖孃的廣播能力,和你們小聊一下。」
不對。我們沒辦法花心力聽他說話。如果我們之中有人有問題,或是有其他人在偷
聽,他說的任何內容都可能變成終結世界的催化劑。

問題是,尖孃是個沒辦法閉嘴的賤貨。耳機無法保證能隔音。如果她想硬來,也能以
人骨傳遞話語的震動波。
傑克繼續說:「我坦白,我非常喜歡這個部分——這樣的閒聊。保持距離是很安
全,但安全,真的很無趣。你去挑戰某人,讓心靈與心靈搏鬥,但你到底有多了解你的對
手呢?」

「動起來。」我說。「散開,盡快找出尖孃。」

我的蟲子在隊伍動身前便已衝向前散開。

「這——這場對話——使得毫無精神可言的嗜血屠殺化為更高境界,化為藝術。骨
鋸喜愛告訴我說,真正的藝術能為自己發聲,但真的,單純是為了應付世界上的大量白
痴,藝術家和觀眾之間就需要有個交流關係。有些人就是需要有人為他們解釋。嗨,希奧
多。」

哥雷姆握緊雙拳。

這個區域寬敞空蕩。牆面地面全是花崗岩,粗糙但走起來也不會太刮赤腳。電纜粗糙
地擺散各處,小巧的泛光燈掛在電線上,有如過大、無色、極度無趣的耶誕節燈泡。電線
被釘上牆壁,將電線拉成直線,但多餘的電線則鬆散垂落在那些牆壁上。

燈光明亮,但光線只覆蓋三分之二的區域。而在那些燈光間的黑暗區,幾乎漆黑得不
見五指,我視野中的殘像則讓漆黑之中,似乎有東西在移動。

「希奧多,在這一刻,灰影男孩正要帶來你的妹妹。」

哥雷姆停下腳步。

「沒錯。」傑克說。毫無解釋。如此回答了那個未被發問的問題。

「我們在這裡時,無法跟我方的人通訊。」目空大師說。

「繼續移動。」俠騎下令。

傑克說話,嗓音輕柔。或說,是尖孃在說話、模仿他的聲音,而她的語調和節拍恐怕
都相當精確。「我們有個影片。我想拍成黑白的,無聲片,但灰影男孩想要看彩色。」

我的偵查蟲隻沒找到任何生命體。只有古怪的建構物——有許多條纜線捆住的水晶
柱?傑克在哪?我們經過了一間,擺了狀似牙醫椅的東西的房間。機械手術刀蛛的工具和
零件散落在那個房間裡。

骨鋸的手術室。
「我自己是想將這個情況,視為雙贏呢。」傑克說。「先等你聽過那隻影片吧。我們
等下就會開始播放。或許要接上喇叭播放,或是在你能盡快找到一台電腦之後,就能在電
腦上面看了。這是會破壞掉你,還是會讓你有更多怒火,催逼你額外認真地來追殺我?」

我們進入主要活動區,我盯著看向那裡。

「喔天啊。」劍曇說。

俠騎在放開他的劍、劍身沒入地板時發出一陣輾壓聲響。

那些水晶柱都是養成缸。複製人培養缸。每個都標上了屠宰場成員的名字。

所有缸裡都有人。每一缸裡,都有嬰兒漂浮著。

「寶愛說,你們找到了複製人。沒錯。我們又要再做一批了。不需要多少準備時間,
在你們碰巧追趕我們追到這裡來時,就能有個不錯的驚喜呢。你們知道我就在附近了。你
們會花時間消滅這些東西,還是會來追趕我、將他們留在原處?」

「我們把人留下來,負責清理。」俠騎說。

「俠騎,我就不會那樣說呢。」傑克回答,嗓音傳遞於那平均散於寬闊房間裡各處的
兩、三百個水晶缸間。「你瞧,我們有稍微做點混搭。那裡有個特化的清理區,可以殺掉
爬者複製人。我們會從一開始就把他們的超能力交給他們。也跟其他成員混種。你肯定能
領悟到,你必須專心致力於這項任務才行。」
我想過要用我的能力,但這裡本來就沒有任何蟲子。我也被限制於我身上帶著的蟲
群。那就不夠宰掉這些特殊裝置裡的兩、三百個孩子了。

「那是要讓我們分心。」目空大師說。「還有其他選項。比如炸彈。如果我們能追蹤
到閃身創造出這個次元的裝置,我們也能讓整個次元崩塌。」

「那有多快?」俠騎問。

「很快。」目空大師回答。

「真沒運動家精神。」傑克斥責他們。「那我們來試試看不同的干擾吧。」

一台桌上的電腦螢幕,亮了起來。

「我很興奮呢。」傑克說。「灰影男孩正在努力播放影片。那真的很有趣。真正的灰
影男孩是做不到這種事情的,但我們把真正的孩童的記憶給了這一隻複製人。附加上必要
的技能。我幾乎對此感到失望。人們在有所缺陷時,才更為有趣,不是嗎?喔,我們要開
始了。我也還沒看過這影片。來瞧瞧⋯⋯」

影片開始播放。灰影男孩走上階梯時,攝影機搖擺晃動。

他與PRT探員們面對面。
「最好別看了。」宴燈袖嗓音輕柔地說。「不值得你傷心的。」

哥雷姆視線沒從螢幕上移開。宴燈袖走到他身邊,一手搭著他的肩膀。

其他人轉身,繼續搜索周圍區域。

我加入他們的行列。這地方太寬敞,但我的超能力能以遠距離運作。我需要找出傑
克,那會比看這個場面如何發展還更重要。瑞秋跟我一起,走在成排成烈的玻璃缸之間。
她的狗群跟在後方,尖矛骨刺偶爾會敲響、刮過培養缸的玻璃。

「這就開始啦。」灰影男孩說,他在影片裡說話時的嗓音高亢。我幾乎能以自己的耳
朵聽到他的聲音,但我也讓蟲子聽。留在原地的人們在看著影片時都無比安靜,那也幫了
不少忙呢。

在某種意義上,我已經看過那東西了。我在屠氏鎮就看過那個防水布底下的東西。灰
影男孩的受害者。就我所知,那是唯一一個還活著的受害者。

但灰影男孩都不殺人的。

「我們調整一下⋯⋯這樣。」灰影男孩說。

「拜託⋯⋯不要⋯⋯拜託⋯⋯放⋯⋯」

那個嗓音正在停頓,於穩定、相同的間隔切斷。

「我⋯⋯走⋯⋯拜託⋯⋯喔⋯⋯天啊⋯⋯」

「噓~~~~」灰影男孩的嗓音十分沈靜,但也流出了擺放在這整片區域裡的喇叭。

「我⋯⋯不要⋯⋯」

「我叫妳安靜了。」灰影男孩說。「我甚至也能幫妳喔。我能讓妳不繼續痛下去。我
只是,需要妳跟我說話。跟我說個故事就好了。」
「一個⋯⋯故事?」

「我保證妳可以想出某個好故事的。就從妳的夥伴開始吧。」

尖聲激升。我緊繃著。

那道尖叫聲沒有停止。而是穩定、不斷重複地持續下去,開頭都一模一樣,結尾各有
所異。

「什麼⋯⋯故事?」

尖叫聲轉變,變得劇烈。它仍持續循環,變得更大聲、更不尋常了一點點。

「別這麼孬啊。」灰影男孩說。「我只是用個折疊刀割傷你啊。」
「卡車⋯⋯吸血⋯⋯龍⋯⋯你⋯⋯想⋯⋯聽⋯⋯什麼⋯⋯」

「想一想吧。」灰影男孩說。「我回來的時候,就想聽到故事。如果故事不好的話,
我就會點燃一支火柴。人們都說燒傷比其他種類的痛楚都還要痛,我會一吋吋慢慢燒。
瞧,看啊!我這裡有一整盒火柴呢。一整盒火柴,就只為你們兩人燒,而我們都有著無盡
的時間呢。」
那男人的詭異尖叫旋律持續循環,降低了音量。就好像關上了門,使聲音幾乎沒傳出
來。

我強迫自己繼續行走,用蟲子探索。地道、側房,許多地方都擺滿了老舊儀器——
那些屬於玩具屋住戶,顯然用他們自己的東西佔用了各種空間。

「妳的狗能聞到氣味嗎?」我問。

瑞秋搖搖頭。「品種錯了。他們沒被訓練要追蹤人類。」

我低聲罵著。

「凱登。」

哥雷姆的嗓音,從遠處傳來。

灰影男孩找到了希奧的家人。

「妳可以動手。」灰影男孩說。「妳知道那不會成功的。我太難被殺死。」

一陣沈默。

「我會給妳個選擇。妳可以把那個小女孩放下來,讓我帶走她,然後我只對妳使用超
能力,或者我在妳們兩人身上都用。」
沒有回應。

「別傻了。」灰影男孩警告。他的嗓音平板,幾乎毫無情感。「把那女孩給我。我就
答應妳,我不會對她做任何事情。我沒辦法說其他人不會動手,但妳我都知道,他們根本
比不上我使用超能力時能做到的事。」
一個聲響。抽噎。

「我甚至還讓妳選擇欸。妳是想落入什麼樣的地獄啊?我能用火,或用刀,或用某個
重物攻擊妳。我是滿喜歡擺在那裡的小雕像。也八成,還有冰冷呢。」
一個聲響,砰然撞擊,響徹自喇叭。

我繼續走過一排培養缸。走到了最後一排,穿過一片空蕩蕩的開場空間,抵達一個複
雜、幾乎就像迷宮似的地道設施。我的蟲子掙扎著要追蹤那個空間的輪廓,卻發現它們抵
達了更多片區域。
在它們發現時,得知那裡比瑞秋和我所在的空間還要更廣闊。那裡中央有個巨型機器
人,完成至一半。

一個嬰兒開始尖叫,她的哭嚎被設施各處的上百個喇叭,些微缺乏同步地——在電
訊傳送速度和音速的差距下——播放出來。

「那可不聰明呢。」灰影男孩說。「然後小北鼻也開始哭了。妳這樣把她扔出窗戶,
她哭也怪不得她吧。」
回覆之中只有沈默。

「我以為妳會用妳的雷射欸。妳以為妳的北鼻也會飛?這。我把循環時間拉長,讓妳
可以說話。」
「我⋯⋯就⋯⋯得⋯⋯試試⋯⋯」

「或許吧。但現在我就必須懲罰妳了。我可以弄傷妳,就像我對大部分人做的那樣。
在妳循環相同的行動時弄傷妳,讓妳一次又一次地感受痛楚。唯一不會改動的東西就是妳
的大腦——大腦會持續運轉。痛楚永遠都是新的,永遠都無法習慣,不過我也聽說,在
某個時間點,妳會崩潰,開始繞過那些痛楚。對大部分人來說要花幾天的時間。然後妳會
開始面對內心的問題。妳不會想那麼做,但就是會變成那樣,因為妳唯一可以讓自己忙著
的事情,就是思考那股疼痛,還有妳自己的思緒⋯⋯所以妳會變更好,然後再次崩潰,再
次變好,那也會變成另一個循環⋯⋯」
「幹⋯⋯你⋯⋯娘⋯⋯」

「他們也認為,那會延續到太陽熄滅為止。」灰影男孩說。「妳的思緒會持續奔馳,
直到我在我自己身上使用超能力,而我也不認為任何人會免疫呢。」
「王八⋯⋯蛋⋯⋯」

「但我對所有我用過超能力的人都是這樣。就像彈指,彈指間,我周圍的任何人都會
開始循環。那我該對妳使用哪種特別的懲罰呢,殺人犯媽咪?」
沒有回答。孩子正持續哭嚎。

「這個女人?這是哪號人物啊?」灰影男孩問。「沒答案?那麼⋯⋯現在呢。」

聲音一頓。

「大部分人被捅時都會尖叫呢。哎哎。或許這樣呢?」

我改變方向,沿著牆壁走來感知出那個較龐大的設施。若不知道該怎麼走那座迷宮,
就沒可能確認那台巨型機器人腳邊的區域了。我的能力範圍也沒那麼長。

「不行欸。那⋯⋯這樣呢!」

一聲尖叫。
「開始啦。」

「十字軍⋯⋯」

「殺人犯媽咪,我已經決定了。我現在不會對妳做任何事情。我會讓妳自己想想其他
人會對妳的小女孩幹出什麼事。然後,假如,她還活著,我就會把她帶回來交給妳,我會
在妳看著的時候,使用我的超能力。或許從現在起的一週、一個月、一年。或甚至是幾十
年的時間。或許在過了一百年之後?他們會有冷凍技術、腦袋掃描、複製人培養缸和其他
更多東西喔!我們就能在現在起之後的一千年出現,來跟妳說聲嗨。」
「不要⋯⋯」

「妳會像這樣,站在那裡,就無法追蹤時間的流動了。但妳或許能保持理智,也能想
出好點子來讓這段時間不太難以承受,所以妳也能跟人對話、講講故事,讓妳們倆都很快
樂。也許,假如妳精神夠正常,就能說服我放她走呢。我會說⋯⋯妳有二十分之一的機率
吧。」
「不要⋯⋯」

「叫她聽我的話。服從我。妳也知道她不服從的話會發生什麼事。說服她吧。」

「愛司忒⋯⋯聽⋯⋯他的⋯⋯話⋯⋯」

「很好。愛司忒,妳聽到了嗎?很好。」

「回⋯⋯來⋯⋯」

她的嗓音變得更安靜,幾乎倍愛司忒的哭嚎給淹沒。

門被關上,喇叭傳出的聲響迴盪於整個設施內。

PRT探員的韻律式尖叫變得愈來愈大聲。

「坐下。」灰影男孩的高亢嗓子響起。「小女孩,別跑喔。乖乖聽我的話,像媽咪交
代的那樣。」
那男人的尖叫依舊越來越響亮。

「這麼愛叫啊。我只有割開他的臉欸。那麼?跟我說個故事吧?」

沈默。

「好吧。」

一支火柴點燃聲響起。

「我們⋯⋯有被⋯⋯簡報⋯⋯傑克⋯⋯我們⋯⋯不⋯⋯知道⋯⋯他⋯⋯怎麼⋯⋯終
結⋯⋯世界⋯⋯我們⋯⋯就要⋯⋯實施⋯⋯隔離⋯⋯措施⋯⋯」
我停下腳步。

「他⋯⋯會⋯⋯對⋯⋯某人⋯⋯說話⋯⋯然後⋯⋯催生⋯⋯某個⋯⋯東西⋯⋯」

PRT探員被要求,要在永恆的折磨與數十億人的性命之間出權衡,她就選擇自私。

「所有⋯⋯主要⋯⋯勢力⋯⋯都幫⋯⋯團隊⋯⋯打敗⋯⋯傑克⋯⋯大鼎⋯⋯桑達⋯⋯
PRT⋯⋯捍衛⋯⋯者⋯⋯監護⋯⋯者⋯⋯布拉⋯⋯克頓灣⋯⋯反派⋯⋯夜・殺⋯⋯戮
者⋯⋯非常⋯⋯兵團⋯⋯斷層⋯⋯線⋯⋯三⋯⋯巨頭⋯⋯」
我們這就失去了,能影響接下來的戰情發展的最後、最大優勢。傑克一直在得分。他
和所有被我們配置去對付他的新版屠宰場九號的人員,只有一個網路百科的連結之遙。

我可以感知到其他人走在設施之中。我招來瑞秋和她的狗群,然後騎上狗兒。

我一踢,讓狗兒開始跑動。

「其他的⋯⋯我⋯⋯想不⋯⋯起來⋯⋯他們⋯⋯不讓⋯⋯強者⋯⋯靠近⋯⋯傑克⋯⋯
想避免⋯⋯傑克⋯⋯催化⋯⋯他們⋯⋯就⋯⋯派出⋯⋯襲擊⋯⋯隊伍⋯⋯消滅⋯⋯小
群⋯⋯」
「而你在這裡,是因為?」

「因為⋯⋯愛司忒⋯⋯應該會⋯⋯在小⋯⋯時候⋯⋯觸發⋯⋯通常⋯⋯家裡⋯⋯一
個⋯⋯孩子⋯⋯知道⋯⋯傑克⋯⋯會來⋯⋯八成⋯⋯親自⋯⋯過來⋯⋯她就⋯⋯可能⋯⋯
是催⋯⋯化點⋯⋯」
「很多人都可能是那個催化點啊。」灰影男孩說。「你們要照料到所有可能性,就會
把自己逼瘋了。」
「機率⋯⋯很低⋯⋯但還是⋯⋯有可能⋯⋯想說⋯⋯我們⋯⋯可以⋯⋯靠著⋯⋯深
夜⋯⋯迷霧人⋯⋯純潔⋯⋯十字⋯⋯軍來⋯⋯護衛⋯⋯」
「哎哎。」灰影男孩說。「那還真是無趣。我想要的故事該有個簡單酷炫的怪物。」

我認真考量要把耳機轉換成主動降噪模式。我也逼自己繼續聆聽那開始的尖叫聲,豎
起雙耳想找出任何線索。

同時,我的蟲群感知也在搜尋這片區域。我將蟲子拉到身邊,在它們抵達我這裡時,
就將它們派入新發現的一條條走道。

這整個地方的蟲子都太少了。沒有濕氣可以餵養它們,也沒有食物來源。只有寥寥少
數,明顯是不小心帶進來的個體。

「我是認為那個故事很有趣呢。」傑克說,他的嗓音就像在在我耳邊說話似的。
「瞧,我已經想到了一個計畫,但現在我就得重新思考。而如果我是催化劑,那就不可能
有其他任何人摧毀世界了。骨鋸會贏得瘟疫或我們派出的複製人大軍的美名——就算我
下達命令也一樣可行。」

我咬緊牙關。

「如果效果是很鬆散的話,嗯,下達命令也可能算是有參與呢。我們的先驅人給了我
們非常有用的建議。談到要攻擊的關鍵地點。還有我們攻擊特定目標之後會發生的事情。
這個世界遊走在終結召喚者所帶來的毀滅邊緣了。將我剩下的士兵分散、攻擊基礎建設,
或許人類就會完蛋了呢。」

「這裡。」一個聲音響徹於通訊系統。

或是尖孃在搞我們?

「認證。」我在系統上說。

沒人回話認證身分。那能證明我沒想錯嗎?我踢了一下狗,讓他跑得更快。

「或者,讓灰影男孩對賽陽使用超能力?我們可以刺殺某些關鍵人物。那就算雙贏
吧,因為我們可以造成關鍵性打擊,或是能撞見那個可以帶來世界末日的正確人選。真
的,可能性非常多呢。」

我可以感知到他們。絕對有兩百隻屠宰場成員,伴隨著一大團林布哥的造物,都被接
上骨鋸的控制結構。林布哥被吊在那群生物上方牆壁,四肢大開,管線接入他身體,還有
一團團物體墜落、被一小團機械士兵給抓住。

我頓時閉上雙眼。那是個花招?

不是。

兩年的情感,一瞬捲襲上來。我感到恐懼緊緊抓住了我,焦慮攫住我的全身,腎上腺
素從頭到腳湧過我的身體。

不過,我說話時,嗓音很是冷靜。「這裡是織手。我要使用我的最高優先密語。丹尼
和蘿絲。看好照明彈。」

「織手,已收到。」構工說。

我從腰帶拿出照明彈,將其扔到地板上。

這樣做之後,我回頭看向瑞秋。她點頭。

傑克的嗓音迴響於設施內部。我現在能用蟲子感知到他了。他正來回走動,同時所有
其他屠宰場都有如木板般站直。「襲擊城市,瞄準賽陽,刺殺所有來殺我的強力假面⋯⋯

「或者,我可以選擇以上皆是。」
我跳下狗背,走過門口,爬上一道螺旋樓梯。狗群努力要跟上,然後我打了信號、要
他們停下來。

不能讓他們擋住我的退路。

我也不確定自己能做出什麼事情,但肯定是能做出某些成效吧。

我抵達樓梯頂端後停了下來,我背靠上門口旁的牆壁。我拔出手槍。

唯一殘留的寶愛說了某些東西,低語著。

「織手。」傑克說。尖孃在他說話後重複道,聲音穿透空氣,來回蕩漾。

「嗨,傑克。」我說。我垂著頭,集中在超能力告知我的訊息。

我在那個房間裡蟲子,緊緊靠在特定幾個成員身上。它們都詭異地靜止。

「灰影男孩正站在我前方。」傑克說。

「我知道。」

「大部分人都被關閉了——用控制機關讓他們靜止下來。這種隊伍太難控管。這並
不表示妳會有任何機會做任何事呢。」

「我就是得試試看。」我說,應和著純潔在影片中的話語。

「真可悲,真是瑣碎的言語。」傑克評論。「妳不必努力的。」

我已經有預備好一些招式,但都無法適用。骨鋸待在這麼近的地方,就無法使用那些
招。

我會在戰鬥時死去,而她會復甦傑克。我最多,只能拖慢他們。

「織手,妳太自以為是了。」傑克說。「妳在幾次關鍵時刻成功,就趁勢往上爬。建
立起屬於妳的名聲。但最終說起來,妳一直都是那個可憐可悲的操蟲人,因為妳的媽咪翹
辮子才有了超能力。」

他很喜歡說話。每讓他多說話一秒鐘,我們就更能趕上。
「傑克,人們八成在你出道時有說過相同的東西。」我說。「太自以為是了。」

「他們確實那麼說了。不過,我的觸發事件是更有尊嚴一點呢。那沒有區別。我幹這
種事幹這麼久了。妳幾乎不必我花費一點心思呢。」

「傑克,想來打打看嗎?」我問。我的蟲子穿過人群,我也註記了在場有哪些威脅。

「嘿。」傑克聳肩,說:「我是能跟妳打。妳走出門口,我就會給妳公平一戰。一打
一。看。我還把刀子放到腰帶裡了,雙手放在我頭上。」
我估量了他們的隊伍。無法算入林布哥的造物,但我知道在場有哪些屠宰場的成員,
還有他們所處的位置。

「妳自己說了。」傑克說。「妳沒辦法不出來戰鬥。」

確實如此。但其他人靠得還不夠近。

「為什麼你特別想終結世界?」我問。

「不行喔不行。」傑克回答我。「我可不會被對話給拖住。我們有了個緊張局面呢。
除非妳要一場決鬥,我就會在差不多十五秒之後離開。我可以刀劍互砍,或是配合妳的喜
好,刀槍互打。妳在這裡獲勝,就是為全世界謀取勝利。對幻想皇后而言,還有更好的選
項嗎?」

幻想皇后?

那或許是寶愛給我起的名號吧。我握緊手槍,但我仍不讓手指放上扳機。

有人向前進。我感到陷阱線繃緊、斷裂。

那是在放人質走?

我轉身,在那個人可以穿過門口之前開槍。等到我在做出有意識的決定,並開始握緊
扳機時,那個人的身體剛好探了過來。子彈擊中目標,穿透那人的腦袋。

奪取了一條性命。殺害一位人質。但我無法承擔任何風險。

不。

我搖了搖頭。

好好先生,不是人質。

他需要把超能力集中在對象身上。我的聲音也是影響要素之一,還有我所在的地點。
假使他沒辦法看到目標,能力效果就會非常弱。

「那可真沒禮貌。」傑克說。

「別耍花招。」

「我也可以把欷帛力虎派去殺妳。」他說。「她根本不必殺掉妳。只要把妳釘住。骨
鋸和灰影男孩就能盡情享樂。想像一下,灰影男孩能在骨鋸讓妳擁有更多神經末端之後,
能給予妳什麼樣的永恆疼痛呢。」

「你是可以那麼做。」我說。

其他人正在逼近這裡,抵達了樓梯底部。

寶愛說。「傑克,其他人到這裡了。」
「織手,妳這就用完妳的時間了。我希望妳不會後悔妳的猶豫不決。」

我不會後悔。

我深呼吸一口氣,等著傑克轉身,然後我踏入門口。

開槍。

我在對付偶人時,還有更早之前、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就是要對付榮耀女孩的時
候。我第一次開槍,我就打中了目標。

現在,我更能理解我的準心為何這麼好。

蟲子散播在整片區域,我就能感知到整個地形,感知到所有東西的位置。這個感知並
不完美,但也有優勢——稍微能協助瞄準手槍,也幫我感知子彈會如何飛行。那就像將
我的手臂貼合一條完美的筆直直線,直線碰觸我的目標,然後配合那條線來瞄準。我曾將
這個能力效果賦予劍曇,讓她可以瞄準爛皇。

在我能扣下扳機以前,唯一存活的欷帛力虎卻移到傑克旁。

我沒有瞄準傑克。那種事情根本不成考量。像傑克說的,他身邊有著灰影男孩。我一
進入他們的視野之中,就會翹辮子。

我的子彈擊中寶愛頭部。另一發子彈擊中尖孃。

我遲疑了。

然後,我打死愛司忒——她正被抱在爛斧臉的懷中。

曼頓⋯⋯

不行。那太危險。灰影男孩正在移動,想要有更好的視野。

我轉身,啟動飛行包來加快速度。

欷帛力虎從傑克身邊退開,追跑過來。爬者僅一步落後,緊追在後。

而在那一瞬間,我已經畫出更多線條、下達指令。

宴燈袖和劍曇兩人出擊,能量光球和弩箭打穿牆壁,打入屠宰場九號的隊伍。

「不行!」傑克下令。「欷帛力虎,跟我們走。遙控器都設定好了?」

「設好了。」骨鋸回報。

「我們出發。分成小組。每一組各瞄準一個重要目標。」

在弩箭和光球持續打爛他們的隊伍時,傑克迅速分派人,他的欷帛力虎已經碰觸到
他、曼頓和骨鋸。每秒鐘都有一、兩人死去。
然後他們就分成小組。骨鋸頓了一下,跑去按下了遙控器之後才加入她的隊伍。他們
都消失了。

另一群人也離開了。

然後剩下的三群人,也同時消失。

我在抵達樓梯底部時倒下,雙手雙膝撐著地板。其他人也過來到我們的位置,站在我
身邊。

「他們都走了。」我說著,也在大口喘氣——不是因為費盡全力,而是對我所做的
事情感到純粹的恐慌。

「我們要追上去。」俠騎說。他看向目空大師。「我們可以追趕嗎?」

「如果有電腦就行。」目空大師回答。

我只點了頭。

「很好。」目空大師說。

我在哥雷姆走過來,宴燈袖跟在他身邊時,抬起頭。

「愛司忒死了。」我說。

他變得十分僵硬。

「我感到很抱歉。」我說。

「妳是⋯⋯」他開口,然後住了口,俯視著我。

「沒事了。抱歉我這樣詢問。」他說。「不論發生了什麼事,都是為了最好的結
果。」

他聽起來並不像他相信自己所說的。他聽起來,完全沒有丁點自信。

這才是最好,我在哥雷姆加入俠騎和目空大師的行列、走上樓梯時想著。
「妳可以跟我說他們出發的順序嗎?」目空大師問。

我點頭。

「很好。那我就認為,我們可以搞清楚哪群人往哪邊去了。我們能將這地方,從逃跑
路線中踢除。」

這也表示,我們已經知道傑克去了哪裡,而他再也無法逃跑了。

這就是最後的會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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