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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小说的欢迎访问:下书小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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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同意上述约定吗?但她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们此刻让她给出的这个答覆,意味着她将同意把她自己彻底
奉献出来,意味着她将事先同意今后可能发生的一切事情。对于即将发生的一切,她相当肯定自己从心底里是愿
意说“行”的,可她的肉体却会说“不行”,至少在忍受鞭打这件事情上是如此。至于事情的其他方面,凭心而
论,她不得不承认,斯蒂芬先生的眼神引起了她内心一种又焦虑又兴奋的感觉,一种因受到诱惑而紧张得发抖的
感觉。
她浑身颤抖得像一片风中的树叶,也许正因为她在颤抖,她深知自己甚至比斯蒂芬先生更不耐烦地期待着那一时
刻的到来,期待着他把他的手、也许是他的唇加在她身上的那一刻的到来,也许能否使这一刻加速到来就全在于
她本人了。
无论她曾经是多么富于勇气,她的欲望又是多么汹涌澎湃,当她正准备作出最后的答覆时,却突然感到所有的气
力一下子都离自己而去,她从沙发里滑落地地板上,她的裙子像汽球一样在身边摊开。在一片沉寂之中,响起了
斯蒂芬先生空洞的声音,他评论道:她害怕了。
他的话不是冲她说的,而是对勒内说的。O有一种感觉∶斯蒂芬先生在强忍着不对她采取任何行动,而且他已经
开始后悔他对自己的压抑了。然而她终于还是避开了他的凝视,双眼紧盯着勒内,因为她生怕勒内看到她看斯蒂
芬先生的眼神,并且把这种眼神当作对他的背叛。然而这绝不是背叛,因为如果他们允许她在从属于斯蒂芬先生
和从属于勒内这两种欲望中做出取舍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说∶她之所以屈从于前一种欲望,唯一的原因在于勒
内允许她这样做,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她认为他是在命令她这样做。尽管如此,她心中仍隐藏着一丝踌躇,她不
知道勒内会不会因为她这么快轻易就接受了斯蒂芬先生而生气。
哪怕他做出一点最轻微的表示,就可以立即消除她的犹豫不决,但是他一点表示也没有,只是再次要求她做出答
覆,这已经是第三次。于是她含混不清地说∶
“你们两个人不论想怎样做,我都同意,”说罢她垂下眼帘,紧盯着摊开在两膝之间的双手,嗫嚅问道∶“我想知
道,我是不是会受到鞭打。”
一阵长时间的沉默,在这段时间里,她二十次地懊悔自己问了这个问题。然后她听到斯蒂芬先生一板一眼地说∶
“会是经常不断的。”
随后O听到划火柴的声音和杯子的磕碰声∶这两个男人也许各自又添了一杯威士忌。勒内就这么接受了她的决定,
勒内一句话也没说。
“即使我现在同意了,”她说,“即使我现在答应了,我还是受不了这个。”
“我们要求于你的只是去接受它,如果你哭喊或呻吟,按照我们事先的约定,那是毫无用处的。”斯蒂芬先生继续
说道。
“哦,求求你们可怜可怜我,别这样!”O说,斯蒂芬先生站起身来,勒内也站了起来,弯腰抓住了她的双肩。
“给我们你的答覆,”他说,“你同不同意?”
最后她终于表示同意。勒内轻柔地把她从地板上搀起来,然后他在那张大沙发上坐下来,让她面对沙发跪在他的
身旁,她伸出的手臂、上半身和头部斜靠在沙发上。她闭上眼睛,数年前她见过的一幅景象闪过她的脑际∶那是
一幅奇特的画,上面画着一个女人跪在一张扶手椅前,和她现在的姿势一模一样。地板是由方砖砌成的,在房间
的一角,有一只狗正在同一孩子玩耍,那个女人的裙子是掀起来的,在她身后不远处,有一个立姿的男人正挥起
一束鞭子准备鞭打她,他们全都穿着十六世纪的服装。那幅画的标题曾经令她感到恶心∶家法。
勒内的一只手像铁钳一样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同时用另一只手把她的裙子高高撩起,她能感到细棉布的衬里擦到
了她的脖子。他轻轻抚摸着她的臀部,似乎是想引起斯蒂芬先生的注意,让他欣赏那两处为她增色的小小凹陷,
和她两腿之间的柔软。然后他用这只手按着她的腰,使她的臀部更显突出,并且命令她把双膝分得更开一些。
她一言不发地服从了,勒内对她身体的夸耀,斯蒂芬先生对此所作的反应,以及男人们用语的粗鲁,突然令她那
么强烈而出乎意料地被羞耻心所压倒,以致她原来萌生的那一点点希望被斯蒂芬先生所占有的欲望变得荡然无存,
她开始盼望着用鞭打来作为一种解脱,好像只有疼痛和哭喊才能成为为自己辩护的理由。
然而,斯蒂芬先生的手只是打开了她的臀部,然后从肛门进入、退出、又一次进入,并且抚摸她,直到她再也忍
不住呻吟,她的呻吟意味着她被征服了,被摧毁了,被彻底地羞辱了。
“我把你留给斯蒂芬先生,”勒内说,“就保持这个姿势,他会在他认为适当的时候放了你。”
在罗西,有无数次她保持着这种姿势,跪在那里,把自己交给一个人或所有的人,但那里她的双手总是被手镯锁
在一起的,那时她是一个幸福的囚徒,每件事都是强加在她身上的,没有一件事是徵得她的同意的。然而在这里,
是她自己的自由意志使她保持着这种半裸的状态,要让她站起身来,或者把她遮盖起来,只须一个简单的手势就
足够了。她的允诺就像皮项圈和锁链那样紧紧束缚着她,难道说那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允诺吗?
无论她受到甚么样的羞辱,或者不如说正是由于她所受到的那些羞辱,由于她彻底的驯服,由于她以那种顺从的
方式开放自身,从而博得了人们的尊重,难道说这里面不包含着某种快乐的成分吗?
当勒内离开时,斯蒂芬先生一直把他送到大门口,O就那么孤伶伶地一动不动的等在那里,这种等待使她有一种
从未有过的孤独感和肉体被出卖的感觉。沙发的灰黄色丝面贴在脸上使她感到十分平滑,透过尼龙长袜,她感觉
到膝下的羊毛地毯很厚实,她的左腿侧面可以感觉到壁炉中散发出来的热气,斯蒂芬先生添进去的三根圆木正燃
得劈啪作响,在屉柜上,一架古钟静静地走着,除此之外一片沉寂。
O仔细地倾听着,心里想着:在这样一间文明而雅致的房间里,自己此刻的姿势是多么荒唐。透过百叶窗能够听
到午夜过后巴黎倦怠的喧声,在下一个白天,在明天早晨,她还能认出沙发垫子上她把脸颊贴在上面的地方吗?
以后她会在白天到这间起居室里来吗?她还会在这里受到同样的待遇吗?
很明显,斯蒂芬先生并不急于回来,而O,她曾经在罗西无数次那么顺从地等待过那些陌生人前来,得到他们的
快乐,现在当她想到一分钟或十分钟之内,他也会用手接触她的肉体,却感到胸口里有甚么东西堵了上来,然而
事情的进程和她想的并不完全一样。
她听到他打开门穿过房间的声响。背冲着火,他站在那里观察了O好一阵子,然后用一种接近耳语的声音,让她
站起身来重新在沙发上坐好。这太出乎意料了,她感到有引起发窘,但还是照他说的做了。
他彬彬有礼地给她拿来一杯威士忌和一支烟,两样她都拒绝了。这时她发现,他穿的是一件浴衣,一种样式非常
守旧的灰色粗布浴衣──和他的灰色头发有着相同的颜色,他的手瘦长而乾枯,平平的指甲剪得短短的,显得异
常苍白。当两人视线相接时,O的脸红了∶这的的确确就是那双抓住过她身体的手,那双她此刻又怕又想的手。
但是他并没有凑近她的意思。
“我想请你把衣服全部脱光。”他说,“但是,先解开你夹克衫的扣子就行,不必站起来。”
O解开那些巨大的金色衣钩,把这件紧身的夹克脱了下来,然后她把它放在沙发的另一头,那里已经放着她的大
衣、手套和皮包。
“现在抚摸你自己的乳头,轻轻地,”斯蒂芬先生接着说,“你必须用颜色深一点的胭脂,它们的颜色太浅了。”
全身靠在沙发背上,O用她的手指抚弄乳头,感到它们很快变硬,挺了起来,她用手掌遮住了它们。
“哦,不要!”斯蒂芬先生说。
她缩回了手,又重新靠在沙发背上∶相对于如此苗条的躯干,她的乳房显得沉重,隆起的曲线十分雅致,她的脖
子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放在大腿两旁。为甚么斯蒂芬先生还不弯下腰,把他的嘴唇贴在她的嘴唇上?为甚么他的
手还不伸向那对他眼看着它们硬起来的乳头?虽然她坐那里纹丝不动,但仍能感觉到她的乳头正随着她的呼吸在
颤抖。
他走过来坐在沙发的扶手上,却并没有碰她,他在抽烟。忽然,他的手动了一下──O永远也不会知道这是不是
故意的──使一些仍然灼热的烟灰落在她的双乳之间。她有一种感觉∶他想羞辱她,用他的蔑视,用他的沉默,
用一种疏远的态度来羞辱她。然而就在不久前,他还是渴望她的,他此刻仍然是渴望她的,她能从柔软布料做成
的浴衣绷紧的程度看出这一点。那么就让他把她拿去好了,让他尽情地伤害她好了!
O因为自己的欲望而憎恨自己,也因为斯蒂芬先生所表现出来的自我控制而厌恶他。她想让他爱她,是了,这就
是真相了∶她确实希望看到他被自己的冲动而激怒,这种冲动,就是想触摸她的嘴唇的冲动、想穿透她的身体的
冲动,如果必要的话,甚至是蹂躏她的冲动,而不愿意看到他这种平静和自我中心的样子。
在罗西,她丝毫也不关心那些使用她身体的人们的感觉∶他们不过是她的情人从她身上获取快乐的工具,她所做
的一切使她成为他希望她成为的那种人,就像石头那样的光滑、平易和温文。他们的手就是他的手,他们的命令
就是他的命令。
但在这里,一切变得迥然不同,勒内把她转让给了斯蒂芬先生,十分清楚,他是想和他共同享有她,而并不想再
从她身上得到更多的东西,也不是为了从把她交给别人的做法中获取快乐,而是为了和斯蒂芬先生分享他最喜爱
的东西。
毫无疑问,这就像在过去的日子里,在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共同分享一次旅行、一条游艇或一匹马一样。此时
此刻,这种分享对于勒内与斯蒂芬先生关系的意义,比对于他与她关系的意义重大得多。他们两个人日后从她身
上寻找的,将仅仅是对方在她身上所留下的印迹,对方行为的印迹。
就在刚才,当她半裸地跪在勒内面前,斯蒂芬先生用双手分开她的双腿时,勒内曾经仔细地向他解释过,为甚么
O的臀部是容易接近的,为甚么他对这一准备工作感到欣慰∶因为他忽然想到,斯蒂芬先生将可以按照他的意愿
持续不断地使用这个他最锺爱的孔道。他甚至还说,如果斯蒂芬先生乐意,他愿意把它让给他一人独享。
“为甚么不呢,我乐于从命。”斯蒂芬先生说,但是他又特别声明,尽管这些约定很不错,他还是有可能会借用O
一段时间。
“O是你的,”勒内答道,“O会很乐意被你借用的。”这样说着,他俯身向她并且吻了她的手。
当O想到勒内居然能够部分地放弃她时,这个念头对O来说简直就像一个睛天霹雳,她认为,这说明她的情人对
斯蒂芬先生的关注超过了对她的关注。虽然他一再对她说,他之所以爱她,爱的就是那个被他变成为客体的她,
爱的是她对他的绝对开放,爱的是他处置她的绝对自由,那种就像随意处置一件家具一样的自由,那种对自己的
一样东西既可以保有更可付出的自由。但是她发现自己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
她还看到了勒内对斯蒂芬先生心悦诚服或曰敬重的另一个标志,那就是,勒内一度是那么热切地希望看到她的身
体被别人压在身下或遭受鞭打的情景,每当他看到她那张正在呻吟或哭喊的嘴,看到她那以因痛苦而闭起的满含
泪水的眼睛,他的目光总是那么含情脉脉、总是燃烧着不曾稍减的感激之情;而现在,他竟然离她而去,而且是
在向斯蒂芬先生展示了她的一切之后,就像掰开马的嘴巴,向人证明了它足够年轻那样向斯蒂芬先生证明了她足
够美丽之后,或更确切地说,是在向他证明了她足够适合于他的需要之后,而且是在承蒙他接纳了她之后,才放
心地离她而去。
不论他这一切做得有多么冒犯人和侮辱人,O对勒内仍旧一往情深。她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自己在他的心目
中拥有足够的重要性,使他希望从冒犯她的行为中获得快乐,就像那些虔诚的信徒因为上帝使他们变得卑微而感
谢上帝那样。
但是在斯蒂芬先生身上,她发现了一种像冰和铁一样的意志,这种意志不会为欲望所动摇。无论她是多么的楚楚
动人、多么的驯顺,在这一意志的天平上,她仍然是绝对的一文不值。
至少到目前为止是如此,否则她为甚么会感到如此恐惧?在她看来,无论是罗西的仆人腰带上的皮鞭,还是一直
加在她身上的锁链,似乎都没有斯蒂芬先生凝视着她的乳房但控制自己不去碰它时的那种平静更加可怕。她感到
在这种全神贯注而平静深邃的目光的凝视之下,她细小的肩膀和苗条的身躯显得格外脆弱。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感到自己简直快要窒息了。
指望用这种脆弱去软化斯蒂芬先生是没有用的,她心里十分清楚,实际的情形恰恰相反∶她献给他的温柔和顺从
既可以带来爱抚,又可以带来伤害;既可以招来嘴唇,又可以招致指甲。她记得斯蒂芬先生曾用他夹着香烟的右
手的中指尖轻轻磨擦她的乳头,乳头很听话地硬挺起来,这对于斯蒂芬先生来说是一种游戏,或者只是一个游戏
的引子,其他就甚么也没有了。或者,也可以把这个动作看成是一项检验,用的就是人们检验一架机器是否运行
正常的方式。O对这一点确信无疑。
斯蒂芬先生坐在椅子扶手上没有动,让她把裙子脱掉,O潮湿的手指把衣扣搞得很滑,结果她弄了两次才解开裙
子里面的黑沙衬裙。
在她把全身的衣服完全脱光之后,她的高跟皮鞋和只卷到膝盖处的黑色尼龙长袜,衬托出她小腿的雅致线条和大
腿的雪白肤色。这时,斯蒂芬先生站起身来,用一只手握住她的腰,把她推向沙发,他让她跪在地上,背靠沙发,
将她的肩膀而不是腰部紧紧地压靠在沙发上,然后把她的双腿稍稍分开了一些,她的双手放在脚腕上,腹部露出,
在挺起的乳房上方,她的喉咙向后仰起。
她不敢看斯蒂芬先生的脸,但是她看到他的手解开了皮带。当他跨到O的身上时,她仍旧跪着,他抓住她的后颈,
插进她的嘴里,看来他寻求的不是她嘴唇的爱抚,而是她的喉咙深处。
他弄了很长时间,O感到那令人窒息的肉体在膨胀和变硬,它缓慢而一再重覆地锤击弄得她眼泪直流。为了更彻
底地进入她,斯蒂芬先生索性跪在沙发上,两个膝盖就贴在她的脸颊两侧,有一瞬他的臀部就坐在她的乳房上。
她感觉到自己的子宫在燃烧,那无用的被诅咒的子宫在身体里燃烧。尽管斯蒂芬先生显得很愉快,并且长时间地
陶醉在她的身体中,但他并没有让自己达到快感高潮,而是默默无语地从她身上撤了出去,重新站起身子,没有
合起他的浴衣。
“你真贱,O,”他对她说,“你爱勒内,但是你很淫荡。勒内难道看不出,你贪恋而且渴望所有想要你的男人?
他难道不明白,把你送到罗西去或是把你交给其他人,恰恰是为你提供了掩盖淫荡的藉口?”
“我爱勒内。”O答道。
“你爱勒内,但是比起别人,你更渴望我。”斯蒂芬先生接着说。
是的,这是真的,好确实渴望着他。但是即使勒内知道了这一点,事情又会有甚么不同呢?她能做的一切只是保
持沉默、垂下眼帘,直视斯蒂芬先生的眼睛就等于对此供认不讳。
随后,斯蒂芬先生躬身抓住了她的双肩,使她躺倒在地毯上。她仰卧在那里,双腿蜷起,斯蒂芬先生坐在她刚才
靠过的沙发上,抓住她的右膝,把她拉向他的身旁。由于她脸冲壁炉,从壁炉里射出的火光照射在好蜷起的腹股
沟和臀部上。斯蒂芬先生没有松手,却突然命令她抚摸她自己,不许她把双腿并拢。O先是惊得目瞪口呆,然后
开始顺从地伸出右手,手指碰到了那已经从阴毛中凸起的像是在燃烧的阴蒂,就在她下体娇嫩的阴唇相接的地方。
但是她的手又缩了回去,她嗫嚅道∶“我不能。”
事实上她的确不能这样做,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偷偷地爱抚自己是在家里那张温暖而阴暗的床上,当时她独自一人
在睡觉,但是她从未尝试过用这种方法达到性高潮。后来她有时会在睡梦中达到高潮,随即失望地醒来,因为这
种事总是令她神经紧张,而且转瞬即逝。
斯蒂芬先生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她受不住了,又重覆地嘟囔了一遍:“我不能”,然后就闭上了双眼。
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件永生难忘的往事,时至今日,每当想起这件事,还会使她感觉到与当年同样强烈的恶心,
那是她头一次见到别人做这件事,当时她才十五岁,那是玛丽安深陷在旅馆房间皮椅中的身影:玛丽安把一条腿
搭在椅子的扶手上,头搭在另一边的扶手上,她就这么当着O的面抚爱自己,还不停地呻吟。玛丽安还提起过这
么一件事∶有一天她正照这副样子在办公室里抚爱自己,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忽然间她的老板偶然走了进来,
正好看见了她在干的事。
O见玛丽安的办公室,那是一间空空荡荡的房间,有浅绿色的墙壁,从北面尘封的窗户里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
那里只有一只为来访者准备的安乐椅,放在办公桌的对面。
“你赶快溜掉了?”O问她。
“没有,”玛丽安回答道,“他要求我重新来过,这次他把门锁上了,他让我脱下内裤,把椅子推到窗前。”
O当时认为玛丽安很有勇气,她十分崇拜玛丽安,也很怕她。当时她坚定地拒绝了当着玛丽安的面抚爱自己,而
且发誓她永远也不会当着任何人的面做这件事。玛丽安不以为然地笑了,并且说∶
“走着瞧,等到你的情人求你做的时候。”
勒内从未要求过她做这件事,如果他要求,她会服从吗?是的,当然她会的,但是她一想到勒内的眼睛里也会流
露出她在玛丽安面前所感到的那种恶心的感觉,就十分害怕,这真是太荒唐了。而由于这是斯蒂芬先生的要求,
事情就显得更加荒唐。她并不在乎斯蒂芬先生是否会为此而感到恶心,但是不能,她就是不能做这件事。于是她
第三次喃喃地说∶“我不能。”
虽然她声音低得就像耳语一般,但他还是听到了,他不再理睬她,只是站起身来,把浴衣的下摆合在一起,然后
命令O站起来。
“这就是你的服从吗?”他说。
他用左手抓住了她的两只手腕,用右手左右开弓打她的耳光。她摇晃着,如果不是他紧紧抓着她,她早就摔倒在
地了。
“跪下听着,”他说,“我不得不这样说,看来勒内对你的训练,离要求还差得太远。”
“我总是服从勒内的。”她嗫嚅着。
“你是在混淆爱情和服从。你必须服从我而不必爱我,我也不必爱你。”
听了这话,O感到有一股奇异的说不清理由的憎恶之情和反抗的风暴在胸中升起,她在心灵深处默默地否认着她
听到的每一句话,否认着她自己关于顺从和接受奴役的承诺,否认着她自己已做出的允诺,否认着她自己的欲望,
否认着她肉体的裸露,她的汗水,她的颤抖的四肢和她眼睛的四周的黑晕。
当他像勒内曾经提到过的他将要做的那样,让她伏下身子,用胳膊肘支在地板上,头放在两条手臂中间,臀部翘
起,从后边强行进入她的身体时,她挣扎着,愤怒地咬紧了牙关。
第一次她没有叫出声来。他又进入一次,这次更加猛烈,弄得她尖叫起来。她的尖叫既是因为痛,也是因为反抗,
看来他心里也完全明白这一点。她还知道──他为逼得她尖叫起来而感到高兴,因为那意味着她被他征服了。
完事之后,他扶她站起来,在放开她之前,他对她说道,他射进她身体里的东西将会变成血,慢慢地从那些由他
加在她身上的伤口中渗出来,这些伤口将会一直燃烧着她,唯一的例外只有在她的臀部供他使用之时。他将不得
不以他自己的方式来强制实行这一切。
勒内已经给了他对她采取这种特殊使用方式的权利,而他毫无疑问愿意充分地行使这一权利,她最好不要对此存
有甚么幻想。他提醒她,她已经同意作勒内的奴隶,所以她也是他的奴隶,但是看起来她似乎并不太清楚──或
者说还没有自觉地意识到──她的承诺都包括了哪些内容。等到她想明白这一点时,再想逃避已经晚了。
O一边听他讲话,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说:对于他来说,要想逃避对她的迷恋恐怕也太晚了。她不打算很快地被他
驯服,而到她被驯服的时候,他将会学会如何爱她。在她内心的反抗和她敢于表现出来的胆怯的拒绝之中有一个
例外,也仅仅有这一个例外∶她希望在斯蒂芬先生心目中为自己留下一种娇羞的形象,就像她给勒内留下的印象
那样,并且希望他对她产生比仅仅渴望得到她更多一些的感觉。
这并不是因为她爱上了他,而是因为她心里清楚,勒内以男孩子爱兄长那样的热情爱着斯蒂芬先生,她认为他早
已准备好,在必要的时候把她奉献给斯蒂芬先生的任何一个奇思异想,竭尽全力使他满意。她有一种绝不会错的
直觉∶勒内将会学斯蒂芬先生的样子,而且力图学会他的作派,如果斯蒂芬先生表现出看不起她的意思,勒内将
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不管他有多么爱她,他将会因此而受到他从未受到过的伤害,甚至是从未梦想过会受到的伤害,是那些罗西的男
人们的看法所难以给予他的伤害。这是因为在罗西,对她来说他是主人,他把她交给那些男人们之后,他们对她
的看法是从他本人这里得到的。在这里,他不再是主人了,相反,斯蒂芬先生是勒内的主人。勒内自己并未完全
意识到这一点,换句话说,勒内崇拜他,处处想赶上他,想和他竞争。
这就是他要和他分享一切的原因,也是他把O送给他的原因∶很明显,她已经被毫无保留地奉献了给他。勒内也
许会继续爱她,只要斯蒂芬先生认为她是有价值的,而且爱她。直到这时一切才变得清晰起来∶斯蒂芬先生将是
她的主人,不管勒内对此作何想法,他将是她唯一的主人,她和他的关系将是一种确切意义上的主人和奴隶的关
系。她从他那里不可期望任何怜悯;但是难道她不能期望从他那里得到一点点爱的感觉吗?
懒散闲适地坐在壁炉旁那张大安乐椅上,斯蒂芬先生就让O那么一丝不挂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下一道命令,她
默默无语地等待着。后来他终于站起身来,让她跟着他走。此时O的身上除了高跟鞋和黑丝袜,仍旧是赤裸裸的,
她跟着他走上一段楼梯,进入一间小小的卧室。它小到只能在一个角落放一张床,另一个角落放一个梳妆台,还
有一张椅子摆在床和窗户之间。这个小房间同一个略微大些的房间连在一起,那是斯蒂芬先生的房间,两个房间
中间有一个共用的洗漱室。
O先把自己洗净擦乾──毛帽是粉红色带浅花的──随后脱掉高跟鞋和长袜,爬进冰冷的被窝。窗帘是开着的,
外面是黑沉沉的夜。
在关上连接这两个房间的门之前,斯蒂芬先生走到已经躺在床上的O的身旁,吻了她的手指尖,这个动作他曾经
做过一次,那次是在她从酒吧的高脚凳上站起身时,他吻了她那只手上的铁戒指,向她致意。如此说来,他已经
用他的手和阳具进入了她的身体,一一地蹂蹒了她的口和臀,而最终仅仅肯用他的嘴唇来碰碰她的指尖。
O啜泣着,一直到天亮才睡着。
O身上的鞭痕几乎在一个月之后才完全消失。在皮肤破裂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条细小的白痕,就像那种陈旧的伤痕,
无论何时何地她忘记了这些伤痕的来历,勒内和斯蒂芬先生的态度就会通过它们来提醒她。
勒内手里当然有O住处的钥匙,他还没想到过给斯蒂芬先生也配一把,这也许是因为时至今日斯蒂芬先生还没有
表示出想造访O的住宅的想法。但是,他那个晚上送她回家这件事使勒内突然意识到,这个门只有他和O才能打
开,斯蒂芬先生也许会认为,这是勒内故意为他设置的一个障碍、一道屏障,或是一个限制。
然而,如果他一方面把O交给他,另一方面,却没有同时给予他无论何时随心所欲在O的家里出入自由的权利,
那是很荒唐的。于是,他配了另一把钥匙交给斯蒂芬先生,而且在斯蒂芬先生收下之后才告诉了O。她根本不能
想象自己会提出抗议,连作梦也不会的。
而且她很快发现,当她等待着斯蒂芬先生的到来时,内心感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她等待了很长时间,猜测着
他会不会出人意料地午夜造访;还猜测他会不会当勒内不在家时趁虚而入;猜测他会不会是一个人来;也猜测他
究竟会不会来,她没敢把这些想法告诉勒内。
一天早晨,那个清扫妇正好没来,O比平时起得早些,在十点钟时,她已打扮停当。正当她准备出门时,忽然听
到钥匙开锁的声音,她飞快地跑到门边,嘴里叫着勒内的名字(因为有好几次勒内的确曾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候
到来,她根本没有想到除了他还会有谁)。是斯蒂芬先生,他笑了,对她说∶
“对呀,我们为甚么不叫上勒内呢?”
但是勒内被办公室的一件公事约会拖住了,要到一个小时之后才能来。
O的心狂跳着(她奇怪这是为甚么),看着斯蒂芬先生把外衣挂好,他让她坐在床上,用双手捧起她的脸,稍稍
加力迫使她嘴唇微启,然后吻了她。她几乎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如果不是他用手抓着她,她早就摔倒了。他抓住
她,使她直起了身子。
她不明白,为甚么自己的喉咙会被一种焦虑和极度痛苦的感觉堵住,因为说到底,斯蒂芬先生能够对她做出的一
切事情她都经历过了,还有甚么可怕的呢?
他吩咐她把衣服全部脱光,她开始顺从地脱着衣服,他看着她一句话也没说。她不是已经相当习惯于把自己的裸
体暴露在他的凝视之下了吗?就像她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习惯于等待他作出决定,决定下一步他将从她身上得
到哪一种快乐。
如果她让自己在想象中回到以前的时间和地点,回到在这个房间里除了在勒内面前她还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裸露过
自己的身体这上事实上去,她就不得不承认,她一直在欺骗自己,那令她感到焦虑不安的基本原因始终如一∶她
自己的自我意识。
唯一的区别在于,此时此刻她的自我意识显得格外清晰,这是因为这次她既不是身处某个特殊的地点,在那里她
除了服从别无选择;也不是在夜晚,在那时她可以让自己进入一个梦境,或者进入一个与白天联系在一起的秘密
的所在,就像罗西城堡中某个已经与她的生命和勒内联系在一起的秘密的所在一样。五月天的亮丽把她的秘密变
成公开的了∶从今以后,夜间的现实和白天的现实将合二而一,从今以后--O在想∶这一时刻终于来到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种奇特的安全感与恐怖感掺合在一起的感觉的来源。她深深感到,这就是那种使得自己对之
完全臣服的东西。从今以后,将不再有间歇,不再有结束,也不再有赦免了。
由于他正是那个她长期等待和期望着的人,他一经出现,就已成为她的主人。斯蒂芬先生是一个远比勒内更为苛
求、也更为有主见的主人,不论O是多么地爱勒内,他又是多么爱她,在他们之间总有着某种平等的关系(或许
只是在年龄上的平等),这种关系消除了她对他驯顺服从的感觉,使她意识不到她对他的从属地位。
每当他需要她的时候,恰恰也是她需要他的时候,仅仅因为他有求于她,在她就足够了。但是似乎是由于他的情
绪感染了她,是他在与斯蒂芬先生有关的一切事物上对他的崇拜和敬意感染了她,她毫不犹豫地服从了斯蒂芬先
生的命令,并且由于他下达的这些命令而对他怀着感激之情。
不论他跟她讲话时,是用法语还是英语,也不论他称呼她时,是用那个熟稔的“你”字还是用较少个人关系的
“您”字,她始终称他为“斯蒂芬先生”而从未用过其他叫法,就像一个陌生人或仆人那样。她对自己说,假如
她敢于斗胆提出来的话,使用“主人”这个词其实更合适一些,而他提到她时最好使用“奴隶”一词。她又告诫
自己,这一切都非常好,因为勒内会很高兴地看到她成为斯蒂芬先生的奴隶。
这时,她已经把自己的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床脚,又重新穿上她的高跟鞋,然后她面对着斯蒂芬先生,低垂下
眼帘,她在等待着。斯蒂芬先生正倚窗伫立,明亮的阳光透过有点点花纹的细棉布窗帘倾泻进来,轻柔地抚摸着
她的臀部和大腿。
她从不特意在打扮自己的方面追求任何特别的效果,但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应当多洒些香水,她还发现自己忘了
涂乳晕,幸运的是她穿着高跟鞋,因为脚指甲上的寇丹已经开始剥落了,这时她才突然醒悟到,自己在这深深的
沉默之中,在这明亮的阳光之下,等待着甚么。
她在等待着斯蒂芬先生对她发出一个信号,或许在等待着他,命令她跪在他面前,为他解开扣子、抚摸他,但是
这一切并没有发生,因为这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在胡思乱想,她顿时感到脸上热辣辣的。她一边感到自己脸红了,
一边在想:自己这时脸红该显得多么愚蠢啊!一个妓女还会感到羞涩和害臊。
正在这时,斯蒂芬先生让O在她的梳妆台前坐下来,他有些话要对她说。确切地说,这算不上是一张梳妆台,而
只不过是嵌在墙上的一个比较低矮的架子,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脸刷、眉刷和小瓶子。在那面查理二世复辟时
期的合页镜子里,O可以看到自己坐在椅子上的整个身影。
斯蒂芬先生说话时在她身后踱来踱去,他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地反映在镜子里,在O的影子后面,但他的影子看上
去似乎距离很远,因为镜子的水银已有些斑驳,颜色发暗。
O分开双手,双膝也分开着。为了便于回答斯蒂芬先生的问题,她产生出一种抓住那个晃来晃去的身影让他停下
来的冲动。斯蒂芬先生讲话时用的是一种简洁的英语,他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问着,对最后那几个问题,O
作梦也想不到他会问出口,尽管她早有精神准备,知道了甚么样的问题都可能问到。
谈话刚刚开始不一会儿,他突然住了口,走过来把O在那张椅子上摆得更深更靠后些,让她把左腿放在椅子的扶
手上,另一条腿微微蜷起来。O沐浴在明亮的光线中,在自己和斯蒂芬先生的视线中呈现出一副完美无缺的开放
姿势,就像一个无形的情人刚刚从她身边离去,把她留在那微微开启的状态之中。
斯蒂芬先生又重新拾起他的话题,用一种法官式的果断语气和忏悔师式的技巧不断地发问,O在他说话时并不看
他,只是低着头一一回答他的问题。自从她从罗西回来以后,除了勒内和他本人之外她有没有属于过任何其他人?
没有。她想没想过属于任何她遇到的人?没有。她有没有在夜里独自一个时爱抚过自己?没有。她有没有爱抚过
任何女朋友,或者被对方爱抚过?没有(这个“没有”回答得有些犹豫)。她有没有对任何女朋友产生过欲望?
是的,有一个杰克琳,但是用“朋友”这个词似乎有点过分。说熟人可能更恰当,用“同室”也行,这是在高级
寄宿学校里有教养的女学生们喜欢用的称呼方式。
接下去,斯蒂芬先生问她有没有杰克琳的照片,他扶她站起来,让她去把那些照片找出来。正在这时勒内冲进了
起居室,因为急匆匆地爬上四层楼而气喘嘘嘘。他看到O正站在一张大桌子前边,那上面摆满了杰克琳的照片,
黑白相间地像夜晚的水潭,斯蒂芬先生半坐在桌子上,正在仔细看着O一张接一张递给他的照片,然后逐一放回
桌上。
他用一只手握着O的下部,勒内进来时,斯蒂芬先生跟他打了个招呼,但一直没放开她,而且她感到他的手指正
更深地探进了她的身体。自从勒内来了以后,他就不再对她说话,而是转而对勒内讲话了,她想她知道这是为甚
么∶由于勒内的在场,斯蒂芬先生和勒内之间关于她的协议就重新生效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就被搁在一旁
了,因为她只是这个协议的引子或者说是对象,他们不必再询问她,她也不必要再回答问题。在这以后,有关她
应当做甚么,甚至她应当是甚么的决定,全都与她无关。
时间已近中午,阳光直射在桌子上,把照片的边晒得卷了起来。O想把照片从阳光的直射下挪开,把它们展平,
免得毁掉这些照片,但是她的手指发颤,因为此时斯蒂芬先生的手指在她体内的动作已经快弄得她忍不住要呻吟
起来,她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忍住呻吟。
接着,斯蒂芬先生动作粗暴地把她推倒在桌上的那些照片当中,就让她那样双腿摊开悬在桌旁,他走开了,她的
脚沾不到地板,她的一只高跟鞋从脚上滑下去,无声地掉在白色的地毯上。她的脸沐浴在耀眼的阳光里,她闭上
眼睛。
后来,又过了很久,她记得在这段时间里听到了斯蒂芬先生和勒内谈话的只言片语,此时,她已经不再为她所听
到的那类对话而感到震惊了,就好像那是与她无关的事情,又好像是她过去已经经历过的事情。
其实,她确实已经历过类似的情形,自从勒内头一次把她带到斯蒂芬先生那里开始,他们一直用这样的方式讨论
和她有关的事,但是在头一次见面时,斯蒂芬先生还不认识她,因此大部分时间是勒内在说话。从那次见面到如
今,斯蒂芬先生已经做到使她屈从于他的一切奇思异想,已经按照他自己的趣味重新塑造了她,已经要求并从她
身上得到了最骇人听闻的一切,并且使这些动作变得像家常便饭一样。除了他已经得到的,她已经不能再多给他
任何东西了。至少她是这样想的。
斯蒂芬先生正在讲着甚么事情,而他在她面前一向是相当沉默的。他和勒内又在谈论着他们在一起时常常谈起的
话题,那就是以她为题目的话题∶讨论怎样最大限度地利用她的问题,讨论如何分享他们在各自对她的特殊使用
过程中所了解到的东西。斯蒂芬先生欣然承认,当O的身体上布满鞭痕时,她往往会显得更加楚楚动人,具体是
哪种鞭子留下的痕迹倒无所谓,只要这些鞭痕在一看之下就令她不可能隐瞒,并且能够立即明白无误地揭露出关
于她的一切。
明白这一点是一回事,看到它实现的证据则是另一回事,看到这个证据被不断地重新展现出来又是一回事。斯蒂
芬先生说,在希望她被鞭打这一点上,勒内是完全正确的,他们决定不必过多考虑从她的哭喊和眼泪中所能得到
的快乐,而应当按照总是能够在她的身上看到鞭痕这一需要,不时地鞭打她。
O仍旧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她的腹内仍在燃烧,听着他们的谈话,她忽然产生了这样一种感觉,好像斯蒂芬先
生变成了她的替身,正在替她说着话,好像他以某种方式进入她的身体,因而能够感觉到她的焦虑、痛苦和羞耻,
同时又有一种秘密的自豪感和刻骨铭心的快乐,尤其是当她独自一人处在陌生人群之中的时候。
在那些路上的行人过客中间,在公共汽车上,在摄影棚同那些模特儿和技师们在一起时,她对她自己说,对于所
有这些现在和她獃在一起的人们来说,如果他们遇到了某种突然变故,不得不躺在地下,不得不叫来大夫,即使
当他们已经丧失知觉或者无意中使自己的身体暴露出来的时候,还是可以保持他们的隐私;但是她却不能∶她的
秘密不是用沉默能够保持得住的,也不是仅靠她自己就能够保持住的。
她根本不可能在心血来潮的时候稍稍放纵一下自己,因为真相立即就会暴露无遗,这正是斯蒂芬先生一开始提出
的那些问题的真实含意。她不再能够去参加许多下层的一般活动,比如打网球或者游泳。
这类禁令使她感到欣慰,一种物质上的欣慰,就像女修道院的铁栅在物质上阻止了过修道生活的姑娘们的相互接
触,阻止了她们逃走一样。也是为了相同原因,她要是不想冒遭到杰克琳藐视的危险,又怎能不冒着必须向她全
部或部分地解释真相的危险呢?
阳光已经移开,不再照在她的脸上。她仍旧躺在那些照片上面,她的肩膀粘在照片光亮的表面上。这时,她感到
自己的膝盖碰到了斯蒂芬先生外衣的硬边,她已回到她的身旁,他和勒内一个拉着她一只手扶她站起身来。勒内
为她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只高跟鞋,该是她穿起衣服来的时候了。
后来他们在塞纳河畔的圣云饭店共时晚餐,当只有斯蒂芬先生一人和她在一起时,他又开始继续询问她。饭店的
餐桌盖着白色的桌布,安放在一个有遮阳蓬的阳台上,四周环绕着水蜡树篱,树篱的下面是一个栽满深红色牡丹
花的花床,牡丹正含苞待放。
还没等斯蒂芬先生对她做出任何暗示,O已经顺从地先提起裙子,然后才在铁椅子落座。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裸露的大腿才使那冰凉的铁椅面变得温暖了。坐在餐桌旁,可以听到平台另一端河水拍击那条拴在木栈桥上的
小船的声音。
斯蒂芬先生坐在她的对面,O把每句话都说得很慢,留意使说出来的一切都同实际情况完全相符。斯蒂芬先生想
知道她为甚么会喜欢杰克琳,哦!这太简单了∶那是因为在O的眼里,她太漂亮了,就像可怜的孩子们在圣诞节
得到的一个大洋娃娃,他们会珍惜得连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她之所以至今还没有对她流露出自己的爱慕之心,也没有去勾引她,那仅仅是因为她的确不想这样做。在此之前,
她低垂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牡丹花床,当她说到这里时,抬起了眼帘,发现斯蒂芬先生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嘴唇。
他真是在听她讲话吗?也许他仅仅是听而不闻,仅仅在看着她嘴唇的翕张?
突然间她停下不讲了,此时斯蒂芬先生的视线正好抬了起来,与她的视线碰在一起。这次她能从中读出的意思是
再清楚不过的了,十分明显,他也已经看出,她看透了他,现在轮到他变得苍白起来。如果他确实是爱她的,他
还能为她已经看破了他的真情而原谅她吗?
她既不能移开目光,也不能笑,更不能说话。即使这事关她的生死,她也不能有任何动作,不能逃走,她的腿绝
不会听她的指挥的。也许他除了让她顺从于自己的欲望之外,并不想从她身上得到任何东西,只不过他以下事实
吗--自从勒内把她交给他的那一天起,他越来越频繁地邀请她,留下她,有时仅仅是为了让她跟在他身旁,并
不要求她做任何事情。
他就那么一动不动默默无语地坐在她的对面,邻桌一些商人正在一边喝咖啡一边高谈阔论,那咖啡又黑又香,那
香味竟然飘散到他们的桌子上来了。两位衣着考究、神态傲慢的美国人吃着半截饭又点起了香烟,砾石在侍者的
脚下“咯吱咯吱”地响--其中一位走过来为斯蒂芬先生斟酒,酒杯里已经空了四分之三,但是把好酒浪费在这
尊雕像、这位梦游者身上不是徒劳吗?那侍者并没有费心去注意到这一点。
O欣喜地感觉到到,他那双灰色眼睛里发射出来的热切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向她的乳房、手臂,然后又重新回到了
她的眼睛上面,她看到他的嘴唇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那种她不敢以微笑相报的笑意。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
单音字,这简直令她难以置信,她激动得连气都透不过来了。
“O……”斯蒂芬先生说。
“是。”O回答时几乎昏过去。
“O,我现在要对你说的事已经和勒内讨论过了,我们两人已经对此取得了一致意见。但是,我……”他的话断了。
O一直说不清到底是甚么力量使她闭上了眼睛,是因为她感到了突如其来的寒意,不是因为他也困难地喘不过气
来。他沉默了很长时间。
这时侍者上来换盘子,并且给O拿来了菜单,请她点饭后甜食,O把菜单交给斯蒂芬先生。
“一份蛋奶酥?好。”
“一份蛋奶酥,要等二十分钟。”
“好吧,就等二十分钟。”
侍者走开了。
“我的话需要超过二十分钟的时间。”斯蒂芬先生说。
然后,他开始用一种坚定的语调讲话,他说出的话很快向O表明,至少有一件事是确切无疑的,那就是,即使他
已经爱上她,他们之间的一切还是不会有丝毫改变,除非把他现在对O所持的一种奇特的尊重态度看作他的改变,
除非把直截了当地向她提出要求换成一种热情的句式“如果能蒙你……我将十分高兴”看作是一种变化。即使是
用这种语气说出来的话语,在O的心目中仍然是命令,她绝对想不到自己会违背它,当她向斯蒂芬先生讲明这个
意思时,他表示完全赞成。
“我还是坚持请你事先答应我的要求。”他说。
“我愿意做一切您喜欢的事。”O答道。
此刻,在她的记忆中又回荡起她正在说的这个句子的回声∶“我愿意做一切您喜欢的事。”她曾经对勒内说过同
样的话,唯一的区别是,她对勒内说这句话时用的是那个熟稔的“你”字。
她用几乎是耳语一样的低音嗫嚅道∶“勒内……”
斯蒂芬先生听到了。
“勒内知道我希望你做的事,现在听我说。”
他说话时用的是英语,用的是一种低沉而又谨慎节制的声调,使邻桌的人完全不可能听到他在说的话,每当侍者
从他们的餐桌旁经过,他就默然不语,直到他们走开,他才重新接着被打断的话头说下去。
他在说的这番话,听上去十分奇特,同这个平静的公共场所的气氛显得极不协调。然而,更为奇特的是,他居然
能够把这番话说出来,而O也居然能够不动声色地听他讲这番话。
他的话头是从头一个晚上她到他家里去,他曾给她下过一道命令而她拒绝服从的事情开始的。他提醒她说,虽然
他那次打了她耳光,但自从那一晚之后,他一直没有再次重覆过那个命令。那么她现在能够答应做那次被她拒绝
的事情了吗?O明白,此刻她仅仅从心里表示接受是不够的,他还要听她亲口说出来,用她自己的语言,承认无
论何时他要求她自己爱抚自己她都会照做不误。
她就这样说了。在她的幻觉中,她再次看到了那个黄灰色相间的客厅,勒内离去的身影,第一晚她内心的反感,
以及当她赤裸裸地躺在地毯上时,在她分开的两腿之间燃烧的那团火。今天晚上,就在这同一间客厅里……但是
结果并非如此,斯蒂芬先生并没有具体说到这一点,而是接着他前面的话题讲了下去。
他向她指出,她还从未当着他的面被勒内(或任何其他人)占有过,就像她当着勒内的面被他占有那样(就像在
罗西她被全体主人占有那样)。但是,从这一点她不应当得出结论,以为只有勒内一个人喜欢用这种方式来羞辱
她。
这种方式就是把她交给一个不爱她而只知道从她那里猎取快乐的男人,而且是当着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的面。
(他说了那么久,说得那么残酷--她在不久的将来就必须向他的朋友,那些见到她之后对她产生了欲望的朋友
分开她的双腿、她的双臀和她的双唇--以致O开始怀疑,这番残忍的言辞要伤害的目标不仅是她,也包括他自
己。而她在这一大篇讲话中唯一能记住的是那最后一句话--当着一个真正爱她的男人的面。有了这样的坦白,
她还需要甚么其他的东西呢?)还有,在夏天的某个时候,他要把她带回罗西。
难道一开始是由勒内然后是由他对她实行的监禁还会令她感到是甚么意外的打击吗?他们俩就是她心目中唯一的
男人,不论是他们俩在一起时,还是单个来时。不论何时斯蒂芬先生在他波蒂路的住宅宴请宾客,O从未得到过
邀请。她从未在他的住处吃过午餐。勒内也从未把她介绍给他的任何朋友,除了斯蒂芬先生本人。
今后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勒内将会继续把她当作一段往事,因为斯蒂芬先生将会保留对她做他喜欢的一切的
特权。但是她不应当因此产生这样一种想法,即认为她既然属于斯蒂芬先生,就应当受到更合法的保护;实际情
况将会完全相反。(最令O伤心的是,她已经意识到,斯蒂芬先生将会用同勒内一模一样的方式来对待她,毫无
二致。)
她左手上戴着一枚由铁和金制成的戒指--她应当记得当初他们为她选了那么紧的一枚戒指,以致必须费很大力
气才能把它戴在她的手指上,为的是她永远不能把它摘下来--那戒指是她沦为奴隶的标志,它还表明,她已经
属于公共财产。
从上一个秋天起直到如今,她还没有遇到过任何罗西的成员,没有遇到那些会注意到她佩戴着“铁”或者流露出
他们已经注意到这一点的人们,这纯属偶然。
斯蒂芬先生提到“铁”这个词时用的是复数,就像上次他对她说“铁”在她的身上显得特别相配时一样。她一开
始以为这种说法是一个双关语,但实际上它并不是双关语,它已经成为一种辨别方式,一个口令。斯蒂芬先生用
不着再问第二个问题,那就是她佩戴的“铁”是属于谁的。假如就在此时此刻他向O提出这个问题,她该如何回
答呢?O对此感到有些犹豫不决。
“勒内的和你的。”她这样说。
“不对,”斯蒂芬先生说,“是我的。勒内愿意让你首先属于我。”
O完全承认这一点,为甚么她还要假装不承认呢?在不久的将来,但无论如何是在她重返罗西之前,她将要得到
一个最权威的标志,这个标志并不会赦免她作为公共奴隶的责任,但除此之外还将表明她是个属于一个人的奴隶,
她是属于斯蒂芬先生的奴隶。
与这个终极标记相比,她身体上的那些被反覆印上去的鞭痕,将会大为逊色。(可是,这将是个甚么样的标记呢?
它是由甚么做成的,又怎么会成为最权威的标记呢?O感到又害怕又着迷,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一切。她必须立
即知道这一切。对所有这一切,她不得不接受和同意,而且是在“接受”“同意”这些词的配音上来使用它们。
如果没有她的翻天覆地同意,任何事都不能强加给她;她完全可以拒绝这一切,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奴役她,徐了
她的爱情和她的自我奴役。有甚么力量能够阻止她离开呢?)
然而,在给她打上这个标记之前,她有一个缓刑期。在这段时间里,由斯蒂芬先生对她施行的例行鞭打将暂缓执
行--根据勒内和他本人约定好的原则,对她施行的鞭打是按照总能在她身上看到新鲜的鞭痕这一尺度来掌握的。
给她这段缓刑期的原因是基于以下估计,即她需要一段时间才能驯服杰克琳。
在震惊之下,O抬起头注视着斯蒂芬先生,为甚么?为甚么是杰克琳?即使杰克琳使斯蒂芬先生感兴趣,这同O
又有甚么关系?
“原因有二,”斯蒂芬先生说,“第一个,也是不太重要的一个,是我想看到你亲吻和抚摸另一个女人。”
“可即使她答应了我,”O不由地大声喊叫起来,“你又凭甚么指望我愿意当着你的面做这种事?”
“这个我一点也不担心,”斯蒂芬先生说,“如果必要的话,你可以采用欺骗手段,总之,我对你的期望比这要大
得多。我想让你勾引她的第二个原因是,你将是把她引到罗西去的诱饵。”
O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由于她的手抖得厉害,把剩在杯底的咖啡和糖的粘乎乎的混合物都洒了出来。就像一个占
卜者那样,她从桌布上散开的棕色污迹上看到了一幅令人不忍卒读的幻像∶杰克琳那双闪着磁器般光彩的眼睛注
视着仆人比尔;她那同乳房一样高贵典雅的臀部,这O至今还无缘相见的部位,在后部高高卷起的红色天鹅绒长
裙下暴露无遗;她娇嫩的面颊上印满泪痕;她涂着唇膏的嘴唇正在哭喊着;而她的一头直发,那沿着额头梳成的
荷兰式短发,就像新割下来的稻谷草--不,这是不可能的,绝不是她,不是杰克琳!
“不,这绝无可能。”她说。
“事情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斯蒂芬先生反驳道,“你以为姑娘们是怎样被招募到罗西去的?只要你把她带到那
里,剩下的事就不用你管了,反正无论甚么时候她想离开就可以离开。现在咱们走吧。”
他猛然间站起身来,把付帐的钱留在餐桌上。O跟着他走到汽车前钻了进去。在还没到B街时,他拐进了一条侧
街,在一条窄窄的小道旁停下车,挽起了她的手臂。
三、安妮.玛丽与铁环
为了给自己找到一个适当的藉口,O相信或者愿意相信杰克琳属于极其羞涩的那一类人,这个想法是早上她正准
备睁开眼睛的一瞬间突然想到的。
杰克琳总是在自己周围营造出一种特别怕羞的气氛,每当她穿衣脱衣时,总是把那间四壁装满镜子的化妆室的门
关得严严的,而实际上这很明显是为了煽起O的欲望,使她能下决心推开那扇门。假如那门一直是敞开的,她也
许永远都下不了走进去的决心。
O的决定最终还是来自她身外的权威,如果不是有了那个计划,她绝不会使自己同杰克琳的关系更进一步,从一
开始O就被这个计划迷住了。例如,当杰克琳脱下表演服装,套上她的高领羊毛衫,戴上一副和她眼睛一样颜色
的青绿色项链,由O帮助她梳头时,O发现自己被一个想法陶醉了,那就是在当天晚上,斯蒂芬先生将得到有关
杰克琳一举一动的详细报告。无论是她允许O透过那件黑毛衣抚摸了她那对小巧玲珑而且分得很开的乳房,还是
她垂下那双比她的皮肤还要姣好的眼帘时眼睫毛触到了O的面颊;无论是她的叹息还是呻吟,身躯在她的怀抱中
变得沉重,她一动也不动,显出一副期待的表情,她的嘴唇微启,头发向后散开。
O总是小心翼翼地搂着她的双肩,让她靠在门框上或桌子上,否则她就会滑倒在地板上。她双目微翕,默默无语,
可是一旦O放开她,她会立即重新变得冷若冰霜,面露疏远的微笑,并且说:“你把唇膏弄在我嘴上了”,一边
说还一边擦嘴。
正是这种疏远的陌生人的表情,使得O乐开把她观察到的一切细微之处报告给斯蒂芬先生。她尽力不忘掉任何事
情,记住一切细节--她逐渐泛起红晕的双颊,那种洋苏叶味的淡淡的清香。
杰克琳基本上没有拒绝和防范。当她屈从于那些亲吻时--到目前为止,她只允许O来吻她,并不回吻--总是
显得很突然,好像在那十钞钟、或者在那五分钟里,她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在其他的时间里,她显得既卖弄风
情又忸怩娇羞,用令人难以置信的机敏回避了O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她设法做到从不用任何言语手势甚至眼神去迎合征服者,让她以为已经征服了她,或者让她以为占有她的嘴唇是
件简单的事情。给人指点迷津的唯一迹象,使人能够从她那平静如水的表情之下发现躁动的水流的唯一迹象,能
够暴露出她的心迹的唯一迹象,只有那些转瞬即逝而且显得相当勉强的笑意,那笑容浮现在她三角形的面孔上,
就像是猫的笑容,像猫儿的笑容那样短暂、扰人心绪和游移不定。
然而,O很快就找到了能够诱出这种笑容的两件东西。杰克琳自己对这两件东西却浑然不知。第一件东西是她的
天赋;第二件是她唤起他人欲望的能力,只要那个渴望得到她的人有可能对她有用或者能够满足她的虚荣心。O
对她能够有甚么用处呢?也许她仅仅把O当作了一个例外,她陶醉于O对她的欲望,一方面她能从O对她露骨的
崇拜之情中得到快乐,另一方面她也许认为一个女人的欲望是无害的,不会造成任何后果。
在这一切之中,O还发现,与其送给杰克琳一只珍珠胸针或一条用各文字印满“我爱你”的名牌头巾,还不如给
她一、二百个法郎,她似乎总是处于缺钱花的境况中。每当这个时候,杰克琳就会改变主意,不再说没有时间到
O家里吃午餐或喝茶,也不再躲避她的爱抚。
但是关于这一点,O还不能完全肯定。她仅仅对斯蒂芬先生提出了一下这种猜测,而他已经在责备她进展太慢了。
正在这时,勒内来了,有五、六次勒内来找O时,恰好碰到杰克琳在场,他们三人一起去过威伯酒吧。
在这几次相遇时,勒内常常凝视着杰克琳,用的是那种混合着兴趣、自信和傲慢的目光,那种在罗西他用来凝视
那些完全在他的支配之下的姑娘们的目光。他那傲慢的目光对杰克琳似乎全无作用,就像滑过了一件坚实面光滑
的盔甲,杰克琳甚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它。
O被这种奇特的对比搞得心神不安,认为勒内那种对她来说已是相当自然和正常的态度,对杰克琳却是一种冒犯。
自己是在保护杰克琳吗?或许仅仅因为她希望杰克琳是属于她的?她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因为她并没有得到过她
--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得到过她。但如果她最后终于成功了,她不得不承认那得感谢勒内。
一共有三次,他们三人在酒吧獃到很晚才走。他们请杰克琳喝了过量的威士忌--她的脸颊又红又亮,两眼发直
--他总是先开车送她回家,然后才把O送到斯蒂芬先生那里去。
杰克琳住在一间阴暗的公寓中,那是大群白俄在革命后定居的地方,从那时起到如今,他们从来没换过地方。公
寓入口处的走廊上画着橡树的图案,在楼梯扶手的间隙中灰尘覆盖,绿色的地毯已经陈旧不堪,许多地方已经磨
破了。
每次勒内想进去--他至今还未跨进过这所公寓的前门--杰克琳总像突然被火烫了一下一样地跳出汽车,嘴里
叫着“今天晚上不行”、或者“非常感谢”,砰地一声关上车门。O心说,其实,有一团火在对她紧追不舍,这
倒是真的。
杰克琳能意识到这一点真了不起,尽管她还没有甚么具体证据来证明这一点,至少她意识到她必须防范勒内。对
于他的潇洒,她似乎完全不为所动(也许其实并非如此?按照目前她这副不为所动的样子,他们两个人之间的游
戏还会继续下去,而且勒内对她来说是一个值得一搏的对手)。
唯一的一次,杰克琳让O进了她家的大门,并且上楼去看了她的房间,于是O马上理解了为甚么她坚决拒绝勒内
进她的家门。如果除了像O这样的女人之外,有其他人看到这个如此光彩照人的尤物每天竟是从这么一个肮脏破
败的洞穴里钻出来的,那会给她的特权、她在最豪华时髦的一流服装杂志的光洁纸张上创造出来的传奇形象带来
甚么样的后果?
她的床从来都不收拾,只是勉强拉上了床罩,床罩下露出又油又脏的床单,这是因为杰克琳总是在上床前用冷霜
搽脸,可还没等把它们擦掉就睡着了。在以前的某个时候,显然曾有过一道布帘把房间和厕所隔开,折成三角形
的窗帘绳上如今只剩下两个铁环和几片破布。
一切东西全都褪了色∶地毯褪了色,壁纸也褪了色,上面粉红和灰色的花蔓蜿蜒向上,就像长疯了的蔬菜,趴在
画得很假的白色藤架上。应当把这一切通通扔出去,重新装饰∶刮掉壁纸,把地毯扔出去,打磨地板。但在开始
这一切之前,无论如何先得把四处的油污擦洗乾净。
这些污泥在澡盆的瓷面上留下了一层层的污迹,还应当把那些化妆品和瓶瓶罐罐擦乾净按顺序放好,清理粉盒,
擦净梳妆台,扔掉那些脏棉布,打开窗子。但是率真、清新、洁净和散发着古龙香水和野花气味的杰克琳,这个
出淤泥而不染的杰克琳,这世上再没有谁能比她更不关心她这个肮脏的房间了。她真正关心的是她的家庭,只有
家庭才能引起她密切的关注。
第六节
看了这间陋室之后,O如实地向勒内描述了它,勒内为此提出一个建议,这个建议将极大地改变她们俩的生活,
勒内的建议是让杰克琳搬去与O同住。令杰克琳最终接受了这个建议的原因不是别的,仅仅是因为她的家庭。
其实,在这里使用“家庭”一词是一个严重的错误∶它是一个家族、或者不如说是一个部落。祖母,母亲,姨娘,
还有一个女仆--一共是四个岁数在五十到七十之间的女人,成天吵吵闹闹,浓妆艳抹,裹在玛瑙饰物和黑色丝
衣里面,早晨四点钟就爬起来在圣像昏暗的红光下哭泣和哀诉,整天陷在纸烟的烟雾之中。
这四个女人淹没在茶杯的叮当乱响和刺耳的叫骂声中,而她们所使用的语言,正是杰克琳恨不得拿出半条命去忘
掉它的语言--她竟然会听凭她们的指使,仅仅听她们说话,甚至仅仅来看看她们都像是在发疯。每当杰克琳看
到她母亲在喝茶之前把一块糖抓起来扔进嘴里,就会放下她自己的杯子,回到她那间落满灰尘的房间去,把她们
三个撇下不管,撇开她祖母、母亲和她母亲的妹妹,和她们那染黑的头发,皱在一起的眉毛,她们那睁得很大大
的像雌兽一样失神的眼睛--而在那间既作她母亲的卧室又充当客厅的房间里,还有第四个女人,那个女仆,跟
她们三个是一样的货色。
她逃跑似的在背后砰地一声摔上门,而她们还在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舒拉,舒拉,小鸽子”,这一切,简直和
托尔斯泰小说中描写的情形一模一样。她的真名并不叫杰克琳,杰克琳是她的职业用名,是为忘记她的真名而起
的名字。就用这个名字,这个阴郁而温柔的小女人站立在法兰西的阳光之下,站立在一个实在的世界中,在这里,
男人与你结婚之后不会从此消声匿迹,就像她从未谋面的父亲那样,他消失在北极广阔的荒野之中,至死没有回
来。
她的相貌和他十分相像,她对此怀有一种既生气又满意的复杂心情。她有着他的头发和高颧骨,他的肤色和他微
微斜视的眼睛。她唯一感激她母亲的一件事是,她给了她这么一个金发魔鬼作父亲,这个用冰雪而不是像其他人
那样用粘土造出来的魔鬼。
令她愤愤不平的是,她母亲那么快就忘记了父亲,跟别人私通,并且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同那个她们不认识的
男人生下了一个深色皮肤的小姑娘,她同母异父的妹妹,名字叫作娜塔丽。现在她已经十五岁了,只在假期才来
探望她们。
她的父亲从没来过,但是他为娜塔丽提供了在离巴黎不远的一所大学预科学校求学所需的食宿费用,并按月给她
母亲寄来一点钱。靠着这点钱,那三个女人外加女仆--甚至包括杰克琳--维持着生活,日子过得穷归穷,但
闲散和像在天堂里一样。
杰克琳做模特儿挣的钱,除了买她自己的服装和内衣、鞋子、长裙--这些全是从最新潮的商店买来的,尽管因
为她是模特儿可以打些折扣,仍昂贵得惊人--全都被这个家庭血盆大口似的钱袋吞噬了,只有上帝才会知道,
究竟那些钱到哪里去了。
当然,杰克琳可以找到一个能供养她的情人,她并不缺少这种机会,事实上她也确有过一两个情人。至于说到她
找情人的原因,比较次要的一个是她真的喜欢他们,而不是完全不喜欢他们;比较重要的原因是她要向自己证明,
她有唤起一个男人对她的欲望并使他爱上她的能力。
她的第二个情人是个有钱人,他曾送给她一枚非常可爱的浅粉色的珍珠戒指,她把它戴在左手上。她拒绝和他同
居,因为他不原同她结婚。她最终离开了他,并不太后悔,只是庆幸自己没有怀孕(她曾以为自己情孕了,那几
天真是担惊受怕,度日如年)。不行,和情人同居是丢脸的,而且会影响未来的机会,那样做岂不是去重蹈母亲
和娜塔丽父亲的覆辙,这是绝不能考虑的。
然而和O同居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杰克琳有一个冠冕堂皇的藉口,那就是谎称搬去和一位女友同住,以便和她
分摊住房费用。O的作用是双重的,一重是扮演供养或帮助勒内所爱的姑娘的角色;另一重是扮演为杰克琳提供
道义上的保护的角色。这第二重角色同第一重角色在理论上是对立的。
勒内的存在并未成为这一安排的正式组成部分,但有谁知道在杰克琳的决定背后有没有勒内的影子呢?也许勒内
的存在才是她接受这一建议的真正动机。事情最后竟闹到了这种程度,要由O本人,而且还是由她一个人向杰克
琳的母亲讲出这件事。
当她站在那个女人面前讲出这些话而她一再感谢O对她女儿的情义时,O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极其敏
锐地意识到,自己是在扮演叛徒和间谍的角色,她感到自己就像是某个犯罪集团派来这里的使者。
与此同时,在内心深处,O不断地否定着她的任务,否定着把杰克琳带到自己家里去的真正原因。是的,杰克琳
要搬到她那里去,但是自己绝不能,绝不能全部接受斯蒂芬先生的计划,把她交到他的手中。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按照勒内的要求,杰克琳住进了那间他谎称是他的卧室的房间(这
里说“谎称”是因为他从来都是在O的大床上睡觉的)。
在她搬进O的住宅后不久,O惊奇地发现,自己完全被不计一切代价占有杰克琳这一燃烧般的欲望缠住了,即使
为达目的的不得不把她交给斯蒂芬先生也在所不惜。
她自我解嘲地想,不管怎么说,杰克琳的美丽是足以保护她自己了,再说,我为甚么要管这么多呢?如果她不得
不经历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那又怎么样呢,真有那么可怕吗?她虽然不愿承认,但仍然不由自主地想象着,要是
能够看到杰克琳在自己身旁,像自己一样的浑身赤裸,楚楚可怜,那该是多么甜蜜呵。
杰克琳已经完全徵得了她母亲的同意。她搬进来的那个星期,勒内显得格外热情,每隔一天就请她们去吃晚餐,
带她们去看电影。奇怪的是,他选的片子都是侦探故事片、贩毒故事片和有关白奴(白种女人沦为娼妓)的故事
片。
他总是坐在她俩中间,温柔地握着她们俩的手,一言不发。但是,每当银幕上出现暴力镜头时,O就会看到他在
观察杰克琳表情的细微变化,他看到的只有一种表情,就是嘴角微微向下撇的厌恶表情。
电影散场以后,他用那辆帆布顶的汽车送她们回家,他们把篷顶摇下来,把汽车车窗也摇下来。车速和夜晚的风
把杰克琳浓密的金发吹到她的脸颊上,吹到她窄窄的前额上,甚至吹到她的眼睛里。她甩甩头,使头发恢复原样,
像男孩子那样用手梳拢头发。
一旦她与O同住,又接受了O是勒内的情人这个事实,勒内的放肆言行在她眼里似乎就是十分自然的了。当勒内
假装进她房间去找他放在那里的东西时,她一点也没有受到惊吓。然而O知道他是假装的,因为是她亲自倒完了
那个荷兰式大写字台的每个抽屉,那张写字台设计精美,隔层上瓖着皮边,平常总是敞开的,完全不像勒内的为
人。
他为甚么会有这样一张写字台?他从哪儿弄来的?它那极为雅致的外形和浅色的木质,在那间略显阴暗的房间里,
造成了一种豪华的格调。那房间向北俯视着后院,有着钢灰色的墙壁和冰冷的打着厚厚的蜡的地板。
这一切同那间向着塞纳河的房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间房子令人感到赏心悦目。这种对比可以造成一种效果∶
杰克琳在那里住久了一定会感到不快活,于是会愿意和O共同分享那间向阳的房间,愿意和O同床共枕,就像头
天她已经同意跟她共用洗漱室、厨房、化妆品、香水并且共同进餐那样。
在这一点上,O想错了。杰克琳对于一切属于她自己的东西情有独钟--例如那枚粉红色的珍珠戒指--而对一
切不属于她的东西完全没有兴趣。即使她住进一座宫殿,也一定要等到有人告诉她这个宫殿是她的,并出示公证
的契约证明了这一点之后,她才会对这宫殿产生兴趣。
她根本就没注意到那个灰色的房间是不是令人愉快,她最后上了O的床也不是为了躲开那个房间。她同意这样做
也不是为了对O表示感谢,因为她没觉得应为此感谢O。
可是O却一直以为她这样做是对她为她提供了住房心怀感激之情,并且陶醉在这种想法之中,也许她只是以为自
己陶醉于其中。其实杰克琳只是喜欢快乐的感觉而已,她还认为,从女人身上得到这种快乐是既有益又快活的。
在一个女人手里,她可以随心所欲,不会有任何危险。
自她搬过来之后,是O帮助她把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整理好的。就在她搬过来的第五天,也就是在勒内第
三次请她们吃晚餐之后,他在十点钟左右把她们送回家,然后就离开了(另外两次也是如此),她径直走到O的
门口,全身赤裸,因为刚洗完澡,显得浑身湿漉漉的,她问O∶
“你能肯定他不会回来了吗?”
接着,没等O回答就爬上了她的大床。她允许O吻她,抚摸她。她闭上眼睛,对所有的抚摸都不做回应。一开始
她轻轻地呻吟着,比耳语还轻微,然后呻吟声渐渐增高,直到叫出声来。
她瘫在床上睡着了,双膝分开,两腿伸直,上半身稍稍歪向一边,双手张开,全身沐浴在粉红色台灯的亮光之中,
在她双乳之间有一点汗迹在闪着微光。两个小时之后,当O再次要她时,在一片黑暗之中,杰克琳没有抵抗,只
是喃喃着∶
“别把我弄得太累了,我明天早晨还要早起呢。”
就是在这段时间里,杰克琳除了断断续续的做模特儿,又投入了一种更耗费精力而且前途未卜的事业∶在电影里
演一些小角色。她是否为此感到自豪?她是否认为这是使她成名的第一步?这一切还很难说。每天早晨,她总是
强迫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她的情绪看上去是愤怒多于热情。
洗了澡,很快地化好妆,早餐她只喝一大杯咖啡,那是O匆匆为她煮好的,然后她允许O吻吻她的指尖,只还报
她一个机械的笑脸和一副怨恨的表情。O在她那件白色骆毛浴衣里显得十分娇柔慵懒,她虽然梳了头洗了脸,可
一副准备回到床上去的样子。其实事情并非如此,O至今还没有勇气向杰克琳解释这一点,实际上,每天当杰克
琳去B区的摄影棚拍电影时,也就是孩子们上学校和白领工人上班的时候,O也开始穿戴整齐,而过去在这个钟
点里,她的确是在家里消磨时间的。
“我派我的车去,”斯蒂芬先生说过,“把杰克琳送到 B 区,然后去接你。”
于是,O发现自己每天早上当太阳还在正东方时就已来到斯蒂芬先生的住处,院墙还隐在凉爽的阴影之中,但在
花园里影子已经开始越变越短了。
在波利蒂路上,清晨的清扫工作尚未完成。娜拉,那个混血种的女仆,把O带进那间小卧室。就是在那里,在她
来到这所住宅的第一个晚上,斯蒂芬先生曾把她单独留在那里睡觉、啜泣。这位仆人等着O把她的手套、皮包和
衣服都放在床上,然后把它们拿去,当着O的面放进一个只有她一个有钥匙的壁柜,然后她递给O一双亮皮高跟
鞋,穿上它们走路会在地板上敲出“卡卡”的锐响。娜拉带着她,打开一道道的门,一直走到时斯蒂芬先生的书
房,然后侧身闪在一旁让O进去。
对于这套准备工程,O一直感到难以习惯,时至今日,她一直不能习惯于在这位耐心的老女人面前脱光衣服。她
从没对O说过一句话,几乎一眼也不看她,这使O感到,当着她的面脱光衣服,就像在罗西时当着那些仆人的面
脱光衣服那样充满危险,那样令人不寒而慄。那个老女人穿着一双毡拖鞋,走起路来无声无息,像个修女,跟在
她的身后,O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自己的目光从她那块粗针方头巾上的一对圆点上移开;每当她打开一扇门的时候,
O也不能把目光从她那只又黑又瘦握着瓷门把的手上移开,那只手看上去硬得像木头。
与此同时,同那种由这个老女人引起的恐怖感截然相反--这真是一种难以解释的矛盾--O体验到一种自豪感,
她认为斯蒂芬先生的这个仆人(她与斯蒂芬先生到底是甚么关系,他为甚么会把服装化妆助手这个任务委托给她
来做呢?她看上去极不适合做这件事)是一个证人,她可以证明O也是一个值得为斯蒂芬先生所用的人--就像
许多其他人那样,就像那些由她以同样方式带到斯蒂芬先生面前去的人们那样,为甚么她不可以这样想呢?--
也许斯蒂芬先生确实是爱她的,毫无疑问,他确实是爱她的。
O有一种感觉∶距离他不再让她对这一点抱有任何怀疑,并且公开向她宣布这一点的时间已经不会太远了--随
着他对她的爱情和欲望与日俱增,他对她的态度正在变成一种更彻底、更执着、更故意苛求的态度。她就这样整
个上午留在他的身旁。
在这段时间里,他有时几乎碰都不碰她,只是等着她来爱抚他。她以一种感激的心情做他要她做的一切事情,而
这种心情,当他的要求采取命令的形式时,会变得更加强烈。每一次献身在她心目中都是一次允诺,是对下一次
要求再次献身的允诺,她像克尽职守那样来完成这一次次的奉献。一个人能够对这样的处境感到心满意足,这可
真是一件奇特的事情,然而她的感觉确实如此。
斯蒂芬先生的办公室设在楼上,正好座落在那间黄灰色客厅--他在夜间总是喜欢獃在那里--的上方,这是一
间较小、天花板较低的房间,房间里既没有长椅也没有沙发,只有两张垫着花纹织锦坐垫的英国摄政时期样式的
扶手椅。O有时坐在其中的一张上,但是斯蒂芬先生一般更喜欢让她獃在伸手可及的位置。
在他忙着其他事时,让她坐在他的写字台上,就坐在他的左手边。写字台右侧靠墙,于是O可以贴着她的左腿,
每当电话铃响起,她都先是一惊,然后才拿起听筒问∶“请问你是谁?”接着她大声地重覆着那个名字,把电话
递给斯蒂芬先生。如果他向她做出暗示,她就推说他不在。每当有人来访,老娜拉都会来通知斯蒂芬先生,他总
是让来访者等上一小会儿,使娜拉有足够的时间,把O带回那间她脱掉衣服的房间,等到客人走了,娜拉听到斯
蒂芬先生打铃叫她时,就来到这个房间再把她重新带过去。
由于每天上午娜拉都要进出书房好几次:给斯蒂芬先生送咖啡或是送邮件,打开或是关上百叶窗,清扫烟灰缸;
也由于只有她一个人有权进入而且得到不必敲门的特许;还由于当她有甚么话要说时总是首先默默地等待,直到
斯蒂芬先生向她发问才开口,所以有一次当娜拉进来时,正好看到O上半身伏在写字台上,臀部高高翘起,头和
胳膊放在写字台的皮桌面上,等着斯蒂芬先生做那件事。
O抬起头来。娜拉是从不看她的,如果不是她这次瞟了O一眼,O徐了抬一下头,绝不会再做甚么动作的。但是
这一次娜拉很明显想引起O的注意,她那双黑眼珠子紧紧盯着她的眼睛--O说不出那是表示冷淡还是别的甚么
意思--那双在一副冷漠面孔上深陷在眼窝中的眼睛使O感到十分不安,以致她开始扭动身子,想摆脱斯蒂芬先
生。
他用力把一只手按在她的腰部,使她的身子死死地贴在桌面上,同时用另一只手分开她的双腿,一向总是尽最大
努力配合他动作的她,这次却不由自主地变得十分紧张僵硬,而斯蒂芬先生仍旧强行向里面插进去。当他已经进
入之后,她仍能感觉到自己肛门的一圈肌肉紧紧地箍着他,使他几乎不能把阳具完全插进去。
直到能够进出自如时,他才撤了出去。然后在他又想再次要她时,他让娜拉稍等一下,并吩咐她,等他跟O完事
之后帮她穿衣。在他放她走之前,他温柔地吻了她的嘴唇,正是这一吻给了她勇气,在几天之后告诉他说,娜拉
使她害怕。
“我正希望如此,”他幸灾乐祸地说,“而且等到你打上了我的标记、戴上我的‘铁'之后--如果你心甘情愿,
我相信这事就近在眼前了--你就会有更多的理由怕她了。”
“为甚么?”O问道,“甚么标记?甚么铁?我已经戴着这枚戒指了……”
“那全要看安妮.玛丽的安排了,我答应把你带去给她看,我们午饭后就去拜访她,我想你不会不同意吧?她是我
的一个朋友,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直到现在我一直没让你见过我的朋友们。到安妮.玛丽对你要做的事情做完
之后,我再告诉你应当害怕娜拉的真正理由。”
O不敢再继续深究这件事了,与娜拉相比,这位他们用来吓唬她的安妮.玛丽引起了她更大的好奇心。斯蒂芬先
生那次在圣云饭店午餐时就提到过她的名字,O确实既不认识斯蒂芬先生的朋友,也不认识他的熟人,简言之,
她身在巴黎,却被独自锁在自己的秘密之中,就像被锁在一所妓院中一样,只有勒内和斯蒂芬先生拥有打开她的
秘密的钥匙,同时也拥有打开她的身体的钥匙。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着“对某人开放自己”这一句话,它意味着把自己奉献出来。这句话对于她只有一个意义:
一个最符合这句话本意、最符合其物质本意,而且是确定无疑的意义,那就是奉献出自己身体上一切可以开放的
部位。在她看来,这也就是她之存在的目的本身。斯蒂芬先生就是这样看待她的,勒内也是这样看待她的。
因为每当他谈起他的朋友们,就像那次他在圣云饭店里谈到他们那样,他总是这样告诉她∶那些他将为她引见的
人,无须说当然可以自由地按照他们的意愿处置她,无论他们有甚么样的意愿。O试着猜想安妮.玛丽是个甚么
样的人,斯蒂芬先生从她那里究竟想得到甚么,这些东西又为甚么与自己有关。
O对这一切茫然无知,就连罗西的经历也不能给她丝毫的帮助。斯蒂芬先生曾经提到过,他想看她爱抚另一个女
人,会不会是这样的事呢?(但是他特别强调过他的意思仅仅是指杰克琳……)不,不会是这个,他刚才说“带
给她看”,他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在见到安妮.玛丽之后,O并不比以前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了解得更多。
安妮.玛丽住在巴黎天文台附近一座侧面是画室的大楼里。她就住在这座新式建筑物的屋顶,从窗户可以俯瞰树
冠。她是一位身材苗条的女人,年纪与斯蒂芬先生相仿,黑发中夹杂着一缕缕的灰色。她的眼睛是颜色很重的深
蓝色,深得近乎黑色。
她给O和斯蒂芬先生倒了咖啡,盛在小杯子里,异常浓烈滚烫,它使O又恢复了自信。当她喝完咖啡从椅子上站
起来把空杯放在咖啡桌上时,安妮.玛丽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转身面对斯蒂芬先生,说∶
“我可以吗?”
“请便。”斯蒂芬先生说。
安妮.玛丽直到这一刻前,既没有对O说过话,也没有对她笑过,甚至没有向她打个招呼,对斯蒂芬先生的介绍
也没做甚么表示。这时她开始用一种极其温柔的语调对她说话,她的微笑是那么柔和,看上去好像她准备送她甚
么礼物似的∶
“来,我的孩子,让我看看你的下身和臀部,但最好是首先请你把衣服全部脱掉。”
当O脱衣时,她点燃了一支烟。斯蒂芬先生一刻也没有将目光从O的身上移开过。他们让她在那里站了大约有五
分钟,房间里没有镜子,但是O从一面黑漆面的屏风上看到了自己模糊的身影。
“把长袜也脱掉。”安妮.玛丽突然说,“你看,”她继续说道,“你不应当穿长袜,那会毁了你的大腿的。”她
用指尖指着O膝盖以上的部位,O总把宽大而有弹性的长袜卷到那里。那里有一条若隐若现的印迹。
“谁让你这么卷的?”
O还没来得及回答,斯蒂芬先生已经接下了话头∶
“那个把她交给我的男孩子,你知道他的,勒内。”然后他加了一句∶“但是我肯定他会同意你的观点。”
“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安妮.玛丽说,“我要给你一些深色的长袜,O,还有能把袜子固定固定住的紧身衣,
就是那种鲸骨的紧身衣,正好卡在腰上的那一种。”
安妮.玛丽打铃唤来一个沉默的金发姑娘,她拿来一些薄而透明的黑袜和黑色尼龙塔夫绸紧身衣,这种紧身衣在
腹部以下及臀部以上向里收紧,由又宽又密的松紧带加固。O仍是站着的,她轮流倒着脚套上了长袜,袜长直抵
她的大腿根部。
那个金发女郎帮她穿上了紧身衣,它的两侧各有一排扣子,就像罗西的胸衣一样,这件紧身衣也可以随意收紧或
放松,带子设在背后。O用前后一共四根吊袜带把长袜系好,然后由那个姑娘所扎腰的带子尽量系紧。O感到她
的腰和腹被紧身箍得紧紧的,紧身衣的前部几乎盖到耻骨,但阴部本身和臀部都是裸露的,紧身衣的后部非常短,
使她的臀部暴露无遗。
“她的形象会得到很大的改进,”安妮.玛丽对斯蒂芬先生说,“她的腰会比现在细很多。还有,你可以看到,如
果你等不及她脱光衣服,这件紧身衣一点也不碍事。O,现在你过来。”
那个姑娘已悄然离去。O向安妮.玛丽走去,她正坐在一把矮椅上,那是一把小小的有鲜红天鹅绒座垫的安乐椅。
安妮.玛丽的手轻轻滑过她的臀部,接着把她推到在一张同样铺着鲜红天鹅绒的矮凳上,一边命令她不要动,一
边抓住了她的两片阴唇。
O在想,人们在市场上就是这样抓住鱼鳃把鱼提起来的,也就是这样撬开马嘴巴的吧!她回忆起仆人比尔,在她
到达罗西的头一天夜晚,当比尔把她在铁链上锁她之后,也做过同样的动作。总而言之,她不再是自己命运的主
人,而且可以这样说,她对自己身体最缺少控制权的部分,恰恰是那些将被单独派用场的部分。为甚么每当她意
识到这一点时都会感到受惊--受惊一词在这里也许并不贴切--总是要一再地说服自己;为甚么每次她心里都
充满同一种深深的抑郁感,一种不愿把自己那么彻底地交到对方手中的感觉,至少不像把自己交到那个最终把她
转让给别人的男人的手中那么彻底。
那一次,由于别人对她的占有,她感到自己与勒内离得更近了;可是在这里,这种奉献,能够使她同谁离得更近
些呢?勒内还是斯蒂芬先生?她不再能说清这些事……这时因为她不想知道,其实事情再清楚不过,到目前为止,
她已经属于斯蒂芬先生有……有多长时间了?……
安妮.玛丽让她站起来穿好衣服。
“你可以在任何你认为合适的时候,把她带来交给我,”她对斯蒂芬先生说,“我两天之内会去塞莫斯(塞莫斯?
O一直以为会在罗西。如果这不是在说罗西,那对她又将意味着甚么呢?)事情会办好的。”(甚么事情会办好
的?)
“十天之内吧,如果你方便的话,”斯蒂芬先生说,“就在七月初。”
斯蒂芬先生留在安妮.玛丽那里了,在归程的汽车里,O回想起儿时在卢森堡花园看过的一座雕像∶那是一个用
同样的方式束紧腰部的女人,那腰身在她丰满的乳房和臀部之间显得格外縴细--她俯视着清澈的泉水,那泉水
就像她的表情一样平静清澈。那雕像是用大理石精心雕成的,在水中注视着自己的倒影--显得那么脆弱,她真
担心那大理石雕成的细腰会突然折断。但如果这就是斯蒂芬先生所希望的……
她还想到,该如何对杰克琳解释这一切,也许她可以简单地告诉她,那件紧身衣来自勒内的一个忽发奇想。这又
勾起了O近来一直试图回避的一种事态,一个她十分诧异自己为甚么不会对此感到更加痛苦难忍的事态∶自从杰
克琳搬来与她同住以后,勒内并没有尽量使她与杰克琳单独在一起,如果说这一点她还可以理解,那么让她难以
理解的是,他本人也尽量避免与O单独在一起。
七月很快就要到了,他就要离开巴黎,而且不会在斯蒂芬先生把她送到安妮.玛丽那里时去看她。她也许不得不
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只有在他想见杰克琳和她两个人的那些晚上,她才能见到他;或者只有当她在斯蒂芬先生
那里时,才能偶尔见到跟在娜拉身后走进房间的他。她不知道这两种可能性哪一种更使她感到不安。(在这两种
可能性当中,一定有甚么事搞错了,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受到了过多的约束。)
每次勒内来到斯蒂芬先生的住宅,斯蒂芬先生总是向他打个招呼,勒内也总是照例吻吻O、抚摸一下她的乳头,
然后同斯蒂芬先生商量下一天的计划--这些计划从来不把O包括在内--然后就走掉了。他把她交给斯蒂芬的
程度是如此彻底,他是不是已经不再爱她了?这种想法使O陷入一阵心慌意乱之中,以致她机械地在自己的住宅
旁边下了车,竟忘记告诉司机在门口等她,车开走之后她才猛醒过来,不得不匆匆忙忙地叫出租车。
O必须一直跑到S大街,到那里还得等车,她跑得几乎透不过气来,满身都是汗,因为那件紧身衣使她呼吸困难。
终于有一辆出租车在C街路口放慢了速度,她把车拦住,一上车,就把勒内办公室的地址给了司机。她既不知道
勒内在不在办公室,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见她:这还是她第一次去他的办公室。
当O看到座落在离E街不远的一条侧街上的那座十分显赫的大厦时,她一点也没有感到意外,那间美国式的大办
公室也正是她意料中的样子。但是勒内的态度却使她感到一阵心慌意乱,虽然他立即接见了她,并没有对她无理,
她没有责备她。其实她有可能为这一行动受到责备,因为他从来没有给过她到办公室来打扰他的权利,而且很可
能她的到来已经给他造成了不小的骚扰。
他请秘书离开一下,告诉她这段时间他谁也不见,并且请她暂时不要把电话接过来,然后他问O出了甚么事。
“我担心你已经不再爱我了。”O说。
他笑了,“就这么突然?”
“是的,在从……回来的汽车里想到的。”
“从哪儿回来?”
O沉默了。
勒内又笑了∶
“但是我知道你去哪儿了,傻瓜。你从安妮.玛丽那儿回来,而且十天之内你就要去塞莫斯了,斯蒂芬先生刚刚跟
我通过电话。”
勒内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那是这间办公室里唯一一张舒适的椅子,O让自己埋在他的拥抱之中。
“他们想对我做甚么都可以,我不在乎,”她喃喃着,“但是告诉我,你仍旧爱我。”
“我当然爱你,亲爱的,”勒内说,“但是我要你服从我,我恐怕你在这一点上做得并不太好。你有没有告诉杰克
琳,你是属于斯蒂芬先生的?你跟她谈到罗西了吗?”
O承认她没有。杰克琳只是勉强接受了她的爱抚,但是已经到了应当让她知道我的真相的日子……
勒内没有让她把这句话说完就把她抱起来,放在他刚刚坐过的椅子上,用手撩起她的裙子。
“啊哈,这么说,你已经穿上你的紧身衣了,”他说,“不错,如果你的腰再细一点,你会变得更加迷人。”
说完这话之后,他要了她,O感到他已经有太长的一段时间没做这件事了。在下意识里,她已经开始怀疑他究竟
对她还有没有欲望,然而,从他此时此刻的行为中,她看到了爱的证据。
“你知道,”他后来说,“你不和杰克琳讲清楚是很愚蠢的,我们绝对需要她到罗西去,而把她弄去最简单的途径
是通过你。而且等你从安妮.玛丽那儿回来之后,你就没有任何办法能继续隐藏你的真实情况了。”
O想知道为甚么。
“你会知道的。”勒内接着又说,“你还有五天时间,而且只有五天时间了,因为从斯蒂芬先生把你送到安妮.玛
丽那里去的前五天开始,他就准备恢复对你每天的例行鞭打,你将没有办法再藏起那些鞭痕,你准备怎么向杰克
琳解释这些鞭痕呢?”
O没有回答。勒内还不知道,在同O的关系中,杰克琳完全是自我中心的,她之所以对O感兴趣,仅仅是因为O
对她表示出来的热情和兴趣,她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O,如果O身上有鞭痕,她只要避免当着杰克琳的面洗澡,
再穿上一件睡袍就可以了。杰克琳绝不会注意到任何事,她从来没注意到O不穿衬裤,也绝不会注意到其他事情
∶其实O并不能引起她的兴趣。
“听我说,”勒内继续说,“有一件事我想让你转告她,马上就去告诉她,那就是我爱上她了。”
“这是真的?”O说。
“我需要她,”勒内说,“因为你不能、或不愿做这件事,我要亲自来做这件事,做一切不得不做的事情。”
“你永远做不到让她同意去罗西,”O说。
“我做不到吗?要是那样的话,”勒内反驳道,“我们会强迫她去。”
那天晚上,在天黑透以后,杰克琳已经上床睡了,O拉开她的被子在灯光中凝视着她,她已经告诉她∶“勒内爱
上你了,你知道吗?”--她传达了这个信息,而且并没有拖延--在一个月之前,O只要在想象中看到这雅致
的苗条身体印满鞭痕,那窄小的器官被塞满,那纯洁的嘴唇发出哭喊,泪水在她脸颊那层美丽的绒毛上流淌,就
会感到万分恐怖;可是现在不同了,O对自己不断重覆着勒内的最后一句话,内心充满快乐。
由于杰克琳出去拍电影要到八月份才能回来,没有甚么事情使O必须羁留在巴黎了。七月马上就到了,巴黎所有
的花园中都盛开着紫红色的天竺葵。
正午时分,城里所有的百叶窗都合上了,勒内在抱怨他不得不去一趟苏格兰。有一刹那,O希望他也能带她一起
去,可是,不用说他还从没带她去拜访过他的家庭,她深知,只要斯蒂芬先生提出要她,勒内会立即把她交给他
的。
斯蒂芬先生宣布,他会在勒内飞往伦敦的当天来接她,那时她正在休假。
“我们要上安妮.玛丽那儿去了,”他说,“她正等着你呢!不必收拾箱子,你甚么也不用带。”
他们这次去的地方并不是O第一次见到安妮.玛丽时那坐靠近天文台的大楼,而是一座低矮的两层小楼,它坐落
在一个大花园的尽头,在枫丹白露的边缘。从见到她的头一天起,O就一直穿着那件鲸骨撑的紧身衣,安妮.玛
丽认为这时必不可少的。每天她都把它束得更紧一点,到目前为止,她的腰已经细到盈盈上握的程度了,安妮.
玛丽应当满意了。
他们是在下午两点钟到达的,整幢房子都在沉睡中。他们按铃时,狗有气无力地叫了几声∶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大
牧羊犬,它钻到O的裙子下面,嗅着她的腿。安妮.玛丽正坐在一株红铜色的山毛榉树下,那树立在花园一角的
草地边缘,正对着她的卧室,她并没有站起来迎接他们。
“O来了,”斯蒂芬先生说,“你知道应当对她做些甚么。她甚么时候可以被搞好?”
安妮.玛丽瞥了O一眼,“这么说,你还没告诉她?好吧,我马上开始,十天差不多。我想你是要铁环和你名字
的缩写?两个星期以后来,从那以后再过两个星期就可以全部完工。”
O想发问。
“等一下,O,”安妮.玛丽说,“到前面那间卧室去,把衣服脱光,但是不必脱掉高跟鞋,然后回来。”
那个房间是一间涂成白色的大卧室,挂着深紫色的印花窗帘,屋里显得空空荡荡。O把她的皮包、手套和衣服放
在靠近门边的一把椅子上,屋里没有镜子,她走出房间,明亮的阳光令她感到晃眼,她缓步走回山毛榉的阴影之
中。斯蒂芬先生仍旧站在安妮.玛丽面前,那只狗伏在他的脚边。安妮.玛丽的黑发夹着几缕灰色,头发闪着光
泽,好像她在上面涂了某种发乳,她的蓝眼睛看上去接近黑色。她身着一袭白衣,腰间扎着一条亮闪闪的皮带,
涂着鲜红寇丹的趾甲从皮凉鞋中露出,跟手指甲的颜色一模一样。
“O,”她说,“在斯蒂芬先生面前跪下。”
O乖乖地跪下来,她的手臂背在身后,乳头在微微颤抖。那只狗全身紧张,好像随时准备跳到她身上来似的。
“躺下,特克,”安妮.玛丽喝斥那狗,然后说∶“O,你同意采用一切必要的方法佩戴铁环,并且按照斯蒂芬先
生的愿望,把他的名字印在你身上吗?”
“我同意。”O说。
“那么好吧,我要去送斯蒂芬先生上车,你獃在这儿不要动。”
当安妮.玛丽把脚从蹬脚凳上放下来时,斯蒂芬先生弯下腰,用手抓住O的乳房,他吻了她的嘴唇,口中喃喃着
∶
“你是我的吗?O,你真是我的吗?”
说完这话,他转过身去跟着安妮.玛丽走了,把O留在那里,大门砰然关闭。安妮.玛丽回来了,O仍旧跪坐在
自己的脚跟上,她的手臂放在膝头,就像一尊埃及雕像。
这座房子中还有另外三个姑娘,每人在二层有一间卧室。O被安置在一楼的一间小卧室里,和安妮.玛丽的房间
相联。安妮.玛丽叫她们全体下楼,到花园轩里去,和O一样,那三个姑娘也都是赤裸裸的--这个小小的女儿
国掩蔽在严密的高墙之中,几扇俯瞰高墙外那条狭窄土路的百叶窗全关得严严的。在整个女儿国里,只有安妮.
玛丽和三位仆人是穿着衣服的,她们三个里有一位是厨娘,另外两位是女仆。她们三个看上去都比安妮.玛丽岁
数还大,她们穿着黑色羊驼毛长裙,围着浆得很硬的围裙,表情阴郁而肃穆。
“她的名字叫O,”安妮.玛丽重新落座,对大家说,“把她给我带过来,让我好好看看她。”
两个姑娘扶着O站起来∶她们俩都属浅黑型的人,头发和阴毛都是深色的,她们的乳头硕大,颜色很深,几乎是
紫色的。另一位姑娘是个小个子,有着一头蓬松的红头发,她胸脯雪白的皮肤上布满可怕的绿痕。那两个姑娘把
O推到安妮.玛丽身边,她指着她身上那三条从大腿延伸到臀部的黑色鞭痕∶
“是谁鞭打了你?”她问道,“是斯蒂芬先生?”
“是的。”O答道。
“甚么时候?用马鞭。”
“三天前,用马鞭。”
“从明天开始,一个月之内你不会受到任何鞭打,但是今天你要受到鞭打,是为了纪念你来到此地,我为你检查完
之后马上进行。斯蒂芬先生有没有把你两腿分开,鞭打过你的大腿内侧?没有过?的确是这样,男人们不知道该
怎么做。好,我们很快就会看到。让我看看你的腰,是了,比原来好多了!”
安妮.玛丽按紧O的腰,使它显得更细一些,然后她派那个红发女孩去拿来另一件紧身衣给她穿上。这件也是黑
色尼龙质地,但是浆得特别硬,而且特别窄,看上去简直像一条宽皮带。紧身衣上面没有吊带,一个女孩帮助O
尽力把它系紧,安妮.玛丽一再要求她要系得尽可能的紧。
“这样太难受了,”O说,“我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全部问题就在这里,”安妮.玛丽说。“你看上去比过去可爱多了,问题就在于你过去系得不够紧。你以后要每
天这样穿着它,但是现在告诉我,斯蒂芬先生喜欢怎样使用你?我需要知道这一点。”
她用整个手掌握住了O的下部,O答不出话来。两个姑娘坐在草地上,第三个姑娘,那个肤色浅黑的姑娘坐在安
妮.玛丽的蹬脚凳旁边。
“帮她转过身,姑娘们,让我看看她的后边。”安妮.玛丽说。
那两个姑娘帮她转过身去,弯下腰,用手分开了她的双腿。
“当然,”安妮.玛丽继续说,“你用不着告诉我,标记必须印在你的臀部。现在你可以站直了,我们要给你戴上
手镯。柯丽特,去把盒子拿来,我们要抽签决定由谁来鞭打你。拿来筹码,柯丽特,然后我们去音乐室。”
柯丽特是那两个深发姑娘中的一个,另一个叫克拉丽;那个红发的小个子姑娘叫伊沃妮。直到这时O才注意到,
她们全都像在罗西那样戴着项圈,手腕上戴着手镯,她们的脚腕上也戴着同一式样的镯子。
O挑了适合自己尺寸的手镯,由伊活妮给她戴好之后,安妮.玛丽递给O四枚筹码,让她分给每个姑娘,不要看
上面的数字。O发给了她们,那三个姑娘各自看了发给自己的筹码,没有作声,等着安妮.玛丽发话。
“我得了二号,”安妮.玛丽说,“谁得了一号?”
柯丽特得了一号。
“好,把O带走吧!她是你的了。”
柯丽特抓住了O的手臂,把她的双手背在背后,用手镯锁在一起,然后她推着O在前边走。她们穿过一座法式大
门,走进一间小侧房,它和正房成直角构成了一个L型。伊沃妮脱掉了她的高跟鞋,在
第七节
藉着从法式大门射进来的亮光,可以看到房间的尽头有一个略有坡度的圆形建筑物,天花板是浅弧形的,由两根
相距六英尺的细柱子支撑着。舞台大约有四英尺高,坐落在两根柱子之间,前缘向外微微拱出。舞台上和房间的
其他地方一样,铺着红色的毛毡地毯。墙是白色的,挂的是红色的窗帘。面对舞台呈扇面形摆着一些沙发椅,上
面铺着和地毯一样的红色毛毡。房间的另一端呈长方形,有一个很宽但不算太深的大壁炉,壁炉对面有大型的唱
机和收音机,两边摆着唱片架,这就是这个房间被称为音乐室的原因了。壁炉旁的一扇门与安妮.玛丽的房间直
接相连,壁炉另一侧有一扇一模一样的门通向一个壁柜。除了唱机和沙发,这个房间没有其他家具。
在两根柱子的正中间,舞台的边缘同地面呈垂直角度,台阶设在柱子的外侧,柯丽特让O坐在舞台正中的边缘上,
另外两个姑娘先是把威尼斯百叶窗稍稍合在一起,然后关上了那扇法式大门,O惊异地发现那是一扇双层门。
安妮.玛丽笑了,说:“这样就再不会有人听到你的尖叫声了。墙上安装了软木,不必担心,没有人能听到这里
发出的哪怕一丁点声音。现在躺好。”
她抓住O的双肩,让她仰面躺下,然后又把她向上拉了拉。伊沃妮把她的手锁在舞台上的一只铁环上,O用双手
抓住舞台的边缘,臀部悬空,安妮.玛丽把她的双腿向她的胸前拉起,随后O突然感到蜷起的双腿被拉直绷紧了:
系在她脚腕镯子上的两条皮带把她的两腿拉开,捆在两边的立柱上,于是她就这样躺在两根柱子中间隆起的舞台
上。从台下看,她全身唯一可见的部分,就是阴部和臀部两条裂得很开的缝隙,安妮.玛丽在抚摸着她的大腿内
侧。
“这是全身最柔嫩的地方,”她说,“注意不要伤害了它。别打得太重,柯丽特。”
柯丽特居高临下站在O的齐腰处,在她深色大腿架成的桥梁之下,O看到她手里鞭子上的皮条在晃动。当烧灼似
的第一下打击到来时,O呻吟了一声。
柯丽特从左边转向右边,稍作停顿,又抽了一记。O拼命挣扎,觉得那两条皮带像是要把她肢解了似的。她不愿
卑躬屈节,不愿哀求怜悯,然而那正是安妮.玛丽一心想从她嘴里逼出来的话。
“快一点,”她对柯丽特说,“再狠一点。”
O拼命忍着,但是没有用。只过了一分钟,她就再也不能忍受了,她尖声地哀叫,眼泪直流下来,安妮.玛丽抚
摸着她的脸。
“再忍耐一会儿,”她说,“就要完了。还有五分钟,她可以哭喊五分钟。已经二十五分钟了,柯丽特,在三十分
钟时我叫你停就停。”
但是O在尖叫着:“不,不,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哭着喊着,她再也受不住了,不,她一秒钟也不能再忍受这
种刑罚,然而,她还是熬到了头。柯丽特离开了小舞台,安妮.玛丽正在对她微笑。
“你要为此感谢我,”她对O说。于是,O谢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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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非常清楚,为甚么安妮.玛丽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鞭打她。女性像男性一样残忍,甚至比男性更不容情,
O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但是O猜想安妮.玛丽对建立自己的权威形象并不十分热衷,而是更希望在她与O之间建
立起一种共谋的意识。O从未真正理解,但她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不可否认的极其重要的道理,这个从情感上既
坚信、而又感到矛盾的混合体:她喜欢肉刑,可是当受刑的是她自己时,她又会不顾一切地想逃避它;然而,当
刑罚结束之后,她却为自己经历的过程感到快乐,而且刑罚越残酷越长久,她的快乐感觉就越强烈。
安妮.玛丽是对的,她预见到O的默许和她的反抗心理,知道她哀求怜悯时的确是发自内心的。她还对O解释过
这样做的第三个理由:她决心向每一位来到她这里的姑娘和那些注定要在纯粹的女性世界中生活的姑娘们证明,
一个人的女性度不应当因为周围全是女性就减弱或降低;恰恰相反,她的女性特徵应当被加深加强。
这就是她要求姑娘们保持裸体状态的原因,O被鞭打的方式以及她被捆绑的姿势也不外是为了这个目标。今天是
O在下午馀下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在舞台上两腿扬起分开示众。明天,将会是克拉丽、或是柯丽特、或
是伊沃妮,而由O来观看。这种技术比起罗西的做法是一种更加缓和而细腻的方式(包括使用鞭子的方式)。
但是O会看到它是多么有效,除了她离开此地时将戴上的铁环和印上的字母,她还将以一种更加开放的姿态回到
斯蒂芬先生身边,更深地陷入奴隶状态之中,比她预想的程度还要深得多。
第二天早晨,早餐之后,安妮.玛丽让O和伊沃妮跟她到她的卧室去一趟。
她从写字台里拿出一只绿色皮箱,放在床上,打了开来。两个姑娘蹲在旁边。
“伊沃妮跟你说过这个吗?”安妮.玛丽问O。
O摇摇头。伊沃妮会告诉她甚么呢?
“而且据我所知,斯蒂芬先生也没提起过。这没关系。这就是他想给你戴上的铁环。”
环子是不锈钢制成的,没有经过抛光,有着跟那瓖金的铁戒指一样的钝色。它们是椭圆形的,像那种连接成沉重
铁链的铁环中的一只,金属圆环的厚度同大号彩色铅笔的直径相仿。安妮.玛丽让O仔细看,每个环子都由两个
U型半圆组成,两半刚好可以套在一起。
“这只是试验模型,”她说“戴上以后还可以拿掉。你再看那种永久性的,它里面有个弹簧,你只要轻轻一按,它
就和环的另一半锁在一起了,只有用钢锉才能打开。”
每个环子有小拇指的两节那么长,环中可以伸进一个小拇指。这些环子像耳环一样挂成一排,在相当于耳垂的位
置上,是一个圆形金属片,大小与环子的直径相仿,金属片的一面是瓖金的徽记,另一面甚么也没有。
“这空白的一面,将印上你的名字、你的头衔,还有斯蒂芬先生的姓名,”安妮.玛丽说,“在名字上面有皮鞭和
马鞭交叉的标记。伊沃妮的项圈上戴着这样一个金属片,但是你的将戴在阴部。”
“可是……”O鼓起勇气说。
“我知道,”安妮.玛丽答道,“这是我叫伊沃妮同来的原因。让我们看看你的,伊沃妮。”
红发姑娘站起身来,然后在床上仰面躺下,安妮.玛丽分开她的大腿,O看到一片阴唇上被打了一个很圆的洞,
就在阴唇中部偏下一些的地方,刚好可以把铁环放进去。
“我马上就给你打孔,O,”安妮.玛丽说,“其实这一点不难,最费时间的是在孔里放进一只小夹子,让外层皮
肤与内层皮肤长在一起,这比鞭打容易忍受得多。”
“你的意思是不给我打麻药?”O惊叫起来,浑身颤抖。
“当然不打,”安妮.玛丽回答,“仅仅把你捆得比昨天更紧一点。那就足够了。现在来吧。”
一星期之后,安妮.玛丽取掉了小夹子,放进了试验模型。它的份量比看上去要轻,因为是空心的,但是O仍能
感觉到它的重量。那坚硬的金属很显眼地刺入肉中,看上去像是一种刑具。等到第二个环子的重量再加上去之后
会怎么样呢?这个野蛮的刑具特别显眼,人们在偶然的一瞥之间就会立即发现它。
“它当然会被发现,”当O向安妮.玛丽指出这一点时,她说,“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斯蒂芬先生要求的是甚么吗?
他要求的是,任何人,不论在罗西还是其他甚么地方,不论是斯蒂芬先生还是其他任何人,甚至当你自己站在镜
子前时也一样,只要撩起你的裙子,就会立即看到他的环子在你的阴部;只要你转过身去,就会看到他的名字的
缩写在你的臀部。你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许会把环子锉开取掉,但是你臀部的标记却永远去不掉。”
“我认为纹身的花纹是有可能搞掉的。”柯丽特说。
(伊沃妮是纹了身的,在她阴户上方的雪白皮肤上,伊沃妮主人的名字缩写与用花体的蓝色字母纹在那里,就你
刺绣的字母那样。)
“O,不是纹身,”安妮.玛丽答道。
O看着安妮.玛丽,柯丽特和伊沃妮也很吃惊,但甚么也没说。安妮.玛丽在搜寻字句。
“说吧。”O说。
“我可怜的姑娘,我简直没有勇气告诉你:你会被打上烙印:斯蒂芬先生在两天前送来了烙印铁模。”
“打烙印?”伊沃妮叫道,“用烧红的烙铁?”
从第一天开始,O就分享了这所房子里的共同生活。闲散,绝对的闲散,有意制造的闲散,这就是每天的生活,
点缀着一些无聊的消遣。姑娘们可以自由地在花园中散步,阅读,画画,打牌,玩单人纸牌戏;她们可以在自己
的房间睡觉或在草地上作日光浴;有时两个人聊聊天,一聊几个小时;有时就坐在安妮.玛丽身边默默无语。进
餐总是在相同的时间,晚餐时桌上点着蜡烛,茶送到花园里,两个仆人侍候着这些围坐在宴会桌旁的裸体女郎时
那种司空见惯的方式,令人感到有点荒诞不经。
到了夜间,安妮.玛丽指定姑娘中的一个与她同寝,有时也同一个姑娘连续睡好几天。她抚摸被她选上的伙伴,
也让她爱抚她,她总是快到黎明时才睡去,而且很快就睡着了,在睡去之前她吩咐那个姑娘回自己房间去。紫色
的窗帘半开半翕,染上了黎明的紫红色。伊沃妮曾经说过,安妮.玛丽在追求快乐方面显得既美丽傲慢又不知餍
足。
没有任何人见过她的裸体,她每次只是轻轻地拉起或稍稍打开一点她的白尼龙睡袍,从不脱下来。无论前一晚她
尝到的快乐,还是她对伙伴的选择,都丝毫不会影响她第二天下午的决定,那决定总是由抽签决定的。在下午三
点钟,在那棵红铜色的山毛榉树下,花园里的椅子围着白色大理石桌摆成一圈,安妮.玛丽拿出抽签盒。
每个姑娘抽一支签,不论是谁,只要抽到了分数最低的那支签,就会被带到音乐室去,像O来到的第一天那样被
捆在舞台上。然后她必须指一下安妮.玛丽的右手或者左手(O不必做这件事,直到她离开此地都不必做),她
一只手中是一枚黑球,另一只是白球。如果她点到黑的,她受鞭打,点到白的不受鞭打。
安妮.玛丽从来不通融,不论机遇使一位姑娘连续几天倒霉还是获释。
就是因为这样,小伊沃妮的刑罚持续了四天,她哭喊着她情人的名字,大腿和前胸布满了蛛网一样的血痕,敞开
的双腿中间露出那被粗铁环穿透的粉红色肉体。她最后终于上了那只铁环,由于她的阴毛已经被全部刮光,那景
象更是格外显眼。
“但是为甚么呢?”O想知道,“你已经在项圈上戴了金属片,为甚么还要戴铁环呢?”
“他说当我把那里刮乾净时,会显得更加裸露。那环子,我想,那环子是为了把我系在那里用的。”
每次看到伊沃妮的绿眼睛和她尖尖的小脸,O总会想起杰克琳。杰克琳是不是已经去了罗西?杰克琳或迟或早会
到这里来的,她也会被仰面朝天捆绑在这舞台上吗?
“我不愿意,”O想说,“不希望也不会参与把她弄到这儿来的行动。就是这样,我已经说得太多了,杰克琳不属
于接受鞭打和被打上烙印的类型。”
但是那些鞭打和铁环是多么适用于小伊沃妮呵!她的呻吟声和叹息声是多么可爱,她的身体浸在汗水之中时是多
么可爱,使她的呻吟和流汗,又是多么令人兴奋愉快的事情呵!有两次安妮.玛丽递给O那条由一簇皮条作成的
鞭子--两次被鞭打的都是伊沃妮--让她用这个。头一次在开始时她感到犹豫不决,在伊沃妮发出第一声尖叫
时O不禁退缩了一下,但一旦她重新开始而伊沃妮的哭喊重新响起时,她却被一种巨大的快感完全压倒了。
那感觉是如此强烈,以致她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在笑,而且发现要想克制自己尽全力鞭打伊沃妮的冲动,几乎是
不可能的。鞭打结束之后,她一直守候在继续被捆在舞台上的伊沃妮身旁,一次又一次地拥抱她。在某种意义上
她很像伊沃妮,至少安妮.玛丽是这样看她们俩的。
是O的沉默寡言和她的驯顺,使安妮.玛丽那么喜欢她吗?O的伤口还没长好时,安妮.玛丽就对她说:
“我是多么后悔没有亲手鞭打你呵!……等你再来时……但是咱们别再说这个了,无论如何,我要每天都打开你的
身体。”
每一天,当那个被带到音乐室的姑娘松了绑之后,O就取代了她的位置,直到晚餐钟敲响的时候。安妮.玛丽是
对的:在那两个小时当中,她的确只能想着一件事,那就是她的身体是被打开的,那只铁环重重地悬在她的身体
上(在她戴上了一只铁环之后),在她们给她戴上了第二只铁环之后,那里变得更加沉重,除了她的奴役状态以
及表明这一状态的标志之外,她甚么也不能想了。
一天晚上,克拉丽和柯丽特从花园到O那里去,检查了两边的两只铁环。
“你去罗西的时候,”克拉丽问,“是安妮.玛丽带你去的吗?”
“不是。”O说。
“是安妮.玛丽带我去的,两年以前。我后天又要回到那里去了。”
“你属于某个人吗?”O问。
“克拉丽属于我,”安妮.玛丽说,她不知甚么时候突然出现在她们的面前,“你的主人明天就到了,O。今天晚
上你和我一起睡。”
短短的夏夜,还不到四点钟,天就开始发亮了,天光淹没了最后的星星。
O双腿并拢地睡着,忽然被安妮.玛丽探在她大腿间的手弄醒了。安妮.玛丽要做的事就是把O弄醒,让O抚摸
她。
她的眼睛在半明半暗中闪着光,她的夹着几缕灰色的黑发在枕头上向上散开:有一点点卷,剪得短短的,使她看
上去像是在放逐中的贵族男子,那些勇敢无畏的浪子。O用嘴唇摩擦着她变硬的乳头,她的手轻轻地滑过她的腹
股沟。
安妮.玛丽很快就屈服了--但不是对O。那使她睁大眼睛凝视着越来越亮的天光的快乐是一种非个人的快乐,
在其中O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安妮.玛丽既不关心O崇拜地注视着她的面孔和嘴唇的目光,也不在意O听到了她
的呻吟,她的面孔在一刹那间变得神采奕奕,焕发出青春的闪光。她可爱的嘴唇半开半闭,当O的嘴唇和牙齿咬
到了她阴部隐藏的小小肉峰之时,她发出了呻吟。她抓住O的头发,使她更紧地贴着她,每次放开她只是为了下
一道命令:
“再来,再来一次。”
O曾以同样的方式爱着杰克琳,使她完全投入自己的怀抱。她曾占有过她,或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但是只有动
作的相像说明不了甚么,O并没有占有安妮.玛丽,没有任何人占有过安妮.玛丽。安妮.玛丽要求爱抚但并不
关心那些提供爱抚的人感觉如何,她以一种傲慢的自由交出她自己。然而她对O又极其慈祥,极其温柔,吻她的
嘴唇和乳房,紧紧地抱着她有一个小时之久,才让她回自己的房间去。她摘下了她的铁环。
“这是你在这里的最后几个钟点了,”她说,“你可以摘掉铁环睡觉,再过一会儿,我们要给你戴上铁环,你就永
远拿不掉了。”
她轻柔地长时间地抚摸着O的臀部,然后带她到她本人的更衣室去,那是整幢房子里唯一一间有三面镜的房间。
她把镜子打开,使O能看到镜中的自己。
“这是你最后一次看到完整无损的自我了,”她说,“这里,在这个平坦圆润的地方,就是要打上斯蒂芬先生名字
的部位,在你臀部两个凸起的部位。在你离开此地的前一天,我会再把你带到这里,让你看看自己的另一副形象,
你会认不出你自己来的。但是斯蒂芬先生是对的。现在去睡一会儿吧,O。”
但是O因为过于焦虑不安,以致难以入眠。第二天早上十点钟,伊沃妮来叫她时,O浑身颤抖,不得不让伊沃妮
帮她洗浴、梳头、涂唇膏。她听到花园的大门开了,是斯蒂芬先生到了。
“现在来吧,O,”伊沃妮说,“他在等你了。”
太阳已经很高,一丝风也没有,那棵山毛榉树上的叶子一动也不动,好像它真是用铜打制的一样,那只狗被酷热
逼得趴在树根旁边。由于阳光并没有完全被浓密的树荫遮住,光线透过枝叶洒落下来,大理石桌面上洒满灿烂而
温暖的光点。
斯蒂芬先生一动不动地站在石桌旁,安妮.玛丽坐在他的身后。
“她来了,”当伊沃妮把O带到他们面前时,安妮.玛丽说,“你随时可以给她戴上那铁环,她已经穿好孔了。”
斯蒂芬先生没有回答,只是一把抱住O,吻了她的嘴唇,把她抱起来,放在石桌上,俯身向她,然后他再次吻了
她,抚摸了她的眉毛和头发,随后站直身子,对安妮.玛丽说:
“假如你认为合适的话,就现在吧。”
安妮.玛丽拿出她随身带来的皮箱,在椅子上坐下,把铁环递给斯蒂芬先生,它们是打开的,上面刻了O和斯蒂
芬先生的名字。
“可以开始了。”斯蒂芬先生说。
伊沃妮提起了O的膝盖,当安妮.玛丽把铁环给她戴上时,O感到了金属的冰冷。当她把第二只环套进第一只环
里时,注意让瓖金的那面贴着她的大腿,刻有姓名的一面向着中间。可是由于弹簧太紧,套锁难以锁到位,他们
不得不派伊沃妮去拿锤子。然后他们让O坐起来,身体微微后仰,两腿分开,放在桌面的边缘上,就像放在铁砧
上那样,用锤子敲打着铁环的另一头,使它终于到了位。斯蒂芬先生自始至终默默地看着,一言不发。
一切都弄好之后,他向安妮.玛丽致谢,扶着O站起身来。这时她才发现,这新铁环比过去几天中她戴的临时铁
环要重的多,这次是永久的了。
“现在该是你的名字了,对不对?”安妮.玛丽对斯蒂芬先生说。
斯蒂芬先生点头表示赞同,搂住O的腰--她蹒跚了一下,好像要跌倒。
她虽然没穿那件黑色的紧身衣,但体型已经被塑造得更加理想,她的腰现在是那么纤细,看上去好像一不小心就
会折断似的,她的臀部和乳房因此显得更加丰满了。
斯蒂芬先生几乎不是领着O、而是拖着她走进音乐室的,柯丽特和克拉丽坐在舞台边,当他们走来时,两个姑娘
同时站起身来。舞台上有一个炉火熊熊的大号圆筒炉子,安妮.玛丽从壁橱里拿出皮带,把O的腰和双膝紧紧地
捆在柱子上,使她的肚子紧贴着柱子,他们还把她的双手和双脚也捆了起来。
O陷入极度的恐惧之中,只觉得安妮.玛丽的手碰到她的臀部,指点着烙印的确切位置。在一片死寂之中,O听
到火苗的嘶嘶声和关窗的声音。其实她可以转过脸来看看的,可她没有那个勇气。
一个尖利的刺痛猛然穿透了她的全身,使她捆着的身体一下绷紧了,一声惨叫裂唇而出,而她永远也不会知道,
把那两块烙铁同时烙在她臀部的双峰之上的人是谁,不会知道是谁的声音慢慢从一数到五,也不会知道是谁的手
发出了撤掉烙铁的信号。
当他们为她松绑之后,她瘫倒在安妮.玛丽的怀抱中,在眼前变得一片漆黑和最终完全失去知觉之前,她还来不
及在一瞥之间看到斯蒂芬先生那张苍白的脸。
在七月份结束前的第十天,斯蒂芬先生开车带O回到巴黎。她左阴唇铁环上那粗黑的字体郑重地表明,她已经是
斯蒂芬先生的个人财产,那铁环一直悬垂到她大腿的三分之一处,每走一步就会前后晃动,像钟舌一样,那个金
属片比铁环还重还长地挂在那里。两个烙印上去的字母有3英寸长,1.5英寸宽,就像用凿子凿出的那样烫进
肉里面去,几乎有半英寸深:手指轻轻一摸就可以清楚地感觉到。
O为这铁环和烙印感到无比自豪,她绝不打算再对杰克琳掩饰她的这些标记,就像她离开家的前几天曾竭力隐藏
起斯蒂芬先生用马鞭抽出来的鞭痕那样。她会尽快地找到杰克琳,让她看自己的这些标记。但是杰克琳还有一个
星期才能回来,勒内也不在。
在那个星期里,按照斯蒂芬先生的指示,O订做了好几套夏装,还有用极其轻软的材料缝制而成的睡衣。他只许
她买两种式样的衣服,但是每一种式样可以有好几套:一种式样是前边有一拉到底的拉锁的(O已经有好几件这
样的衣服了);另一种式样是容易掀起的长裙,上身总是一件下缘盖住乳房的紧身衣,同一件前开襟的无袖背心
配在一起。只要把背心脱掉,肩膀和乳房就可以全部露出,如果有人想看她的乳房,把扣子解开就行了。
浴衣当然根本就不需要;那铁环反正会从浴衣下面露出来的。斯蒂芬先生对她说,这个夏天无论甚么时候她去游
泳,必须是全裸的,也不许穿海滨泳装。关于那两种基本样式的规定,是由安妮.玛丽提出的,她了解斯蒂芬先
生最喜欢使用O的方式,因此她又提出,O可以穿一种两侧有长拉链的游泳衣,这样就可以在不必脱掉泳装的情
况下露出臀部。
但是斯蒂芬先生拒绝了安妮.玛丽的这一建议,他使用O的嘴,除此之外,他几乎永远是像对男孩子那样使用O。
但是O已经多次注意到,每当她在他近旁,即使是在他并不十分想要她的时候,他也总爱用手握着她的阴部,就
那么机械地用手握着它,把玩着覆盖在那上面的毛发,用手打开那里并把手指深深地探进去。
O也用同样的方式从杰克琳身上得到过快乐,她手指上曾经感觉过的潮湿和灼热,正是斯蒂芬先生从她身上获得
的快乐的证据的保证,她十分理解为甚么他不愿意让任何外部障碍挡在他的幸福之路上。
头上不戴帽子,完全不化妆,让头发完全散开,穿着条纹或点子的蓝白色相间或灰白色相间的皱纱裙,一直扣到
脖子的贴身坎肩,或者穿她那些款式比较保守的黑色尼龙长裙,O看上去就像一个很有家教的小姑娘。
不论斯蒂芬先生陪伴她出现在哪里,她总是被当成他的女儿或侄女,而使这一误解进一步加深的一个原因是,他
称呼她时总用“你”,而她对他用的是“您”。当他们一起徜徉在巴黎街头,游览着橱窗,或沿着码头那条因为
天气乾旱蒙上了一层灰尘的石子路散步时,迎面起来的人对他们露出微笑,那是人们对看上去很幸福的人露出的
那种微笑,他们从容地接受了这种微笑。
偶尔斯蒂芬先生会把她推进一个门洞或是一座建筑的拱顶甬道下,那是总是比较幽暗,散发着一股古老的地窖的
霉味,他会吻她,告诉她他爱她。
O会把脚跟勾在门洞的石阶上,大门往往是堵死的。
他们会在一瞥之中看到一家的后院,窗户上晾着一排衣服。一位金发女郎斜倚在凉台上,她会定定地盯着他们看
个不停。一只猫从他们腿中间钻过。
就这样他们漫步在哥贝林街区,经过圣麦可,沿着莫夫塔德路,经过一个被称作神庙的地方,最后到达巴士底。
有一次,斯蒂芬先生突然引着O走进一间条件恶劣得像间妓院似的旅馆,在那里,侍应生先要求他们填表,但随
后又说,如果只是一个小时,就不必麻烦了。房间里的糊壁纸是蓝色的,上面点缀着许多金色的牡丹花,窗户冲
着一个天井,散发出一股垃圾桶的气味。尽管灯光昏暗,他们还是能看到壁炉台上有人扑粉时留下的痕迹,还有
被人遗忘在那里的发夹。在床上方的天花板上悬着一面大镜子。
有一次,那是唯一的一次,斯蒂芬先生邀请O和两位路经巴黎的英国同胞共进午餐。他提前一个小时到达她家,
可是这次他没有带她去他的住处,而是开车带她去了B区。
O当时已经洗好了澡,但还没有梳头化妆,也没穿好衣服。她惊奇地发现斯蒂芬先生身上背着一只高尔夫球袋,
虽然里边看上去不像有高尔夫球棍的样子。斯蒂芬先生很快就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他吩咐她打开袋子,里边赫然
露出几条皮鞭:两条相当厚重的红色皮鞭;两条又细又长的黑色皮鞭;一条由一束绿色皮条扎成的皮鞭,皮条的
一端折过来形成一个环;一条用厚皮带做成的狗鞭,鞭柄是用皮条编成的;还有在罗西使用的那种皮手镯,外加
一些绳索。
O把它们一条一条拿出来,排列在起床后还没整理好的床上。不论她对鞭子已经多么司空见惯,也不论她去面对
它们的决心有多么大,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斯蒂芬先生拥抱住她。
“你喜欢哪一条,O?”他问她。
可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冷汗顺着胳膊直淌下来。
“你喜欢哪一条?”他又问了一次,“好吧,”见她说不出话来,他改口说:“你先来帮帮我。”
他吩咐她取来一些钉子,按照一种交叉重叠的装饰性方式,把这些鞭子布置起来,最后做成了一幅由鞭子组成的
图案,这幅图案位于穿衣镜和壁炉之间,正好对着她的床,这是最理想的位置。
他在木头上敲上一些钉子,每条皮鞭柄上都有一只小铁环,可以用它把皮鞭挂在钉子上,这样布置的效果,是使
每条鞭子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来,用完后再挂回墙上它原来的位置。
外加上手镯和绳索,O将在床对面的墙壁上看到一幅她的刑具的完整排列。这一套漂亮的工具搭配得十分和谐,
看上去就像圣女凯瑟琳肖像画上的轮子和长钉,又像耶稣受难像上的钉子、锤子、荆冠、长矛和鞭子。
等到杰克琳回来的时候……可是这一切应当包括杰克琳在内的,她早已深深卷入其中了。O最终还是得回答斯蒂
芬先生提出的问题:她回答不出,于是他自己选择了那条狗鞭。
在挨着左岸码头的贝罗斯饭店三楼的一个小单间里,暗色的墙壁用亮色和点彩笔法画着看上去像木偶戏院演员的
人像。O被单独安置在沙发上,斯蒂芬先生的一位朋友坐在她右手的安乐椅上,另一位坐在左手,斯蒂芬先生坐
在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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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忆起其中的一位,是在罗西见过面的,但她记不起来他是不是曾经占有过她。另一位是个高个子红头发的男
孩,长着一对灰眼睛,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斯蒂芬先生对他们讲了他邀请O来此地的原因以及她是甚么人,
只用一两句话就介绍完了。
听着他的介绍,O又一次为他用语的粗鲁而震惊。然而,她又能指望自己被怎样介绍给别人呢?即使她不是一个
妓女,而是一个姑娘,可她却当着三个男人的面(更不必说那些进进出出的侍者,他们在继续上菜),解开自己
的紧身衣,露出乳房,让他们看到唇膏涂成红色的乳头,而且他们还能够从她乳白色皮肤上的紫色鞭痕看出她曾
经遭受过鞭打。
午饭吃了很长时间,那两个英国人喝了很多酒。上过咖啡之后,当又一轮酒送上来时,斯蒂芬先生把桌子推靠到
对面的墙边,掀起O的裙子,让他的朋友们看她身上的烙印和铁环。做完这件事之后他就告辞了,把她留给了那
两个男人。
那个她在罗西见运的男人一点时间都没耽搁:他并没有离开他落座的那张安乐椅,甚至没有用他的手指尖碰她一
下,径直命令她跪在他面前,爱抚他,直到他在她嘴里射了精。完事之后,他吩咐她把他的衣服整理好,然后就
离开了。
然而那个红头发的小伙子却被O的驯服温顺的态度、她身上的铁环、她身上的鞭痕完全征服了,他不是像她预期
的那样扑到她身上来,而是拉起她的手下了楼,丝毫也不去注意侍者们的暧昧笑容,叫了一辆出租车,把她带回
他的旅馆房间。
他一直到天黑才放她回去,在这段时间里,他疯狂地从前面和后面要了她,两处都做得既无情又过分的凶暴和猛
烈。他的尺寸和硬度极不寻常,而且完全陶醉在他突然之间获得的自由之中,这一自由允许他以两种方式进入一
个女人,而且还允许他让她用另一种方式来抚爱他,就是不久前他看到那个人命令她采用的那种方式(这是他以
前从来不敢要求于任何人的方式)。
第二天,当O在下午两点钟应招到达斯蒂芬先生的住处时,她发现他好像变老了,他的面孔上写满了忧虑。
“艾里克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你,O。”他告诉她,“今天早上他给我打来电话,恳求我给你自由。他对我说,
他想和你结婚,他想拯救你。你已经知道,如果你是我的,我会怎么对待你。O,如果你是我的,你就没有权利
拒绝我的命令;但是你也知道,你一向都有选择不再属于我的自由。我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他三点钟还要来这
里。”
O不禁笑出声来,“这不是太晚了点吗?”她说,“你们俩都够疯狂的。假如艾里克今天早上以前没有来过此地,
您本来准备今天下午让我做甚么事的?我们也许去散步了,还有甚么?那么咱们就去散步吧。也许您今天下午原
来没有打算叫我来的?要是那样的话,我现在就离开这里……”
“不,”斯蒂芬先生打断了她的话,“我的确是打算叫你来的,但不是要去散步,我想……”
“您尽管说。”
“来,让你看看更简单些。”
他站起来,打开了正对壁炉的那面墙上的一扇门,它同通向他办公室的那扇门一模一样。
O原来一直以为这扇门里是一个废弃不用的壁橱,此刻展现在她面前的,却是一间小小的卧房,是新油漆过的,
窗上挂着深红色的丝帘。一座圆形的台子占了半间屋子的空间,台子两侧各有一根立柱,简直完全是塞莫斯音乐
室那个舞台的复制品。
“墙上和天花板上都瓖着软木,对不对?”O猜道,“门是隔音的,而且你还安装了双层窗户?”
斯蒂芬先生点头承认。
“这是甚么时候装修的?”O问。
“从你回来。”
“为甚么?……”
“为甚么我一直等到今天?因为我一开始想把你交给其他男人,现在我却要为此惩罚你。我还从来没有处罚过你呢,
O。”
“我是属于您的,”O说,“处罚我吧!等艾里克来的时候……”
一个小时之后,那个男孩子被带到这个房间来,当他看到在两根柱子之间被那种奇特的方式捆绑在那里的O时,
他变得面色苍白,一边嗫嚅着,一边落荒而逃。O以为在她的有生之年再不会见到他了,可是在罗西她又一次碰
到了他,那是在九月末。在他的要求下,她连续三天拨在他的名下。在那几天里,他极其残暴地享用并且虐待了
她。
第八节
四、猫头鹰
O至今也没有搞清楚,为甚么自己一直没有对杰克琳讲出勒内的真实情况。安妮.玛丽曾警告过她,当她离开塞
莫斯时会有所改变,但O从未预料到自己的变化会那么大。
杰克琳回来时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容光焕发,更加可爱了。无论在洗澡和着装时,O已不再比一个独处时更
加谨慎地把自己隐藏起来,而且已经觉得这样做是十分自然的事了。然而杰克琳对其他人是太不在意了,对于一
切不是与她直接有着的事也太没有兴趣了。
直到她回来后的第二天,杰克琳走进洗漱室,纯属偶然的,O正从浴缸里迈出来,她的铁环碰在瓷浴缸的边缘上,
发出一声脆响,这才引起了她的注意。杰克琳回过头来,看到了悬在她两腿间的金属片,同时也看到了她大腿和
乳房上的黑色鞭痕。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是斯蒂芬先生,”O答道,就像在说起一件她毫无异议的事情,她又添上一句:“勒内把我给了他,他又给我戴
上了他的铁环。看!”她一面用浴巾把自己擦乾,一面走到杰克琳身边。她由于过分的震惊,跌坐在一只凳子上。
O径直走到杰克琳近旁,让她拿起那个金属片,读那上面的名字;然后她又让浴袍滑下去,转过身指着自己臀部
刻着的S和H两个字母说:“他还给我打上了他名字的烙印。这些鞭痕是被马鞭抽出来的,一般的情况下,是由
他亲自鞭打我,但是有时他也让他的黑人女仆鞭打我。”
杰克琳目瞪口呆地盯着O,O忍不住笑起来,做出要吻她的样子。就像被恐惧击中了似的,杰克琳一把推开她,
逃进了自己的房间。O怀着愉快的心情把自己身上完全擦乾,洒上香水,开始梳头。她穿上了紧身衣、长袜、凉
鞋。当她打开洗漱室的门的时候,她的目光与杰克琳的目光在镜中相遇,杰克琳正对着镜子梳头,可她动作机械,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些甚么。
“帮我拉上紧身衣的拉链好吗?”O说,“你看上去真是大吃了一惊。勒内爱上你了,他甚么也没有告诉你吗?”
“我不懂的,”杰克琳说,而且她立即说出了最让她感到惊异的一点,“你看上去好像对这个还挺自豪似的,我真
的弄不懂。”
“你将会懂的,等勒内带你去过罗西之后。顺便问一句,你已经和他睡过觉了吗?”
杰克琳变得满脸通红,她摇头否认。她那种游移不定的态度,又一次把O逗笑了。
“你在骗我,亲爱的,别傻了,你完全有权利跟他睡觉。而且,我还要加上一点,你也没有理由拒绝我。来,让我
摸摸你,我要告诉你关于罗西的一切。”
不知道是因为杰克琳原来担心O的忌妒心会当着她的面爆发,而O竟没有,因而使她感到如释重负呢,还是因为
好奇心驱使她想知道O答应要讲给她听的事情,也许仅仅是因为她喜欢O那耐心、缓慢而又热烈的爱抚,反正她
是屈从了。
“告诉我一切,”她随后对O说。
“好,”O说“但是你先吻我的乳头,现在是你习惯这个动作的时候了,如果你想对勒内有点用处的话。”
杰克琳照她的吩咐做了,做得那么好,以致O都呻吟起来了。
“告诉我吧。”她说。
不论O所讲的故事是多么清楚详实,而且还有她本人作实物证明,它在杰克琳眼中仍是彻头彻尾的疯狂。
“你的意思是说你到九月还要回到那里去?”她问。
“等我们从米蒂回来之后,”O说,“我会带你去,也许是勒内带你去。”
“去看看那里是甚么样,这个我倒不在乎,”杰克琳说,“但只是看看那儿是甚么样子而已。”
“我保证这件事能安排好,”O说,虽然她心里确信不是这样的。但是她不断对自己说,只要她能把杰克琳劝进罗
西的大门,斯蒂芬先生就会感激她的--而她一旦进去了,那里将有足够的仆人、锁链和鞭子来教育杰克琳甚么
叫作服从。
她已经知道,斯蒂芬先生在坎纳附近的里维拉租了一座夏季别墅,她、勒内、杰克琳和他将一起到那里去度过整
个八月份。(还有杰克琳的妹妹,是杰克琳要求带上她的,这并非因为她特别想带她妹妹一起去,而是她母亲催
促她徵得了O的同意之后决定的。)O还知道自己将住进去的那个房间有甚么设施。当勒内不在的时候,她肯定
会在那里引诱杰克琳,而杰克琳一定难以拒绝她的诱惑。
那个房间同斯蒂芬先生的卧室只有一墙之隔,那道墙看上去是实心的,其实不是,那墙上安装着单面镜,斯蒂芬
先生拉开他那一面的帘子,在床边就可以看到和听到这边房间里发生的一切。在O爱抚杰克琳时,她将会暴露在
斯蒂芬先生的注视之下,等她发现真相时已经为时过晚。O愉快地想到,她可以用这个背叛的行动出卖杰克琳,
因为杰克琳对于她身为受人鞭笞被打上烙印的奴隶这件事持藐视态度,O觉得她是在侮辱她,因为她本人对自己
的奴隶地位感到自豪。
O从未到过法国南部。洁净的蓝天、镜子一样的海面、灼热的阳光下纹丝不动的松树,这一切在她眼中显得毫无
生气,令人厌恶。“没有真正的树,”凝视着四周的灌木丛,所有的石头甚至青苔都热到烫手的程度,她悲哀地
自言自语着,“海的气味也不像海,”她想。她抱怨海水只是偶尔冲刷着一片丑陋的海藻,看上去像排泄物;她
抱怨海水蓝得太厉害,而且总是不厌其烦地拍打着海滩上同一个地方。
斯蒂芬先生的花园别墅坐落在离海很远处的一所重新装修过的农舍中,左右两边的高墙把他们同邻居隔开;仆人
的侧房对着院门,房子的侧面朝东的方向有一个花园;O的卧室就在这一侧,直接通向阳台。一排高高的柏树的
黑色树冠,正好够到用空心砖砌成的阳台栏杆的高度,阳台上有一个苇篷,可以挡住正午的阳光。阳台由红砖铺
成,同她卧室里的地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