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察与思考

《霍小玉传》与《李娃传》中的悲喜爱情
★ 胡 蝶

【摘 要】中唐传奇经典作《霍小玉传》和《李娃传》都是讲述文人与妓女的爱情故事，但故事
结局一悲一喜相差迥异。男女主人公的性格差异折射出双方爱情的开始就已注定了结局。本文
就男女主人公的性格分析及作者的创作目的浅探角色相同的爱情故事的不同结局的原因，试
以给我们后人总结些许教训和启示。
【关键词】《霍小玉传》；
《李娃传》；悲喜爱情；启示
【DOI】10.3969/ j. issn.1009- 2293.2012.01.020
【中图分类号】A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 2293（2012）01- 0067- 03
作者简介：
胡 蝶，
漳州师范学院中文系教师。 邮编：
363000

以描写男女主人公的爱情故 一、
作品简介 五大家族之一的表妹卢氏结成姻
事为主调的唐代传奇在中唐进入 《霍小玉传》作者蒋防，字子征 缘。霍小玉最后伤心而绝，为这段
鼎盛时期。此类传奇作品的爱情故 （又作子微），义兴 （今江苏宜兴） 泡沫爱情付出了鲜活的生命。李益
事多以凄婉为感情基调，伴随着主 人。元和中历任拾遗、补阙，长庆 自私、负心、软弱的卑劣品性是扼
人公的曲折命运历程，讲述着一曲 元年因元稹、李绅之荐为翰林学 杀她愿望的直接杀手，封建门阀制
曲动人的爱情传奇。故事的结局无 士，后亦有李绅之贬而相继被贬迁 度是其幕后杀手。
外乎有两种：一种是以《霍小玉传》 汀州、连州、潭州、袁州刺史，约卒 《李 娃 传》 作 者 白 行 简
为代表的由喜到悲的爱情故事。男 于大和年间。蒋防擅于诗文，但诗 （776- 826），字 知 退 ，为 著 名 诗 人
女主人公经过一场甜蜜的才子佳 文成就不大。传奇《霍小玉传》使得 白居易之弟。元和二年进士，历任
人的浪漫爱恋以后，由于才子的负 他在文学史的历史长河中占得一 秘书省校书郎、左拾遗等职，官终
心而劳燕分飞；一种是以《李娃传》 席之位。
《霍小玉传》讲述原是霍王 主客郎中。创作成就主要体现在传
为代表的由悲到喜的爱情故事。才 之女的霍小玉，由于其母的地位低 奇小说《李娃传》上。
《李娃传》约作
子佳人经过曲折的人生经历、受尽 下而被众兄弟赶出家门，受生活所 于贞元十一年，故事主要讲荥阳生
屈辱和折磨后最终冲破种种阻碍， 迫沦为妓女。在她为妓的生涯中遇 赴京应试的路上对名妓李娃一见
爱情得到封建家族认可、世人理解 到了给她希望又亲手将她的希望 钟情，并为其耗尽钱财。钱财散尽
而圆满结局。本文就《霍小玉传》和 毁灭的李益。她深知自己的卑微身 的荥阳生被鸨母设计逐出，流浪街
《李娃传》 的悲喜爱情历程和不同 份，不求长久，只求八年的美好爱 头，被迫无奈以唱挽歌为生。与父
结局成因的分析进行探讨，总结不 恋，然后青灯相伴终老。然而她的 荥阳公偶遇遭到痛扁几近于死。后
同爱情故事的历史意义，试以给我 美好愿望很快成为封建门阀婚姻 沦为乞丐，风雪之夜为李娃所救。
们现代人一些启示，借以管窥中唐 制度的牺牲品。李益听从母命，背 在李娃的护理和勉励下，荥阳生身
传奇爱情的艺术美蓓。 弃对霍小玉的山盟海誓，和当时的 体恢复，发愤读书，终于登第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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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娃也得到荥阳公的认可，后被封 其他贵公子无法比拟的，也知道自 以接受曾经背叛自己的爱人对他

为汧国夫人，成就了一段千古传奇 己的心是爱着荥阳生的，但是她的 的帮助。在功成名就以后，他完全
和佳谈。 成熟睿智不会允许她为
冷静果断、 可以另觅新欢，攀结富贵，可是他
二、悲喜爱情成因探析 了感情放弃已有去追求并无十成 没有。即使面对李娃的拒绝，他也
（一）女主人公的性格差别造 把握的未知，她始终运筹帷幄地活 不死心，仍然想方设法求得李娃的
成的不同结局 在对身边环境的清醒的认识之中。 接受。此时此刻，我们看到的不仅
霍小玉由衣食无忧的霍王府 然而风雪之夜的相遇和荥阳生的 仅是一个痴情的文人才子，更是一
被赶出家门后，身无一技之长，无 遭遇，又唤醒了她为人善良的天性 个重情重义、用情专一、宽容大度
奈到以做妓女为生。她并没有从衣 和埋藏在心底的对荥阳生深深的 的好男人。当这个好男人遇到成熟
食无忧的王府和花天酒地的妓院 爱恋和悔恨，她再也忍受不了欺骗 睿智的李娃，注定要成就一段爱情
学习到有用的生活经验和人生阅 爱人的自责，更无法忍受爱人忍饥 喜剧。
历，而是依旧幼稚无知。这个性格 挨饿、
走向死亡。于是她拿出自己 （三）作者的意图造成的不同
特点在她对待与李益的爱情中就 的坚强和干练，毅然反抗了鸨母， 结局
得到很好的体现。她在李益的花言 以牺牲既有生活为代价舍命相随， 当代史学家认为 《霍小玉传》
巧语下很快全身心地为了感情付 悉心调理荥阳生的身体并鼓励他 不仅仅是一部经典的爱情悲剧，也
出所有，缺乏对文人与妓女的风流 读书上进，这才有了后来功成名就 是当时政界“牛李”党争的产物。
韵事归宿的清醒认识，这是她的幼 的荥阳生和千古佳话的汧国夫人。 《霍小玉传》 创作时间可以限定在
稚其一；她虽然明白在当时的封建 （二）男主人公的品性不同造 长庆四年之前，这段时间也正是以
制度下，自己与李益的身份悬殊， 成的不同结局 李绅、李德裕、元稹为代表的“李
结成连理是奢望，但是她八年之愿 《霍小玉传》中的李益是个典 党”和以李逢吉、令狐楚、
牛僧孺为
对于封建门阀制度也足以成为一 型的声色游园的游客，他见到貌美 代表的“牛党”争斗最激烈的时候，
个挑战，更何况她碰到的是薄情寡 如花的霍小玉可以即刻山盟海誓， 因此我们可以推测作为“李党”支
义的李益，这是她的无知其二；其 “平生志愿，今日获从。粉骨碎身， 持者的蒋防很有可能以传奇为媒
三是在被李益抛弃后仍不死心，祈 誓不相舍”。“请以素缣，著之盟 介，以“牛党”的幻化者李益为靶
求见已经负心的李益最后一面，知 约”。骗取美人的芳心，而美人入 子，间接讽刺“牛党”，美化
“李党”。
其不可为而为之。霍小玉是个典型 怀以后又不去珍惜，面对母亲的安 作者有了这样的创作意图，作为
的爱情奴隶，被爱情冲昏头脑，对 排毫无抗议；又可以即刻把自己的 “牛党”的代言人李益是不可能有
于爱情过于理想化，最后不得不葬 承若抛到九霄云外，为了自己的仕 好的结局的，这就注定了《霍小玉
身于自己无知的苦海之中。 途顺利，欣然接受贵族门阀婚姻， 传》的爱情故事的悲剧性。此外，当
李娃出身于风花雪夜的场合， 嫌贫爱富的丑恶嘴脸暴露无疑。苦 时的时代大背景下，文人与妓女的
对身边妓女与文人的悲欢离合故事 命幼稚的霍小玉遇到虚伪绝情的 爱情也就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的
耳读目染，这种经历让她深知一个 李益注定要成为一段爱情悲剧。 虚假感情，爱情传奇大多都带有悲
道理——
—少年公子负恩多，莫把真 《李娃传》中的荥阳生是个典 剧色彩。作者设计的悲剧性结局不
情给予他。她对自己的社会地位和 型的痴情书生，他对李娃一见钟 仅符合当时的实际情况和创作背
社会环境有着清醒的认识，所以她 情，不顾彼此的身份地位，忘记自 景，也可以利用悲剧性的结局来刺
对完美的爱情虽有渴望，但是不存 己的功名重任，留恋于与李娃的风 激人们的感官，激发人们对美好爱
任何幻想。这也是她冷酷绝情地参 花雪夜之中，并为其倾其所有。在 情的渴望，这也是作者的创作意图
与鸨母骗逐荥阳生的计划的原因。 身处绝境时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也 之一。
虽然她清楚荥阳生对自己的感情是 挡不住那颗爱李娃的心，所以他可 《李娃传》是由当时在民间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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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口头流传已久的 《一枝花话》 思。从两个传奇故事的对比分析 很清楚自己对爱情的渴望，而且保

经过书面表达形式转化而来的。故 中，我们可以总结出以下两点以供 有一颗不被现实污浊世界熏染的
事的结构和人物性格也主要依据 我们后人借鉴和思考： 纯洁、善良的心，所以会在荥阳生
当时流传的样本而来，作者白行简 第一，在爱情中时刻保持清醒 穷困潦倒时及时站出来解救自己
并没有做大的改动。白行简主动把 的头脑，认真分辨真假情义。霍小 的爱人。她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
口头流传的故事通过再创以书面 玉的爱情之所以如此失败撇开当 思熟虑后的决定，不被外界条件所
形式表达出来也是有一定的主观 时的门阀制度和遇人不淑的原因 干涉，这对一个出身卑微的妓女来
意图的。对此学界有着各种不同的 之外，霍小玉的单纯和无知也是其 说实属难能可贵。也正因为如此，
意见，依据卞孝萱先生的论述，白 中的重要原因。如果霍小玉能够及 李娃才能步步为赢。
《李娃传》不仅是对当
行简“创作” 时看清楚李益的寡情薄意和卑鄙 《霍小玉传》和《李娃传》两部
时社会政治的讽刺，还有对自身家 弱懦的本质，也就不会如此轻易地 传奇代表着中唐爱情传奇的最高
世不幸的愤慨。因为他的胞兄白居 把自己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他身 峰，不管是霍小玉的悲剧爱情还是
易被诬为‘甚伤名教’
，一贬再贬， 上，更不会有后来的悲惨结局。相 李娃的喜剧爱情，都有着其深刻的
导致白家一度败落。白行简对此极 反，李娃在爱情中时刻展现出她的 社会意义和现实意义。我们在欣赏
为愤慨，撰《李娃传》渲染妓女李娃 冷静、成熟和睿智，所以她在必要 这两部爱情传奇时不妨也思考一
封汧国夫人，讽刺名教的虚伪，矛 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在关键时刻 下其中的爱情故事和结局成因，以
头指向朝廷。他一反传奇的悲剧 又可以全心付出。 造福于我们现在的生活。
色彩把主人公李娃由妓女华丽转 第二，掌握爱情的主动权是保
身为夫人可能是遵循史实，也可 障爱情权益的最好的法宝。仔细思 参考文献：
能是为了吸引人的眼球，引起人 考霍小玉和李娃两人的爱情，我们 [1] 周绍良.唐传奇笺证[M].北京:人民文

的议论，达到更为深刻和广泛的 可以很明显的看出两人在爱情博 学出版社, 2000:232.

[2] 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M］.上海:上
讽刺目的。 弈中扮演着完全不同的角色。霍小
海古籍出版社，1982:386.
三、
两部传奇爱情故事给我们 玉一味地寄希望于李益，希望李益
[3] 周承铭.重新评估《霍小玉传》的思想
的启示 可以给她八年之好、盼望李益回 价 值［J］. 开 封 大 学 学 报 (综 合 版 )，
1992
《霍小玉传》和《李娃传》都是 头、祈求李益可以见她最后一面， (3)：23—29.
中唐传奇故事的经典之作，也是使 是个彻彻底底把幸福权交给男人 [4] 王梦鸥.霍小玉传之作者及故事背景

其作者留名于文学史的代表之作， 控制的傻女人。古往今来，这样的 [A].唐人小说研究二集[C].台北:艺文印

书馆, 1973.
同时也都是讲文人与妓女的爱情 爱情天平总会有失衡的一刻，只是
[5] 吴庚舜.唐代文学史[M] . 北京: 人民
故事之作。但故事的结局却有着天 霍小玉的那天来的过早而已。相
文学出版社，
1995:549.
壤之别，一个在爱人的始乱终弃中 反，李娃利用自己的坚强干练完全 [6] 刘瑛.唐代传奇研究[M] .台北: 联经
气绝而亡，一个由一代倡女华丽蜕 掌握着自己爱情的主动权。她不会 出版社，2006:447.
变为即使贵族女子也艳羡的 汧 国 被荥阳生对自己的爱冲昏头脑，所
夫人，如此大的反差很值得我们深 以参与了骗逐荥阳生的计划；她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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