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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学

宋代话本小说的艺术结构特色
—以《碾玉观音》和《错斩崔宁》为例
——

□卢慧彬 （贵阳学院， 贵阳 550001）

关键词：
宋代 话本小说 艺术结构 套盒结构 词文相生
摘 要： “词文相生”
独特的情节结构与“套盒结构”
、 等文本结构使宋代话本小说的艺术结构别具特色，
产生曲尽人情、
惊心动魄的艺术感染力，
对后世的小说戏曲创作产生深远影响。

话本小说是中国白话小说的开端。说书人的
“说话” 《碾玉观音》的情节却是在线形结构基础上构建了
底本，
便是宋话本的雏形，
后来经过文人加工润色，
正式 一个圆形结构，
因为作者在叙事时有意识地采用了限制
形成一种文学样式。宋代话本小说以曲折离奇的故事情 视角。圆形结构的情节设置是指叙事时有意识地省略掉
节、
生动的人物形象，
反映丰富复杂的社会现实。独特的 一部情节，
埋下伏笔。即情节主线按线形结构向前发展，
情节结构与 、词文相生”
“套盒结构”
“ 等文本结构使宋代 同时存在一条隐藏的情节副线。到话本的结尾处才加以
话本小说的艺术结构别具特色，
产生曲尽人情、
惊心动魄 揭示。
叙述又回到情节主线与情节副线分岔的关节点，
形
的艺术感染力，
对后世的小说戏曲创作产生深远影响。 成回环往复的圆形结构。如图示：
一、
情节结构特色——
— 、圆形结构”
“线形结构”
“ 与 圆形结构
限制视角 情节主线（显性）：
与诉诸视觉供阅读的唐传奇不同，
话本要适应
“说 A1→B1→C1→D1→E1→F1→G1
话”
技艺诉诸听觉的表演形式和市民阶层听众的审美需 ↓ 坻
求。因此，
话本特别注重情节的设置。其情节往往跌宕起 情节副线（隐藏）D2←结局
伏、
曲折离奇、
节奏感强，
以便吸引听众。情节结构的设置 《碾玉观音》的情节主线是线形结构。开头以十多
又往往与叙事视角的选择有密切联系。 引出郡王带家眷游春。璩秀秀看热闹，
首游春词入话，
话本的情节一般采用线形结构。即由一个人物或事 被郡王看中买入府中当干绣花活的养娘（婢女）。接着
件引出第二个人物或事件，再引出第三个人物或事件 写郡王府失火，
秀秀与碾玉匠崔宁乘乱私奔，远走他
一环扣一环，
……以此类推， 沿着这样的叙事链条向前 乡结为夫妻。后因郭排军告密被捉回郡王府。秀秀被
发展。
每个环节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或因果关系。
其中常 关进后花园，
崔宁则被送交官府。这是情节主线与情
有一个重要的线索，
起到贯穿和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的作 节副线分岔的关节点。从这里开始作者使用了限制性
用。如图示： 的叙事视角。即以崔宁的视角来叙事，
情节链条分岔，
线形结构 秀秀被关进后花园后的情况被略去未提。崔宁受官府
A（人物或事件）→B（人物或事件）→C（人物或事件）→结局 惩处后与秀秀相遇，
重做夫妻。其后再遇郭排军，才
坨 ↓ 坻 发现秀秀早被郡王杀死在后花园中。崔宁遇见的是
线索 秀秀的鬼魂。她的鬼魂报了仇，
最后拉崔宁到阴间去
线形结构的情节设置通常与全知全能的叙事视角 做鬼夫妻。崔宁碾的一个玉观音是关键线索。
相配合。例如《错斩崔宁》正话中就以刘贵的丈人资助他 《碾玉观音》的结局相当出人意料。原因就是作品采
十五贯钱当做生意的本钱为开端。引出刘官人酒后回家 用了圆形的情节结构，
接近尾声时才点出秀秀被关进后
戏言已卖掉小娘子。接下来写小娘子听说要被卖掉后连 花园后的情况，
回到情节链条分岔的关节点。
情节主线与
夜逃走，
没上门闩。引出夜里小偷进门行窃，
将刘贵杀害， 情节副线暗地有交叉，
如秀秀及其父母的鬼魂找到崔宁
抢走十五贯钱。其后写小娘子在回娘家的路上与崔宁结 由于采用了限制视角，
并与他生活在一起。 崔宁和读者都
伴同行，
被捉住后双双蒙冤被斩。
接着写大娘子被山贼劫 被蒙在鼓里。这就极大地加强了故事的惊悚效果。
持为山寨夫人，
引出事情的真相，
山贼才是杀害刘贵的凶 《错斩崔宁》也存在一个被有意省略的情节，
即究竟
手。
其中的关键线索就是那十五贯钱。
崔宁也是因身上刚 是谁杀死了刘贵。
设置了一个明显的悬念。
后来大娘子发
好携带了十五贯钱而蒙冤的。 现真凶是由于巧合。巧合成为情节发展的一个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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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玉观音》却没有设置明显的悬念，
反而在情节主 话本小说通常以诗词开篇，
以诗词结尾，
在散体的
线中故意迷惑和麻痹读者，
最后冷不丁抖出结局，
其艺术 叙述语言中不时插入诗词，
开创了中国古典小说
“词文相
感染力大大强于线形结构的情节设置，
具有惊心动魄的 生”
④
的艺术表现手法。《碾玉观音》正文部分插入诗词十
艺术魅力。 一处，
《错斩崔宁》正文则插入诗词八处。散体语言涵盖的
二、
文本结构特色——
— 与
“套盒结构”“词文相生” 内容广泛，
灵活自如，
便于叙述复杂的故事情节，
具体描
话本作为说书人的讲话底本，具有独特的文本结 绘人事景物和细节场面。但诗词等韵文语言在摹写情状
构，
即 与
“套盒结构” ，
“词文相生”形成独具民族特色的艺 和抒发情感方面独具优势， 话本正
富于生动性和音韵美。
术表现手法。
“套盒结构”是指话本小说都有一个相对独
① 文部分插入诗词或骈句主要有以下功能：
1. 写人状物；
2.
立的开头部分。开头部分与正文部分构成类似民间工艺 摹状景色场面；
3.抒情议论；
4.推动故事情节发展等。
品 的结构关系，
“套盒” 即大套盒（正文部分）装小套盒（开 《碾玉观音》在璩秀秀出场时就用一首词描摹她美
头部分）。两部分形成互文关系。这是话本小说最为独特 好的容貌情态。接着引《眼儿媚》词描写秀秀高超的绣作
的艺术结构。 本领。其中 唯只欠馨香。曾向园林深
“斜枝嫩叶包开蕊，
话本的开头部分一般包括“开篇诗/词”
“入话”
、 处，
引教蝶乱蜂狂”
一段写秀秀所绣花朵达到以假乱真的
和
“头回”
。 是对
“入话” 的解释。
“开篇诗/词” 则
“头回” 程度， 渲染烘托了气
极其传神。写郡王府失火也引词作，
是指某些话本在入话和正文之间插入一个与正文主 氛。
这些词作也推动了故事情节发展。
《碾玉观音》中多处
题相似或相反的小故事，
又称“得胜头回”
。有些话本 出现的骈句则主要承担概括和议论作用，
包含说话人的
将“开篇诗/词”
、“入话”和“头回”三部分统称为“入 情感态度。词文相生，
满足了宋代朝野皆 的娱乐需
“尚词”
话”
。话本的开头部分相对独立的特点，
也是与
“说话” 要。韵文语言与散体叙述语言相得益彰，
形成互文张力，
技艺的演出形式相适应。 、入话”
“开篇诗/词”
“ 用来概 丰富了话本小说的语言形式。
括题旨或引出人物及故事，与“头回”故事一同起到 三、
结 语
作用，
“暖场” 即在等候客人陆续到场的过程中，以插 精心设计的情节结构与“套盒结构”
、词文相生”
“ 等
科打诨的形式活跃气氛，
交代相关情况，激发听众兴 文本结构使宋代话本小说的艺术结构别具特色，
产生动
趣。久而久之，
这种结构形式就被固定下来。 人心魄的艺术魅力。
话本重在描写人性人情，
体现市民趣
《碾玉观音》为引出郡王游春，
竟以十余首春词入话， 味， 人情冷暖，
反映世事无常、 歌颂真挚美好的情感与品
显得妙趣横生。同时也体现了早期话本小说名为
“诗话”
、 德，
揭露社会黑暗，
惩恶扬善，
实现 和
“劝诫” 的功
“娱心”
的特点 。《错斩崔宁》的开篇诗与入话表述
“词话” ②
“世路 能。
《碾玉观音》将浪漫主义与现实主义手法相结合，
成功
狭窄，
人心叵测”
的题旨，
劝诫世人哪怕一颦一笑都要非 塑造了对爱情大胆追求、
坚定执著，
对黑暗势力不屈反抗
常谨慎，
避免产生不良后果。
在正文之前有一个小故事作 的女主人公璩秀秀的形象。其反抗精神被《窦娥冤》承袭，
。讲魏生进京应试高中榜眼，
“头回” 却因与妻子在书信中 人鬼恋模式则影响了后世的《牡丹亭》
《聊斋志异》等作
互开玩笑，
被他人抓住把柄，
断送了锦绣前程。 故
“头回” 品。《错斩崔宁》开公案小说先河，
后被改编为戏曲《十五
事与正文故事中刘贵因酒后一句戏言，
招来杀身之祸，
连 贯》，
在民间广为流传。 、圆形结构”
“线形结构”
“ 成为中国
累几条无辜性命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处，
都说明言行不 古典小说的常规情节结构。 的艺术表现手法
“词文相生”
谨慎会招致祸端，
意旨相同。而有的话本小说 与正
“头回” 更在后世章回小说中广泛运用，
产生独具民族语言魅力
文故事的意旨则刚好相反。 的艺术效果。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指出，
话本的 ，大抵
“引首”
“
诗词之外，
亦用故实，
或取相类，
或取不同，
而多为时事。取 作者简介：卢慧彬，语文教育硕士，贵阳学院高级讲
不同者由反入正，
取相类者较有浅深，
忽而相牵，
转入本 师，
研究方向：
中国古代文学。
事，
故叙述方始，
而主意已明”
③
。鲁迅认为与正文的意旨相
反的头回故事是从反面说明中心思想。一正一反相映成 ① 张恩鹏．中国套盒术——
—宋元话本小说的开头[J].时代
趣，
深化主题。头回故事无论与正文的意旨相似或相反，
其 文学，
2008（7）.
共同作用都是在叙述正文故事之前，
就将主旨点明。 ② 李晓丽．中国历代白话小说精选读本[M].北京：中国书
话本的开头部分与正文部分构成
“套盒结构”
。两者 籍出版社，
2010．
不是简单的相加关系，
而是形成有机的互文关系，
拓展了 ③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M].武汉：
长江文艺出版社，
2008．

文本的内涵。
开头部分增加了文本的趣味性，
同时便于听 ④ 马圣玉．略论宋元话本小说词文相生创作模式的成因

众（或读者）在一开始就能抓住故事的主题，
从中获得教 及功能[J].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09（9）.

益。因此，
“套盒结构”
有助于实现话本小说 和
“劝诫”“娱 （责任编辑：
赵红玉）
心”
的双重功能。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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