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媛: “口耳相传”的数字化重建: 社交媒介时代的口语文化 传播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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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耳相传 ”的数字化重建 : 社交媒介时代的口语文化
■ 王 媛

【内容摘要】 社交媒介交互技术飞速发展，移动终端的界面复制了先前所有媒介的表征，将声音图像文
字重新整合于一个统一的物理平台上，重塑了听觉回归的立体感知空间，促进了视听感官的均衡发展。
与网络听觉空间相适配，社交媒介中的口语传播生成了丰富的实践形态，在跨越时空、多重符号传播、即
时交互的表征下重燃原生口语文化的协商属性，建构出数字口语文化的时代内涵，即以传播主体的协商
价值、同时空的修辞情境、探索性的人文主义追求，揭示了数字口语文化的口语性特征。
【关键词】 社交媒介; 口语传播; 数字口语文化; 口语性

美国学者沃尔特·翁( Walter J． Ong) 1982 年在《口 重新点燃了原生口语时代鲜明的协商属性。社交媒介

语文化与书面文化》一书中将人类的口语传播历史划分 召唤听觉回归，塑造了感官同步的认知空间和同时空
为原生口语文化时代、口语文字的二元文化时代、次生 共鸣的沟通网络，口语可在多符号的修辞情境中实现
口语文化时代三个阶段，并指出次生口语时代于 20 世 即时交互，催生了表达主体的社会多样性链接与多维
纪初已然来临: “有了电话、电视和各种录音设备之后， 身份的重构，因此而构建了数字口语文化的当代内涵。
电子技术把我们带进‘次生口语文化( secondary oral cul- 在听觉回归并重塑视听情境的背景下，通过追溯口语
tures) ’的时代。这种新的口语文化和古老的口语文化 文化的发展脉络，展现数字口语文化的现实构建及其
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如参与的神秘感、社群感的养成、专 “口语性”的时代特征。
注当下甚至使用模式化套语的现象。次生口语文化是
更加刻意为之的自觉的口语文化，是永远基于文字和印 一、口耳相传下的口语文化演变
”① 可见，
刷术之上的口语文化。 沃尔特·翁提出的“次生 随着媒介环境变迁，人类感官不断受到技术的塑
口语”( 也称二度口语) 依然是书写文化之上和大众传播 造，并因此而创造了感知世界的各种方式。口语作为
之中的 口 语 文 化。后 来，凯 瑟 琳 · 韦 尔 奇 ( Kathleen 听觉的直接回应和人际沟通的原始媒介，从物理空间
Welch) 将“次生口语”改称为“电子语艺”( electric rheto- 的“面识”，到网络空间的“符号沉浸”，在不同比率的
ric) ② ，
她所着眼的不仅是电脑网络，更是数字视听媒介 感官调配中创造了不同时代鲜明的口语文化特征。若
再造公共论述的功能，并以“屏幕语艺”( screen rheto- 参照听觉在口语传播历史中的参与方式，口语文化呈
③
ric) 一词表达电子口语文化的特征。台湾学者沈锦惠 现出如下演变历程: 面识交往中的口耳相传—漫长的
认为 PC 互联网时代“电子口语”嵌入公共沟
受此启发， 视觉秩序下的听觉和口语的消弭—广播电视媒介重建
通空间所生成的言谈空间， 完成了人与媒介的语艺活动 “一对众”的电子口语情境—社交媒介统合视听感官
④
与现实共构。 2013 年，移动互联网进入爆发式增长，在 的数字化口语文化。3000 多年来，口耳相传作为最原
逐渐普及的数字化媒介情境下，口语传播的符号形态在 始的传播模式，从物理场域内的“面识”，逐步放大到
本质上是“数字口语”，而其文化表征更应被称为“数字 电子媒介和数字媒介的浩瀚世界，听觉和口语文化呈
口语文化”，
如此才能形象再现口语传播所经历的媒介 现出如下几种典型关系。
化进程及其社会属性。 第一，听觉主导下依赖“面识”的口头文化。原生
回顾人类传播轨迹，从原生口语时代到社交媒介 口语文化和早期书面文化时代，社会发展由听觉主导。
时代，传播的互动性表现出 U 型的发展态势。移动互 口语传播是社会信息的主要传播方式，传者和听众在
联网时代，社交媒介创生了线上虚拟社群，个体用户被 同一物理场内，无其他介质影响的口耳相传是传承与
技术赋权，可自发控制、即时互动、参与意见生产或公 记忆的唯一模式，如此形成的沟通文本或文学作品的
共讨论，信息的互动性和公共性重现新高，口语文化被 传承都要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这就形成了原生口语文

* 本文系广州市社科基金项目“广东媒介播音主持口述史研究( 1978—2018) ”( 项目编号: 2019GZYB21) 的研究成果。

现代传播 2020 年第 6 期( 总第 287 期) 27
 传播文化 王 媛: “口耳相传”的数字化重建: 社交媒介时代的口语文化
化的典型特征: 便于记忆和传唱的套语式段落结构和
典型的人物形象。比如，暴怒的阿喀琉斯，足智多谋的
奥德修斯等“厚重”人物形象，口语词的选用和排序一
定要便于口头传承和永恒记忆; 再如，古希腊各城邦参
与民主争辩和法庭辩论的演讲者，滔滔不绝彼此回应
长达数小时，意义生成于当下，传播于人际口头间。所
以原生口语文化世界皆是当下，围绕表达主体“我”而
发生，“我”就是世界中心。口语在任何时候都是一件
事，是时间里的流动事件，没有书面词印刷词的静止状
态，口语内化的力量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与神圣情怀联
⑤
系在一起。 原生口语文化的语词只存在于口语语音
中，不涉及任何可感知的文本，人的一切感受在时间里
发生，人们的生活也全部由声音编织而成，负载语词的
传播只是特定语境下的表达和事件，而非穿越时空、跨
越语境的表征和资源。
第二，视觉秩序主导下逐渐消弭的口耳相传。当
文字推广、识读普及，进入漫长的口语文字二元时期，
人的记忆功能在传播关系里不再是唯一和重要的。文
本意识的增强，直接导致思维方式发生改变，进而改变
口语表达的结构。文字媒介创造的文本空间，让人们
超越时间并且自由徜徉其中。在阅读他人的过程中，
人们开始重视个体意识和审美经验。口语词的组织逻
辑不再适用过去重复式套语、细碎的主题、情景场域、
现场回应等线性时间传播模式，而是被推入了视觉秩
序的规则之下。组织口语词须建立在文本传播和解读
文字意义的基础上，这彻底改换了口语词产生意义的
前提，语词意义也不再是时间轴线上对生活的编织，而
是在文本建构意义之上的人们对于社会的二度认知与
传播。二元时期的口语文化，在口耳相传的传播地位
的渐渐消弭中，被置于视觉秩序的基础逻辑之上。
第三，广播电视媒介重建口语情境和听觉空间，形
成电子口语文化。大众媒介所重塑的沟通情境，依然
是建立在时空局限、传者主控、固定版面的基础上，短
小精炼、有序交叉、设计合理。如全球瞩目的美国总统
辩论，有别于古希腊时期公开演讲的长篇无稿、不可复
制、超长时长、套语节奏，希拉里和特朗普的三场电视
辩论，在固定的场景、关系、时间、话题框架内展开，两
位候选人想方设法在有限的时间内用最有力的言语说
服听众，让对方败下阵脚。电视画面中的口语传播，置
于文字、画面、声音统合的电子文化之中，更要遵循“一
对多”的传播范式以及组织生产的选择秩序。因此，大
众传播媒介所召唤的听觉感官的回归和口语传播，依
旧是大众传播框架下的孤立存在。
进入移动互联网时代，数字媒介可将包括文字、声
音、图像任意信号转换成数字信号，以“0”“1 ”的形式
在网络上存储并快速传播。虚拟化的听觉得以嵌入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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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让每个用户突破场景域限而与他人发生感官的勾
连。在移动终端的随时、随地、随身和互联网的开放、
分享、互动等共同优势作用下，社交媒介的应用场景和
需求演变，逐步颠覆了人们对于媒介的认知和使用习
惯。阅听感、实用性，操控感、交互性，这一切都提升了
人们在各种场景下 的 感官 使 用频 率和 舒 适程 度。因
此，不论从技术角度，还是使用感受，“数字口语文化”
更能准确描绘社交媒介时代的口语传播及其所展现的
社会文化的关系。
二、听觉回归与重塑数字口语文化
听觉所构建的环境始终以不同方式、在不同程度
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影响着人与人、人与社会的关
系。伊尼斯推崇古希腊时期的口头传播传统，倡导“万
事不过”的平衡状态，麦克卢汉在“重回部落时代”的
媒介推演中直言听觉回归的可能，莱文森( Paul Levin-
son) 站在互联网前沿，将赛博空间视为听觉空间。众
学者对媒介感官平衡的追求呼之欲出。
同时，麦克卢汉在探讨媒介技术发展对不同文明
的影响时，根据媒介对人的感知体系的塑造特点，将人
类社会分为“部落化”“脱部落化”与“重新部落化”三
个时期，分别对应“听觉”主导的原生口语时代、拼音
文字及印刷术出现后的“视觉中心主义”时代以及电
子媒介登场后的“声觉空间”回归的时代。他的着力
点在于人的感觉系统，一种新媒介的引入导致新的感
知比率的出现，人的感觉系统得到再造和重塑，由此，
⑥
人对空间秩序的感知能力也发生变化。 麦克卢汉与
德布雷在审视技术变革力量时分别着力于空间向度和
时间向度，尽管后 人对 此 有对 比 评 介，但显 而 易见 的
是，麦克卢汉倾向于从空间感知断面进行的洞察，是媒
介使用者反思主体与媒介关系的第一个必经步骤。从
这个意义上说，世界、媒介和人的感知系统三者共同建
构了某种现实空间，感官的作用就好比“电灯一亮，就
出现一个感知世界。电灯一灭，这一感知世界就荡然
⑦
无存” 。听觉空间从人际的口耳相传，经历了大众媒
介电子信号的模拟重建，到借助社交媒介真正进入了
跨越时空、跨越人群板块的数字化社交网络。
麦克卢汉所说的声觉空间，恰是电子信号技术和
数字技术将声音模拟转换传播给人类带来听觉感官冲
击。他进一步提出这个听觉空间“没有中心也没有边
缘”，“听觉空间是有机的、不可分割的，是通过各种感
⑧
官的同步互动而感觉到的空间” 。媒介技术的进步
与人类知觉系统的“整体化”发展步调一致。社交媒
介时代，网民在世界任何地方都可以同步聊天，也可以
在任何时候参加非同步的讨论，这种网上互动，再现和
⑨
放大了一种基本的声觉动态属性。 而双向互动交流，
 王 媛: “口耳相传”的数字化重建: 社交媒介时代的口语文化
造就了去中心、去等级的视听觉均衡发展的新口语传
⑩
播时代。 听觉感官嵌入数字洪流，须借助硬 件 终端。
数字技术将承载社交媒介的终端屏幕整合为图文声并
茂的物质媒介，不仅复制了先前所有媒介的表征，而且
将它们重新整合于同一交互界面上，它能够集合“一对
一”“一对多”以及“多对多”的传播范式，能够将文本、
图像和声音全部收纳于既有的表达类型之中。那么，
认识社交媒介时代的听觉回归，就应当集中于三个层
面: 其一，听觉感官在人们 使用媒介 时承担了什么 功
能，为口语传播塑造了什么样的情境; 其二，移动听觉
产品为人们提供了何种服务，满足了哪些需求; 其三，
用户在使用媒介与他人互动的过程中，如何实现感官
平衡并生产了怎样的文化现象。
“媒介即环境”理论主张媒介是一种环境，包含感
知环境、符号环境和社会环境三个维度。感知环境立
足感官本身，人们调用感官获取信息是如何理解和建
构外部世界的。作为符号的环境更关注媒介自身的符
号结构和语法规则是如何影响人们的感知和认识的。
而将媒介视为一种社会环境，则强调媒介通过各自的
感官系统和符号系统为人们提供了不同的传播结构，
更关注媒介对人们日常生活和社会交往的影响，如何
界定人的互动和文化的生产。因此，以下将从生理感
知层面、符号传播特性、口语文化产品等几个方面审视
听觉回归如何重建数字口语文化。
首先，听觉的内化力量实现数字口语文化最原始
的想象。视觉会剖析且造成孤立，听觉则能包容景象
使观察者置身于观察对象之外，声音则倾注而入于听
瑡
瑏

者之五内，使其居于直觉与存在的核心。 可见，视觉
是解剖性的感知，听觉则是一体化的感知，视觉起到的
是分离作用，听觉起到的是结合作用，视觉使人处在观
察对象之外，与对象保持一定的距离，而声音却汹涌地
涌入听者的身体。声音有以人为中心的属性，声音产
瑢
瑏

生的场域围绕着“我”，而不是平摊在“我”眼前。
其次，听觉的虚拟化是数字口语传播的前提。听
觉、声音在数字技术形塑下，其创生过程出现了与鲍德
里亚提出的“拟像”( simulacra) 相一致的“拟声”( simu-
lating sound) 现象。
瑣
瑏
数字技术以拟声方式编码和传播
声音材料，可将声音现场和人声进行数字化呈现，互联
网用户可凭借听觉辨析而还原声音本身的叙事情境和
内容面貌。比如，有声书作为有声版的文学作品为用
户带来可以听的小说; 作为声音版的剧场文艺节目，让
用户在移动场景里随时随地消费社会化的文艺产品;
作为社交工具的语音软件，通过语音直播或语音留言，
都可让用户凭借“听觉”形成较为准确的关系判断，进
而实现社会交往的目的。
听觉数字化塑造了一种不在场的在场感，在虚拟
现代传播 2020 年第 6 期( 总第 287 期)
传播文化
的“声音比特”中，个人有权选择不同的“听觉事件”来
获得所需的信息、知识或情感慰藉。如果说以往口语
文化中的表达主体在何时何地何景下对谁说了什么，
都是可以具体追溯的，那么在数字口语文化中的用户
不再感兴趣声音的源头，而是习惯于接受听觉的虚拟
化，
或沉浸于个性化的数字听觉空间。一方面，诞生了
电视节目再分发的有声版、社会民间文艺的有声版、文
学作品有声读物等反映社会文化面貌的声音材料，呈
现愈加丰富的听觉形态; 另一方面，用户可以利用虚拟
化的听觉空间，创 构数 字 社 交 空 间 里 的 新 身 份、新 社
群。人们可享受数字化的情感表达和人际社交，在互
联网听觉空间中获得某种真实的陪伴。
再次，声音图像文字的整合传播重塑了数字口语
文化的修辞情境。社交媒介时代的数字口语文化不仅
包含语音，更是多重符号的传播世界，口语、文字、影像
不应被孤立看待，而是人们面对社会困境时的文化资
源。小屏更重视视听的舒适性和使用习惯的适配性，
当选定一个内容，往往会占据满屏，选择的排他性突显
个体当下的需求，强调主体性和链接性，而且内外符码
要和谐统一。主播若想展示差异化、个性化和审美性，
会精心准备匹配画面和语言、合理的内容排序、实时回
应粉丝的热情，让粉丝守住有“我”的当下再久一点，
视听感受再美一点，消费冲动再强烈一些，在多符号语
境中完成情感或消费的同创与共构。社交媒介最大限
度地让口语嵌入数字化运动，多用户的沟通过程在刹
那间完成，口语与图像、文字的配合达到最优。
第四，听觉空间的“重新部落化”引发了数字口语
文化的社会动员。数字比特的高速传递使得线上的交
互恰如“面识”的口语传播瞬间完成，且逼真生动。在
这个数字化部落中，人们有机会从听觉空间辨识各群
落的年龄、趣味、阶层，结成以个人趣旨为向导，并能渗
透于各种场景的听觉空间，找到自我的认同感与归属
感。这就是为什么很多情感电台能收获海量的年轻粉
丝，评论区还会写有无数感人涕下的真实故事，如“蕊
希电台”的线下售书见面会，从未谋面的粉丝拥抱主播
时就像见到深深信任的老友。此外，知识付费音频的
勃兴也是听觉“重新部落化”的见证。如亲子类的“凯
叔讲故事”，“得到”等很多同类应用售卖的“听书”“课
程”，音频长度以 3—15 分钟居多，结合微粒度的信息
点和知识元，形成了纷繁多样的碎片化听觉空间。在
此基础上，还形成了以课程售卖、微信群辅导、线下课
堂等相结合的学习矩阵，线上的兴趣化听觉空间不仅
具有聚合功能，甚至还延伸出线下的社交可能。一方
面，个性化需求能获得最大满足，另一方面，即时互动
提高了沟通效率，多维 观 点 加 速 汇 聚 与 碰撞，激 发灵
感、享受志趣、产生合作。这个交互的过程中，与社交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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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性状相匹配的口语传播，满足了用户的个性化使
用偏好，加快了信息共享迭代和知识的创新扩散。进
一步看，知识付费还突破了传统意义上“知识得以为知
识”的本体论限制，真正使知识属于所有互动的参与
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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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者，从而有助于实现知识的平民化、大 众 化。 资讯和
知识的单 位粒 度 由大众媒 介的“篇 章”降 维 到“知 识
元”，这些“知识元”以非线性的形式错综交织到一起，
呈现出网状的组织结构。这恰好与人脑发散性的思维
模式相契合，与细分、小众的分类相融合，与没有场景
消费限制的听觉接收的宽容性相吻合。因此，听觉空
间的非线性、去中心、同步互动与社交媒介的特质相契
合，听觉的虚拟社交通过声音创造出一种集体在场的
效果，麦克卢汉呼吁的“重新部落化”在数字化听觉中
得以实现。
最后，口语的数字化和产品化是数字口语文化的
现实基础。听觉文化的当代转向，在日常文化生活层
面表现为新型听觉文化现象、产品的纷繁出现。口语
经过按键录制转化为数字化语音，以直播和录播两种
传播样态成为社交功能的实现工具。结合社交应用的
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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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种分类 ，参考已于 2018 年 12 月和 2019 年 4 月分
别实现月活数过亿的两大头部移动音频应用蜻蜓 FM、
瑦
瑏

喜马拉雅 ，研究将考察这些平台中语音的传播样态
和交互关系，归纳出社交媒介中口语传播的五种产品
形态:
第一，语音问答型，如付费语音问答平台“在行一
点”，注册答主可设定答问 价格，用 60 秒内的 语音作
答，同权反转，任何用户也可悬赏提问。在一对一的虚
拟空间，其他用户可付费 1 元“偷听”，好似场内还有庞
大的隐形听众。如医生、教师、律师等可摆脱物理场域
的制约，通过网络空间实现角色的社会功能。第二，语
音直播型，依托社交应用内的直播平台，主播开设直播
间提供知识、表演、创作、带货，粉丝与其即时互 动打
赏。这是“蜻蜓 FM”“荔枝”“喜马拉雅”“淘宝”等应
用的重要功能，也是经营粉丝经济的入口。第三，语音
微课型，基于知识传播需求，千聊、荔枝微课、CCtalk 等
应用着力于教学功能，开发共享 PPT 和视频的微课堂
界面，语音为主、图文为辅，直播和录播都可。各类用
户都能找到极为细分的社群，聆听主播的知识传授并
实时参与互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教育类的应用很
大程度上满足了全国大中小学“停课不停学”的需求。
第四，语音社交型，如微信群内，人际之间存在即时互
动的传受关系，语音可保留还可转译文字，将人际沟通
的优势直接带入了强关系的网络公共空间内。第五，
音频型，一种是基于文学作品进行有声转换的有声书，
一种是知识主体的主创音频，主创者将见识、思想、个
性凝练于音频中，满足多样、小众的消费需求。丰富的
30 现代传播 2020 年第 6 期( 总第 287 期)
口语传播产品形态，正是数字口语文化的物质基础。
移动互联网技术和移动终端催生的社交媒介，全
息化、无缝连接的网络空间、数字化的视听语言，逼真
再现了原生口语传播“面识”的交往情境，人们在线上
的社会交往和文化生产中表明了数字口语文化的时代
特征。
三、互动与协商: 数字口语文化的“口语性”
伴随着每一种媒介新技术的进步，人们都在日常
生活中积累经验和智慧，通过适应并使用媒介予以表
达，不断形成了人类学家所称的“累积性文化适应”。
历史悠久、与媒介传播融合的口语文化，便是这种文化
适应的外在表现。口语性( orality) ，由 沃 尔特 · 翁 提
出，作为口语文化的核心概念，经历了原生口语文化、
口语文字二元对立、电子口语文化三个历史时期，被赋
予了各自独特的时代内涵。对此，从 20 世纪 70 年代
起，几代学者分别侧重于从口语传播的心理动力原理、
语言修辞、听觉空间重塑等方面来着力刻画。社交媒
介时代数字口语文化的口语性，是集合了视听感官平
衡，并在多重符号的修辞情境下满足各类场景的口语
协商。
当“口语性”用以概括原生口语时代和早期书写
时代的文化特征时，面对部落社会里常见的吟唱，以及
解决实际问题的语言现象，基于人们的接收、记忆、表
达的心理动力学的闭环原理，最早发现了表达和思维
瑧
瑏

的九大特征 : 附加的而不是附属的; 聚合的而不是分
析的; 冗余的或“丰裕”的; 保守的或传统的; 贴近人生
世界的; 带有对抗色彩的; 移情的或参与式的，而非与
认识对象疏离的; 横稳状态的; 情景式的而非抽象的。
记忆术、模块化套语( oral formula) 与不断重复出现的
瑨
瑏

频率，就是这种表达方式的基础特质。 随后，口语 的
社交功能在书面文化的早期，古希腊城邦时期以公共
演讲和法庭辩论形式而凸显，因此而产生了口语性另
一层面的“协商属性”。因此，原生口语文化的口语性
特征梳理如下( 见表 1) 。
表1 原生口语文化的口语性的特征 
瑩
瑏
序号 特征 意义
1 发声行为 最为普遍的口语属性
2 说话行动 人类意识的初步发展与酝酿
3 口头传统 基于心理动力学的记忆与表达模式
社群意识的体现，也表现为所属社群对个人的
4 社交协商
制约与规范
社交媒体时代的数字口语文化，一方面如原生口
语般强调参与感、社群意识，专注于当下时刻，另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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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也保留了书写文字对于视觉秩序以及个人主体的重 系中，由多方用户共同分享体验和感受，并在协作互助
视，在多符号、即时互动的修辞情境下，重燃了口语性 中完成。这种对沟通主体的认知和定位，指向了数字
最原始的“协商属性”，并有了新的演进( 见表 2) 。 口语文化传播主体所具备的“协商属性”。
第二，“协商”的修辞情境重建。媒介科技的变化
表2 电子口语文化与数字口语文化的口语性特征演进 创造出崭新的修 辞情 境。最早 提出 修 辞情 境的 毕 哲
序号 特征 演进脉络 ( L． F． Bitzer) 认为，“表达的修辞技巧需要由修辞情境

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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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听 媒 介 带 来 的 感 官 引发，要先有意图才需要恰当的情境” ，所以他认为
1 麦克卢汉的感官理论
反应
修辞意图给予语言修辞技巧以凸显。也就是说，社交
电子媒介可被视为是人 美国学者哈弗·洛克概括电子 媒介造就了有别于物理场域，任整合符号尽情穿梭的
2
类重建口语情境的努力 口语时代的第一个阶段特征
交互空间，这样的符号性重建，为用户展开全方位多向
网络媒体满足人类间多 台湾学者沈锦惠描述电子口语 度的整合互动创造了感官平衡、身体适用的全新情境。
3
向度符号沟通 时代第二阶段特征
而这样的氛围与关系则召唤语言表达的动态变化，支
网络社群内多向度视听 社交媒介重燃原生口语文化的 配传播主体不断协调、构思观点、说服对方、互动交流
4
符号的即时交互 协商属性并赋予其时代内涵
以实现观点的共构和利益的互换。被媒介化了的修辞
情境，正在形塑人们的认知方式与沟通模式，也影响资
相比较前人主要从心理动力学原理描述原生口语 讯和知识的创造乃至社会的组织与文明的发展。
文化的“口语性”，数字口语文化的“口语性”主要体现 第三，“协商”的人文主义追求。多重符号情境下
在以下几个方面。 的社交媒介，人们在拥有沟通和表达的便利之外，常常
第一，传播主体的“协商属性”。凯瑟琳·韦尔奇 忽略这种新的修辞情境所展现的整体意义，鼓励我们
将广电媒介和网络用户中的表达主体界定为“电子说 的话语从表面到深层，以展现出对这个生命世界的探
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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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者” ，认为他们的语言表达不再纯粹遵循书写文化 索，而这所需要的便是我们要意识到并逐渐培养的一
影响下的直线性逻辑理性。显然，今天的社交媒介用 种思考和推论的方式。 社交媒介环境中的口语沟通
瑢
瑐


户已经从“电子说理者”进化为“数字沟通者”，不再强 已然朝着全方位多向度的沟通模式迈进，成为社会不
调单向的说服效果和自我检视，不那么强调自己是否 同人群板块连接彼此、协作生产、身份转型、价值升级
提供了足够完整的信息，而是更为重视社交关系的经 的重要手段。而将媒介作为探究孕育文化等复杂系统
营以及信念态度的交流。媒介信息与社会现实的关系 的基础，据以了解人类传播行为及其生活环境，这便是
不再由某个主体决定其准确性，而是在开放多元的 关 口语传播未来的可能性。

注释:
①⑤
瑡
瑏 瑏
瑢瑏
瑧 瑨 ［美］沃尔特·翁: 《口语文化与书面文化———语词的技术化》，何道宽译，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8 年版，第 104、56、56、55、
瑏
27、 64 页。
瑠 Kathleen E． Welch． Electric Ｒhetoric． London: The MIT Press． 1999． p． 37，p． 191，p． 101．
②③
瑐
④ 沈锦惠: 《电子语艺与公共沟通》，台北天空数位图书出版社 2009 年版，第 74 页。
⑥ 黄华: 《技术、组织与“传递”: 麦克卢汉与德布雷的媒介思想和时空观念》，《新闻与传播研究》， 2017 年 12 期，第 37 页。
⑦ ［加］埃里克·麦克卢汉: 《理解媒介: 论人的延伸》，何道宽译，商务印书馆 2000 年版，第 169 页。
⑧ ［加］埃里克·麦克卢汉: 《麦克卢汉精粹》，何道宽译，南京大学出版社 2000 年版，第 363 页。
⑨ ［美］保罗·莱文森: 《数字麦克卢汉信息化新纪元指南》，何道宽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01 年版，第 71 页。
⑩ 周海宁: 《以互联网媒介为中心的听觉文化转向以及构建》，《出版发行研究》， 2019 年 7 期，第 55 页。
瑣 周灵: 《数字媒介时代听觉文化转向研究》，华中师范大学硕士学位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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瑏 2019 年，第 17 页。
瑤 谢新洲、赵珞琳: 《网络知识传播的沿革与新特征》，《编辑学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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瑏 2017 年第 1 期，第 12 页。
瑥 《2016 年中国社交应用用户行为研究报告》，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 CNNIC) ，材料来源: http: / / www． cnnic． cn / hlwfzyj / hlwxzbg / sqb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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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12 /t20171227_70118． htm， 2017 年 12 月 27 日。报告将社交应用分为即时通信工具、综合社交应用和垂直细分社交应用; 2016 年
被誉为“中国网络直播元年”，众多社交应用也上线直播功能。
瑦 《协同的力量》，中国广视索福瑞媒介研究( CSM) ，第二届中国声音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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瑏 2019 年 5 月 14 日。
瑩 夏春祥: 《在屏幕影像之中: 论二十一世纪中的口语性》，厦门大学第一届海峡两岸口语传播学术研讨会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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瑏 2012 年 12 月。
瑡 转引自夏春祥: 《在建制化与数字化之间: 口语传播的人文主义追寻》，《现代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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瑐 2016 年第 7 期，第 23 页。Bilzer，L． F． The Ｒhetori-
cal Situation，Philosophy ＆ Ｒhtoric，
1968，pp． 1—14．
瑢 夏春祥: 《在建制化与数字化之间，口语传播的人文主义追寻》，《现代传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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瑐 2016 年第 7 期，第 24 页。
( 作者系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讲师)
【责任编辑: 张国涛】
现代传播 2020 年第 6 期( 总第 287 期) 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