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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学生的语文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
——关于语文统编教材小学二年级下册的整体解读与思考

钟世华

这个春季，在我们这个地方，全国语文统编教材开始进入小学二年级下
学期课堂。应该说，新教材实现了很多人对语文教育的一些期望，比如说，
它终于美得有了气质。
在二年级下册《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一课里，结尾一段说道：
这个故事没有结局，却有很多开头，很多很多开头。
事情就是这样，我们的语文教材编写也一直没有结束，新的语文教材是
又一个不同的开头。
教材能够选编于尔克·舒比格的《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让人惊喜。
这个故事的原文，曾被收入作者的同题文集。在这个文集中有刘绪源先生写
的序，序的题目很有意思，叫“喜欢得没法说”。如果站在儿童的角度，我
想至少就这个集子中的这一篇而言，这是个全无夸张的题目。几年前我把这
个故事朗读给学生听后，这本书就被他们反复借阅，最终变成一副破烂样子。
当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故事的发生有很多种可能，这是儿童关心的，
也为我们所关心。就儿童而言，他们更关注的是，不管怎样，每一种开始都
很有趣——哪怕像学习这事，一开始也都是万物在做自己认为最容易做的事
情。与一个世界的开始相对应的，是一个儿童的生命的开始。当一个儿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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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还小，他的世界的年纪也很小，世界和他一样天真、 这世界就很有秩序了”这么简单。原著中的“都得”，
可爱，万事万物都很新奇。 在教材中被改成 “只要”，这是个遗憾。
譬如说——我用原著上的话说——“当世界年 好在教材留下的“空”，可以成为教学的空间。
纪还小的时候，人类还没有出现，没有人挤牛奶，母 比对之下，在《写给儿童的世界历史》（陈卫平、林
鸡也没有人喂养”……“突然有一天，第一个人出现 满秋、黄郁彬）这套课外历史书中，对于儿童认识有
了……她拉过一张小板凳，靠着奶牛坐下，开始挤牛 关“简单”“原始”“从前”“朴素”的问题，里面
奶”……“那张小板凳是从哪里来的呢？她自己带来 的一些说法就值得参考。假如是我，很可能拿它们作
的呀。她有带行李过来吗”……“听好了，我为什么 为我延续课堂的朗读教材或推荐读本。据我所知，它
要知道这些呢？你自己来讲故事好了。好的，很久很 们同样让学生“喜欢得没法说”：
久以前呀，当世界年纪还很小的时候，世界上的一切 那时候的小孩，不必学国语、算术，不必看书
也都很小”…… 或考试。每天过的，都是郊游、野餐，或是跟着爸爸
而学习这件很重要的事，作家把它放在了故事 四处打猎的日子。不过你可得弄清一件事，那就是：
的最后才让它开始——虽然据他所说，故事到此根本 你没有车子可以乘坐，一切都要靠两条腿，被
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有趣的开头。 老虎、野猪追着跑的时候，更是如此。
我不知道王小波生前是否读到过这个有趣的故事， ……
但我想，假如让他看到这个不像童话、不像寓言、不 此外，你可别生病、别受伤才好，因为那时候
像小说，也不像“教育故事”的文学小作品，跟他的《万 还没有医生这种行业呢！
寿寺》一样，把一个看似简单的故事写出了那么多不 看到这里，不知道你会不会羡慕，也想过一过
同的可能，他一定会觉得很有意思，甚至有可能像刘 那种郊游野餐的生活呢？
绪源先生和我的学生一样，对它“喜欢得没法说”。 不管怎样，大道至简是有道理的，但头脑简单
只是有点可惜，教材删去了以上种种有趣，仅 恐怕就不值得推崇。事实上“都得弄明白这种简单到
选编了最后这一种有趣的开头：“当世界年纪还小的 底是什么”，这对人类而言是多么艰难。对于每个人
时候，万物都得学会生活……”当然即便如此，也无 来说，最简单、最容易的事是自己最喜欢做、最擅长
可指责，因为文选教材要考虑课文篇幅、学生特点与 做的事，用今天的话说就是自我发展，自由生长。众
编写意图。我想说的，是教材中几个与原文有所不同 所周知，这八个最简单的字，构成了教育领域里的最
的句子—— 难。这八个字同时出自原著的一个句子：“世界在慢
第一句：“那时候，生活就是这么简单。” 慢地自我发展，万物在自由生长”——尽管在进入教
第二句：“每样东西只要弄明白自己做什么最 材时前半句被删改成“世界在慢慢地变化”，但显然，
容易就行了。” 这种“自我发展、自由生长”的话题，在该册教材中
第三句：“只要万物都做它最容易做的事，这 不是一个随童话故事出现的偶然，而是教材的一种编
世界就很有秩序了。” 写意图。它在《大象的耳朵》（冰波）这篇童话课文
这样的句子很容易让人想到正在流行的鸡汤与 中被再次提及，并被直接、鲜明地表述为“我是我”
佛系句式。说真的，离开了原著，我怕这几句话会被 的话语形式。不管这种声音能否在具体的语文教学中
误读——我怕我们会忽略，其实在这个故事里，简 落地并掷地有声，像这样反复地站在“我”，站在“自
单就是不简单，容易就是不容易，正如对于一些学生 我”，站在个性立场的语文教材，越来越清晰地传递
来说的“不困难”，就是另一些学生的“很困难”。 出“重视每一个学生”的教育理念。
所以在原著中，作者是特意加了补充说明的：“那时 这种懂得还表现在，该册语文教材中绝大多数
候的万物很简单地生活着，但它们都得弄明白这种简 课文都是有真实署名的原创童话。在我看来，这件事
单到底是什么。对火来说简单的事情，对于风来说却 最大的意义就在于，它以“教材权威”的形式，在维
未必；对鱼来说简单的事情，对鸟来说也未必；对树 护着一个常识：童话是很多低年级小学生最主要的阅
根来说简单的事情，对树枝也未必”（这几个形式简 读对象。另一个常识是，小学生同时生活在现实与童
单、内涵深刻、充满情趣的句子，它们的思想力度、 话世界——这个常识就体现在《沙滩上的童话》（金
想象层级、艺术美感，完全可以媲美一首独立的、优 波）一课里：
秀的童诗），可不是“只要弄明白自己做什么最容易 “公主被我们救出来了，救出来了！在这儿，
就行了”，可不是“只要万物都做它最容易做的事， 在这儿！”我抱住了妈妈。……真的，那时候，连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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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忘记了她是我的妈妈。
像这样的例子，还可以说到《一匹出色的马》
（陈
伯吹）与《枫树上的喜鹊》（郭风）。后者不但为孩
子们描绘了一个充满诗意的场景——村里的渡口，渡
口的枫树，枫树上的喜鹊窝，更令人感动的是它的作
者还知道“我常常觉得喜鹊会跟我说话”——这样的
童话想象是发自真正的儿童世界的。除此之外，这篇
来自于真实童年，生长于村野大地，并动用了童话想
象的叙事散文，最大的亮点在于喜鹊的叫声与“我”
所听出来的话语之间的转换。这种转换是童话想象层
面的，也是逻辑思维层面的，它有关中国童话世界中
两个“语种”之间的音节、节奏、语气、句式的严谨
对应。谁说儿童的想象就是胡思乱想呢——儿童想象
的背后都是逻辑：“鹊！鹊！鹊！”“这便是 a、o、
e。”“鹊！鹊鹊鹊？”要表达的是，“看，那是什
么？”而“鹊！鹊鹊！鹊鹊鹊！”则是在回答：“妈
妈，那是太阳！太阳升上来了！”——由此也可见，
课文中反复出现的“我懂得”，是“我”对喜鹊叫声
的懂得，更是作者与编者对“我”，对“我”的思维
方式与话语方式的懂得。
至于像《一匹出色的马》这样难得的好课文，
除了学生会喜欢，也很适合学生家长阅读：爸爸妈妈
牵着“我”和妹妹的手到郊外散步，回去时妹妹求妈
C 篇：课堂
教师名片：
孙双金，南京市北京东路小学校长。二级教授，
特级教师，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南京师范大学
兼职博士生导师，江苏小语会学术委员会主任。
课堂介绍：
《走近李白》是孙双金老师十年磨一剑的群
文阅读示范课。2019 年 1 月，在长沙举行的首届
中国诗词教学大会上，孙双金老师跟长沙诺贝尔
摇篮小学四年级的孩子们一起“走近李白”。其
中《望庐山瀑布》一诗中新增对于“紫”“遥”“挂”
三字的赏析，让人耳目一新，拍案叫绝，堪称解
读文本的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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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抱她，可是妈妈也走累了，妹妹转身求爸爸抱，爸
爸随手拾起一根柳条递给她，说：“这是一匹出色的
马，你走不动了，就骑着它回家吧。”结果妹妹跨上
“马”，蹦蹦跳跳地第一个跑回了家。这匹马的“出
色”，爸爸的高明，仍然在于懂得儿童，懂得童心。
这种童心，在这个真实的生活小故事里是一种转换成
童真游戏的童话心，是童话想象绾结真实生活与童真
游戏，给了儿童很自然、纯真、简单的快乐。远远一看，
与它对应的，是“郎骑竹马来”的儿童情趣。说真的，
我欣赏这样的好课文，它的等级，丝毫不亚于曾经被
热捧的《开明国语课本》里的一些好课文。
“靓在懂得”，这是我最初因为感动于这本教
材懂得语文，懂得语文教育，懂得儿童，懂得儿童语
文世界而拟给本文的一个标题。但尽管如此，世上没
有十全十美的语文教材——连最优秀的原著本身也
不可能无可指责。再优秀的语文教材，也只是在学生
的语文世界年纪还小的时候，为语文教育，为学生语
文世界的打开提供了众多可能中的一种，语文教师对
教材的解读与教学是另一种可能。就语文而言，教师
读教材，是为了具体的教学，更是从中读语文，读思
想，读人文，读学生。而后者的意义，也是在宏观上
为教师把握教学，把脉教育，问道语文。
（作者单位：武冈市安乐中心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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