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are on page 1of 2

在一个入冬以来尤其阴冷的天气里又坐上了北上的列车 ,忍受了两次捅鼻

子两次安检三次人工检查,一路北上越来越荒芜的乡村、越来越晴朗的天气,
看到了许多尚未消融的积雪和结冰的河水。想起不知道是谁说的,当回家时会
用“回”这个字,回北京时也用“回”,因为它们都有某种归属感,但于我而
言可能是它们的归属感都不那么强,所以在哪儿都一样吧。
去年“金秋时节”去北京之前,我觉得自己清醒又坚定,在分方向意向表
上毫不犹豫地写了刑诉,附带一篇行云流水的情怀小作文作为理由,读了好几
遍都自我感觉甚是满意。我带着两年半艰难苦读还没有被磨灭的对于法学和法
律事业的热情,和几分纯粹理想主义的学生气,对某全国第一法学院充满了向
往。而半年以后,我终于承认:爱会消失,理想主义在此地没有一席之地。
十月份的时候在某知名刑辩所实习,喜提最快跑路纪录。或许是我对所谓
名校学子的骄矜自我批判不足,又或许所谓的行业传统下年轻人的想法不那么
重要,但当我坐着底层办公室人的杂活并目睹着律师助理同样毫无价值感的工
作时,我强烈怀疑努力念书后从事这样一份职业是否有意义。业界前辈的光环
下谈论情怀二字何其容易,但情怀二字又与这个律所真实的每一天何其格格不
入。我不理解为什么无法给自己的实习生和律师助理提供成长性的工作环境的
律所可以以关爱青年律师发展著称,更不能理解我看到的没有真才实学却长于
卖弄自以为是的男律师们都宣传并真诚地相信自己正直勇敢、正在进行着某项
为正义而斗争的崇高事业。在读到德肖维茨和哈珀·李的时候,我曾经真诚地
相信那样一种职业信仰,但当反复背诵过的名句从我最讨厌的那群人口中说出
时我感到一种时空与价值观的错乱。或许,是我真的不适合这里。
我曾经为安·兰德写的“你不能把这个世界让给你鄙视的人”而心驰神
往,传统儒家入世的思想根植在我心中,或许现在仍然如此。然而在众多沉重
的先例与看不到希望的现实面前,“知其不可而为之”沦为空洞而可笑的口
号。很难说是什么让我最终绝望和放弃,或许是日积月累的社会事件带来的无
力感,以及与这所学校格格不入的每一天的负面积累。然而对意义感的强烈需
求仍然让人苦恼,我不知道做什么才是有意义的,和朋友开玩笑说不知道干啥
就先赚钱吧,又说到润的可能性,未来仿佛已经清晰又充满疑惑的幻影。
年底经历了在微博随手纪录见闻后当天就被对方通过学校联系威胁删除之
后,感到自己更加没有表达的动力和欲望,只好摘录最近在读的《生活与命
运》,格罗斯曼写:“极权社会的超级暴力,足以造成所有大陆上人类灵魂的
麻痹。一些影响遍及世界的思想所具有的麻醉力量,支持着生存的本能。这样
一些思想号召:为了祖国的伟大前途,为了人类幸福,为了民族、阶级的幸
福,为了人类的进步事业,为了达到伟大的目的,不惜任何牺牲,不惜采取任
何手段。除了一些伟大思想的麻醉力量,跟生存本能一同起作用的还有第三种
力量,这就是对于强大国家机器不受限制的强权,对于已成为国家日常生活基
础的残杀的恐惧。极权国家的强权是如此巨大,以至于它不再是手段,而变成
了神秘的宗教崇拜的对象。”
“契诃夫说:让上帝到一边去吧,让所谓伟大的先进思想到一边去吧,首
先是人,我们要善良,要关心人,不管什么人,僧侣、庄稼汉、百万巨富的工
厂主、萨哈林的苦役犯、饭店的跑堂;首先要尊重人,怜惜人,热爱人,不这
样绝对不行。这就叫民主,这就是俄罗斯人民目前还没有得到的民主。”
道长评价这本书说“苏联不承认它,西方世界也不是全面拥抱它”,我眼
里这个世界上许多的普通人的命运就是如此,好像把他们的命运记录下来,就
是一个在哪个系统里都无法安稳存在的故事。如果发声也太难,那就保持关
注,“活下去,并且要记住。”
人失去目标的时候更加难以保持积极,就好比我上学期是越上越想退学,
这学期还没有开始就想退学了。退学或许是明知不可能的发泄,想要各种意义
上的“结束”却是真实的。生活的不确定性让人恐惧,面对高墙的渺小与易碎
感让人消极,我所热爱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楼,拥有与失去之间我只是瞬息的存
在。要给接下来的日子一点期许的话也只会是:尽力轻松和快乐吧,我的朋
友!

You might also lik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