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１８ 年第 １ 期 上 海 交 通 大 学 学 报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 Ｎｏ．１，２０１８

第 ２６ 卷 Ｖｏｌ．
２６
（总 １１９ 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ＳＪＴＵ（ Ｐｈｉ
ｌｏｓｏｐｈｙａｎｄＳ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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ｅｎｃ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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Ｊ １１９

在怀疑论和自然神论之间
——— 拉普拉斯对宗教的认识与反思

王幼军
（上海师范大学哲学与法政学院， 上海 ２００２３４）

摘 要 ： 作为十八 、十 九 世 纪 之 交 欧 洲 科 学 界 的 一 位 代 表 性 人 物 ，拉 普 拉 斯 的 宗
教观点是启蒙运动时期许 多 自 然 科 学 家 对 宗 教 认 识 的 一 个 缩 影 。 启 蒙 时 代 是 一 个 对
于人类理性充满了极度乐观的时期 ，尤其是 知 识 分 子 ，他 们 认 为 ，随 着 科 学 的 发 展 和 人
类理性的进步 ，一切非科学 的 知 识 终 将 让 位 于 科 学 ，过 去 一 切 令 人 感 到 神 秘 莫 测 的 力
量包括宗教也必将经历一个祛魅的过程 。 此 时 宗 教 怀 疑 主 义 和 科 学 主 义 大 行 其 道 ，在
启蒙思想中孕育成长起来的拉普拉斯也秉承 了 这 种 特 征 ，他 一 生 都 坚 守 着 科 学 理 性 和
科学决定论的信念 ，在他发表的著述和未发表 的 手 稿 中 多 有 对 于 基 督 教 的 怀 疑 和 批 评
之论 。 然而 ，与一般流行的 观 点 不 同 ，拉 普 拉 斯 并 没 有 走 向 全 面 否 定 上 帝 存 在 的 无 神
论者之列 ，也没有走向虔诚 的 宗 教 信 仰 者 之 伍 ，他 的 宗 教 观 一 直 徘 徊 于 怀 疑 论 和 自 然
神论之间 。
关键词 ： 拉普拉斯 ； 宗教观 ； 科学观 ； 怀疑论 ； 自然神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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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１８．
０１．
００９

拉普拉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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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ｍｏｎＤｅＬａｐ
ｌａｅ，
ｃ １７４９－１８２７）是 法 国 启 蒙 运 动 时 期 一 位 成 就 斐 然 的 数
学家和天文学家 ，就像那个时代的 大 多 数 知 识 分 子 一 样 ，对 于 宗 教 信 仰 的 关 注 和 思 考 是 贯 穿 其
一生的焦点 。 然而 ，长期以来人们对拉普拉斯的宗 教 观 点 存 在 误 解 ，一 方 面 ，因 为 其 广 为 人 知 的
“我不需要那个假设 ”的宣称 ，许多人将拉普拉斯 视 为 早 期 无 神 论 的 代 表 人 物 之 一 ；而 另 一 方 面 ，
在基督宗教的宣传媒介中也流传 着 另 一 种 说 法 ，认 为 拉 普 拉 斯 在 临 终 前 已 皈 依 了 天 主 教 信 仰 。
这些简单化的观点均不完全与史 实 相 符 合 ，对 于 拉 普 拉 斯 的 新 近 研 究 表 明 ，拉 普 拉 斯 对 宗 教 的
认识呈现出比较复杂的状况 ，就像 他 没 有 固 定 的 政 治 立 场 一 样 ，他 对 宗 教 的 认 识 也 显 示 出 一 条
扑朔迷离 、摇摆不定的状态轨迹 。
本文将历史上对拉普拉斯有关宗教认识的记载 进 行 汇 聚 分 析 ，并 对 拉 普 拉 斯 的 著 作 及 其 生
前未发表的手稿中的观点进行考 察 ，最 后 对 拉 普 拉 斯 老 年 时 期 的 言 行 进 行 评 述 ，从 整 体 上 呈 现
拉普拉斯对宗教认识的状态轨迹及其与科学观之间的关系 。

一 、有关拉普拉斯宗教认识的记载

有关拉普拉斯早年宗教信仰的记载几乎是空白 的 ，所 有 的 传 记 都 提 到 他 的 出 身 是 一 个 难 解
的谜团 ，拉普拉斯生前对此讳莫如 深 ，关 于 他 的 早 年 ，能 够 确 定 的 只 是 他 的 教 育 经 历 ：拉 普 拉 斯

收稿日期：
２０１７ ０２ １０ 投稿网址：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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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上海高峰高原计划项目；
２０１０ 年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１０＆ＺＤ０６３）。
作者简介：王幼军，上海师范大学哲学与法政学院教授，博士导师。
２０１８ 年第 １ 期 王幼军 在怀疑论和自然神论之间———拉普拉斯对宗教的认识与反思 ８３

出生于法国卡昂 （
Ｃａｅｎ）的一个传统的天主教家庭 ，
６岁 时（
１７５５ 年 ）被 送 往 当 地 的 一 所 本 笃 会 学
校 ，家庭对他的最初期望是将来能够成为一名 神 职 人 员 。１７６５ 年 ，
１６ 岁 的 拉 普 拉 斯 离 开 本 笃 会
学校 ，进入一所由耶稣会士创办和管理的学校 ，该 校 规 定 学 生 在 取 得 神 学 学 位 之 前 ，必 须 修 习 两
年的自然哲学 。 在这个学习过程 中 ，拉 普 拉 斯 的 数 学 天 赋 开 始 显 露 出 来 。 三 年 后 ，他 决 定 投 身
于数学与科学事业 ，由此放弃了他自幼追求的宗 教 理 想 ，在 老 师 们 的 建 议 下 ，他 动 身 前 往 能 够 助
他实现梦想的科学文化中心 ——— 巴黎 ，从此 ，拉普拉斯全身心地投入他的科学事业中 。①
拉普拉斯一生都保持着只对科学事务发表见解 的 习 惯 ，他 从 未 公 开 地 发 表 过 明 确 的 宗 教 观
点 ，他对于宗教的看法常常散见于 一 些 与 他 有 过 交 往 接 触 之 人 的 记 载 中 ，但 这 些 记 载 往 往 掺 杂
着叙述者个人的主观理解和评论 ，其 中 的 观 点 不 尽 一 致 甚 至 还 彼 此 矛 盾 ，这 种 状 况 是 人 们 对 于
拉普拉斯的宗教观难以达成共识的主要原因 。 例 如 ，罗 杰 · 哈 恩 在 拉 普 拉 斯 的 传 记 中 有 一 个 记
载 ：“在一个宴会上 ，地质学家盖塔 （
Ｊｅａｎ－ｔ
ｉｅｎｎｅＧｕｅ
ｔｔａ １７１５—１７８６）被 拉 普 拉 斯 大 胆 谴 责 上
ｒｄ，
帝存在的言论惊诧得目瞪口呆 。”在 盖 塔 看 来 ，拉 普 拉 斯 的 无 神 论 观 点 “是 出 于 他 的 彻 底 的 唯 物
主义观点 ，而不是来自于他 的 科 学 宇 宙 观 。”② 在 １９ 世 纪 初 与 拉 普 拉 斯 有 过 交 往 的 化 学 家 杜 马
（
Ｊｅａｎ－Ｂａｐ
ｔｉｓ
ｔ ｓ，
ｅＤｕｍａ １８００－１８８４）却说 ，拉普拉斯 “向唯物主义者提供了一些似是 而 非 的 论 证 ，
但他并不赞同他们的信念 ”。③ 罗杰 · 哈 恩 也 认 为 ，盖 塔 说 法 的 可 靠 性 颇 值 得 怀 疑 ，因 为 这 种 观
点与拉普拉斯在宗教问题上一贯秉持的谨慎风格以及他在著述中所表达的观点大相径庭 。
在有关拉普拉斯对宗教认识的记载中 ，人们更多 地 聚 焦 于 他 是 否 具 有 无 神 论 倾 向 或 者 他 是
否相信上帝存 在 的 问 题 。 早 在 １８００ 年 ，拉 普 拉 斯 的 同 事 、天 文 学 家 拉 朗 德 （
Ｊéｒ
ｍｅ Ｌａ
ｌａｎｄｅ，
１７３２—１８０７）曾编辑出版过一部 《无神论者辞典 》，该 书 所 列 的 条 目 中 就 有 拉 普 拉 斯 的 名 字 ，其 中
还写道 ，在拉普拉斯的同事们看来 ，信 仰 上 帝 是 没 有 受 过 良 好 教 育 的 表 现 ，意 味 着 蒙 昧 和 迷 信 ，
宗教对于有理性的精英来说是不 屑 一 顾 的 。④ 拉 普 拉 斯 本 人 对 于 入 选 该 辞 典 的 态 度 不 得 而 知 ，
但是罗杰 · 哈恩认为 ，这个辞典的严谨性和可信 性 令 人 怀 疑 ，其 内 容 是 不 严 肃 的 甚 至 荒 谬 的 ，因
为入选该书的无神论者中还包括拿破仑和耶稣 。 后 来 发 生 的 事 实 也 验 证 了 哈 恩 的 观 点 ，就 在 同
一时期 ，执政者拿破仑与教皇庇护七世 （
Ｐｉ Ｉ）关于政府和教 会 关 系 的 讨 论 接 近 尾 声 ，这 场 争
ｕｓＶＩ
论的成果是 １８０１ 年的宗教事务协约 出 台 ，拉 普 拉 斯 等 人 还 被 委 以 重 任 去 说 服 一 些 具 有 无 神 论
思想的天文学家停止向公众宣扬无神论 。
关于拉普拉斯的无神论倾向 ，一 个 最 广 为 人 知 的 传 说 是 他 与 拿 破 仑 的 一 次 会 谈 ：在 谈 到 拉
普拉斯新近出版的著作 《天体力学 》时 ，拿 破 仑 问 道 ：“你 写 了 这 部 关 于 世 界 体 系 的 书 ，但 却 没 有
提到它 （宇宙 ）的创造者 ？”拉普拉斯反驳道 ：“陛 下 ，我 不 需 要 那 个 假 设 。”现 代 激 进 的 无 神 论 代 表
人物 、美国作家克里斯托弗 · 希钦斯在 《上帝并不伟大 》⑤ 一书中特别津津乐 道 于 这 个 例 子 ，他 将
“我不需要那个假设 ”当作近代无神论者最精 悍 、最 伟 大 、最 自 豪 的 宣 言 。 然 而 ，英 国 历 史 学 家 丹

① Ｃｈ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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ｒｉｂｎｅｒ’ｓＳｏｎｓ，２００８，
Ｖｏ １５，ｐｐ．
ｌ． ２７３－２７４．
② Ｒｏｇｅ ，
ｒ Ｈａｈｎ Ｐｉｅ
ｒ 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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ｅｓｓ，
２００５，
ｐ．６７．
③ Ｋａ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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ｅ．Ｌｏｎｄｏｎ Ｂ．Ｈｅｒ ｒ １９１１，
ｄｅ ，
ｐｐ．７３－７４．
④ Ｐｉｅ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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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１８００ ｐｐ．２３１－２３２．
⑤ Ｃｈ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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ｏｕｐ
ＵＳＡ／Ｗａ ｒ
ｎｅｒＢｏｏｋｓ，２００７．
８４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６ 卷

尼尔 · 约翰逊 （
Ｄａｎ
ｉｅｌＪｏｈｎｓｏｎ）却认 为 ⑥ ，拉 普 拉 斯 作 为 一 位 杰 出 的 科 学 家 是 当 之 无 愧 的 ，但 在
政治上他是一位极其精明的机会 主 义 者 ，他 堪 称 法 国 科 学 界 的 一 位 不 倒 翁 ，在 当 时 跌 宕 起 伏 的
法国政治环境中 ，无论世事怎样更迭变迁 ，他都享 有 历 任 执 政 者 的 眷 顾 ，在 旧 制 度 、共 和 国 、皇 室
复辟等无论哪个时期 ，他都能够自 由 地 发 表 自 己 的 作 品 ，这 得 益 于 他 随 机 应 变 及 取 悦 当 权 者 和
民众的能力 。 在他所处的那个年代 ，无 神 论 尽 管 已 成 为 一 个 引 人 注 目 的 思 潮 ，但 仍 然 不 是 欧 洲
的主流思想体系 ，即使他有这种倾向 ，他也不会冒着失去其社会地位的风险公开地表达出来 。
别有意味的是 ，最权威的拉普拉斯研究者之一吉利斯皮 （
Ｃ．Ｃ．Ｇｉ
ｌｌ
ｉｓｐ
ｉｅ）在其著名的拉普拉
斯传记 ⑦ 中对这次会晤没有任何提及 ，或 许 他 认 为 这 个 被 演 义 得 面 目 全 非 的 故 事 不 具 有 任 何 史
实价值 。 拉普拉斯的另一传记作者 罗 杰 · 哈 恩 则 明 确 表 示 ：“在 拉 普 拉 斯 的 作 品 中 没 有 一 处 否
认过上帝的存在 ，无论是在公开发 表 的 著 述 还 是 在 未 发 表 的 手 稿 中 。”⑧ 第 十 一 版 《大 英 百 科 全
书 》中关于拉普拉斯的条目也有 类 似 的 评 论 ：出 现 在 拉 普 拉 斯 私 人 信 件 中 的 表 述 与 无 神 论 者 的
观点相去甚远 。⑨ 例如 ，拉普拉斯在 １８０９ 年 ６ 月 １７ 日给他儿子的信 中 说 ：“我 向 上 帝 祷 告 ，让 他
每日眷顾你 ，让他永存于你的心灵之中 ，正如也存在于你父母的心灵中一样 。”
瑠
瑏

那么 ，“陛下 ，我不需要那个假设 ”这句被希钦斯 等 人 经 常 援 引 的 、归 于 拉 普 拉 斯 之 口 的 话 究

竟源自于何处 ？ 关于拉普拉斯与拿 破 仑 会 晤 的 最 早 记 载 可 以 追 溯 至 英 国 天 文 学 家 威 廉 · 赫 歇
尔（
Ｆ．Ｗ．Ｈｅ
ｒｓ ｌ，
ｃｈｅ １７３８—１８２２）。１８０２ 年 ８ 月 ８ 日 ，拉 普 拉 斯 正 是 在 赫 歇 尔 的 陪 伴 下 与 拿 破
仑会晤的 ，赫歇尔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 ：“第一执 政 （拿 破 仑 ）随 后 问 了 几 个 与 天 文 学 和 太 空 结 构
有关的问题 ，我给出了回答 ，看起 来 他 对 这 些 回 答 非 常 满 意 。 他 与 拉 普 拉 斯 先 生 也 谈 论 了 这 个
问题 ，却与他发生了相当激烈的争论 ，他与这位著 名 的 数 学 家 产 生 了 分 歧 ，这 个 分 歧 是 由 第 一 执
政的抱怨引起的 ，他以一种埋怨或许还有些欣赏的语气问道 ：‘谁是这一切的作者呢 ？’拉普 拉 斯
先生的回答是 ：一系列自然的原因 能 够 解 释 这 一 美 妙 系 统 的 构 造 和 维 持 ，但 第 一 执 政 却 不 认 同
这一点 。 关于这次争执或许可以谈 论 很 多 ，通 过 两 人 的 争 论 ，我 们 转 向 了 ‘自 然 与 自 然 的 上 帝 ’
这个话题 。”
瑡
瑏

目前的资料显示 ，关于这次会晤 最 初 公 开 发 表 的 版 本 出 现 在 安 东 马 尔 基 的 《拿 破 仑 的 最 后
时刻 》中 ，但其中并没有明确提到拉普拉斯的名字 ：“在和 Ｌ 先生聊 天 时 ，我 （拿 破 仑 ）祝 贺 他 刚 出
版了一部新的著作 ，并问他 ，在他的著作中上帝的 名 称 为 什 么 没 有 出 现 过 ，而 这 个 名 称 在 拉 格 朗
日的作品中被反复提及 ，他回答说他不需要那个假设 。”
瑢
瑏

时至 １９ 世纪 ８０ 年代 ，曾经作为 拉 普 拉 斯 在 科 学 院 的 年 轻 同 事 、天 文 学 家 阿 拉 果 （
Ｆｒａｎｏ
ｉｓ
Ａｒ １７８６—１８５３）告诉天文学家费伊 （Ｈｅ
ａｇｏ， ｒ １８１４—１９０２），拉 普 拉 斯 与 拿 破 仑 之 间 的 谈
ｖéＦａｙｅ，
话被人篡改了 ，这个被篡改的版本在拉普拉斯 去 世 前 已 广 为 流 传 。 费 伊 在 他 的 著 作 中 写 道 ：“我
从阿拉果先生那里获得可靠的消息 ，拉普拉斯在去世前不久曾提醒说那个传闻即将发表在他的
传记中 ，他已要求阿拉果告知出版商 ，或做出解 释 或 删 除 它 ，而 第 二 种 方 式 是 最 容 易 的 。 然 而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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ａｃｅ１７４９－１８２７：Ａ Ｄ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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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０５，ｐ．
９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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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ｔｏｎ，１９１１，Ｖ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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ｔｙＰｒｅｓ，２０１３，ｐ．３１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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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８２５，ｐ．２８２．
２０１８ 年第 １ 期 王幼军 在怀疑论和自然神论之间———拉普拉斯对宗教的认识与反思 ８５

幸的是 ，它既没有被删除 ，也没有被解释 。”费伊声称 ，对 拉 普 拉 斯 和 拿 破 仑 对 话 的 描 述 越 来 越 显

示出 “奇怪的变化 ”，他很想弄清楚 “究竟发生了 什 么 ？”费 伊 认 为 ，拉 普 拉 斯 的 回 答 并 非 是 将 上 帝
的存在视为假设 ，他只是从决定论 这 一 角 度 上 来 谈 论 上 帝 是 否 干 涉 自 然 规 律 的 运 行 ：“事 实 上 ，
拉普拉斯从来没有说过那句话 。 在 这 个 问 题 上 ，我 相 信 事 情 的 本 相 是 ：牛 顿 相 信 在 其 理 论 中 所
论述的摄动最终会摧毁太阳系 ，声称上帝在某个地方不得不时时干预以防止这种糟糕的后果发
生 ，并且上帝以某种方式维持着太阳系的正常 运 行 。 然 而 ，对 于 牛 顿 而 言 ，这 只 是 一 个 纯 粹 的 假
设 ，这是保持我们所处世界的稳定状态的一个不 完 善 的 观 点 。 当 时 的 科 学 还 不 足 以 进 步 到 把 这
些状态全部纳入一个完备的观点之中的程度 。 但 是 ，拉 普 拉 斯 却 通 过 深 入 的 分 析 发 现 了 这 些 状
态条件 。 他本应如此 回 答 第 一 执 政 ：牛 顿 错 误 地 求 助 于 上 帝 的 干 预 来 不 时 地 调 整 世 界 这 台 机
器 ，而他拉普拉斯 ，并不需要 “上帝对自然规律的干涉 ”这样一个假设 。
瑣
瑏

丹尼尔 · 约翰逊也认为 
瑤，
瑏 “拉普 拉 斯 从 未 说 过 这 些 归 于 他 的 话 。”因 为 这 次 会 晤 的 时 间 是
在拿破仑加冕 称 帝 （
１８０４ 年 １２ 月 ２ 号 ）之 前 的 １８０２ 年 ，当 时 他 还 是 法 兰 西 共 和 国 的 第 一 执 政 ，
所以拉普 拉 斯 肯 定 不 会 称 呼 他 为 “陛 下 。”这 个 谬 误 是 随 着 作 家 Ｅ．
Ｔ．贝 尔 （
Ｅｒｉ
ｃ Ｔｅｍｐ
ｌｅＢｅ
ｌｌ，
１８８３—１９６０））的 《数学精英 》（
１９３７ 年 ）
瑥 一书的流行 而 广 泛 流 布 的 ，
瑏 但 是 《数 学 精 英 》的 编 纂 风 格
及其内容的可靠性一直饱受历 史 学 家 们 质 疑 。 而 拉 普 拉 斯 的 同 事 阿 拉 果 以 及 费 伊 的 证 词 似 乎
又隐含了他的确说过这句话 ，但不 是 关 于 上 帝 存 在 的 问 题 ，而 是 关 于 上 帝 是 否 干 预 自 然 规 律 的
问题 。 在 １９９９ 年 ，史蒂芬 · 霍金也提出 ：“我不认为 拉 普 拉 斯 是 在 声 称 上 帝 不 存 在 ，这 只 是 意 味
着上帝不 干 预 和 不 打 破 科 学 的 规 律 。”
瑦美 国 数 学 史 家 卡 约 里 早 在 １
瑏 ８９３ 年 的 《数 学 简 史 》中 就 表
述过类似的观点 。
瑧 天文学家格拉斯 （
瑏 ＩａｎＳ．Ｇｌ
ａｓ １９３９—）同样认为 ，从赫歇尔的记载中可以 看
ｓ，
到 ，拉普拉斯 “显然是一位像赫歇尔一样的自然神论者 ”。
瑨
瑏

二 、拉普拉斯著述中的观点

如上所述 ，拉普拉斯 在 其 天 文 学 中 明 确 表 示 他 不 需 要 一 个 干 预 自 然 规 律 和 自 然 进 程 的 上
帝 ，但是 ，对于 “他是否相信上帝的存在 ”这一问题 ，众 说 纷 纭 的 评 论 很 难 给 出 一 个 具 有 说 服 力 的
答案 ，这种模糊性也体现在拉普拉 斯 本 人 公 开 出 版 的 著 作 中 ，他 在 公 开 发 表 的 作 品 中 几 乎 没 有
明确地表述过自己的宗教观点 ，偶尔涉及的论述似乎更倾向于自然神论或者怀疑论的观点 。
拉普拉斯在其流行甚广的 《宇宙体系论 》一 书 中 曾 以 不 认 同 的 口 吻 评 论 牛 顿 的 观 点 ———“太
阳 、行星和彗星的这种美妙的安排 ，只能是一个全智全能的上帝的创作 。”
瑩拉 普 拉 斯 则 证 明 了 行
瑏

星奇妙的排列方式完全可以只借 助 于 运 动 定 律 来 解 释 ，他 借 此 消 解 了 上 帝 对 于 自 然 的 干 预 ，但
从 “宇宙以稳定的规律秩序运转 ”这 种 决 定 论 角 度 来 说 ，宇 宙 必 定 是 一 个 有 计 划 设 计 的 产 物 ，而
不是一个偶然性的产物 ，拉普拉斯 承 认 这 个 超 越 的 设 计 者 （上 帝 ）的 存 在 ，并 将 他 的 一 切 观 点 和
工作建立在这一信仰基础之上 ，他 不 认 为 这 只 是 一 个 虚 构 的 假 说 ，只 不 过 他 将 上 帝 世 俗 化 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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ｒ ｉｍｏｎ ＆ Ｓｃｈｕｓｔｒ，１９３７．中译本：Ｅ．
ｅ Ｔ．贝尔：《数学精英》，商务
印书馆， １９９１ 年，第 １８２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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ｅｓｓ，２００６，
ｐ．１０８．
瑩 拉普拉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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瑏 《宇宙体系论》，李衍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２００１ 年，第 ４２６ 页。
８６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６ 卷

位万能的智慧者或人们所 称 的 “拉 普 拉 斯 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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ｇｅｎｃ 瑠 莱布尼茨曾批评牛顿求助于
ｅ）。
瑐

神的干预来调整和维持太阳系的秩序和平衡 ，他认为这种干预是对上帝智慧和能力的非常狭隘
的想法 。拉普拉斯非常赞同莱布尼茨的观点 ，他 对 牛 顿 竟 然 相 信 上 帝 干 预 自 然 的 进 程 感 到 不 可
思议 ：“上帝把他的机器造得如此 不 完 善 ，除 非 他 用 一 些 额 外 的 方 法 去 修 正 它 ，否 则 这 个 钟 表 很
快就要停摆了 ”。
瑐
瑡

拉普拉斯在其著名的 《概率的哲学探究 》中也 有 多 处 涉 及 宗 教 信 仰 问 题 ，这 些 谨 慎 而 隐 晦 的

论述充斥着明显的怀疑色彩 ，例如 ，其 中 有 一 条 关 于 复 合 事 件 的 概 率 原 理 ，这 条 原 理 的 内 容 是 ：
“由一系列事件组合而成的复合事件的概率是各个事件的概率之积 。” 瑢 在阐 释 这 条 原 理 时 ，
瑐 他特
别强调 这个原理是概率论中最重要的原理之一 利 用 它 很 容 易 解 释 谬 误 是 如 何 形 成 的 这 条 原
： ， ，
理意味着 ：即使在事件是相互独 立 的 情 况 下 ，概 率 的 乘 积 也 会 随 着 事 件 数 目 的 增 加 而 减 少 。 拉
普拉斯提醒读者 ：如果 一 个 人 缺 乏 这 种 知 识 ，他 就 易 于 被 误 导 和 欺 骗 ，只 有 遵 守 概 率 的 数 学 逻
辑 ，人们才能够意识到并进而避免一些习以为常 的 错 觉 。 他 通 过 类 比 的 方 式 将 这 种 认 识 延 伸 到
对历史事件的评论中 ，他认为 ，历史 的 证 言 是 虚 弱 无 力 的 ，因 为 这 些 证 言 是 一 代 代 传 递 下 来 的 ，
而每一次传递都会使得历史的可信度 （概率 ）减 少 。 由 这 种 推 理 得 出 ，距 离 人 们 如 此 之 遥 的 代 代
相传的宗教故事的真实性也会大打折扣 。
与公开发表著述的隐晦风格相比 ，拉普拉斯在从 未 发 表 的 四 篇 手 稿 中 所 表 达 的 观 点 更 加 清
晰明确一些 。
瑣 这些手稿探讨的内容都 是 启 蒙 运 动 时 期 被 人 们 常 常 谈 论 的 话 题 ，
瑐 是启蒙思想实
践的组成部分 。 其中一篇手稿对 新 约 《圣 经 》中 记 载 的 “奇 迹 ”的 真 实 性 进 行 了 讨 论 ，他 明 确 表
示 ，类似于 “圣餐变体论 ”这样的教 义 “与 理 性 、经 验 、永 恒 的 自 然 法 则 以 及 我 们 应 该 归 属 于 至 高
智慧者的崇高理念相违背 。”“宇宙的至高无上 的 立 法 者 竟 然 能 够 使 其 所 建 立 的 、保 持 其 稳 定 性
的规律暂时失效 ”是令人不可思议的 ！ 因此必须 “把超自然的奇迹作为不真实的加以拒绝 ”。
拉普拉斯的思想深深地打上了启蒙时代的烙印 ，他 身 处 其 中 的 智 识 氛 围 深 深 地 影 响 了 他 对
于宗教的思考和看法 。 彼时法国科学院的同事和 朋 友 们 的 热 烈 讨 论 感 染 了 他 ，尤 其 是 他 的 同 事
卡巴尼斯 （ Ｐ．Ｊ．Ｇ．Ｃａｂａｎ
ｉ １７５７—１８０８）等人关于宗教 、人 的 心 理 和 行 为 以 及 因 果 关 系 等 问 题
ｓ，
瑤 唤醒了他很久之前就萌生的一些 思 考 ，
的争论 ，
瑐 这 些 思 考 体 现 在 他 的 “论 意 志 力 ”和 “论 因 果 关
系 ”两篇手稿中 。
拉普拉斯关 于 因 果 关 系 的 思 想 承 袭 了 大 卫 · 休 谟 （
Ｄａｖ
ｉ １７１１—１７７６）的 观 点 ，像 休
ｄ Ｈｕｍｅ，
谟一样 ，他也认为因果关系不能简单地从前后相 继 发 生 的 事 件 中 建 立 起 来 ，为 了 建 立 因 果 关 系 ，
必须理清事件之间的内在关联 ，对于因果关系的 无 知 是 导 致 迷 信 产 生 的 因 素 之 一 。 在 对 于 人 的
行为以及导致行为的原因的探讨中 ，拉 普 拉 斯 认 为 ，如 果 承 认 意 志 是 人 的 行 为 的 原 因 ，那 么 ，心
理学的探索能够揭示出意志是如何指导行为的规律 ，心理科学的建立有助于进一步对宗教现象
作出解释 。 拉普拉斯在手稿中阐释了宗教产生和 流 行 的 原 因 ，他 认 为 ，宗 教 的 形 成 是 由 于 “意 志
和自由方面的虚假思想误导人 类 的 心 智 ”的 结 果 。 当 推 理 不 能 为 现 象 提 供 令 人 信 服 的 解 释 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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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０１８ 年第 １ 期 王幼军 在怀疑论和自然神论之间———拉普拉斯对宗教的认识与反思 ８７

人具有甘心接受神秘解释的倾向 ，像 “圣餐变体论 ”等教义在科学昌明的时代还如此令人深信不

疑 ，正是人类不情愿接受自己有限性的典型表现 。
作为启蒙运动时期的一位科学家和数学家 ，拉普 拉 斯 对 于 自 然 界 存 在 永 恒 不 变 的 规 律 坚 信
不疑 ，他说 ：“一切事件 ，即使是那些微不足道且表 面 上 看 来 似 乎 不 符 合 伟 大 的 自 然 法 则 的 事 件 ，
也都正如太阳的运转那样必然是自 然 法 则 的 结 果 。”
瑥这 种 科 学 决 定 论 不 仅 通 行 于 无 机 的 领 域，
瑐

而且也通行于生命的世界 ，拉普拉 斯 对 于 意 志 、心 理 等 论 题 的 热 切 探 讨 是 其 决 定 论 思 想 的 具 体
体现 ，他承认 ，宗教 、意志等 “人的领域 ”远比自然现象复杂得多 ，至此 ，人们关于这些方面 的 知 识
虽然是非常欠缺的 、不完善的 ，但是 ，他坚信这些领 域 存 在 着 如 同 物 理 定 律 一 样 确 定 的 规 律 ，“道
德科学 ”将使这些领域建立起同自然科学一样 的 精 确 性 。 拉 普 拉 斯 的 科 学 决 定 论 思 想 是 他 对 于
概率论大力倡导的隐含驱动力 ，他反复表明 ，人类 的 心 智 对 于 达 到 终 极 真 理 是 无 能 为 力 的 ，概 率
性的知识是人力所能及的最大希 望 ，自 然 遵 从 规 律 ，科 学 家 的 任 务 就 是 尽 可 能 地 从 现 象 中 推 论
出这些规律 ，从而预测与接近它 们 。 他 视 之 为 使 命 的 一 个 科 学 目 标 是 ：尽 力 使 公 众 相 信 具 有 高
度可能性的知识 ，以替代多个世纪 以 来 误 导 人 们 的 错 觉 ，这 些 错 觉 包 括 对 超 自 然 事 件 的 发 生 笃
信不疑 。 在 《概率的哲学探究 》中 ，他充满激情地论 证 了 人 们 接 受 迷 信 的 东 西 总 是 在 对 现 象 的 精
确原因未知之时 ，概率加强了他的宗教怀疑思想 ，这 种 观 点 多 次 隐 晦 地 出 现 在 他 的 《概 率 的 哲 学
探究 》等著述和手稿中 。

三 、老年时期的观点

虽 然 拉 普 拉 斯 早 年 放 弃 了 成 为 一 名 教 士 的 理 想 ，而 长 期 的 科 学 生 涯 所 形 成 的 科 学 思 维 方
式 又 助 长 了 他 的 宗 教 怀 疑 精 神 ，但 他 从 未 彻 底 摒 弃 宗 教 思 考 ，对 宗 教 的 关 注 贯 穿 了 他 的 一 生 。
在 老 年 时 期 ，作 为 牛 顿 的 信 徒 ，拉 普 拉 斯 欲 将 自 己 与 牛 顿 的 一 生 进 行 比 较 ，他 开 始 探 寻 牛 顿 深
层 的 精 神 世 界 ，他 尤 其 迫 切 寻 求 解 答 的 问 题 是 ：牛 顿 为 什 么 在 《自 然 哲 学 的 数 学 原 理 》（第 二
版 ）中 突 兀 地 做 出 关 于 宗 教 信 仰 的 宣 称 ？
瑦 是什么激起了牛顿如此坚定的信念—
瑐 —— 坚 信 上 帝
在 宇 宙 的 运 作 中 起 着 不 可 或 缺 的 作 用 ？ 拉 普 拉 斯 想 当 然 地 认 为 ，继 《自 然 哲 学 的 数 学 原 理 》在
１７ 世 纪 ８０ 年 代 风 靡 世 界 之 后 ，牛 顿 就 陷 入 了 疾 病 缠 身 的 状 况 ，疾 病 造 成 了 牛 顿 的 “精 神 错
乱 ”。 据 罗 杰 · 哈 恩 考 证 ，为 了 确 认 这 是 牛 顿 的 精 神 失 常 或 精 神 错 乱 所 致 ，拉 普 拉 斯 为 此 专 门
向 英 国 的 友 人 写 信 求 证 （据 说 是 写 给 约 翰 · 赫 歇 尔 ），并 派 人 打 听 导 致 牛 顿 这 种 心 智 失 常 的 原
因 ，
瑧他 难 以 想 象 ，
瑐 像牛顿这样冷静理性的科学伟人怎么可能将其毕生的追求虔诚地奉献给宗
教信仰！尤其令他惊诧的是牛顿竟 然 将 这 种 具 有 浓 厚 个 人 色 彩 的 观 点 与 他 的 科 学 工 作 密 切
地 联 系 在 一 起 ，并 把 这 种 思 想 公 之 于 众 ，而 拉 普 拉 斯 却 一 直 竭 力 将 他 的 个 人 情 感 从 公 共 话 语
中分离出去。
在公开的场合 ，拉普拉斯一直保 留 着 他 的 不 可 知 论 或 者 怀 疑 论 的 观 点 ，他 仍 然 对 上 帝 在 具
有机械决定性质的宇宙中所起的作用持怀疑态度 ，但他对同时代人关于这个问题的看法一直抱
有极大的好奇心 ，他经常与日内瓦的天文 学 家 莫 里 斯 （
ＪｅａｎＦ．Ｔ．Ｍａｕｒ
ｉｃ 瑨 讨 论 基 督 教，
ｅ）
瑐 作为
虔诚教徒的莫里斯常常推荐一些文章给拉普拉 斯 看 ，例 如 ，他 推 荐 过 英 国 著 名 的 哲 学 家 、历 史 学
家索尔兹伯里主教吉尔伯 特 · 伯 内 特 （
Ｇｉｌ
ｂｅｒ ｔ，
ｔＢｕｒｎｅ １６４３—１７１５）的 “基 督 教 真 理 性 的 证 明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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瑦 牛 顿 ：《自 然 哲 学 的 数 学 原 理》，王 克 迪 译 ，陕 西 人 民出版社， ２００１ 年 版 ，第 ６１０－６１５ 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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２０１，ｐ．
２０２．
８８ 上海交通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第 ２６ 卷

法 ”，并特别提醒他注意伯内特 是 如 何 为 奇 迹 辩 护 的 。 但 对 于 自 然 规 律 稳 定 性 的 坚 定 信 念 使 拉
普拉斯终究不能接受和相信超自 然 的 事 件 和 奇 迹 会 发 生 ，不 过 ，莫 里 斯 观 察 到 拉 普 拉 斯 关 于 信
仰的思想逐渐地发生了改变 ，他更 愿 意 从 实 用 主 义 的 角 度 来 理 解 基 督 教 ，他 认 同 基 督 教 对 于 未
开化之人的社会价值 ，尤其是赞同 基 督 教 信 仰 对 于 野 蛮 人 的 文 明 教 化 作 用 ，拉 普 拉 斯 曾 经 这 样
回复莫里斯 ：“你知道基督教是一 件 相 当 美 妙 的 东 西 ……，这 是 与 真 正 的 文 明 相 生 相 伴 、使 人 们
采用得体优雅的举止 、并将人们转化为好学和自由守法公民的唯一宗教 。”
上述记载出于莫里斯的题为 “病中 的 拉 普 拉 斯 及 其 最 后 时 刻 ”一 文 
瑩，
瑐 这段文字是莫里斯于
拉普拉斯去世后不久写出的 ，其中他详细地记述 了 拉 普 拉 斯 病 中 以 及 临 终 前 的 情 况 。 莫 里 斯 试
图把拉普拉斯描述为 宗 教 皈 依 的 候 选 者 ，他 认 为 拉 普 拉 斯 正 处 于 走 向 救 赎 的 转 变 之 中 ，他 说 ：
“拉普拉斯受基督教的很大影响 ，感 觉 好 像 很 快 就 要 宣 称 对 信 仰 的 真 正 渴 求 了 。 他 在 １８２７ 年 ２
月肺部受到感染 ，于 ３ 月 ５ 日早上 ９ 点死于肺 炎 。 在 他 患 病 的 五 周 中 ，我 定 期 去 看 望 他 ，他 让 我
靠近些 ，拉着我的手反复说 ‘不久我就会好起 来 ，你 要 常 来 与 我 共 进 晚 餐 ，我 们 多 聊 聊 ’。 我 不 能
把他赠予我的这份特殊友情归于 任 何 原 因 ，除 了 他 内 心 深 处 分 享 幸 福 信 仰 的 渴 望 ，这 是 上 帝 早
就赐予我的 。 在我看来 ，没有其他因素可以解释他 不 厌 其 烦 地 向 我 表 明 这 个 倾 向 ，然 而 ，尽 管 我
真诚地期待着 ，但没有能够与他展开更深入的谈 话 ，他 贤 惠 尽 责 的 妻 子 从 未 离 开 他 左 右 ，因 顾 虑
他的病痛和虚弱 ，她不允许如此 。”
莫 里 斯 在 文 中 对 于 后 来 流 行 的 拉 普 拉 斯 的 临 终 遗 言 感 到 愤 怒 ，这 句 遗 言 出 现 在 两 年 后 发
表的傅里叶（
Ｆｏｕ
ｒｉｒ，１７６８－１８３０）的 颂 词 中 ，傅 里 叶 为 了 使 拉 普 拉 斯 的 形 象 更 加 符 合 他 们 心
ｅ
目 中 理 想 的 科 学 家 形 象 ，将 他 的 临 终 遗 言 篡 改 为 “我 们 所 知 的 甚 少 ，而 我 们 未 知 的 无 限 。”这 句
话 与 牛 顿 所 说 的 一 句 话 有 异 曲 同 工 之 处 ———“知 识 就 像 是 未 被 发 现 的 真 理 的 海 洋 ，而 我 就 是
在 海 边 捡 贝 壳 的 一 个 孩 子 。”实 际 上 ，拉 普 拉 斯 的 最 后 遗 言 是 ：“我 们 过 去 追 求 的 都 是 幻 影 。”
这是当时在场的拉 普 拉 斯 的 学 生 泊 松（
Ｓ．Ｄ．
Ｐｏｉ
ｓｓ １７８１－１８４０）告 诉 他 的 。 罗 杰 · 哈 恩 认
ｏｎ，
为 ，莫 里 斯 的 记 述 尽 管 只 是 一 个 不 能 被 证 实 的 孤 立 证 言 ，但 看 起 来 比 傅 里 叶 的 颂 词 更 加 可 信
一 些 。 莫 里 斯 关 于 拉 普 拉 斯 的 临 终 遗 言 的 叙 述 也 加 入 了 一 些 自 己 的 主 观 评 论 ，例 如 他 说 ：“这
是 一 个 意 味 深 长 的 说 法 ，对 他 而 言 是 相 当 独 特 的 ，他 似 乎 意 识 到 长 久 以 来 为 之 奋 斗 的 一 切 事
情 都 是 空 虚 的 。”
拉普拉斯去世后 ，虔诚的拉普拉斯夫人请巴黎阿尔克依 学 院 （
Ａｒｃｕｅ
ｉｌ）的 助 祭 和 当 地 的 一 个
福音布道团主持了葬礼仪式 。 当时一份天主教报 纸 （
Ｌａ Ｑｕｏ
ｔｉｄ
ｉｅｎｎｅ）报 道 说 拉 普 拉 斯 在 两 位 教
士的怀中去世 ，这意味着他已是一 位 正 式 的 天 主 教 徒 了 。 然 而 罗 杰 · 哈 恩 认 为 ，这 个 报 道 的 可
靠性是令人怀疑的 ，尽管迄今为止 仍 然 缺 乏 其 他 的 资 料 可 以 展 示 事 件 的 来 龙 去 脉 ，但 非 常 清 楚
的是 ，拉普拉斯去世前 并 没 有 天 主 教 徒 皈 依 的 任 何 正 式 仪 式 ，直 到 最 后 ，他 仍 然 是 一 位 怀 疑 论
者 ，坚守着他的决定论信条以及对于科学理性的坚定信念 。
瑠
瑑

四 、结 语

概而言之 ，拉普拉斯所经历的人生时段尤其是 启 蒙 运 动 铸 就 了 其 宗 教 思 想 的 底 色 。 启 蒙 时
代是一个对于人类理性充满了极度乐观的时期 ，尤 其 是 知 识 分 子 ，他 们 认 为 ，随 着 科 学 的 发 展 和
人类理性的进步 ，一切非科学的知 识 必 然 让 位 于 科 学 ，过 去 一 切 令 人 感 到 神 秘 莫 测 的 力 量 包 括
宗教必将经历一个去魅化的过程 。 此时宗教怀疑 主 义 和 科 学 主 义 大 行 其 道 ，最 清 楚 地 彰 显 这 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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ｐ．２０４．
２０１８ 年第 １ 期 王幼军 在怀疑论和自然神论之间———拉普拉斯对宗教的认识与反思 ８９

启蒙特质的莫过于拉普拉斯在 《概 率 的 哲 学 探 究 》中 那 段 著 名 的 宣 言 ：“一 位 万 能 的 智 慧 者 能 够
在给定的一瞬间理解使自然界生机盎然的全部自然力 ，而且能够理解构成自然的存在的每一种
状态 ，如果这个智慧者广大无边到 足 以 将 所 有 这 些 资 料 加 以 分 析 ，将 宇 宙 中 最 巨 大 天 体 的 运 动
和最轻的原子的运动都包含在一个公式中 。”
瑡 尽管人类的心智与这位广大无边 的 智 慧 者 相 距 甚
瑑

远 ，但牛顿等科学家们在数学和天文学的探索中所取得的成就给予了拉普拉斯等启蒙时期的知
识分子以无比的信心 ：通过对永恒 规 律 的 不 懈 探 索 并 将 之 数 学 化 ，最 终 将 会 使 得 人 类 愈 加 接 近
真理 。 这种早期的科学主义思想也体现在他们对宗教的怀疑和评判之中 。
拉普拉斯对宗教的认识秉承了 启 蒙 时 期 对 宗 教 的 批 判 和 怀 疑 特 征 ，以 现 代 观 点 视 之 ，对 于
理性与科学进步的盲目崇信是启 蒙 运 动 时 期 思 想 家 们 的 一 个 主 要 缺 陷 ，“它 出 于 天 真 的 过 分 自
信 ，拿自己的标准作为评判宗教 、历史等一切领域 之 绝 对 和 唯 一 有 效 与 可 行 的 规 范 。”
瑢然 而 ，
瑑 如
果单纯地将启蒙运动时期的宗教思想定性为 “反对宗教 ”也未免流于肤浅 ，启蒙时期的思想家们
所使用的思想武器仍然是基督教文化锻造出来的 ，启蒙运动实际上是基督教文化在成熟时期所
瑣 这种特 点 在 拉 普 拉 斯 的 思 想 中 也 彰 明 较 著 ，
进行的自我反思和自我批评 。
瑑 尽管拉普拉斯在其
著述中多有对基督教的质疑和批 评 之 言 ，但 是 他 并 没 有 走 向 全 面 否 定 上 帝 存 在 的 无 神 论 极 端 ，
他对宗教的认识一直徘徊于怀疑论和自然神论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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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黄谷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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ｒ－Ｖｅ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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