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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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大学学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
2006年 1月 ,第 36卷 第 1期 ,Ｊ
ａｎ.,
2006,Ｖｏ
ｌ.36,Ｎｏ.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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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思想史 】

“
内圣外王 ”
的实践与可能：从积极有为到自然无为
———试析 《
庄子·天下 》
①
篇的道术批评思想

陈荣庆
(
西 北 大 学 中 国 思 想 文 化 研 究 所 ,陕 西 西 安 710069)

127
128
思想的一个重要参考点。 弃是非,由此终身无誉无罪。这三人在追寻道术时将
注意力集中在 自 身 的 修 炼 上,力 求 克 制 自 己,与 物 无
二 、道术的层级体现
伤从而与己无伤,有内圣的影子,但其弃知去己,反于
《
天 下 》中,“
道术 ”
与 “
方术 ” 世间法,“
常反 人,不 见 观,而 不 免 于 輐 断 ” ,执
[5] (
Ｐ875)
相 对 而 存 在,“
方
术”
是“道术 ”
之 一 隅,是 “
道术 ”
某些方面的体现和 拗之迹太深,未能纯任自然,故不得 “
内圣外王 ”
之精,
“
片面之真 ”
。按 《
天下 》
之见,“
百家之学 ”
皆为方术, 被评之为 “
不知道 ”
。
于“
道术 ”
皆有所滞。为详细说 明 当 时 的 “
道术 ”
践行 第四层级是 “
以 本 为 精,以 物 为 粗,以 有 积 为 不
情况,展示 “
道术 ” 天下 》 足,澹然独 与 神 明 居 ” ,是 论 述 关 尹、老 聃 的 道
[5] (
Ｐ880)
思想,《 分五个层级对五家的
道术追求——— 亦即 “
方术 ”
进行了分析批评。 术表现。关尹、老聃以无为之德为本,强调濡弱谦下,
第一层级是 “
不侈于后世,不靡于万物,不晖于数 守辱受垢,无为 不 争 于 世,以 常 无 常 有 作 为 其 对 世 界
度,以绳墨 自 矫,而 备 世 之 急 ” ,是 评 述 墨 翟 和
[5] (
Ｐ862)
万物的根本认 识,以 不 为 天 下 先 为 其 处 世 之 道,以 其
禽滑厘对 “
内圣外 王 ”
道 术 的 认 识 与 实 践。 墨 子 提 倡 虚而容天 下 万 物 有 余。 他 们 “
常 宽 容 于 物,不 削 于
“
生不歌,死无服 ”
,“其生也 勤,其 死 也 薄 ”
,汜 爱 兼 利 人” ,不对 别 人 指 手 画 脚,进 行 干 扰 和 影 响,而
[5] (
Ｐ880)

而非斗,虽然 “
墨 子 真 天 下 之 好 也,将 求 之 不 得 也,虽 是给他人自我发展的机会,用自然无为之法走向内圣
枯槁不舍也,才 士 也 夫 ”
,但 从 道 术 来 看,他 的 主 张 其 外王之道,“
我 无 为 而 民 自 化,我 好 静 而 民 自 正,我 无
意则是、其行 则 非,使 人 忧,使 人 悲,是 “ 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 ,无 为 而
[7] (《
道德经 》
第57章 )
乱 之 上 也,治
之下也 ” 。圣人无常心,以天下百姓之心 为 心,
[5] (
Ｐ863)
无不为,已得道术之真。但其知雄守雌,知白守黑,以
故而墨子 “
其去王也远矣 ”
。墨子只得禹之外表,不得 忘机为机,心中 仍 有 所 守,仍 有 所 待,仍 有 所 滞,用 佛
禹之道术 实 质,不 在 禹 之 时 而 行 禹 之 事,且 “
为之大 家语是犹有用相,未至化境,只能屈于庄子之后。
过,已之大循 ”
,机 械 地 要 求 自 己 及 天 下 人,由 此 使 天 第五层级 是 “
寂 漠 无 形,变 化 无 常,死 与ꎿ 生 与ꎿ
下不堪,“
反天下之心 ”
,“不可以为圣人之道 ”
。墨 子 天地并与ꎿ 神明 往 与ꎿ 芒 乎 何 之ꎿ 忽 而 何 适ꎿ 万 物
毕罗,莫足以归 ” ,赞美庄周的道术已经达到 与
[5] (
Ｐ884)
强调兼爱,尚贤,以自己的信仰来要求天下人遵循,积
极有为于 世,认 为 “
不 能 如 此,非 禹 之 道 也,不 足 为 天 地 精 神 往 来 而 不 傲 倪 于 万 物,随 万 物 赋 形 而 无 是
墨”
。墨子滞于物事之表象,未得道术之精髓。 非,游心于天地 之 间 而 无 任 何 滞 碍 的 境 界,上 与 造 物
第二层级是 “
不 累 于 俗,不 饰 于 物,不 苟 于 人,不 者游,下与外死生、无终始者为友,“
其于本也,弘大而
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可谓 稠 适 而 上 遂 矣。”
[5] (
Ｐ884)
忮于众,愿 天 下 之 安 宁 以 活 民 命,人 我 之 养,毕 足 而
止” ,是评论宋鈃、尹文的道术主张与实 践。宋
[5] (
Ｐ870)
进不有雄白,退 不 为 雌 黑,无 所 守,无 所 待,无 思 无 虑
尹文主张 “
鈃、 见侮不辱,救民之斗,禁攻寝兵,救世之 于外物,行于其所当行,止于其所当止,与天地自然浑
战”
,以情欲寡浅为内,以禁攻寝兵为外,并 “
以此周行 然一体,无为于一切而自得一切,思想几达天人之境,
海内,上说下教,虽天下不取,强聒而不舍者也 ”
,为此 为当时 “
方术 ”
的 最 高 境 界。 为 何 仍 是 “
方术 ”
之境
“
上下见厌而 强 见 也 ” 。这与墨子的 “ 呢ꎿ 因为庄子 “
[5] (
Ｐ870—871)
汜爱 应于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
兼利而非 斗,其 道 不 怒 ” ,为 天 下 而 腓 无 胈、胫 蜕,芒乎昧乎,未 之 尽 者 ” ,也 就 是 说,庄 子 “
[5] (
Ｐ862) [5] (
Ｐ884)
于
无毛的行为有一致处。宋鈃、尹文 “
以聏合欢,以调海 应化解物 之 理,未 能 详 举；于 应 化 解 物 之 来,亦 未 蜕
内” ,泯分 别,破 己 执 而 善 从 人,姿 态 比 墨 子 更 遇。终觉生命化解之道,有所芒昧未尽 ” ,相 比
[5] (
Ｐ870) [8] (
Ｐ264)

低调一些,前 进 了 一 步,但 宋 鈃、尹 文 同 样 “

积极有 “
其运无乎不在 ”
的“道术 ”
有所未至。
为”
,倡导寡情 浅 欲,同 样 有 违 天 下 之 人 心,以 己 所 欲 通过对五家 “
方术 ”
所对道术的反映与实践程
而强施之于人,其道非达道,为道术低阶。 度 的 批 评 ,《
天 下 》向 我 们 展 示 了 作 者 的 “
道术 ”
理
第三层级是 “
公 而 不 党,易 而 无 私,决 然 无 主,趣 路 ,其 逻 辑 是 “
无为 ”
为 高 ,“
有为 ”
低 格。 《
天 道 》亦
物而不 两,不 顾 于 虑,不 谋 于 知,于 物 无 择,与 之 俱 无 为 也 ,则 用 天 下 而 有 余 ；有 为 也 ,则 为 天 下 用
言 ：“
往” ,是评 论 彭 蒙、田 骈、慎 到 的 道 术 行 为。 三 而不 足 ” 。 无 为 才 能 周 、遍 、咸 、通 、全 面 ,才 能
[5] (
Ｐ875) [5] (
Ｐ342)

人在道术 方 面 的 旨 归 是 “
齐万物以为首 ”
,“去己 ”
、 拥 有 万 有 ,接 纳 万 物 而 尽 物 之 用 ,才 能 领 悟 “
道术 ”
“
弃智 ”
,对万物不加辨别与选择,认为选则不遍,教则 之 真 ,达 到 自 然 之 化 境 ,并 由 此 而 给 社 会 、给 他 人 一
不至,有选有教 就 不 能 对 世 界、对 道 术 进 行 全 面 的 把 种 发 展 的 自 由 ,不 规 范 他 人 的 选 择 ；有 为 则 有 选 、有
握,故而要 “
泠汰于物 ”
,笑尚贤,非大圣,去己弃智,抛 失 ,不 能 得 整 体 之 意 ,而 且 思 维 会 放 在 对 他 人 思 想 与
129
行 为 的 教 导 影 响 上 ,会 按 照 自 己 的 思 想 来 对 社 会 、对 妨 碍 别 人 的 自 由 发 展 ,用 现 代 意 思 来 表 达 ,老 庄 是 追
他 人 进 行 改 造 与 安 排 ,影 响 别 人 的 自 由 选 择 与 发 展 求 消 极 自 由 的 ,用 自 然 无 为 的 办 法 来 保 证 每 一 个 人
(
庄子 本 人 也 非 常 反 对 聚 徒 讲 学 )
,自 身 也 得 不 到 的 自 由 ,故 老 子 说 “
天 地 不 仁 ,以 万 物 为 刍 狗 ；圣 人
“
道术 ”
之全。 不 仁 ,以 百 姓 为 刍 狗 ” 。 庄子本人反儒,
[7] (《
道德经 》
第5章 )

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认为儒家为天下制礼乐、追求积极
三 、《
天下 》
篇的 “
道术 ”
批评思想综论
有 为,其 产 生 的 后 果 有 可 能 是 对 他 人 自 由 的 一 种 强
1.《
天下 》
篇的主要思想是如何得 “
道”,通 过 什 制,由 “
克己 ”
变成 “
克人 ”
,走向 “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
么路径得 “
内圣外王 ”
之 大 道 ,并 以 此 来 划 分 境 界 的 的反面,由对自我的道德要求变成为对他人的道德要
高下。 《
天下 》
论述的是 “
道术 ”
问 题 实 践 史 ,而 不 是 求。 《
天下 》
认为 墨 家 就 是 如 此,“
多 以 裘 褐 为 衣,以
一 般 意 义 上 的 学 术 史 ,不 是 先 秦 学 术 思 想 的 整 体 概 跂蹻为服,日夜 不 休,以 自 苦 为 极,曰 不 能 如 此,非 禹
述 ；它 以 人 们 对 “
道术 ”
理 解 和 实 践 的 深 浅 来 推 演, 之道也,不 足 为 墨 ”
,“使 后 世 之 墨 者 必 自 苦,以 腓 无
而 不 是 以 时 间 发 生 先 后 来 划 分 ；在 追 寻 与 践 行 “ 胈,胫无毛,相进而已矣 ”
[5] (
Ｐ863)
道 ；宋鈃、尹 文 也 同 样 如
术”
时 ,它 推 崇 的 是 “
自然无为 ”
之 法 ,反 对 强 人 之 行 此,“
周 行 天 下,上 说 下 教。 虽 天 下 不 取,强 聒 而 不
的 积 极 作 为 ；它 主 要 是 对 “
道术 ” 舍” 。这两家虽 然 都 有 《
天 下 》“
道术 ”
[5] (
Ｐ870—871)
由第一阶段向第二 标准
阶段衍化时 的 第 三 种 表 现 形 式 “
百家之学 ”
进行评 中外王事功的 部 分 体 现,但 因 其 积 极 有 为,有 可 能 对
论 ,而 不 是 综 论 所 有 道 术 表 现 ；其 批 评 标 准 以 道 家 老 他人行动发展的自由予以限制,故被 《
天下 》
判为未得
庄 自 然 无 为 思 想 为 主 ,但 又 较 多 地 吸 取 儒 家 思 想 ,呈 道术之 真。 《
天下 》
将“和 天 下、泽 及 百 姓 ”
的外王之
现百家思想相融之态。 境与老庄自然无为之逍遥相结合,强调 “
内圣外王 ”
的
这样 ,也 就 解 决 了 《
天下 》
为 何 不 讲 儒 家 、名 家 、 实现,不能强制 他 人 接 受 你 的 思 想,而 是 应 该 自 然 无
阴阳 家 等 先 秦 学 术 流 派 的 问 题 。 儒 家 的 道 术 思 想 , 为,让人们自己选择,给他人自由发展的空间和环境,
是道术由第一阶段向第二阶段衍化时的第二种表现 认为此乃 “
道术 ”
之精髓,这是对儒道墨的高度融合。
形 式 ,不 属 《
天 下 》中 的 “
百家之学 ”
范 围 ,故 而 不 予 参考文献：
评 论 ；名 家 、阴 阳 家 等 ,因 《
天下 》
认可 “
不 谴 是 非 ,以 [1] 张 岂 之 .中 国 思 想 史 [Ｍ].西 安 ：西 北 大 学 出 版 社 ,
2003.
与世俗同 ” ,故 不 评 论 。 庄 子 反 对 辩 论 ,认 为
[5] (
Ｐ884)
[2] 王 青 .论 《
天下 》
篇为 《
庄子 》
各 派 理 论 之 总 结 [Ｊ].南 京

“
道 隐 于 小 成 ,言 隐 于 荣 华 ”
[5] (
,主 张 “
Ｐ50)
和之以是 大学学报 (
哲学社会科学版 )
,1993,(
1).
[3] 张 恒 寿 .论 《
庄子·天下篇 》
的 作 者 和 时 代 [Ｊ].中 国 哲 学 ,
非 ,而 休 乎 天 钧 ” 。
[5] (
Ｐ62)

1980,(
4).
2.老 子 的 主 要 观 点 是 无 为 ,通 过 不 为 天 下 先 来
[4] 崔 大 华 .庄 学 研 究 [Ｍ].北 京 ：人 民 出 版 社 ,
1992.
达 到 对 自 身 的 保 护 ；庄 子 的 中 心 思 想 是 自 然 ,追 求 逍
[5] 陈 鼓 应 .庄 子 今 注 今 译 [Ｍ].北 京 ：中 华 书 局 ,
1983.
遥与超脱。 《
天 下 》评 价 学 派 得 道 的 标 准 及 程 度 是
[6] 马 叙 伦 .庄 子 天 下 篇 述 义 [Ｍ ].上 海 ：龙 门 联 合 书 局 ,
用“
自然无 为 ”
的 方 法 达 到 配 神 明 、和 天 下 、泽 及 百 1958.
姓的 “
内圣 外 王 ”
之 境 ,融 进 了 儒 家 思 想 ,它 是 对 老 [7] 王 弼 .楼 宇 烈 校 释 .老 子 道 德 经 ：57章 [Ｍ].王 弼 集 校
子和庄子思想的超越。 释 .北 京 ：中 华 书 局 ,
1980.
《
天下 》
对 儒 家 的 吸 收 ,注 重 的 是 儒 家 的 仁 义 礼 [8] 蒋 锡 昌 .庄 子 哲 学 [Ｍ].上 海 ：商 务 印 书 馆 ,
1937.

乐 、泽 及 百 姓 而 外 王 思 想 。 老 子 与 庄 子 都 反 对 给 老 [责 任 编 辑 刘 欢]

百 姓 施 仁 义 ,认 为 施 仁 义 就 是 干 涉 百 姓 的 生 活 ,就 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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