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质素特征分析的近代建筑遗产保护策略

兰 巍 杨昌鸣

〔摘 要〕近代建筑以其特有的质素特征，在保护实践中显现出相对特殊性，故质素特征分析是制定保护策
略的逻辑基础。对价值质素、价值特征与残损机理展开科学、严谨的分析，进而生成相应的价值评估、保护性改
造设计策略以及修复技术策略，是提高近代建筑遗产保护策略适宜性的有效对策。
〔关键词〕近代建筑； 质素特征； 保护策略； 修复
〔基金项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 51178016，50778123） ； 天津市高等学校科技发展基金计划项目
（ 20100903）
1978 年生，建筑学博士，天津城市建设学院建筑学院讲师（ 天津 300384） ； 杨昌鸣，1957
〔作者简介〕兰巍，
年生，北京工业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北京 100022） 。
〔中图分类号〕K928. 71∶ TU － 8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 － 6198（ 2013） 03 － 0071 － 04

我国的近代建筑遗产在历史文化等方面蕴含 历史价值是建筑遗产价值构成的基本方面 ，以
着大量价值质素，其积淀的遗产价值的分布状况及 年代、事件、人物和文化传统为鉴别要素。 建成年
规律，以及承载上述价值的历史性结构与材料的保 代在 1950 年之前是我国认定近代建筑遗产的一项
存及残损状况，本文称之为质素特征。在保护实践 必要条件，在此条件基础上，与重大历史事件和重
中，质素特征分析是确定保护目标的出发点，也是 要历史人物相关联，或是能够见证某些文化传统，
制定保护对策的基础。 在完整的历史性保护实践 都属于历史价值质素。
中，质素特征分析表现为价值质素分析、价值特征 建筑价值体现了建筑遗产的本体属性 ，主要分
分析与残损机理分析等三方面，贯穿于价值评估、 为艺术价值和科技价值。 艺术价值是指建筑物在
保护性改造设计和保护修复等三个主要保护环节 。 空间构成、造型、装饰和形式美方面体现了高水准
的设计意匠，科技价值是指建筑物在选址布局、 结构、
一、基于价值质素分析的价值评估
工艺、技术、 材料等方面代表着当时的科技水平。
价值评估是建筑遗产保护的基础工作之一 。 社会价值是指因象征、精神、感情、怀旧等原因
近几十年来，国际及国内陆续制订了若干不同类型 而具有象征意义和精神意义，视觉、历史文化参照
和级别的建筑遗产价值保护法规及评估标准 ①，名 点或地标都是社会价值质素。
目虽稍有差异，但基本理念和内容相近，足以对完 环境价值是指建筑物在设计、历史联系和选址
善我国近代建筑遗产价值评估体系提供有益参考 。 等方面对周边环境有诠释意义，质素类型包括街
一般认为，近代建筑遗产主要包括两类价值，一是 景、文脉和场所等。
基本价值，二是附加价值。基本价值着重阐释建筑 组群价值在国内建筑遗产价值评估中尚未普
遗产在历史文化方面意义，主要包括历史价值、建 及，是指建筑物因为规划设计或是历史文化的关联
筑价值、社会价值、组群价值和环境价值。 附加价 性，与其他建筑物组成建筑组群而具有的额外价
值是基本价值之外的额外价值，主要包括稀缺性、 值。这个概念与香港历史建筑评估准则 ② 中的组
真实性和可利用性等。 合价值有些相似 ，不同的是 ，组群价值不仅包含规

① 主要包括： 《威尼斯宪章》（ 保护和修复古迹遗址的国际宪章，

1964） 、《巴拉宪章》（ 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澳洲分会保护具文化意义地
1979） 、《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 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中国分会，
方的宪章， 2002） 、《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保护条例》（ 2008） 、《上海市
历史文化风貌区和优秀历史建筑保护条例》（ 2002） 、《天津市历史风貌建筑保护条例》（ 2005） 、《杭州市历史文化街区和历史建筑保护办法》
（ 2004） 、《武汉市旧城风貌区和优秀历史建筑保护管理办法》（ 2003） 等。
② 香港康乐及文化事务署古物古迹办事处在 2005 发布的历史建筑评估表格中，对组合价值的定义为： 指由多幢独立或相连建筑物组
成的建筑组群，因其在建筑风格、同质性或在环境中所占位置，从历史或建筑学的角度而言具有重要普遍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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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划关联性的因素，还包括历史文化关联性的因素。
具有历史文化关联性的若干历史建筑 ，无论在规划
设计上有联系与否，都可认定为建筑遗产组群。例
如，天津的“北四行 ”① 旧址虽不毗连，但其牢固的
文化关联性使它们形成了建筑遗产组群 ，呈现出价
值叠加性的特征。
稀缺性是建筑物在基本价值方面所具有的独
特珍稀的质素。例如，中国近代建筑的建成年代多
在 1900 年之后，因此，建于 1900 年之前就成为一
个历史价值稀缺性质素。 又如，建筑物在类型、风
格、结构、建筑技术和材料应用上属孤例或少数尚
存实例，都是建筑价值稀缺性的表现。 社会价值、
组群价值和环境价值等方面也有许多稀缺性质素 ，
这要根据建筑遗产的具体历史文化背景展开发掘 。
真实性是建筑物及其附属设施的历史真实性
本身所凝固的特殊价值体现了尊重建筑遗产原真
性的价值取向。 但这里的真实性不能僵化地理解
成建筑物建成时的原初状态，一些建筑物在历史演
变中也会产生新的价值。例如，某建筑在近代经过
了足以列为经典案例的成功的改扩建 ，这些改变尽
管不是原初的内容，也具有真实性价值。 因此，真
实性并不限于原有的历史性形式、材料和工艺，其
判定要对素质具体情况展开分析 。
可利用性是建筑遗产在实用方面所具有的超
凡质素。一般意义上的使用价值，在价值评估中固
然可以忽略，但是，如果建筑物具备体量庞大、结构
坚固、功能完善等本体特征，充分评估其使用价值
就很有必要了。事实上，从我国近代建筑遗产的整
体情况来看，在厂房、办公楼、仓库等类型的工业遗
产的价值构成中，以使用价值为主要方面的可利用
性确乎占有重要地位，有些类型的工业遗产甚至以
使用价值为价值构成的主要方面 。
在近代建筑遗产价值评估中，其价值特征千差
万别，这主要由三个方面的差异性造成 。一是建筑
遗产的核心价值构成具有差异性，所谓核心价值，
就是某一类或几类价值质素构成遗产价值的主要
方面。二是核心价值与非核心价值之间关系的差
异性。核心价值固然重要，其他的非核心价值所处
的地位也要详加评价，只有如此，才能全面把握建
筑遗产的价值分布特点。 三是价值质素与建筑本
体对应关系的差异性。 价值质素的物质化即判别
其所对应的建筑本体的结构及材料的保存状况 ，这
① 所谓“北四行”，即创建于 20 世纪一二十年代的天津盐业银行、金城银行、中南银行和大陆银行，上述四家银行组成紧密的联合体，
在中国金融界影响巨大，是一个独特的银行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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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由价值特征向本体特征转化的关键环节 ，只有经
过这个环节，价值评估才能与保护策略结合起来，
从而解决“保护什么 ”的问题，在历史性保护中发
挥实际作用。
近年来国内学者在建筑遗产综合价值评估研
究方面颇有收获，在价值评估层面贯彻了建筑遗产
分级保护的方针。但综合价值评估中，一些定量分
析中的关键问题如权重系数及数学模型等 ，还需根
据近代建筑遗产的价值质素特色，综合“定性 ”与
“定量”两种方法不断完善评估体系。
二、基于价值特征分析的保护性改造设计策略
保护性改造设计是建筑设计与保护理念相结
合的产物，可略分为两个层次： 设计模式与设计方
法。根据建筑遗产的价值特征和本体特征 ，结合具
体的历史文化、艺术环境和社会经济条件，对近代
建筑的保护性改造设计策略进行分类。 在基本的
历史性保护理念下，从原有历史性元素与新建改建
元素的逻辑关系出发，可得出四种常见设计模式，
即“老并入新”、“新融于老”、“新老并置 ”和“新老
隔离”，它们分别适用于不同的情况。〔1〕在体量或
结构上，历史性元素被新建元素完全或部分所涵盖
即是“老并入新 ”，此种模式适应于历史性元素价
值不高或是本身已经严重残损而修复可能性微小
的情况。“新融于老 ”包括老建筑内部加建、恢复
老建筑某些损坏的部分以及内部更新改造 。 此种
模式是以历史建筑为主导，将老建筑的某些结构或
是空间元素加以扩展，此模式下，技术策略与设计
策略能否相适宜是一个关键问题。“新老并置 ”一
般是指新老建筑元素“均势 ”连接起来的模式。 在
这种保护模式下，新老建筑之间经常通过连接体贯
通内部空间，两者已成为同一个结构的两个部分。
“新老隔离”是保证老建筑元素在空间与结构上的
相对独立性和完整性，用过渡区域作为新老建筑的
连接部分。这样处理方法的好处在于新老建筑之
间互不干扰，且对历史建筑的干涉度很低，有利于
历史建筑原有各种价值的保存。
在设计方法方面，各种承载着遗产价值的历史
性元素既是对设计者的挑战，也往往成为设计构思
的源泉。由国内一些近代建筑保护与再利用的成
功案例不难看出，在尊重基本保护理念的前提下，
设计者从文脉、空间、形式、秩序等多个艺术文化角
度灵活选择设计手法，对历史性空间进行再创造， 其二，技术手段粗放，造成“保护性破坏 ”。 大
其艺术创造和技术水准都是建立在遗产价值质素 量事实证明，历史建筑修缮技术有相对的特殊性，
分析的基础之上的。 在天津泰安道美国兵营旧址 不能套用常规的维修技术。 一些城市在过去一段
保护改造设计中，某些历史性构件如木柱、铸铁装 时期都曾经推行过“批刮砖缝”与“刻缝修补 ”等常
饰、室外楼梯被原貌保留，设计者发掘上述构件的 规修缮技术，用以修复清水砖墙，致使砖墙的原色
价值特征，以其美学质素为设计母题，使改造而成 质感尽失，大大降低了建筑遗产的历史价值和美学
的公寓建筑空间具有特殊的历史魅力 。 价值。〔1〕照搬成熟修复技术是另一种粗放技术方
案。借鉴国内外的成熟修复技术，应考虑到本地的
三、基于残损机理分析的修复技术策略
气候条件的特殊性，对量化节点等关键环节严格监
对历史性结构和材料的残损问题的表现 、成因 控并适时调整，才会取得良好的修复效果，否则，
和机理进行精确分析，进而确定有针对性的技术对 “修复”便会演变为“破坏”。在近代建筑的清水砖
策，是为国内外的成功经验所证明的通用的修复理 墙面清洗中，如果未对墙面各种泛碱污迹做出科学
念。国外建筑遗产保护较先进的国家在历史建筑 鉴定分析就贸然使用一些清洗方法 ，干预度就无法
的检测及修复技术方面已发展出成熟的技术体系 ， 把握。而且，有效的取样试验和精确的流程设计也
有严格的技术规程可以遵循。 德国国际既有建筑 必不可少，否则就会造成过度清洗，对历史性墙面
维护与 文 物 建 筑 保 护 科 技 工 作 者 协 会 （ Wissen- 甚至结构造成不小的损害。
schaftlich-Technische-Arbeitsgemeinschaft fuer Bau- 其三，修复效果不可持续，只“治标 ”而未“治
w erkserhaltung und Denkmalpflge e． V． ，德 文 简 称 本”。一些整修工程，重表面光鲜而轻内里改善，
WTA） ①自 20 世纪 80 年代以来，则已发表了 30 余 修缮过后，历史建筑肌体的劣化、损坏依旧发生。
项对历史建筑外立面保护修缮具有一定参考价值 表面化的修复工程，对历史性材料的特性缺乏严谨
的技术规程，如墙体检测与评估以及石材复制、石 的鉴定和分析，未能就抑制或排除残损发生机制采
灰抹灰技术等规程。 美国 ASTM ② 技术标准业已 取相应的修复措施，修缮的有效性大打折扣甚至适
编辑了若干专门针对建筑遗产保护修复的技术规 得其反。 例如，在一些近代建筑的砖墙修复中，用
程，其他类别的修复技术也可通过参考另外的相关 简陋的“涂色描缝”方法或是“原砖替换 ”方法以达
规程得到指导。 到表面整修效果，忽视常见的盐侵蚀和水分侵蚀等
我国在修复技术规程制定方面相对滞后。 目 劣化隐患，排盐和修复防潮层等对应修复措施相应
前，我国只有对历史建筑保护的分级和实施保护技 缺失，从笔者调研情况来看，在修缮之后的不长时
术措施的分类，但没有专门针对各种历史性结构和 间里，这些建筑墙面就往往出现剥落损坏、风化和
材料的残损检测和相关修复技术的规程 ，也无技术 发霉等残损现象，说明建筑肌体内部发生着持续性
实践效果的客观评价标准，这就使修复技术在应用 的破坏。上述问题的发生，既有修复理念相对落后
中缺乏合理的操作程序和量化的科学依据 ，技术措 的原因，也是修复技术的不成熟使然。就修复理念
施的准确性和技术策略的适应性也就无从谈起 。 来说，“治标”压倒了“治本”，势必导致对于残损机
从近年来我国一些城市的一些修缮工程来看 ，近代 理分析的轻视。就修复技术而言，残损机理分析缺
建筑修复技术的特殊性尚未得到充分认识 ，修缮中 位下的 技 术 对 策 必 然 缺 乏 针 对 性 和 有 效 性，“治
尚存很多弊端，典型问题有三。 标”尚需改进，更不必说“治本 ”。 因此，轻视病理
其一，病理分析缺位，难以“对症施治 ”。 一些 分析和修复表面化是亟待解决的两大问题 。
修缮工程常常省略严谨的材料检测鉴定程序 ，现场 实践证明，对于近代建筑，不可能照搬业已成
查勘仅用简单技术手段； 有些项目虽由房屋鉴定公 熟的常规的修复方式，而必须在准确了解其残损机
司做了评估报告，但残损分析也常是浅尝辄止。在 理的前提下，因地制宜地采取适宜的保护修复技术
未能弄清损害病因的情况下，常会套用一些常用修 措施，才能有效避免上述问题，切实保障修复工作
缮技术手段，其结果往往是文不对题，修复效果南 的正常进行，通过合理修缮使建筑遗产“健体延
辕北辙。
年”。
① 英文为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Sciences and Technology of Building Maintainances and Monuments Preservation．
② ASTM 前身是国际材料试验协会（ 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esting Materials，IATM ） ，是美国最老、最大的非盈利性的标准学术团
体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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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保护修复实践中，还需进一步优化技术策
略，以解决近代建筑修复中量化不确定性这一突出
矛盾。笔者认为，可引入管理学中跟踪评价的方
法，对修复技术的量化节点和操作流程进行跟踪监
测，全面评价各类相关的关键修复技术的适宜性 ，
探索多维度的技术评价方法。 评价维度是从保护
理念和修复哲学角度对修复技术加以诠释 ，并结合
保护修缮项目的实际环节而抽象出的评价视角 。
以历史性材料修复的特殊性为逻辑原点 ，技术手段
综合性和技术流程试验性是两个基本的评价维度 。
技术手段综合性是指基于多学科交融整合的修复
技术对历史建筑本体的无损程度。 技术流程试验
性是指修复技术应用过程中，取样和试验区测试的
合理性及其对于确定修复技术方案的有效性 。 从
综合性和试验性角度来考察修复技术的若干评价
指标，包括修复技术的可逆度、干预度、满意度、安
全度和可识别度。
在 2010—2013 年天津泰安道历史文化街区近
代建筑保护修缮工程中①，有关人员使用了跟踪评
价的方法，通过监测技术的有效性，由反馈信息及
时调整修复技术。监测的技术类型包括： 残损检测
技术、清洗技术、表面补强技术、墙体加固技术、排
盐养护技术、补齐复原技术等。跟踪评价分为三个
层面： 修复技术的试验评价、修复技术过程评价、修
复技术后续评价。 试验评价即是对修复试验阶段
的结果进行评价。例如，在开滦大楼旧址水刷石外
檐的清洗中，对历史性材料的显微结构、水溶性、酸
① 泰安道历史文化街区是天津旧英租界核心区域，汇聚着开滦大楼、戈登堂、利顺德饭店、天津印字馆等知名近代建筑，解放后一度是
中共天津市委、市政府所在地。2010 年起，天津市对泰安道地区 16 处近代文物建筑进行重点保护修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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溶解度、吸水性、可溶性盐含量等主要特征进行精
确分析，选取若干种清洗方案进行小样试验，由试
验结果确定合适的清洗方案。 过程评价是修复工
程中对关键环节和节点的技术适宜性进行评价 。
例如，在花园大楼旧址外墙修复中，对后加水泥面
层的去除技术工具类型及强度，历史性墙面的补
齐、替换、排盐养护等环节的技术节点，都进行了全
程监测，及时调整了一些技术措施。后续评价即是
在某类修复完成后，对其效果的可持续性进行评
价，为未来的保护维护提供依据。
四、结论
综上所述，近代建筑的质素分析既有价值层面
的因素，也有建筑本体的内容，两者紧密结合，交互
表现在价值评估、保护性改造设计和保护修复之
中。建筑遗产保护的直接对象是其承载着各种价
值的历史性本体，因而，遗产质素的物化内容如价
值特征和残损机理等的分析应与保护实践相结合 ，
融合多学科知识来探索保护策略的适宜性应是今
后近代建筑遗产保护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 。
〔参考文献〕
〔1〕兰巍、杨昌鸣： 《论近代历史建筑保护的基本理念》，《社会
科学辑刊》2010 年第 3 期。
〔2〕侯实： 《近代建筑外立面保护技术检讨》，硕士学位论文，
上海交通大学，
2010 年。
【责任编辑： 鲁 阳 赵宏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