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古学信息 1999年第4期

讹答剌事件新考

〔美〕亨利 G．施瓦茨（Henry G．Schw arz）

翻译 瞿大风（内蒙古大学图书馆）

序 言

几年前‚我提交过一篇关于讹答剌的论文‚其中‚我证明了1218年的讹答剌事件是世界史
上最为重大的事件之一① 。为了支持这个论点‚我引用了不少历史事实来证明我的看法‚即这
个事件改变了蒙古帝国的命运和欧亚大陆的历史‚特别是俄国的历史。毕拉教授70寿辰的美
好时刻或许为我提供了一个通过简要描述其他西方作者如何对待讹答剌事件的情形‚进而以
某种历史编纂学的观点‚重新阐述我的理由的机会② 。

人们对于讹答剌的说法

就确定撰写一部专论讹答剌事件的独特学术著作来说‚我尚未获得成功。但是‚正如本文
将表明的那样‚讹答剌事件不仅令人吃惊地被人们所忽略掉‚而且还是普遍受到蒙古学家随意
处理事件的一个典型。为此‚我已查考过大约15部西方蒙古史家的著作③ 。这些著作似乎均
有某些共同的特性‚即绝对地认定讹答剌事件与蒙古人后来对西方发动的战争是蒙古人进行
扩张的、几乎是天衣无缝的组成部分‚因而不屑一顾。斯普勒就是简单地认为成吉思汗一旦使
自己和他的大批军队从华北的战争脱身出来‚便“把他的注意力转向西方” ④ 的典型。罗沙比
除了叙及“1219年成吉思汗转向西方‚率领着（他的）军队在中亚进行了一次惩罚性的征服”之
外⑤ ‚则一脉相承地只字不提讹答剌事件。科恩断言‚成吉思汗“现在可以转过头来毁灭……
花剌子模了” ⑥ ‚并在两页之后没有指名地提到讹答剌事件。
一些作者直言不讳地宣称蒙古人的扩张是命中注定的‚即使没有这个事实发生‚蒙古人也
会扩张的‚并可能会扩张到地球的尽头。例如‚吉布森提到‚随着曲出律的败亡‚“眼下只有…
花剌子模横亘在蒙古人与地中海之间。” ⑦ 柯廷虽然避开成吉思汗已经计划入侵花剌子模的
说法‚但却认为他在“等待着某个证明进攻可能会自然而然发动的理由” ⑧ 。尼科尔认为成吉
思汗可能已经策划了整个事件⑨ 。马歇尔同样地推测说‚成吉思汗通过采用称呼花剌子模算
端摩诃末为“儿子”一语‚故意制造讹答剌事件⑩ 。还有几位作者持有这种看法‚只不过是格鲁
1
赛的关于成吉思汗通过采用“儿子” 一语‚来加紧制造讹答剌事件最初看法的应声之言〇
1
。最
断然地否认讹答剌作为人类历史上重要里程碑的就是摩尔根‚他认为成吉思汗当时并不想发
“从后来的蒙古史来推断……花剌子模最终无疑会遭
动进攻‚因为“他已经控制了中国”‚但是‚
到进攻的” 〇
2
1
。
可以肯定的是‚有那么几位西方作家在评论成吉思汗的动机时采取了更为慎重的态度‚符
拉基米尔佐夫便没有提到使用“儿子”一语的问题‚而只说到“成吉思汗给花剌子模沙的信是他
”〇
承认后者作为西方统治者‚自己作为东方统治者的结果。3
1
格鲁赛同样地指出成吉思汗“一直
在谋求与（花剌子模）建立适宜的贸易和政治关系” 〇
4
1
。拉契涅夫斯基强调蒙古大汗正“焦急地
避免发生冲突” 〇
5
1
。他否认那种有预谋的看法〇
6
1
。不管怎么说‚似乎谁都不愿作出这样一种推
测‚
即如果没有讹答剌事件的话‚蒙古历史‚甚至世界历史可能会沿着另一方向前进。这种缺
憾强化了某种印象‚即蒙古学家们‚或许对有些作者是不公正的‚仍然没有抛弃所谓不同于“文
明”国家的“野蛮人”具有不可遏制的、无限扩张冲动的基本看法〇
7
1
。这对于某些西方人和那些
坚持西方历史编纂学的人来说特别是如此。

蒙古人与花剌子模人的扩张（1207－1218）

早在讹答剌事件发生之前的十几年中‚蒙古国便已经历了迅速的变革和扩张。1206年‚
铁木真统一了蒙古高原的大多数部落‚并号称成吉思汗。接着‚他便开始拓展他的新汗国。这
个过程持续到他于1227年死去之后‚直到13世纪70年代达到顶点。
1207年‚成吉思汗从两个相反的方向派出他的军队‚其主功方向是向南‚最终目的是征服
女真人的金国。他派遣长子术赤率领着一支为数不多的军队开赴西北部确保蒙古的“后门”。
蒙古人在华北的战争已经是老生常谈了‚在此没有必要重复。不过‚与我们主题有关的却是成
吉思汗于1215年征服壁垒森严的金朝都城中都（北京）之后威名大震。另一相关之处则是‚作
为征服金朝统治下的华北的战略行动之一‚成吉思汗首先进攻‚并且迫使西夏‚一个位于当今
宁夏和甘肃的国家唐兀特国主臣服。
术赤在蒙古北部边界的军事行动是非常成功的。他于1207年降服了突厥斯坦的吉尔吉
并于1208年又降服了蒙古斡亦剌惕‚迫使乃蛮人和蔑儿乞惕人逃过西南的阿尔泰山。然
斯‚
术赤的成功并没有给北部边界带来永久性的和平。1216年‚秃麻惕人和吉尔吉斯人或许
而‚
是受到蒙古军大部正在华北进行征服消息的促动‚发动了叛乱。据说当时情况非常严峻‚以致
成吉思汗将彻底征服金朝的战争委托给他最能干的将领之一的木华黎‚并且留下不足一半的
军队‚然后带着其余的军队返回蒙古〇
8
1
。
似乎有理由确信‚如果他的其它边界能够保持和平的话‚他那善战的军队最终将会搞垮逃
亡的女真人国主‚然后将整个华北强有力地控制在蒙古人的手中。对于成吉思汗来说‚这个最
终目的是无可置疑的。从匈奴‚甚至可能更早的时期开始‚历代游牧部落联盟便一直致力于把
华北作为一个取之不尽的财富源泉‚但是‚并非所有的人都获得了成功。这种努力也是成吉思
汗的唯一目的。此外‚尚无证据表明成吉思汗对其它领土具有着无穷无尽、没有区别要求的野
心。我们所知关于他的一切显示‚他是一个深谋远虑与谨慎小心的政治家。他大概不会不知
道向西的扩张比起已在手中的中国来说‚要想获得财富是得不偿失的‚而卷入这种冒险中的危
害则是不可估量的‚很有可能是灾难性的。
2
 此外‚人们还应注意到这样一个事实‚即与所有以往游牧部落首领不同的是‚成吉思汗作
为世界上那个部分的第一位政治家‚他一心一意地想创建一个统一的国家。这种治理草原国
家天才人物的重大变化必定会影响到那种只有不断掠夺才能供给所需的情形。就这种掠夺而
言‚即使在被征服的华北也是无法进行的。人们普遍认为‚早期的部落联盟主要是通过战争将
战利品提供给参加部落的首领来保持凝聚力。由于草原游牧经济的限制‚这种战利品只有侵
入到邻近富饶的定居地才能获得。
因此‚对于成吉思汗的和平意愿来说‚西部边界的事件是不祥的。乃蛮末代首领的儿子
－－－屈出律是他最早的敌人之一‚此人已经避开蒙古人‚越过阿尔泰山‚进入广袤的哈剌契丹
帝国。这个帝国从阿尔泰山‚经由巴尔喀什湖‚绵延到接近锡尔河一线。屈出律的存在不断地
提醒着人们‚蒙古的内战不但并未结束‚而且终将导致成吉思汗跨越阿尔泰山西进‚但愿他只
是为了消灭屈出律而来。成吉思汗来的如此之快是缘于中亚这块地方的动乱加速。当时‚哈
剌契丹帝国的都城在巴剌沙衮‚它的附属国各怀异志‚已经成为一个松散的联盟。哈剌鲁人是
突厥人‚许多哈剌鲁人皈依了聂斯托里教。哈剌鲁人的领地位于哈剌契丹都城北部靠近巴尔
喀什湖的一条河的下游‚包括都城阿力麻里的地方。花剌子模人是信奉伊斯兰教的突厥人‚他
们最初的领地是以阿姆河下游为中心‚都城在兀龙格赤。畏兀儿人也是突厥人‚他们或者信奉
佛教‚或者信奉聂斯托里教‚并在吐鲁番与塔克拉玛干沙漠北部的绿洲城市周围维持着一个相
当繁荣的国家。
当古儿汗的权力衰败之时‚他的附属国纷纷遗弃了他。1209年‚畏兀儿人摆脱了哈剌契
丹宗主国‚宣称拥护成吉思汗。两年之后‚哈剌鲁人也步其后尘‚如此作法。其间‚屈出律与花
剌子模人进行了合作‚企图颠覆哈剌契丹政权‚从而发动了一系列的进攻和反攻‚哈剌契丹的
军队被迫一度毁弃了自己的都城－－－巴剌沙衮。从1211年起‚屈出律控制了哈剌契丹帝国的
残余部分‚一直插在畏兀儿与花剌子模之间‚直到1218年‚蒙古军抓住并杀死了他。
其间‚在花剌子模遥远的西部发生过更为短暂的事件。非常巧合的是‚当蒙古军于1211
年攻入华北的时候‚花剌子模忽然开始迅速地向四面扩张‚以致数年之间便从高加索山脉扩展
到帕米尔山脉‚从锡尔河延伸到波斯湾‚达到无力控制这样一片辽阔土地的程度。
1207年‚花剌子模在阿老丁·摩诃末算端的领导下‚越过阿姆河‚征服了不花剌与撒马尔
干。1212年‚最后一个统治者 Karakhanid 被杀‚花剌子模向北扩展到锡尔河上游那边一线。
随后的5年之间‚大部分的波斯与阿富汗人一一宣称效忠摩诃末。1217年‚他在一次大规模
的巡游中‚又接受了几乎所有波斯伯克和省长的效忠。
两个迅速扩张的国家似乎在这个阶段产生了冲突。在决定命运的1218年初‚他们仍为哈
剌契丹的残余领地所分割。但是‚如果所有的附属国均背叛的话‚那么‚哈剌契丹在无情的扩
张主义者从东西两面展开的打击下发生崩溃也只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这点显然为大多数的
史家所默认‚因为他们已将讹答剌事件看成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环节‚似乎它仅仅是蒙古人无可
避免地踏上扩张道路上的一个可以预料的里程碑。在我看来‚花剌子模人与蒙古人的冲突若
有可能发生的话‚那么‚这种冲突是由破坏与“ 异教” 邻国之间和平关系的宗教狂摩诃末造成
的‚而不是成吉思汗。此外‚我还认为‚成吉思汗并不愿意与花剌子模进入战争状态‚不管他是
出于暂时的权宜之计‚还是出于任何历史与经济的根本原因都是如此。
志费尼承认蒙古人对于他们西方的新领导是怀有和平贸易意愿的。这些新的邻居也不失
3
时机地去满足蒙古人。1215年‚摩诃末算端派出一支由三名花剌子模商人组成的商队。他们
携带着大批的商品前往蒙古宫廷‚即“织金料子、棉织品、撒答拉欺与其它种种他们认为合适的
东西” 〇
9
1
‚他们都受到优礼厚待‚他们的商品被付给可观的报酬。正如志费尼所记载的那样：
“在那些日子里‚蒙古人尊敬地看待穆斯林‚为了照顾他们的尊严和安适‚替他们设立干净的白
毛毡” 〇
0
2
。当交易结束后‚成吉思汗命令他的儿子、那颜、将官各从自己的“部属”中抽调二三人
组织商队‚这些人都是穆斯林‚大约有一百人左右〇
1
2
。这支商队受命随着三名花剌子模商人踏
上归途‚前往那里开展贸易活动。由于蒙古与花剌子模之间的主要交通要道上的军事行动‚花
剌子模商人的返回与蒙古使团的派遣一直拖延到1218年。

1218年的事件

1218年最重大的事件当是在讹答剌的蒙古商队遭到屠杀的事件。然而‚该年之中还发生
过另一事件‚即屈出律的最后败亡‚这个历史事件的重要性不仅有其自身的价值‚而且对于蒙
古人的整个战略问题具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
“成吉思汗在准备对花剌子模进行报复之时‚首先不得不彻底清算
巴托尔德断然坚持说：
”〇
屈出律。2
他的意思是指‚讹答剌事件要早于对付屈出律的军事行动。后来的学者唯其马首
是瞻。然而‚我们没有足以可靠的材料确定1218年中所发生事件的先后次序。若就已知的情
况作为基础进行分析的话‚便会发现巴托尔德肯定犯了错误。不幸的是‚由于巴托尔德对于后
来的学者影响很大‚所以‚他的错误说法被人们毫无批判地加以接受‚并一直持续到今天。
蒙古人进攻屈出律是由于他杀死布智儿和围攻后者的都城阿力麻里‚而并非是由于准备
进攻花剌子模的战争引起的。我们不知道阿力麻里是否象马丁所断言的那样曾向蒙古人要求
过援助〇
3
2
‚但是‚似乎可以肯定‚成吉思汗本来是会前往阿力麻里援助的‚因为屈出律的破坏不
仅是蒙古内战遗留下来的问题‚更重要的是他在伊犁河谷中与过去哈剌契丹北部的军事行动
已对蒙古在西方的安全构成了直接的威胁。成吉思汗准备派往花剌子模的使团若要成功地经
过由蒙古到不花剌的通道‚准确地说是屈出律正在制造混乱的地区‚那就必须消灭屈出律。结
果‚
哲别和两万人马于初春之际抵达阿力麻里‚随后‚蒙古外交使团便经由这一地区前往不花
剌。换句话说‚对付屈出律的军事行动的确“与花剌子模有关”‚就象巴托尔德和其他学者曾断
言的那样。但是‚这是前往不花剌的使团‚而不是讹答剌事件中的那个使团。
马丁对于哲别于夏季抵达阿力麻里的推测是基于他完全没有说服力的论点‚即“被入侵的
那个国家海拔很高的特点‚使得夏季成为最好的季节” 〇
4
2
。这便忽略掉人们熟知成吉思汗所具
有的那种出其不意‚没有常规的一贯作法‚例如他曾于冬末对乃蛮人发动过突然袭击。这也忽
略了蒙古军在高纬度与万木萧杀的冬季展开作战行动的卓越能力‚正如蒙古军消灭谷儿只军
队时所表现的那样。人们不禁会怀疑马丁将消灭屈出律一事放在夏季‚而非初春的观点‚正是
由于他接受巴托尔德编年顺序的结果‚而不是他本人的观点〇
5
2
。
在屈出律死后不久‚成吉思汗派出两个使团前往花剌子模。第一个使团是前往摩诃末算
端那里的外交使团。据说‚该使团是于春季的某个时候到达不花剌的〇
6
2
。第二个使团是前面
已经提到过的那个贸易商队。该使团大约是在同一时间派出的‚只不过是由于它的人数和商
品的数量较多‚因而行动缓慢许多〇
7
2
。现在仍不清楚讹答剌事件发生之时‚那个外交使团究竟
“你
在什么地方。但它无疑已经不在不花剌的算端宫廷之中。成吉思汗在给算端的信中提到：
4
邦的商人已至我处‚今将他们遣归‚情况你将获悉。我们也派出一队商旅‚随他们前往你邦‚以
”〇
购买你方的珍宝；从今后‚因我等之间关系和情谊的发展‚那仇怨的脓疮可以挤除。8
2
尽管史
料上记载说这封信件是由商队带去的‚但是‚外交使团带去的可能性更大‚正如上面的话所表
“今将他们遣归‚情况你将获悉”。此外‚我认为‚当事件发生的时候‚外交使团已经
明的那样‚
离开了花剌子模的领地。假如地域和蒙古与花剌子模之间的商道是众所周知的那样‚那么似
乎可以完全肯定外交使团是经由讹答剌、巴剌沙衮与阿力麻里行进的。如果外交使团在事件
发生之时仍未离开花剌子模的话〇
9
2
‚那么‚它可能在不花剌到讹答剌周边的某个地方。因此‚
它或许经历了某种不快的遭遇‚或者至少是获得了有关屠杀的情况。尚无史料记载表明上述
这两种情况的发生‚相反‚我们得知成吉思汗是从贸易商队那些找到归路的幸免者口中获得屠
杀消息的。如果这些事件的先后顺序大致如此的话‚那么‚我们可以肯定成吉思汗最初获悉讹
答剌事件的时间是1218年的秋末或初冬。

花剌子模的毁灭

讹答剌的屠杀消息无疑使成吉思汗感到震惊。他在执政的过程中已做出过一切努力确保
他与这个反复无常的西方邻居保持永久性的友好关系。他不仅直接向花剌子模算端派出外交
使团‚而且还采取过各种措施使他的贸易使团受到友好的接待。他毫无例外地选用穆斯林作
为使臣‚极力表现出取悦花剌子模政权的姿态。他也给予那个使团的每个使臣“一个金巴里失
或银巴里失” 〇
0
3
‚以强调这个使团的商业性。
成吉思汗除有对花剌子模主动表示和平的长远理由之外‚还有某些他几乎不惜以任何代
价企图避免在西方发生冲突的迫不得已的暂时理由。华北的战争正处于拔弓张弩之际‚木华
黎的军队在那里一旦背运‚便有需要派出援军的可能。不管怎么说‚讹答剌的大屠杀是那样露
骨地对蒙古人的声誉发出挑战‚以致成吉思汗除了报复之外‚别无选择。正如《
蒙古秘史》中所
“成吉思汗（已经派出）的兀忽纳等一百名使臣被撒儿塔兀勒人截杀了。成吉思汗
记载的那样‚
撒儿塔兀勒人怎敢切断我的‘黄金绳索’（权力）？
说： ”‚又说：“ 给兀忽纳等一百名使臣报仇雪
”〇
（为他们的被杀）去征伐撒儿塔兀勒人吧！
恨‚ 1
3

成吉思汗一经决定惩罚花剌子模‚便开始集结完成行动所需要的军力。幸好‚哲别的军队
在当年的早些时候消灭了屈出律之后‚仍驻扎在花剌子模的边界附近。因此‚成吉思汗能够很
快地以这支蒙古军作为核心在这个地区集结起几支非汉人的‚象哈剌鲁与畏兀儿那样的军
队〇
2
3
。1219年夏季‚当远征军全部集结完毕之时‚其数量达15万到20万之间〇
3
。到了秋季‚
成吉思汗从蒙古出兵抵达巴尔喀什湖东南的集结地。1219年‚当新的一年到来之时‚蒙古军
开始进攻‚并分别在二三月间攻陷了不花剌与撒马尔干这两个主要城市。从实际的效能来说‚
花剌子模政权已经寿终正寝了。摩诃末算端亡命出逃‚先奔巴里黑‚然后于4月抵达尼沙不
“由于被蒙古人吓坏了‚所以没有停留一天” 〇
尔‚ 4
3
。他从那里一直远遁到西方里海的一个岛
上。据传‚他是于1220年12月因疲于奔命死在那里的。

后 记

我希望我的这个简要论述‚即讹答剌事件决非是毫无止境征服道路上的一个普通的里程
碑‚
能够有助于说服读者：有意识地将自己的民族陷入对付人口众多、地域广阔的强大邻国的
5
两面作战不仅是轻率的‚而且是由某些人从类似希特勒的那种定居领袖的行径去推断的‚而不
是从象成吉思汗那样的游牧民族军事天才的作为去认识的。

注 释：
①本文曾发表在 《国际蒙古学第五届代表大会》 B．
Y．符拉基米尔佐夫：《成 吉 思 汗 传》（伦 敦‚
（论 文 集） 上 （ 乌 兰 巴 托‚额 尔 敦 特 出 版 社‚ 1930）。
劳特利奇出版社‚
1992）‚第3页‚第333－340页。 ④斯普勒：《
历史上的蒙古人》第11页；梅杰：《蒙
②我已经将以下部分加入到 《西方历史编纂学》 古大地与蒙古人》第 70页中提到：“ 把他的注
一书中‚并对原文作了技术性的修改。 ” 仅是一种巧合吗？在同一页
意力转向西方。
③这些著作包括有： 上‚梅杰也强调指出‚成吉思汗“ 屠杀成千上万
D．科恩（Daniel Cohen）：《马背上的征服者》（加 的人”是对讹答剌事件的报复‚这是一种恰如
1970）；
登市‚道布尔迪出版社‚ 其分地符合了西方人通常持有的蒙古人行为
J．柯廷：《蒙古人：历史》（波士顿‚小布朗 出 版 放纵想法的解释。从这个或者其他作者的天
1908）；
社‚ 性来说‚任何军队在战争中依照战术上的必要
L．德·哈顿（Leo de Hartog）：《成 吉 思 汗‚世 界 性去剥夺生命都是不会出现的事。
征服者》（纽约‚圣马丁出版社‚
1989）； ⑤罗沙比：《
忽必烈汗》第6页。
M．吉布森（Michael Gibson）：《
成吉思汗及其蒙 ⑥科恩：《
马背上的征服者》第125页。
古人》（伦敦‚韦兰出版社‚
1973）； ⑦吉布森：《
成吉思汗及其蒙古人》第54页。
R．格鲁 赛：《世 界 征 服 者》（纽 约‚奥 利 安 出 版 ⑧科廷：《
蒙古人：历史》第100页。
1966）；
社‚ ⑨尼科 尔：《蒙 古 军 阀：成 吉 思 汗、忽 必 烈、旭 烈
J．梅杰（John Major）：《
蒙古大地与蒙古人》（纽 兀、贴木儿朗》第22页。
J．
约‚ B．利平科特出版社‚
1990）； ⑩马歇尔：《
来自东方的风暴：从成吉思汗到忽必
R．
马歇 尔 （Robert Marshall）：《来 自 东 方 的 风 烈汗》第50页。
暴：从成吉思汗到忽必烈汗》（伯克利‚加利福 1格鲁赛：《世界征服者》第 208页。我坚信‚那
〇
1993）；
尼亚大学出版社‚ 种指出我们在此论及历史循环论的说法几乎
H．D．马丁：《
成吉思汗的崛起及其对华北的征 是没有必要的。这些作者不仅将西方在国际
服》（巴 尔 的 摩‚约 翰 斯 － 霍 普 金 斯 出 版 社‚ 关系中的平等观念移植到世界上的某一人际
1950）； 关系被看成等级制度固然不变的地区‚而且他
D．
摩尔根（David Morgan）：《蒙古人》（牛津‚布 们似乎也没有意识到‚当今的观念即使在当时
1986）；
莱克威尔出版社‚ 的西方也没有被广泛地接受。在意大利北部
D．
尼科尔（David Nicolle）：《蒙古军阀：成 吉 思 和波罗的海地区的商业势力‚为了自由贸易打
忽必烈、旭烈兀、贴木儿朗》（普尔‚火鸟丛
汗、 破重重政治边界的状况下‚国际关系中的平等
1990）；
书‚ 观念‚直到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亚协定被签
E．
D．菲 利 普 斯：《蒙 古 人》（伦 敦‚泰 晤 士－哈 定之时‚仍未得到普遍的公认。
1969）；
德逊出版社‚ 2 摩尔根：《
1
〇 蒙古人》第68页。
P．拉契涅夫斯基：《
成吉思汗：他的生平及其遗 3符拉基米尔佐夫在 《成吉思汗传》的第 116页
1
〇
产》（牛津‚布莱克威尔出版社‚
1992）； 中和德·哈顿在 《成吉思汗‚世界征服者》的第
M．罗沙比：《忽必烈汗》（伯克利‚加利福 尼 亚 84页与第87页中几乎使用了同样的语言。
1988）；
大学出版社‚ 4 格鲁赛‚同上。
1
〇
B．斯普勒：《
历史上的蒙古人》（纽约‚普拉格出 5拉契涅夫斯基：《成吉思汗：他的生平及遗产》
1
〇
1971）；
版社‚ 第119页。
6
6 拉契涅夫斯基：同上‚第121页。
1
〇 1970）的第236页中更为慎重‚只
大学出版社‚
7 人们禁不住会想到西方曾提出过的“ 今日的德
1
〇 提到对付曲出律的军事行动发生在1218年。
国‚明天的世界”及其类似的口号。 5马丁没有重复巴托尔德关于曲出律的败亡是
2
〇
8 我认为北部的反叛‚并不是成吉思汗返回蒙古
1
〇 蒙古人决定发动对花剌子模的战争所引起的
的唯一原因。就像普遍承认他是伟大战略家 主张。但是‚他的确通过断言“ 大概在曲出律
那样‚他强烈地意识到将大批军队长期驻扎在 临死之前‚成吉思汗召集会议对于即将入侵花
中国是危险的。从另一方面看‚他的军队数量 剌子模帝国进行了讨论” （第 233页） 一语‚接
虽然太少‚打不赢阵地战‚但是对于追歼逃亡 受了后者的编年顺序。
的女真人的军队而采取运动战的战略战术来 6 巴托尔德：《
2
〇 蒙古入侵之前的突厥斯坦》第396
说则是富富有余的。巴托尔德估计木华黎的 页。
军队约为 62000人。巴托尔德：《蒙 古 入 侵 之 7巴 托 尔 德 在 《蒙 古 入 侵 之 前 的 突 厥 斯 坦》第
2
〇
前 的 突 厥 斯 坦》（ 费 城‚波 库 派 恩 出 版 社‚ 397页中叙述到‚根据某一史料（奈撒维）‚贸易
1977）‚第404页。 使团直到外交使团返回到成吉思汗那里之后
9志费尼（波义勒译）：《世界征服者史》（曼彻斯
1
〇 才被派出。他放弃这种解释是正确的‚因为贸
1958）‚第 1 卷‚第 77 页‚撒 答
特大学出版社‚ 易使团在1218年底以前没有足够的时间到达
拉欺是一种在不花剌附近命为撒答剌的村庄 讹答剌。当然‚我们确切地知道这个事件就发
制造出来的衣料。 生在那年。
0 同上‚第1卷‚第79页。
2
〇 8 志费尼：《
2
〇 世界征服者史》第1卷‚第79页。
1U ．奥农译注的《
2
〇 成吉思汗史传》（《蒙古秘史》‚ 9 这是较早作出的支持我的看法的另一要点‚即
2
〇
莱顿‚E．J．布 里 尔 出 版 社‚
1990）‚第 146 页。 曲出律在使团到达不花剌之前必须被消灭掉。
这个数字比志费尼记载的450人更为可靠‚因 0 根据志费尼 的 记 载‚一 个 巴 失 里 在 当 时 值 75
3
〇
为它与耶律楚材在当时对于这些事件的独到 个第纳儿。见巴托尔德：《蒙古入侵之前的突
叙述相吻合。见 志 费 尼 《世 界 征 服 者 史》第 1 厥斯坦》第396页‚n．
1。
卷‚第79页。 1 U ．奥农译注的《
3
〇 成吉思汗史传》‚
14b。
2 巴托尔德：《
〇 蒙古入侵之前的突厥斯坦》第400 2成吉思汗也要求唐兀特人提供军队‚但是‚他
3
〇
页。 们拒绝了。他们没有履行义务致使他们的国
3马丁：《成 吉 思 汗 的 崛 起 及 其 对 华 北 的 征 服》
2
〇 家毁灭于1227年。
（巴尔的摩‚约翰斯－霍普金斯出版社‚
1950）‚ 3 巴托尔德在 《蒙古入侵之前的突厥斯坦》中第
〇
第230页。 404页和格鲁赛著作中第238页提到“ 十五万
4 马丁在《成吉思汗的崛起及其对华北的征服》
2
〇 到十万之间”的数字‚显然是印刷上的错误。
第230页的注〇
4 中‚R．格鲁赛在《
2 草原帝国：中 4 巴托尔德：《
3
〇 蒙古入侵之前的突厥斯坦》第421
亚史》（N．沃尔德福译‚新不伦瑞克‚鲁特格尔 页。

纪念比拉院士70寿辰蒙古学论文集》
译自《
国际蒙古学协会 乌兰巴托 1998年
乔 吉审

（责任编辑：包丽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