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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姓名 宁 波 论文分类号 K235

保密级别 公 开 研究生学号 2003122148

学位类别 历史学硕士 授予学位单位 吉林大学


培养单位
专业名称 专 门 史 文院
(院、所、中心)
2003 年 9 月至
研究方向 中国地方史 学习时间
2006 年 7 月
论文中文题目 4—5 世纪黄河流域坞堡问题再考察
Another research on “fortified walls” during the
论文英文题目
period of 4th -5th century in Yellow River Valley
关键词(3-8
黄河流域 坞堡 州县 中央
个)
姓 名 杨 军 职 称 教 授
导 师
情 况
学历学位 博 士 工作单位 吉林大学文学院

论文提交日期 2004 年 4 月 17 日 答辩日期 2006 年 6 月


是否基金资助
否 基金类别及编号
项目
如已经出版,请填写以下内容
出版地(城
市名、省 出版者(机构)名称
名)
出版者地址(包括邮
出版日期
编)
内 容 提 要

本文根据史书中所旁涉到的相关文献,从坞堡自身功能的角度对 4

—5 世纪广布于黄河流域地区的坞堡做一番再考察。认为:这一时期兴

起的坞堡,在具备早期坞堡所具有的坚固、周密的防御设施等自卫性质

的同时,其内部运作机制进一步健全。坞堡内部自行制定了一套规章制

度,组织较为严密。坞堡下有邑、里之类的基层组织,选贤任能、秩序

井然。坞内统一进行组织生产、征收赋税、进行公共积累,坞堡组织把

持和控制地方政权、笼络荫附人口,俨然一个个独立的王国独霸一方。

坞实际上代替了北方被打乱的地方行政组织的职能,在某种程度上起到

了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但其广泛存在,无疑阻碍着黄河流域的统一。

孝文帝改革后将其纳入郡县管理体制之内,在体制内的消化与吸收进一

步削弱了他们的独立性和政治势力。坞堡组织为国家政权所吸收、改造,

表现出国家内在统一的深入发展。

关键词: 黄河流域 坞堡 州县 中央
目 录

前 言………………………………………………………………………1

第一章 坞堡溯源…………………………………………………………4

第一节 坞堡产生的时代背景…………………………………………4

第二节 坞堡发展演变过程……………………………………………6

第二章 4—5 世纪黄河流域坞堡的组织结构…………………………10

第一节 坞堡的政权结构……………………………………………10

第二节 坞堡的经济结构……………………………………………13

第三节 坞堡的军事结构……………………………………………16

第三章 4—5 世纪黄河流域地区坞堡在当时社会中的影响……………21

第一节 坞堡与州县的关系…………………………………………21

第二节 坞堡与中央的关系…………………………………………23

第三节 坞堡对历史发展的影响……………………………………26

参考文献……………………………………………………………………31

论文摘要(中文)……………………………………………………………1

论文摘要(英文)…………………………………………………………1

后 记
前 言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坞堡问题一直是学术界比较关注的重要问题,早

在上个世纪 40 年代,陈寅恪就曾从人口流动所产生的影响这一角度,对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坞堡进行了探析。经过潜心研究,认为具有经济自足、

防御夷狄和寇盗功能的“坞在当时北方,地位实际比城更重要。”“决不
1
能忽视北方不能走或不愿走的人们屯聚坞堡的作用。” 其虽指出屯聚与

人口的大流动对历史产生的影响,但却未做进一步的阐述。

上个世纪 80 年代,赵克尧指出:3-6 世纪出现的坞堡,


“宗乡关系

是团聚坞民的基本形式。”2 此说与陈寅恪的观点无多大区别,认为不发

达的经济与闭塞的地理环境切断了对外的经济交流是造成坞堡共同体出

现的原因。万绳楠认为“坞内组织以家庭为基本单位,内部成员不限于

同族;普遍采用屯垦的方式进行生产”,并进一步指出了作为军事经济相

结合的政治实体——坞,实际上代替了北方被打乱的地方行政组织。

事隔近 10 年后,田昌五、马志冰针对史学界流行的传统观点即“坞

堡垒壁组织仅由中原地区汉族居民构成,其内部结构为地方大族纠合宗

族乡党而构成”,提出质疑,指出:“坞堡垒壁组织由其所在地的居民构
3
成,其内部受当地居民的社会结构制约。” 将坞堡分为少数民族坞堡与

汉人坞堡,并分别进行了讨论。齐涛采用了上述观点,以庾兖的禹山、

林虑山作为个案研究,剖析了晋末十六国时代坞堡的内部机制。4

1 万绳楠:《陈寅恪魏晋南北朝史讲演录》,黄山书社 1987 年版,第 139 页。


2
赵克尧:《汉唐史论集》,复旦大学出版社 1993 年版,第 229 页。
3
田昌五 、马志冰:《论十六国时代坞堡垒壁组织的构成》,《中国史研究》,1992 年第 3 期。
4
齐涛:《魏晋南朝隋唐乡村社会研究》,山东人民出版社 1995 年版。
1
20 世纪以来,学术界对这一时期坞堡的研究取得了相当丰硕的成果。

高敏从经济的角度对坞堡组织进行了研究,认为从当地坞堡组织的整体

和发展过程着眼,坞主、庄主与田庄主三者合一,乃当时坞堡发展的趋

势。1任怀国也从经济角度入手,对坞堡经济进行了研究,认为坞堡是一

种因战乱扭变的畸形地主经济,带有军事防御性、豪族色彩的管理体系,

具有耕战结合的性质。2唐启宇指出:“在耕作技术上,坞堡垒壁居民在

有限的土地上进行农业生产,则其所采用的耕作技术方法当为精耕细
3
作”。 韩昇认为从国家行政组织脱落出来的坞壁自治组织,瓦解了北方

社会,促进了村落的产生,并为国家政权所吸收与改造。4黎虎指出,汉

魏晋北朝中原坞堡具有坚固、周密的防御设施;规模宏大,为一种城堡

式建筑;内部组织具有浓厚的共同体色彩等特点。5也有学者认为,坞堡

是一种民众自救组织且内部亦有规章制度。6

既有的研究结论和方法,可资借鉴之处较多,是对 4—5 世纪黄河流

域坞堡问题进一步深入研究的基础。然而,由于多数研究以魏晋南北朝

时期即 3—6 世纪中国境内存在的坞堡为研究对象,并非仅限于 4—5 世

纪黄河流域地区,因此,相关具体研究难免存在诸如文献搜求不全或方

法上的以点代面、以偏概全等弊端。鉴此,本文根据史书中所旁涉到的

相关文献,从坞堡自身功能的角度对 4—5 世纪广布于黄河流域的坞堡组

织做一番再考察。

本文对“坞堡”的界定是:分裂战乱时期,以宗法血缘关系、乡党

1
高敏:《魏晋南北朝经济史》,上海人民出版社 1996 年版。在第七章中集中论述了十六国、北
朝时期坞壁组织的性质和“坞主”、“宗主”同“宗主督护”制的关系。
2
任怀国:《北方坞堡地主经济》,《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1997 年第 2 期。
3
唐启宇:《中国农史稿》,农业出版社 1985 年版,第 385-396 页。
4
韩昇:《魏晋隋唐的坞壁和村》,《厦门大学学报》(哲社版),1997 年第 2 期。
5
黎虎:《汉魏晋北朝中原大宅、坞堡与客家民居》,《文史哲》,2002 年第 3 期。
6
王大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间秩序结构》,《文史哲》,2004 年第 4 期。
2
关系或宗族、乡党兼而有之的关系为纽带实行聚族而居的具有耕以自存、

战以自保性质的半独立地方社会自治组织。1坞具有政治、经济以及军事

功能。因此,考察广布于黄河流域的坞堡问题,必须将其具有的政治、

经济、军事功能作为考察范围进行综合研究,而这恰恰是过去所忽略的。

1
凡非此类性质的组织而以坞、壁、堡等命名的均不能视为“坞堡”,不在本文的研究范围之内。
如董卓所筑之郿坞,并非建立在险要的地方,军事意义不大,经济自给的方法又是储备谷物,
而非耕种,与本文所界定的坞不尽相同;杜恕所在的“泉坞”,没有部曲武装,只是作为全家
老小的栖身之所,坞内没有足以御敌的武装力量。虽有居坞之名,而无坞堡之实。另外,有
些宗乡避乱自保虽无居坞之名,而有坞堡之实,诸如李典领导的乘氏据点,田畴据徐无山,
皆属坞堡。
3
第一章 坞堡溯源

第一节 坞堡产生的时代背景

坞最初是国家军队防御设施的名称。汉代北边的防御工程,除横贯

东西的城墙(长城)外,还有一系列的防御设施,组成一个严密的防御体

系,其中亭候障塞的设置就是一项重要的制度。
《汉书·武帝纪》颜师古

注:
“汉制,每塞要处别筑为城,置人镇守,谓之候城,此即障也”。
《汉

书·地理志》内多有“匈归都尉治塞外匈归障”、
“东部都尉治东部障”、

“西部都尉治西部障”、“北部都尉治神泉障”等记载。《后汉书·百官

志》载,
“凡县主蛮夷曰道。边县有障塞尉,掌禁备羌、夷犯塞”。障为

内驻军队规模较县城为小且筑于边境上的小城,由都尉、障尉或候官率

领。较小的障称作坞,正如《说文解字》所言:
“隖(坞),小障也。”坞

内由都尉镇守,其管辖范围内的各烽燧均归都尉指挥,戍卒轮番值勤举

烽燔燧都由坞(障)派遣。

坞堡,也叫坞壁、壁垒或堡壁等。胡三省注曰:
“城之小者曰坞。天

下兵争,聚众筑坞以自守”;又说:“壁垒,盖时遇乱离,豪望自相保聚
1
所筑者”。 从筑城学观点,就其本身而言,这是一种与城池、营垒相同

的环形军事防御工程。2东汉后期,羌人叛乱,并、雍、凉三州屯兵二十

余万人对其镇压均未起到功效,地方大族为了防御羌人的袭击,保卫自

己的财产利益,遂仿军事工事筑土为城障、兴造坚固的坞堡壁垒。此后,

1
《资治通鉴》卷 87。
2
《中国军事史》编写组:《中国军事史》第 6 卷,解放军出版社 1991 年版,第 136 页。
4
每逢战乱均可见到坞堡的出现。

战乱引发的社会动荡为坞堡组织的产生提供了条件。东汉末年,在

镇压农民起义过程中,州郡牧守、地方豪强拥兵自立,相互征伐,社会

秩序大乱。一些豪强地主为保其身家性命及财产安全便修筑坞堡,缮制

甲兵,割地以为退守之计。西晋末年,统治集团内部的权力之争演变为

残酷的战争和血腥的屠杀,八王之乱使黄河流域沦为战场。北部中国陷

入天下饥乱的境地,破坏最严重的恰恰是当时作为主要农业区的黄河流

域。为了逃避战祸,一些人纠合宗族乡党纷纷迁入相对安全的地区和边
1
僻地方结坞自保。一时,黄河流域地主坞堡遍布。李矩为乡人推为坞主,河

内淮人郭默自为坞主,2魏浚屯于洛北石梁坞,3坞主刘遐“壁于河、济之

间,贼不敢逼”4。苏峻“纠合得数千家,结垒于本县(山东掖县)”5都

属于这种性质。

从宗族乡里地方大族势力中孕育出来的坞堡组织,并非始于汉末军

阀混战时期,在黄巾起义前的北方地主庄园经济中已有坞堡的萌芽。
《四

民月令》所载内容为我们提供了相关的参考,勾划出了初生形态坞堡的

轮廓。东汉时北方豪强地主每年三月,
“农事尚闲……缮修门户,警设守

备,以御春饥草寇之盗”。九月,
“缮五兵,习战射,以备寒冰穷厄之寇”。

根据地主的消费需求,按照季节种植各种作物。这种进行多种经营的地

主田庄,各类生活资料基本上都可以自给自足,不需要依赖外界供应从

而成为独立的社会生产实体,这就是坞堡的前身。由于战乱,各地的地

主豪强为保卫自己的生命财产,纷纷以设防的地主庄园为基础建立坞堡。

1
《晋书》卷 63《李矩传》。
2
《晋书》卷 63《郭默传》。
3
《晋书》卷 63《魏浚传》。
4
《晋书》卷 81《刘遐传》。
5
《晋书》卷 100《苏峻传》。
5
由于东汉以来地主大土地所有制及其部曲佃客制的发展,相应地使

得意识形态领域也发生了某些变化,进一步强化了封建宗法思想,滋长

了以血缘和地域为核心的宗乡观念,为坞堡集团的凝聚提供了思想基础。

如汉末许褚“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共坚壁以御寇”。1田畴“率举宗族

他附从数百人”2入徐无山结坞。曹魏时,杜恕“遂去京师,营宜阳一泉

坞,因其垒堑之固,小大家焉。”3西晋末年八王之乱时,庾衮“乃率其
4
同族及庶姓保于禹山”。 从文献记载看,足以说明坞主许褚、田畴、杜

恕等人主要依靠宗族势力举宗避难自保。宗法思想在团聚坞众中发挥了

特殊的社会组织功能。由于以宗族关系聚居,因而有的坞就以姓氏命名,

比较典型的如前秦苻坚时期的“赵氏坞”5。

正是这种特殊的时代背景为坞堡存在提供了赖以滋生的土壤,在割

据政权控制薄弱的黄河流域星罗棋布出现了大量的坞堡。从而为 4-5 世

纪黄河流域坞堡组织的空前壮大提供了可能性。

第二节 坞堡发展演变过程

凡是战乱所到之处均有坞堡伴随而起,战乱最频繁的地方也是坞堡

最多的地域。坞堡的数量、规模在各个时代和各个地区不尽相同。其发

展演变过程大体可分为三个阶段:汉末三国为其发生阶段、十六国为其

发展阶段、南北朝为其衰亡阶段。

早在两汉之际,豪强地主为抵御农民军的进攻,保其身家性命和财

1
《三国志·魏书》卷 18《许褚传》。
2
《三国志·魏书》卷 11《田畴传》。
3
《三国志·魏书》卷 16《杜恕传》。
4
《晋书》卷 88《庾衮传》。
5
《晋书》卷 114《苻坚载记》下。
6
产安全,建立地方性武装自卫组织,把原来为国家军队用于防御设施的

“坞”移植到民间。《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曰:“城之小者曰坞。天下兵

争,聚众筑坞以自守。”1“时赵、魏豪右往往屯聚,清河大姓赵纲遂于

县界起坞壁,缮甲兵,为在所害。”2这是有关“坞”的最早记载。一旦

农民起义被镇压,这种坞就没有继续存在的价值而归于解体。

汉末三国时期 由于战乱频仍,社会的、政治的变动严重地破坏了

北方黄河流域的社会秩序。未能流移南渡的强宗豪族便各自为政、据险

守隘、修坞堡、筑垒壁,使坞堡有了很大的发展。据《后汉书·西羌传》
3
记载,仅西方边郡地区就有坞 1449 所。 在其它地区,如右北平人田畴

“率宗族他附从数百人”4入徐无山结坞。许褚“聚少年及宗族数千家,

共坚壁以御寇。”5此外,如河间的陈延和逃难到此的常林、山阳人李乾、

天水人杨阜等人都曾纠集宗族筑坞以自保。

此时坞的平均规模已相当可观。曹操以满宠为汝南太守,率兵“攻

下二十余壁……得户二万”。6据此平均每个坞堡为 1000 户,东汉汝南郡

每户平均口数为 5.19,7则平均每个坞堡为五千一二百人。

随着曹魏对北方黄河流域的统一,清除了坞堡赖以滋生的政治土壤,

坞堡转入低潮时期,北方坞堡不复见于史载。但是,这种局面并未维持

多久,经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五胡统治者乘机割据称雄,北方再次陷

入了天下饥乱、四分五裂的境地。社会基层组织的破坏更为严重,坞堡

开始遍布于北方黄河流域。这些坞堡所统居民,往往数千家,其规模之

1
《资治通鉴》卷 87。
2
《后汉书》卷 77《酷吏传》。
3
《后汉书》卷 87《西羌传》。
4
《三国志·魏书》卷 11《田畴传》。
5
《三国志·魏书》卷 18《许褚传》。
6
《三国志·魏书》卷 26《满宠传》。
7
梁方仲:《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0 年版,第 22 页。
7
大可以想见。
《水经注·落水篇》记洛水所经,有檀山坞、金门坞、一合

坞、云中坞、合水坞、零星坞、百谷坞、袁公坞、盘谷坞、范坞、杨志

坞。通过洛水流域坞堡的分布情况,我们可以看出北方黄河流域坞堡的

密集程度。

十六国时期 连绵不断的分裂战乱成为这一时期坞堡极盛的原因。

;1河
据史载,李矩“素为乡人所爱,乃推为坞主,东屯荥阳,后移新郑”
2
内怀人郭默“自为坞主,……流民依附者渐众。” 魏浚“与流人数百家

东保河阴之硖石”,“及洛阳陷,屯于洛北石梁坞”,“时杜预子尹为弘农
3
太守、屯宜阳界一泉坞”,后来此坞落入魏浚之子魏该之手。 郗鉴率乡

里千余家,避难于鲁之峄山凭险而守,后众至数万;4庾衮“率其同族及

庶姓保于禹山”5;长广挺县人苏峻“纠合得数千家,结垒于本县”
。6“少

室山西有袁木固,可容十万众”7;
“平阳人李洪有众数千,垒于舞阳”8等

等此类事例,不胜枚举。其中张平割据的晋中地区有“垒壁”三百余处,9冀

州郡县有“堡壁”百余个,10前秦时关中有“堡壁”三千余所。11由此可

见当时坞堡数量之盛。

这一时期坞堡的规模也比较大。前燕时,
“张平跨有新兴、雁门、西

河、太原、上党、上郡之地,垒壁三百余处,胡晋十余万户”。12平均每

1
《晋书》卷 63《李矩传》。
2
《晋书》卷 63《郭默传》。
3
《晋书》卷 63《魏浚传》。
4
《晋书》卷 67《郗鉴传》。
5
《晋书》卷 88《庾衮传》。
6
《晋书》卷 100《苏峻传》。
7
《元和郡县图志》卷 5。
8
《晋书》卷 104《石勒载记》上。
9
《晋书》卷 110《慕容儁载记》。
10
《太平御览》卷 335。
11
《晋书》卷 114《苻坚载记》下。
12
《晋书》卷 110《慕容儁载记》。
8
个坞堡 330 户左右,前燕每户平均口数为 4.06,1则平均每个坞堡为 1340

人。后赵时“三辅豪右多杀其令长,拥三十余壁,有众五万以应(晋梁

州刺史司马)勋”。2据此则平均每个坞堡有 1700 人左右。后秦姚兴的将

领王奚“聚羌胡三千余户于敕奇堡”。3后秦具体户口数字不详,如若以

十六国时期前燕每户平均口数 4.06 计,则敕奇堡有 12000 人左右。在关

东地区,石勒攻陷冀州魏郡、顿丘诸垒壁之时,曾招 5 万精壮坞众为军
4 5
士。 前赵光初三年(320),关中有“句氏宗党五千余家保存于阴密。”

有的坞堡存在的时间较久以致相沿成为地名,如关中的成贰壁、河

汾间的铜壁、河东的裴氏堡等等。从上述数例来看,这一时期坞堡的数

量、规模进一步壮大,几乎布满了整个中原地区。而此时出现的坞堡组

织其性质发生了变化,已由最初防范农民起义或少数民族悍将入扰的军

事防御组织,演变为一种组织严密具有强大经济基础和军事力量的割据

势力。大量坞堡的广泛存在,无疑阻碍着黄河流域的统一,成为北方不

稳定因素之一。

南北朝时期 坞堡总的趋势是趋于萎缩。在北魏统一北方后,坞堡

组织有所减少。尤其是北魏孝文帝变宗主督护制为三长制,将其纳入郡

县管理体制之内,体制内的消化与吸收进一步削弱了坞堡的独立性,坞

堡组织最终为国家政权所改造。

1
梁方仲:《中国历代户口、田地、田赋统计》,上海人民出版社 1980 年版,第 38 页。
2
《晋书》卷 107《石季龙载记》下。
3
《晋书》卷 130《赫连勃勃载记》。
4
《晋书》卷 104《石勒载记》上。
5
《晋书》卷 103《刘曜载记》。
9
第二章 4—5 世纪黄河流域坞堡的组织结构

第一节 坞堡的政权结构

坞堡一般由乡里有威望的大族豪强担任首领,以其宗族宾客为核心,

招聚闾里乡亲和各路豪杰共同组成,基层多为各地流民。坞堡组织构成

要素主要包括“宗族”、
“附从”、
“百姓”
。其中,
“宗族”是集团的核心;

“附从”的成分是宾客、部曲之类;而所谓的“百姓”则是乡里居民以

及远近前来投靠的民众。

坞堡首领有“坞主”、“宗主”、“垒主”、“营主”、“行主”等等各种

不同的称呼。坞堡首领一般由创建者担任,既有“豪望”、“望族”出身

的宗豪世族,也有出身寒素的庶姓地主,在地方上颇有感召力量。在众

多的坞堡建立者中,不乏旧政权的中下级官吏,他们中间的许多人都任

过州牧或县守令,总之多数为大姓豪强。

坞内居民也有各种不同的称呼,例如,“佃客”、“宾客”、“部曲”、

“僮隶”等。坞内居民主要由宗族成员、乡里民众以及各地流民构成。

他们脱离国家版籍,投靠到坞主的名下接受其庇荫,成为坞主控制下的

苞荫户。这些人多数没有户籍,国家不得征调。他们是坞主的私家人口,

任凭坞主剥削和奴役,国家不得干预。

坞主产生方式可分为推选或自立、世袭两种形式。如筑坞于禹山的

庾衮就是由坞众推举为坞主的。
“齐王冏之倡义也,张弘等肆掠于阳翟”,

衮“率其同族及庶姓保于禹山”后,“乃集诸群士而谋曰:‘二三君子相

与处于险,将以安保亲尊,全妻孥也。古人有言:
“千人聚而不以一人为
10
主,不散则乱矣。”将若之何?’众曰:‘善。今日之主非君而谁!’”衮

遂由“群士”共推为坞主。1“刘元海攻平阳,百姓奔走,矩素为乡人所

爱,乃推为坞主,东屯荥阳,后移新郑。” 2永嘉之乱,兖州“州中之士”

曾“共推”高平金乡人郗鉴为主,“举千余家俱避难于鲁之峄山”,三年

“众至数万”。3西晋末年,范阳人祖逖举宗南迁,一路上,族人都拥
间,

护他,被推为“行主”。4在史籍中所见的“坞主”、“行主”也大多是在

此情况下被推选的。

自立、世袭为坞主的现象也很普遍。如“永嘉之乱,
(郭)默率遗众
5
自为坞主,……流人依附者渐众。抚循将士,甚得其欢心。” 十六国时

期,位于河东汾阴(今山西省万荣县西南)的薛氏坞,在坞主薛强死后,

其子薛辩、孙薛谨、曾孙薛洪相继世袭率领坞内部曲。6祖孙四代“聚族

阻河自保,不仕刘(渊)、石(虎)、苻(坚)氏者数十年”。7

坞主的职权范围,除负责指挥防御性军事行动抵御外敌、保护族众

生命财产安全之外,还要负责控制居民、组织生产、征收赋税、维持秩

序。坞内事务均由坞主决定,坞主在实际上已成为坞的行政长官,掌控

行政、军事、经济等方面的一切权力。坞主的权力是通过宗族对乡党及

流民的控制,以宗法血缘作为组织手段,勒令依附农民从事生产与防御

的形式来实现的。
“坞主与其下属的关系,不仅建立在权力基础上而且存

在某种相互依存的义气人情。使得原来较为松散的宗亲关系扩大为紧密

1
《晋书》卷 88《庾衮传》。
2
《晋书》卷 63《李矩传》。
3
《晋书》卷 67《郗鉴传》。
4
《晋书》卷 62《祖逖传》。
5
《晋书》卷 63《郭默传》。
6
《北史》卷 36《薛辩传》。
7
《读通鉴论》卷 14。
11
的家族宗法集团。”1

坞内的基层结构是按血缘和地缘结合的共同体。基本成员是农民,

领导坞的是宗族阶层,从宗族阶层中推选出坞主和邑里贤长者以维持坞

内的统治秩序。
“一个坞壁之中,实际是大小地主对于坞壁领导权按其财

力大小进行的相应权力分配,是大小地主所组成的坞壁领导权的金字

塔。”2大大小小的坞堡又往往相互勾联,在坞堡与坞堡之间推选更强有

力者担任“统主”、“盟主”。“关中堡壁三千余所,推平远将军冯翊赵敖
3
为统主,相率结盟”, 即是一例。

坞内建有基层行政单位,其下有邑里之类的基层组织,选贤任能,

秩序井然。坞主多以其心腹为坞内的邑长、里贤,将坞众编为部曲。如

庾衮禹山坞就分为数个邑里进行管理。
“邑推其长,里推其贤”
,致使“上

下有礼,少长有仪。”4并律之以“无谋非德,无犯非义,勠力一心,同

恤危难”5的大义,组成坚强的团体。但是,这里的邑里并非秦汉乡亭里

制度下百户为里的行政区划单位。

坞堡内部组织较为严密,制定了各种法规,建立了较为完善的管理

“以坞壁法律和封建礼教来规范坞民的言行。”6如禹山坞通过与坞
制度。

众共同立誓的办法制定了法规。庾衮与坞众誓曰:
“无恃险,无怙乱,无

暴邻,无抽屋,无樵采人所植,无谋非德,无犯非义,勠力一心,同恤
7
危难。” 因而才会出现“上下有礼,少长有仪”的局面。坞主庾衮“勒

部曲,整行伍”,曾连续三次解除敌人的军事威胁,关键就在于坞内“勠

1
韩昇:《魏晋隋唐的坞壁和村》,《厦门大学学报》(哲社版),1997 年第 2 期。
2
任怀国:《北方坞堡地主经济》,《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1997 年第 2 期。
3
《晋书》卷 114《苻坚载记》下。
4
《晋书》卷 88《庾衮传》。
5
《晋书》卷 88《庾衮传》。
6
任怀国:《北方坞堡地主经济》,《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1997 年第 2 期。
7
《晋书》卷 88《庾衮传》。
12
力一心”的精诚团结和“号令不二”的严格纪律。正因为坞内设立比较

完整的律令仪礼条文加以规范约束才使得其能够保持自身的存在和延

续。此外,又“制为婚姻嫁娶之礼,兴举学校讲授之业”。1在立法的同

时,亦重儒家教化。2把坞内成员的思想和行动纳入封建礼制的轨道,以

维持集团的稳定与人际关系的和谐。

在坞堡组织中豪强地主与坞众之间的关系是宗族色彩掩盖下的阶级

对抗关系。投依在坞内的民众就是豪强地主所奴役的农民,他们参既要

加生产交租纳税,同时又被按军事建制编制起来进行军事防御。在宗族
3
色彩的管理体系之下,齐心协力、服从指挥。 随着时间的推移,坞主同

其坞内的居民就会出现比较牢固的荫附关系,并且“这种领属关系得到

社会上下的普遍承认”。4

这一时期兴起的坞堡,在具备早期坞堡所具有的坚固、周密的防御

设施等自卫性质的同时,其内部运作机制进一步健全。坞堡内部自行制

定了一套规章制度,组织较为严密。坞堡下有邑、里之类的基层组织,

选贤任能、秩序井然。坞堡组织把持和控制地方政权、笼络荫附人口,

俨然成为独霸一方的王国。

第二节 坞堡的经济结构

在北方特定的历史条件下所形成的坞堡组织具有庄园经济形态。5从

1
《三国志·魏书》卷 11《田畴传》。
2
王大建认为,到了魏晋南北朝时期,负责教化的重任就落到了民众推举的坞主和民间自然形
成的精神领袖身上。参见王大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间秩序结构》,《文史哲》,2004 年第
4 期。
3
《晋书》卷 88《庾衮传》。
4
曹文柱:《中国社会通史》(秦汉魏晋南北朝卷),山西教育出版社 1998 年版,第 244 页。
5
【韩】具圣姬:《两汉魏晋南北朝的坞壁》,民族出版社 2004 年版,第 40 页。
13
生产上看,一家一户的个体小农是坞内生产的主体。1在坞内,坞众平时

生产,战时作战,且耕且战,耕战结合。坞众与坞主的关系可能就是汉

晋以来那种租佃关系。2土地由坞主支配,坞主对于坞内的土地、人口以

及产品,都有颇大的支配权,是一种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3这些坞内的

“佃客”、“部曲”原为国家编户齐民,鉴于当时的战乱以及各种繁重徭

役,遂自动归附坞内以求庇护,从而使得缴纳国家赋役的小农变成坞堡
4
豪强征敛的对象。 坞主对坞众的剥削是极其苛刻的。他们作为豪强地主

的依附人口不仅要从事修堡固坞的军事活动,还要担负坞内豪强所征收
5
的租税和摊派的劳役。正所谓“豪强征敛,倍于公赋” ,坞众只不过是

把原应交国家的赋税在量上增加之后交给豪强坞主而已,类似于封建政

权下的税收。强宗大族坞堡组织的每一步发展,都意味着封建剥削关系

的扩大。6

关于坞堡内的生产状况,文献上没有直接记载,从坞内的人口数量

看,大的坞堡可以达到万家或四五千家;中等的有千家百余家;小的则

仅三、五十户。若以每家每户 5 口计,最大的坞堡人口数在 2-5 万人左

右;中等规模的坞堡人口数在 1-5 千之间;小型坞堡人口数为百人左右。

衡量各坞堡的人口分布状况,高人口密度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必须提

供与人口规模相适应的生活资料。所需粮食供应量以及蔬菜、衣被的补

给当不在少数。这样,坞主也不得不注意依附人民的衣食问题,所谓集

众不能不养众,自卫不能不自养。

1
史籍中记述坞堡之人员规模时常以其有多少“家” ,多少“户”为言。坞中的基本组织或单位
为家庭,族内虽有宗主,但族中仍旧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家庭。
2
刘静夫:《中国魏晋南北朝经济史》,人民出版社 1994 年版,第 64 页。
3
高敏:《秦汉魏晋南北朝土地制度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 1986 年版,第 236 页。
4
任怀国:《北方坞堡地主经济》,《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1997 年第 2 期。
5
《魏书》卷 110《食货志》。
6
汤明燧:《中国古代社会经济史》,中州书画出版社 1982 年版,第 244 页。
14
虽然书中没有明言在坞堡内以什么样的方式分给农民土地,但是我

们可以从相关的记载中窥见坞内对农业生产的重视。为了使有限的土地

能养活坞内众多的人口,必须采用精耕细作的耕作技术,1采用集约化的

耕作方式,力求提高单位面积产量。2在耕作制度上,进行多种多样的生

产。被迫集中到坞堡的人们从事农业生产时,“考功庸,计丈尺”,垦地

的紧缺程度简直已达到寸土寸金的地步。3坞内在耕作制度上多安排一季

生产,充分利用土地使得农业生产的收益有所提高,也可使剩余劳动力

获得发挥的机会。两年三熟耕作制度的确立,复种指数的提高,复种面
4
积的扩大,使低产田得到改造,粮食、蔬菜、桑麻产量得以逐步上升。

充分发挥了人尽其力、地尽其利的作用。

坞内组织精耕农业的生产方式是卓有成效的。当时,各个坞主都积

累了大量的粮食和财产。刘曜攻坞主郭默于怀城之时,
“收其米粟八十万

斛”5。枋头向冰的坞堡仅“有众数千”,石勒大军本来已是“军中大饥,

士众相食”,6当攻破这个坞堡后,竟然“因其资,军遂丰振”。7据史载,

在河北地区,慕容垂和苻丕相持经年,幽冀大饥,人相食,邑落萧条,

据守中山的慕容温却“抚旧招新,劝课农桑,民归附者相继。郡县壁垒

争送军粮,仓库充溢”。8“(石勒)分命诸将攻冀州郡县,垒壁率多降附,
9
运粮以输勒。” 前秦后期,苻坚为慕容冲围困,
“时长安大饥,人相食”,

因三辅“堡壁三千余所,推平远将军冯翊赵敖为统主,相率结盟,遣兵

1
唐启宇:《中国农史稿》,农业出版社 1985 年版,第 395 页。
2
蒋福亚:《魏晋南北朝北方的农业耕作方式》,《首都师范大学学报》,1999 年第 1 期。
3
宁可:《中国经济发展史》,中国经济出版社 1999 年版,第 550 页。
4
唐启宇:《中国农史稿》,农业出版社 1985 年版,第 395 页。
5
《晋书》卷 102《刘聪载记》。
6
《晋书》卷 104《石勒载记》上。
7
《晋书》卷 104《石勒载记》上。
8
《资治通鉴》卷 106。
9
《晋书》卷 104《石勒载记》上。
15
粮助坚”。1才使苻坚坚持了一段时间。以上足以说明坞堡内的生产成绩

是相当不错的。

综上所述,凡是具有持久保卫力量的坞堡都以农耕生产为其经济组

成的主要部分。2坞内统一进行组织生产、征收赋税、进行公共积累,强

大的经济实力使其成为对社会秩序产生影响的物质基础。坞堡组织构成

了魏晋南北朝时期北方地主经济的特有形式,维护了局部地区的农业生

产秩序,实现了小农能够生存下去的最起码的要求,保证了农业生产在

战乱中得以在这些地区正常进行。为北方农业生产在短暂统一时期得到
3
迅速恢复和发展以及北方旱作农业技术的定型奠定了基础。

第三节 坞堡的军事结构

坞堡既是经济性的生产组织,又是军事性的防御组织,投依在坞堡

壁垒内的民众,一方面要在坞主等领袖人物领导下参加生产,一方面又

要作军事防御。

坞堡是在战乱流离中兴起的,其存在与军事关系最为密切,故在建

筑之时就要考虑它的防御设施,坞堡多位于偏僻险要之处。对于这一点,

陈寅恪先生曾有所提及:“凡聚众据险者因欲久支岁月及给养能自足之
4
故,必择险阻而又可以耕种及有水泉之地。” 黎虎认为,坞是一种具有

防御性设施的城堡式建筑。坞堡除了选择险要地址外,还有相应的防卫

性建筑和设施。5河内温人常林,
“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遭到军阀张杨

1
《晋书》卷 114《苻坚载记》下。
2
唐启宇:《中国农史稿》,农业出版社 1985 年版,第 387 页。
3
任怀国:《北方坞堡地主经济》,《烟台师范学院学报》(哲社版),1997 年第 2 期。
4
陈寅恪:《金明馆丛稿初编》,三联书店 2001 年版,第 192 页。
5
黎虎:
《汉魏晋北朝中原大宅、坞堡与客家民居》 , 《文史哲》,2002 年第 3 期。
16
“见围六十余日,卒全堡壁。”1可见这些坞
的进攻,常林为之策谋据敌,

堡防御功能之完善和可靠。另据考古发掘所见,北方坞堡建筑形制俨然

是一座小城堡,其具有坚固围墙和高大碉楼外观,2显示了其聚众自保的

特征。坞堡在规模上,一般都大于原作为行政单位的里和作为自然聚落

的聚或村,3因为出于御乱目的的需要,规模太小的坞堡难以形成有效的

抵御力量。

坞堡豪强拥有强大的私人武装,每个坞主都有数量不等的部曲、家

兵。所谓的家兵即指精壮的宗族强兵;部曲则指武装起来的佃客(乡人、

流民)、宾客。他们作为豪强的依附人口平时生产劳动,积储粮草,制造

各种工具、日常用品和武器,练兵习武,候望守御;有战事时则在坞主

的领导下防守作战,效命沙场。曹操北征乌桓之时,田畴率兵五百接应
4
曹操,“启导山谷,遂灭乌桓,荡平塞表” 。永嘉中,郗鉴“率乡曲千

余家保聚峄(义)山,随宜抗贼,”“胡贼攻守不能得。”5都是其例。坞

堡虽有军事力量,但一般并不主动出击。由于其内部组织相当严密,纪

律相当严格,又进退有据,故对轻易触犯者多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予以惩创。6庾衮在禹山坞也有武装应敌,
“贼至,衮乃勒部曲,整行伍,

皆持满而勿发。贼挑战,晏然不动,且辞焉。贼服其慎而畏其整,是以
7
皆退,如是者三。” 敌人数围之而不敢攻。薛辩继薛强之后“复袭统其

1
《三国志·魏书》卷 23《常林传》。
2
嘉峪关魏晋墓出土了七幅“坞”的画像砖, “坞”的四周都画有高墙厚壁,有的在‘坞’内还
有高层碉楼,有的坞堡上设有望楼或敌楼”。参见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新中国的考
古发现和研究》,北京文物出版社 1984 年版,第 30 页。
3
齐涛:《魏晋隋唐乡村社会研究》,山东人民出版社 1995 年版,第 15 页。
4
《三国志·魏书》卷 11《田畴传》。
5
《太平御览》卷 42《地部七》。
6
田久川:《论汉魏之际的坞堡组织及其政治形态》,《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7 年第
1 期。
7
《晋书》卷 88《庾衮传》。
17
营”,“务农教战,恒以数千之众,摧抗赫连氏”。1其它坞堡中类似材料

颇多,此不赘述。

“坞主在坞堡内依靠本宗族中的上层分子,招纳门生、故吏、宾客

以为羽翼,并从中选择有用者作为自己的助手,组成领导集团,各负其

职责。”2对于坞内部曲而言,既有文官又有武吏。如《晋书·邵续传》

载,
“其部曲文武,已共推其息缉为营主(坞主)
”。在盗贼掳掠之时,李
3
“矩遣部将击破之” 。这就意味着坞内既有文吏又有将士,并且二者分

属不同的两套系统。

作为谋士的文官,其职能在于负责制定关键性的战略决策以及坞内

的基层行政管理工作,确保坞堡内部机制得以有效的运作。如河内温人

常林“避地上党,耕种山阿”,后依故河间太守陈延壁,被贼围困 60 余
4
日,林“率其宗族,为之策谋”,“卒全堡壁”。 武将的职能主要在于遇

警时率领部曲出坞攻战。如“永嘉之乱,默率遗众自为坞主,以渔舟抄

”5
东归行旅,积年遂至巨富,流人依附者渐众。抚循将士,甚得其欢心。

其中郭默所率“遗众”为永嘉之乱时的散乱士卒,可以看到坞内的军事

编制特色。从“抚循将士”来看,也可以看到坞内既有带兵的武将,又

有普通士兵。坞堡中一般都有专门“事武”的人,他们是经挑选而被编

列入队的宗族壮丁,在坞内武装力量中发挥着骨干作用、具有核心地位。

如西晋末,河北人“(刘)遐为坞主,每击贼,率壮士陷坚摧锋,……遂

壁于河洛之间,贼不敢逼”;薛强于前秦时率领“宗室强兵”在陈川击破

鲜卑族的慕容永的入扰;这里所说的“壮士”
、“宗室强兵”,就是坞内的
1
《北史》卷 36《薛辩传》。
2
田久川:《论汉魏之际的坞堡组织及其政治形态》,《辽宁师范大学学报》
(社科版),1997 年第
1 期。
3
《晋书》卷 63《李矩传》。
4
《三国志·魏书》卷 23《常林传》。
5
《晋书》卷 63《郭默传》。
18
精兵。

出于自保的需要,各坞堡都制造各种守备武器。对于坞内的军事装

备储备而言,普通部曲的军械粮秣,由其自行筹措。至于壮士精兵可能

是由坞内统一保存、管理、发放。魏浚屯于石梁坞时,就曾“抚养遗众,

渐修军器。”1坞堡是一种军事组织,它里面的佃客、部曲从事必要的生

产劳动乃是为了维持它的军事职能。2曹文柱认为,在可能条件下,坞堡

内部的生产经营多采用田庄式的方法,一个坞堡既是一个武装集团,又

是一个生产组织,平时生产、战时作战,且耕且战、耕战结合。因此,
3
具备较强的战斗力。 如河东汾阴薛氏,“有部曲数千家,永嘉之乱,保

”4王船山加以赞扬道:
河汾以自固,历刘、石、苻氏,莫能屈。 “永嘉之

乱,中原沦陷,刘琨不能保其驱命,张骏不能世其忠贞,而汾阴薛氏,
5
聚族阻河自保,不仕刘(渊)、石(虎)、苻(坚)氏者数十年”。

坞堡拥有的强大武装力量使其独霸一方,同时并因政治倾向不同而

参与一定的军事争战。黄河以南的徐、兖一带,坞堡林立,各不相属。

祖逖北伐之时,曾依靠当地坞堡共抗北方石勒,屡屡取胜,说明这些坞

堡的军事力量还是相当可观的。久而久之,有实力的坞堡得以保存下来,

在众多的坞堡中间产生了一些地区性集团。坞堡与坞堡之间推选更强有

力者作为“统主”、“盟主”,从而形成一种新的领导关系。“关中堡壁三

千余所,推平远将军冯翊、赵敖为统主”。“西周豪族尹祥、赵曜、王钦

卢、牛双、狄广、张乾等率五万余家,咸推(姚)苌为盟主。”6即在坞

之上形成一种新的组织,若任其发展,将会自下而上形成一种更为强大
1
《晋书》卷 63《魏浚传》。
2
郑欣:《魏晋南北朝史探索》,山东大学出版社 1989 年版,第 123 页。
3
曹文柱:《中国社会通史》(秦汉魏晋南北朝卷),山西教育出版社 1998 年版,第 139 页。
4
《司马文正公传家集》卷 77《薛府君墓志铭》。
5
《读通鉴论》卷 14。
6
《晋书》卷 116《姚苌载记》。
19
的割据势力。

综上可见,就坞堡的军事方面而言,一方面,在战乱连绵不断的形

势下,坞堡组织的建立,对战乱危害的无限扩大起到了某种阻遏作用。

另一方面,坞堡组织作为军事武装集团,如此众多而普遍地存在,对社

会构成了一种潜在的威胁,制造分裂的因素日益突出,十六国时代混乱

局势的错综复杂,不能说与此无关。

20
第三章 4—5 世纪黄河流域坞堡的社会影响

第一节 坞堡与州县的关系

魏晋南北朝时期,地方行政机构基本上是州、郡、县三级制度。坞

堡自身有一套不同于州县的管理模式,其在州县的框架内是半独立的。

但有别于传统的地方基层行政组织隶属于中央,坞堡在政治、经济、军

事方面具有很大的独立性。由于战乱,大批的乡里居民脱离官府版籍而

“荫附”于豪强,旧的乡里组织机构已无法实行统治居民的职权。另外,

由于国家政治腐败,权力萎缩或不完整,使得中央与地方不统一,国家

的地方机构处于半瘫痪状态。在乡里制度遭受战乱破坏后,基层组织发

生了结构性的变化。建立坞堡的地方豪族对乡里社会的支配与控制大大

超过了从前。强宗大族雄踞一方,武断乡曲,地方官员不得不与之妥协,

获得与他们的合作,甚至依靠他们才能贯彻对地方的统治,以保证赋税

征收与兵役征发,在某些地区坞堡组织甚至取代了州县的作用。处理与

坞堡的关系成为治理地方的关键。

由坞主督护坞众,统一管理组织生产、征收赋税、且耕且守的同时

亦拥有足以立命的武装力量。坞主豪强荫庇户口,广招部曲,包揽词讼,

俨然成为一个独立的小王国,势力强大的令官府难以控制。由此可见,

坞主俨然成了邑的邑令了。“坞堡中的居民,少则数十家,多则上千家,

甚至数千家——相当于正常情况下一个‘下县’的居民,一般多是数百
1
家。” 坞众既是兵,又是民,对坞主承担服兵役与缴纳赋税的义务;坞

1
田久川: 《论汉魏之际的坞堡组织及其政治形态》,《辽宁师范大学学报》
(社科版),1997 年第
1 期。
21
内户籍单独编制,不归郡县管理。坞主所得赋税亦不上缴中央。

坞堡内部的统治模式不同于州县。在管理模式上,州县作为地方行

政机构基本框架内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代表中央政府管理地区事务,

接受和传达中央诏敕政令,完成中央布置的各种施政方针。而坞堡内部

自行制定了一套管理制度。由坞主领导军事、生产工作,甚至握有生杀

大权,并不直接听命于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坞主事实上成为直接拥有

领民并管理地方的首领,1在安抚坞众、巩固坞内地盘以及治理地方等方

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坞堡下有邑、里之类的基层组织。根据有关文献史

料记载可知,坞内除了组织军事活动、整饬内部秩序、处理民间词讼等

职责之外,还要劝督农桑、征赋派役、赈灾救荒等。由此可见,坞内维

持着一种较为特殊的军政合一的封建统治形式。

坞堡作为一种新的统治方式,具有经济协调功能、教育功能、内部

自治功能和对外防御功能。大大小小的坞堡又往往相互勾联,在较大的

范围内形成一个坞堡群,从而使坞堡成为一方的主要的社会组织形式。

虽然国家决不允许豪强超越国家权力的限制,私自设立势力范围。但是,

鉴于坞堡保持相当程度的自治,使中央不能牢固地控制基层民众,无法

对其实施正规化的行政管理,可以说,坞堡才是维持地方秩序的主要力

量。即使坞内的统治模式与统治者的信念大相径庭,统治者也不得不允

许其存在。

值得注意的是坞堡组织作为一种特殊的社会组织形式,正如田久川

所言,“十六国时期,北方地区坞堡林立,取代了原有的地方行政系统,

成为最基层的社会组织。”2其在 4—5 世纪中国政治舞台上发挥的作用不

1
【韩】具圣姬:《两汉魏晋南北朝的坞壁》,民族出版社 2004 年版,第 56 页。
2
张承宗、魏向东:
《魏晋南北朝时期的宗族》,《苏州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00 年第
3 期。
22
可低估,影响更是显而易见的。

第二节 坞堡与中央的关系

坞的增多与减少,与政治及战争的发展有关系密切。凡中央统治力

量强大和战争少的时期,坞堡就减少;凡中央统治力量薄弱和战乱频繁
1
的时期,坞堡就增加。 这充分说明坞堡是国家分裂及战乱的产物,只要

分裂动乱的局面没有消除,国家政权的公共职能就不能充分发挥作用。

坞堡组织完全不受政府机构的约束和领导,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内,政府

机构如同虚设,自上而下的行政权利无法贯彻到基层。鉴于坞堡组织向

背直接关系到社会乃至政权的安定,中央政府不得不与之妥协并通过对

坞主的任用以获得他们对国家政权的支持。

坞堡初起时主要是为了防乱避害,作为自卫性质的组织力图独立于

乱世纷争之外,期待着被新的统一政权或其所认同的势力集团接纳吸收。

如冯鲂“聚宾客,招豪杰,作营堑,以待所归”2;第五伦聚众,“宗族

闾里争往附之。伦乃依险固筑营壁,……伦始以营长诣郡尹鲜于褒,褒
3
见而异之,署为吏”。 然而时间一久,如果没有上述情况出现,他们就

长期保持独立、割据称雄。在这一过程中,一部分势力弱小的坞堡被吞

并。如刘秀统一天下之时,将豪强地主的坞堡“皆平之”4,“营堡降者
5
遣其渠帅谒京师,散其小民就农桑,坏其营壁无使复聚” ,使众坞堡主

1
《中国军事史》编写组:《中国军事史》第 6 卷,解放军出版社 1991 年版,第 138 页。
2
《后汉书》卷 33《朱冯虞郑周列传》。
3
《后汉书》卷 41《第五钟离宋寒列传》。
4
《后汉书》卷 21《耿纯传》。
5
《资治通鉴》卷 40。
23
受到沉重的打击。割据称雄于关中的刘雄鸣、程银等八坞主,1曾与关西

军阀马超、韩遂结成军事联盟以反对曹操统一关中。2但到建安二十年,

“复其官,徙渤海”3,结束了其坞堡长达 18 年(兴
曹操最终将刘(雄鸣)

平元年至建安十七年)割据关中的局面。另一部分坞堡组织已由最初防

范农民起义或少数民族悍将入扰的军事防御组织,演变为一种组织严密

的具有强大经济基础和军事力量的割据势力。据《魏书·薛辨传》记载,

薛辨一族自蜀徙至河东汾阴,从祖父到薛辨三代统领部众,
“历石虎、苻

坚,常凭河自固”,即是一例。

坞堡具有很强的独立性、割据性,其广泛存在是五胡十六国时期各

政权难以保持长久稳定的一个重要原因。作为统治者绝不希望坞堡地主

的大量存在并决不允许坞堡豪强超越国家权力的限制,私自建立势力范

围,他们纷纷花费大气力采取攻战和诱降等办法来瓦解坞堡对地方的控

制,但是,虽然坞堡盛衰不常,这个问题却一直未能得到彻底的解决。

无论是晋朝在北方的残余势力,还是北方各族政权的统治者,都无

法完全消灭坞堡的力量,因此,就不得不对之妥协,以换取他们的支持。

最常见的办法是根据其势力的大小分别授予其所占据地区的地方官头
4
“众至十余万”。 先后在
衔。十六国初期,冀州郡县坞堡发展到百余所,

冀州建国的刘氏父子和石勒,对这些坞堡竟不敢全以武力征服,还要外

加招抚等手段。史载,“(刘)元海命勒率所统七千为前锋都督。……众

三万寇魏郡、顿丘诸垒壁,多陷之,假垒主将军、都尉,简强壮五万为

军士,老弱安堵如故”。5石勒还将坞堡中有才干的衣冠人物集为君子营,

1
关中的八个坞堡集团主要有,程银、侯选、李堪、张横、梁兴、成宜、马玩、杨秋。
2
赵克尧:《汉唐史论集》,复旦大学出版社 1993 年版,第 233 页。
3
《三国志·魏书》卷 8《张鲁传》注引《魏略》。
4
《晋书》卷 104《石勒载记》上。
5
《晋书》卷 104《石勒载记》上。
24
为其出谋划策。这些坞堡虽然被击破了,然而坞主的地位却没有受到太

大的冲击。所谓“假垒主、将军、都尉”就是给被陷落的众多坞主授以

将军或都尉之职,
“都尉”官称正是刘聪时期统治一万落的长官,这就是

说壁垒被认为是一种特殊类型的基层组织。1正如张帆所言,“胡族统治

者为维持地方的统治,不得不按坞主实力大小授以高低不等的官职,坞

壁也就成为各政权地方行政机构的治所。” 2 为了巩固新征服地区的统

治,中央在控制力较弱的地区采用招纳的方式,承认众坞堡既有的割据

形势,但要求其物资与人力的供给。坞主要负责征发强壮以补充兵源,

所谓安堵的老弱自然要向坞主缴纳赋役,而坞主必然也有向异族政权纳

贡的义务。也就是说,五胡十六国时期,中央往往利用强大的坞堡管理

所在地区,使这些坞堡具有了取代本地州县的地方行政组织的性质。如

前燕时,幽冀之人“所在屯结”,司徒慕容评讨张平,“并州垒壁降者百
3
余所” 。“王浚使其将祁弘帅鲜卑段务尘等十余万骑讨勒,
“皆复其官爵”

大败勒于飞龙山,死者万余。勒退屯黎阳,分命诸将攻诸未下及叛者,
4
降三十余壁,置守宰以抚之。” 祖逖对“河上堡固”的政策便是一证,

一些较强大的坞主在归依之后,往往直接被授为州郡长吏,即使一些村

坞小帅也可能获得殊遇。

坞主的政治态度不尽一致,有的被晋王朝拉拢为将,有的保持独立

地位,有的投靠胡族上层分子,有的在胡汉对峙的夹缝中依附双方。更

为常见的现象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坞堡随时准备向实力较强大的政治

势力表示服从,但任何政权都不能指望得到他们真心的拥戴。如自保于

1
唐长孺:《魏晋南北朝史论丛》,河北教育出版社 2000 年版,第 166 页。
2
张帆:《中国古代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年版,第 136 页。
3
《晋书》卷 110《慕容儁载记》。
4
《晋书》卷 104《石勒载记》上。
25
徐州、兖州的坞主送子为质,石勒则“皆就拜守宰”1;河南的“河上堡

固”诸坞主也“任子在胡”
。石勒或给予官爵,或确认其坞主地位。而当

祖逖吞并黄河南岸,“石勒不敢窥兵河南”时,“河上堡固”诸坞主又暗

地来附。因为赵、晋军队消灭不了,就只得让其存在,而这些“两属”

的坞堡正成为赵、晋间的缓冲地带。与此同时,坞堡主之间也根据各自

力量的强弱相隶属,他们中间更产生了一些以“统主”为代表的地区性

集团。这样就形成坞堡组织部分取代原有地方行政系统和基层组织的局
2
面。 当时的统治者只有选择以坞主代替乡里组织去统治基层居民以保证

赋税征收与兵役征发。

大量存在的坞堡成为地方上实际的统治者,使中央的统治无法贯彻

到基层,政权失去了存在的坚实基础,而不得不依赖屈从于其强大武装

力量的坞堡主们的表面服从,当其军事力量削弱时,原来表示服从的坞

堡自然会倒向新兴起的武装力量,原有政权的统治也就随之崩溃了。五

胡十六国时期政权更替频繁,坞堡大量存在使政府丧失统治基层的能力

不能不说是重要原因之一。

第三节 坞堡对历史发展的影响

坞堡作为一个高度自治单位有别于传统行政机构。以坞堡武装为后

盾的强宗大族,其向背直接关系到社会乃至政权的安定。关于坞堡对历

史发展的影响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坞堡的向背是五胡十六国时期各政权更迭频繁的重要原因。

1
《晋书》卷 105《石勒载记》下。
2
唐长孺:《魏晋南北朝隋唐史三论》, 武汉大学出版社 1992 年版,第 116 页。
26
五胡十六国时期,各政权难以保持长期稳定,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

未能很好的处理与坞堡的关系,地方组织不再拥护和支持中央政府造成

的。若当时各政权处理坞堡的政策得当,坞堡则为其所用;处理不当,

则坞堡势力成为政治上的一种不安定因素。由于政府的行政力量不能贯

彻到广大基层,导致政府和社会基层组织之间存在权力上的断层。坞堡

成为控制着基层却实际游离于政府权力机构之外的地方自治势力。为了

保证对全国的统治,政府不得不与坞堡自治势力合作,通过保证他们的

利益换取他们对政府的支持。

十六国时期,由于各政权无力扫平这些坞堡,为了解决急需控制居

民和征收赋税与征发兵役问题,他们不得不对其采取了招抚与收编的政

策,只好选择依靠众多的“坞主”、
“宗主”
,代行原来乡里组织职能的办
1
法实行“宗主督护”制。 让各坞主代表政府去“督护”百姓,并通过他

们向农民征发租调力役,维持统治秩序。但是,一些坞主政治态度完全

以各政权的军事势力的消长为转移。当石勒占据中原之时,河南的“河

上堡固”诸坞主“任子在胡”。2对此,石勒给予其官爵以确认坞主地位。

但当祖逖屯兵黄河南岸,使“石勒不敢窥兵河南”时,
“河上堡固”诸坞

主又暗地来附,祖逖则“听其两属”
。“(永兴)五年夏四月,河东民薛相
3
率部内属。” 薛辨归魏后,明元帝深家器重,谓之曰:
“朕委卿西蕃,志

在关右,卿宜克终良算,与朕为长安主人。辨既还任,务农教战,恒以

数千之众,摧抗赫连氏。”4可见,坞堡组织的向背直接影响双方的实力

对比。

1
高敏:
《北魏“宗主督护“制始行时间试探——兼论“宗主督护“制的社会影响》,
《广州大学
学报》(社会科学版),2002 年第 1 期。
2
《晋书》卷 62《祖逖传》。
3
《魏书》卷 3《明元帝纪》。
4
《北史》卷 36《薛辨传》。
27
第二,坞堡所具有的防卫功能被存续下来。三长制作为北魏王朝建

立的一套能够有效地控制地方的基层行政制度。在其实施后,具有典型

意义的坞堡已不多见,失去了晋末十六国时代那种集行政、军事、经济

诸功能于一身的功能,被纳入地方行政编制之内。但是,其原有功能中

的一部分仍存续下来,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仍得以保存、发展。其中最突

出的一个功能就是防卫功能。北魏末年,葛荣起义,赵郡李氏宗族“作
1
垒以自保”,并连破起义军。 冀州人“张孟都、张洪建、马潘、崔独怜、

张叔绪、崔丑、张天宜、崔思哲等八家,皆屯保林野,不臣王命,州郡
2
号曰八王。” 季氏“出为济州刺史”时,
“兄弟贵盛,并有勋于时,自领

部曲千余人,马八百匹,戈甲器仗皆备,故凡追督贼盗,多致克捷”3等

等此类记载即是其例。

直至北周时代,当时北方豪强地主仍有强大的私人武装。在府兵制

的建立和完善过程中,宇文泰“广募关陇豪右,以增军旅”4。诸如斐文

举、韩雄、陈忻、魏玄、卢光等人,皆率乡兵义从,起家而为府兵将军。
5
三辅著姓韦瑱,“以望族,兼领乡兵,加帅都督。迁大都督……” 。敦

煌人令狐整,
“世为西土冠冕”,
“常愿举宗效力,遂率乡亲二千余人入朝,

随军征讨。”6这些所谓的“乡兵”、“乡亲”、“义从”实质上是坞堡豪强

地主的私人武装。率领乡兵义从起家而为府兵将军的地方豪强,是为坞

堡豪强的进一步演化。宇文泰利用府兵制形式,妥善地解决了坞堡豪强

所拥有的私人武装,使关陇集团成为被中央所驾驭的强大的政治力量,

为隋唐的统一奠定了基础。
1
《北史》卷 33《李灵传》。
2
《魏书》卷 18《太武五王列传》。
3
《北齐书》卷 21《高乾传附高季式传》。
4
《周书》卷 2《文帝纪》下。
5
《周书》卷 39《韦瑱传》。
6
《周书》卷 36《令狐整传》。
28
第三,坞堡虽已消亡,宗族乡里组织依然存在,宗族集团在社会上

仍保持着深刻的影响力。
“宗主”就是垄断乡村的豪族,他们不少实由坞

主演变而来。
《北史·李灵传》记载:
“(李)悦祖弟显甫,豪侠知名,集

诸李数千家于殷州西山,开李鱼川方五六十里居之,显甫为其宗主。”
《关

东风俗传》称:
“(北齐)文宣之代,政令严猛,羊、毕诸豪,颇被徙逐。

至若瀛(今河北河间)、冀(今河北冀县)诸刘,清河(属相州)张、宋、

并州王氏,濮阳(属济州)侯族,诸如此辈,一宗近将万室,烟火连接,
1 2
比屋而居。” 当时所谓“百室合户”,“千丁共籍” 的情况所在多有,不

足为奇。北方宗族聚居仍然盛行,赵郡李氏、河东薛氏直至隋初还很隆

盛。

另外,长期以来被大批“宗主”、“坞主”出身的州郡大姓豪强控制

的州郡政权,也仍然有被“宗主”、“坞主”把持和控制的残余影响。陆

俟任相州刺史时,
“州中有德宿老名望重者,以友礼待之,询之政事,责

以方略。如此者十人,号曰‘十善’
。又简取诸县强门百余人,以为假子,

诱接殷勤,赐以衣服,令各归家,为耳目于外。于是发奸摘伏,事无不

验,百姓以为神明,无敢劫盗者。”3这绝非个别典型的事例。一些豪强

仍然在控制着州郡地方政权,而且大批起用其宗族部曲为其僚佐。坞主

寇讚,曾在前秦苻坚时作襄邑令,到后秦姚泓灭亡时,
“秦雍人千有余家
4
推讚为主” ,投降北魏政权作了魏郡太守、南雍州刺史,显然寇讚是个

由坞堡起家的人。

据唐长孺先生对东魏兴和二年(540 年)
《禅静寺刹前铭敬史君之碑》

1
《通典》卷 3《食货 3》。
2
《晋书》卷 127《慕容德载记》。
3
《魏书》卷 40《陆俟列传》。
4
《魏书》卷 42《寇讚传》。
29
的考证认为“敬顕儁是带着以宗族为核心的部曲到颍川来的”。1 “从碑

阳题名中我们可以知道敬顕儁是带着他的一批宗族上任的。”该碑阴题名

者共 129 人,
“其中具官 24 人,多数为颍州所属军府及州府僚佐及守令

等,而敬姓题名者 15 人,除去重复实 14 人。……这些敬姓人当然是随

敬顕儁来到颍川的,他们中间有的官阶较高,名义上由朝廷任命,实际

上是敬顕儁署置。”2这些豪强扎根宗族乡里,基础深厚,故元气长存不

衰。即使在时代更易、政治特权丧失后,他们仍能凭借宗族力量和文化

传统维护自己的社会地位,从历史舞台消失还要经历一个较长的过程。
3
“宗族性就始终贯穿于我国封建社会各个时期的民间秩序结构中。”

概而言之,坞堡不仅对魏晋分裂时期的历史发展产生过重要影响,

甚至在坞堡作为地方独立势力不复存在以后,仍在许多方面表现出其对

于中国历史发生的影响,这是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的。

1
唐长孺:《山居存稿》之《跋敬史君碑》,中华书局 1989 年版,第 110 页。
2
唐长孺:《山居存稿》之《跋敬史君碑》,中华书局 1989 年版,第 110 页。
3
王大建:《魏晋南北朝时期的民间秩序结构》,《文史哲》,2004 年第 4 期。
30
参 考 文 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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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论 文 摘 要

对魏晋南北朝时期坞堡问题的研究,学术界特别是现当代学者予以

了一定的重视,取得了相当丰硕的研究成果。既有的研究结论和方法,

可资借鉴之处较多,是对 4—5 世纪黄河流域坞堡问题进一步深入研究的

基础。然而,由于多数研究以魏晋南北朝时期即 3—6 世纪中国境内存在

的坞堡为研究对象,并非仅限于 4—5 世纪黄河流域地区,且往往忽视“坞

堡”自身的功能在社会中所起到的作用。因此,相关具体研究难免存在

诸如文献搜求不全或方法上的以点代面、以偏概全等弊端的存在。鉴此,

本文根据史书中所旁涉到的相关文献,从坞堡自身功能的角度对 4—5 世

纪广布于黄河流域地区的坞堡做一番再考察。

早在两汉之际,豪强地主为抵御农民军的进攻,保其身家性命和财

产安全,建立地方性武装自卫组织,把原来为国家军队用于防御设施的

“坞”移植到民间。但是,一旦农民起义被镇压,这种坞就没有继续存

在的价值而归于解体。

汉末三国时期,由于战乱频仍,社会的、政治的变动严重地破坏了

北方黄河流域地区的社会秩序。未能流移南渡的强宗豪族便各自为政、

据险守隘、修坞堡、筑垒壁,使坞堡有了很大的发展。随着曹魏对北方

黄河流域的统一,清除了坞堡赖以滋生的政治土壤,坞堡转入低潮时期,

北方坞堡不复见于史载。但是,这种局面并未维持多久,经八王之乱、

永嘉之乱、五胡统治者乘机割据称雄,北方再次陷入了天下饥乱、四分

五裂的境地。社会基层组织的破坏更为严重,坞堡遍布于北方黄河流域。

连绵不断的分裂战乱成为十六国坞堡极盛的原因。张平割据的晋中地区

有“垒壁”三百余处,冀州郡县有“堡壁”百余个。前秦时关中有“堡
1
壁”三千余所,此类记载史不绝书。

而此时出现的坞壁组织已由最初的防范农民起义或少数民族悍将入

扰的军事防御组织演变为一种组织严密具有强大的经济基础和军事力量

的割据一方封建军阀。这一时期兴起的坞堡,在具备早期坞堡所具有的

坚固、周密的防御设施等自卫性质的同时,其内部运作机制进一步健全。

坞堡内部自行制定了一套规章制度,组织较为严密。坞堡下有邑、里之

类的基层组织,选贤任能、秩序井然。坞主由族众推选,一般由强宗豪

右担任。在坞堡内部,由坞主督护坞众,统一管理组织生产、征收赋税、

且耕且守的同时亦拥有足以立命的武装力量。坞堡组织把持和控制地方

政权、笼络阴附人口,俨然一个个独立的王国独霸一方。

国家政权的衰微导致了社会秩序的混乱以及政府法令的失效。原有

的社会组织机构已失去了统治居民的功能,坞实际上代替了北方被打乱

的地方行政组织的职能,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稳定社会秩序的作用。但

是,深深扎根于基层的坞堡组织过于强大则无法形成国家认同的向心力,

难以构建并无法达成国家的深层统一和政治秩序。其广泛存在,无疑阻

碍着黄河流域的统一,成为北方长期不能稳定的一个重大因素。各政权

建立之初均不遗余力对其进行残酷的扫荡和分化瓦解以加强对坞堡的权

力渗透和控制。

深深扎根于基层的坞堡组织,左右地方政治,具有深厚的权力基础。

由于各政权无力扫平这些坞堡,为了解决急需控制居民和征收赋税与征

发兵役问题以保证对全国的统治。使得国家政权不得不与之妥协,获得

与之合作,以建立稳固的统治体系。政府与坞堡自治势力合作,通过保

证他们的利益换取对政府的支持。坞堡成为控制着基层却实际游离于政

府权力机构之外的地方自治势力。因此,导致政府的行政力量不能贯彻

到广大基层,造成了政府和社会基层组织之间存在权力上的断层。尤为
2
重要的是,其对中央政权采取若即若离的态度,具有较强的分裂性,已

成为国家政权的心腹大患。

鉴于坞堡组织向背直接关系到社会乃至政权的安定,中央政府不得

不与之妥协并通过对其任用以巩固国家政权。通过正确处理中央政府与

基层社会的关系,维持国家与民间的动态平衡。北魏孝文帝时变宗主督

护制,将其纳入郡县管理体制之内,将游历于传统体制之外的坞堡纳入

中央行政体制之内以适应封建中央集权统治的需要。通过此项措施,加

强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提高了地方政权的统治效能。在体制内的消化

与吸收进一步削弱了他们的独立性和政治势力,严格地接受地方政权的

统辖。自上而下形成了一个有序的统治网络,层层控制着整个国家。孝

文帝的改革无疑是一次深刻而持久的政治革新,坞堡组织为国家政权所

吸收、改造,是国家内在统一的深入发展。

在三长制实施之后,具有典型意义的坞堡已不多见,失去了晋末十

六国时代那种集行政、军事、经济诸功能于一身的功能,被纳入地方行

政编制之内。但是,其原有功能中的一部分仍存续下来,在新的历史条

件下仍得以保存、发展。其中最突出的一个功能就是防卫功能。

宗族乡里组织依然存在,宗族集团在社会上仍保持着深刻的影响力。虽

然这种变化仍留有遗存,具有某些不彻底性,但这并不构成地方管理体

制的大问题。国家地方行政组织仍然无法回到汉代的模式。改革的作用

是根本性的,所造成的趋势难以逆转。

3
Abstract

The academic circle, especially contemporary scholars, have attached


certain importance to the research on “fortified walls” (FW) of Wei & Jin
Dynasties and Northern & Southern Dynasties (N.Wei:386—534 A.D.;W.&
E.Jin:265—420 A.D.) and they have achieved great success in this research.
Some research results and methods which can serve as examples for the
present study have laid foundations for research on “fortified wall” in Yellow
River Valley of 4th or 5th century. However, most of the researches are not
only confined to “fortified walls” of 4th-5th centuries in Yellow River Valley,
but also focus on Northern& Southern Dynasties(3rd -6th century) in China
and many a research overlooked the proper functions of FW in the society.
Therefore, unavoidable flaws will appear in this thesis such as curtness,
one-sidedness in research methods and limitation in historical documents.
Given the above, based on the historical records relevant to FW, this thesis
tries to carry out another research on the proper functions of FW during the
period of 4th -5th century in Yellow River Valley.
As early as Eastern & Western Han Dynasties, lords were compelled to
establish regional forces and make use of FW, which had been used in
national defense to withstand peasants’ attacks and safeguard their privilege.
When peasants’ uprisings were beaten down, FW would find their doom in
disassembly
When it came to the end of Han Dynasty and Three Kingdoms Period,
chaos caused by continual changes in politics badly destroyed the social order
in Yellow River Valley. Those lords who failed to move to South of Yellow
River constituted themselves kings within their respective regions. They built
their castles against favorable terrains and repaired the ramparts and walls, by
doing which they greatly contributed to the development of FW. Following

1
the unity of the period of Cao and Wei Dynasties, FWs were not as
prosperous as before due to the political situation and little record about
northern FWs could be found in the historical document. But this political
situation did not last long. After “Insurgence of Eight Kings” and “Insurgence
of Yongjia”, five minorities set up a separatist regime by force, therefore,
North once again fall into famine, chaos and division which accounted for the
flourish of FW in Northern Yellow River. FWs were very common in the “16
Kingdoms”, for instance, there were more than 300 places of ramparts in the
region of Middle Jin held by Ping Zhang, more than 100 places of FW in Ji
Province, about 3000 places of FW within Jiayu Pass during Qianqin Dynasty,
and similar records are numerous in the historical documents.
Now the functions of FW organization had changed from regional
defense against peasants’ uprisings or national defense against minority
invasion into military walls of feudal warlords who possessed forces and
financial supports within certain regions. The FWs of this period were not
only characterized by solidity in construction and all-roundness in defensive
facilities, but also by further comprehensiveness in inner running system.
“Fortified Wall Organization” (FWO) constituted regulations and rules of
their own which made the organization stricter in daily running. FWO was
consisted of such basic units as Yi ,Li who chose and appointed capable
person to rule. Leaders of FWO, who were generally elected by members of
FWO, were those great lords. They were authorized to take charge of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tax collection, military affairs, and functioned as king
within their respective regions.
Declination of state power led to chaos in social orders and invalidation
of state laws. Original social framework, which did not work now, were
replaced by FWO in local administration and they, to some extent,
contributed to stabilize the social orders whereas, based on basic units, FWOs
were so strengthen that a national centripetal force could not be formed, and a
deep unity as well as political order could hardly be achieved. The spreading
2
of FWO doubtlessly impeded the unification of the whole Yellow River
Valley and became one of the main factors leading to long instability in North
China. At the early days of the regimes, the rulers spared no efforts in
toppling down and disintegrating FWO to strengthen the permeation and the
control toward FWO.
Deeply rooted in basic units, FWOs had solid foundation and exerted
great influence over local authority. Since the central government was not
able to topple down the FWO, it was forced to compromise with FWO so as
to strengthen their rule and solve the problems such as governing, levy and
military service. FWOs supported and cooperated with the central
government to ensure their benefits. FWOs governed the basic units of
society while dissociated from the central government, so they actually
became local autonomies. Consequently central government was separated
from basic units by FWO and the policies of central government could hardly
be implemented. More important, FWO’s attitudes toward central
government bore many elements of division and it had become the greatest
menace to national unification.
Given the important roles that FWOs played, central government had to
compromise with them and appoint them positions in government. Through
this way dynamic balance between government and the folk was achieved.
When Xiaowen Emperor of Northern Wei Dynasty was in power, he changed
the system of Supervision & Protection into the system of ’ Three
Top---officials in Charge ’ which was universally practiced in governing the
counties. By this way FWO was brought into the central governing system.
This reform succeeded in strengthening the central control over local powers
and improving the ruling efficiency of local governments. Assimilated and
digested within the feudal system, FWO’s independence as well as political
influence were weakened and strictly complied by local governments.
Therefore, from top to bottom, an orderly ruling network was established
which successfully governed this country. With no doubt the reform by
3
Xiaowen Emperor was a far-reaching and long-term political innovation, and
the assimilation and rebuilding of FWO was a further development toward
national unification.
After the system of “Three Top---officials in Charge” was established,
the typical FWO, which functioned as the actual leader in politics, military
affairs and economic management during late Jin Dynasty and “Sixteen
Kingdoms”, could hardly be found. The function of defense of FWO,
however, was carried on, and in the new historical conditions this function
was preserved and developed. But clan organizations still existed and exerted
influence on society. Though this change carried the feature of
unthoroughness and left some vestige, it could not threaten the local
administration which under no circumstances would return to the mode of
Han dynasty. The effects of reform were fundamental and the trend was
irretrievable.

4
后 记

我的这篇论文是在导师杨军教授耐心、细致的指导下完成的。从论
文选题、结构调整到具体文句的推敲,都有赖于杨军老师的多次修改悉
心指导。杨老师严谨而不失随和,惟其严谨,令人"望之俨然";惟其随
和,又让我觉得"即之也温"。杨老师不仅传授给我知识,而且“授之以
渔”,杨老师让我感受到温暖和自信,学习到平和而严谨地做学问和做人,
感谢杨老师三年来对我孜孜不倦的教诲!
回顾三年的研究生生活,回顾论文的写作始末,还要感谢所有对我
予以指导的老师、同学、朋友。你们的关照、支持、鼓励,让我顺利的
迈向新的征程,我将铭记于心。硕士的毕业不是终点,明天,将又是一
个新的开始,我愿在未来的工作,学习和研究过程中,以更大的成绩来
报答曾经关心、帮助和支持过我的所有老师、同学和朋友。

宁 波
2006 年 4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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