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法‧課文語譯

1 問者曰：「申不害、公孫鞅，此二 家之言孰急於國？」

發問的人說：「申不害、公孫鞅，這兩家的學說 哪一家對智利國家更急需 ？」

2 應之曰：「是不可程也。人不 食，十日則死；大寒之隆，不衣亦死。 謂之『衣食』孰急於人，

則是不可一 無也，皆養生之具也。今申不害言術， 而公孫鞅為法。術者，因任而授官， 循名而
責實， 操殺生之柄，課羣臣之能者也，此人 主之所執也。法者，憲令著於官府， 刑罰必於民心，
賞存乎慎法， 而罰加乎姦令者也，此臣之所師也。 君無術則弊於上， 臣無法則亂於下， 此不
可一無，皆帝王之具也。」

回答說：「這是不可以 比較的 的。人不 進食，十日就會死；天氣寒冷到了之極，不穿衣 服也

會死。要說衣服和食物哪樣是人最急需的，其實缺一 不可，都是 的必需品。如今申不害主張用
術， 而公孫鞅制定法。所謂術，就是 依據才能授予官職 ，依着官位來責求實際功效， 操控生
殺的權柄， 考核 各級 官員的能力，這是君主 所 應該掌握 的。所謂法，是指由 官府名文公佈
的法令 獎罰制度深入民心， ，獎賞存在於守法的人， 懲罰加於 觸犯法令的人，這是臣子所應
遵守的。 君主如果不掌握術，就會在上面受蒙蔽 ； 臣子如果不遵守法，就會 在下面鬧亂子 ，
這是缺一不可的，都是帝王治理天下的工具。」

3 問者曰：「徒術而無法，徒法 而無術，其不可何哉？」

發問的人說：「只運用術而不實行法，只實行法而不 運用術，不可以這樣做，有甚麼原因呢？」

4 對曰：「申不害，韓昭侯之佐也。 韓者，晉之別國也。晉之故法未息， 而韓之新法又生；先

君之令未收，而 後君之令又下。 申不害不擅其法，不一其憲令， 則姦多，故利在故法前令，
則道之，利在新法後令，則道之。利在故新相反， 前後相悖，則申不害雖十使昭侯用 術，而姦
臣猶有所譎其辭矣。 故託萬乘之勁韓，十七年而不至於霸 王者，雖用術於上， 法不勤飾於官之
患也。公孫鞅之治秦 也，設告相坐而責其實， 連什伍而同其罪，賞厚而信，刑重而 必。是以其
民用力勞而不休， 逐敵危而不卻，故其國富而兵強；然 而無術以知姦， 則以其富強也資人臣而
已矣。及孝公、 商君死，惠王即位，秦法未敗也，而 張儀以秦殉韓、魏。惠王死， 武王即位，
甘茂以秦殉周。武王死， 昭襄王即位，穰侯越韓、魏而東攻齊， 五年而秦不益一尺之地，乃成
其陶邑 之封；應侯攻韓八年，成其汝南之封。 自是以來，諸用秦者，皆應、穰之類 也。故戰勝
則大臣尊，益地則私封立， 主無術以知姦也。商君雖十飾其法， 人臣反用其資。故乘強秦之資，
數十 年而不至於帝王者，法雖勤飾於官， 主無術於上之患也。」

回答說：「申不害是 輔助 韓昭侯的大臣。 韓國是由晉國分出來的國家。晉國的 舊法 還沒 廢

除 有 ，而韓國的新法律又產生了；前代君主的政 令還未收回，而後代君主的政令又頒下來了。
申不害不專一新法和舊法， 不統一 前令和後令， 就出現很多奸邪的人。所以 奸人認為舊法令
對自己有利 ， 就依照舊法前令。新法後令對自己有利益，就遵行新法後令。利益存在於舊法和
新法的 矛盾 、 前令和新令的對立 ，那麼雖然申不害 即使頻繁地 讓昭侯運用術，奸臣仍然有
辦法進行詭辯 。 因此憑着擁有 雄厚兵力 的強大的韓國，經過了十七 年仍然未能到達霸王的地
步，雖然君主在上面運用術，但 弊在 沒有在官吏中經常整頓法令 啊。公孫鞅治理秦國， 設立
告奸和連坐 的制度，以取得罪行的 實情，編五家或十家連保，有奸則共同治罪，獎賞優厚而 信
實，懲罰嚴厲而必行。所以秦國人民為國出力，即使勞 苦也不休息；驅逐敵人雖然 危險也不退
卻 ，所以秦 國富裕而兵力強大；然而君主沒有運用術來 識別奸臣 ， 那就只能以國家的富強來
幫助臣下而已。秦孝 公、商鞅死後，秦惠王繼位，秦法還未敗壞， 而張儀 犧牲 秦國的利益來
討好韓、魏。秦惠王死後， 秦武王繼位，甘茂為攻取周地而令秦國有損失。秦武王死 後，秦 昭
襄王繼位，穰侯 魏冉越過韓、魏而向東攻打齊 國，戰爭持續了五年而秦國沒有增加一尺土地，
卻 促成他獲陶邑的封地；應侯 范雎攻打韓國八年，促成他獲 汝南的封地。自此之後，許多在秦
國當權的人，都是應侯、 穰侯這類人。所以戰事勝利，大臣的地位就尊貴起來；國 土擴張，私
人封地就建立起來，這都是因為君主沒有術來 辨識奸邪啊。商鞅雖然極力整頓法令，大臣卻反過
來藉此 謀私。所以憑藉秦國強大的國力，經過了幾十年仍不能成 為帝王，雖然盡力用法令來整
頓官吏，但禍患是在上位的 君主沒有運用術啊。」

5 問者曰：「主用申子之術，而 官行商君之法，可乎？」

發問的人說：「君主用申子的術，官吏行商君的法， 可以嗎？」

6 對曰：「申子未盡於術，商君 未盡於法也。申子言：『治不踰官， 雖知弗言』。治不踰官，

謂之守職也可；知而弗言，是謂過也。 人主以一國目視，故視莫明焉；以一 國耳聽，故聽莫聰
焉。今知而弗言， 則人主尚安假借矣？商君之法曰：『斬 一首者爵一級，欲為官者，為五十石
之官；斬二首者爵二級，欲為官者， 為百石之官。』官爵之遷與斬首 之功相稱也。今有法曰：
『斬首者令為醫、匠。』則屋不成而 病不已。夫匠者手巧也； 而醫者齊藥也；而以斬首之功為
之， 則不當其能。今治官者，智能也；今 斬首者，勇力之所加也。以勇力之所 加而治智能之官，
是以斬首之功為 醫、匠也。故曰：『二子之於法、術 皆未盡善也。』」

回答說：「申子的術不完善 ，商君的 法也不完善。申子說：『治理政事不超越職權， 職權以外

的，雖然知道也不可以進言』。治理政事不越過 職權，可以稱為守職；知道也不進言，這是 的。
君主用全國人的眼睛看，所以看得再清楚不過；用全國人 的耳朵聽，所以聽得 更清楚 。現在
知道也不進言， 君主還能 靠什麼 來看和聽呢？商鞅的法說：『斬 獲一個敵人首級的，升一級
爵位，希望做官的，可做五十 石俸祿的官；斬獲兩個敵人首級的，升兩級爵位，希望做 官的，
可做一百石俸祿的官。』官職和爵位的升遷，與斬 獲敵人首級的 相當的 功勞 。現在制定一項
律法： 『斬獲敵人首級的，命他當醫師、工匠。』那麼 房屋也蓋不成，而病也治不好。工匠要
有精巧的手藝； 醫師要 配製藥物 ；以有斬獲敵首功勞的人去做， 則與他的能力不相當。現在
處理公務的人，要有智慧和才 能；現在斬獲敵首的人，是靠勇氣和力量。如果讓要靠勇 氣和力
量的人，處理需要智慧和才能的公務，就如同以有 斬獲敵首功勞的人去當醫師、工匠啊。所以說：
『兩人對 於法和術，還未盡完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