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10.19496/j.cnki.ssxb.2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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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 年第 2 期 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2012

第 36 卷 Vol.36
（总第 170 期） Journal of Shenyang Normal University(Social Science Edition) General,№170

【关东文化与北方民族研究】

奥都妈妈与奥丁神的比较

鲍 明,高玉侠
（沈阳师范大学 中国北方少数民族文化研究中心，
辽宁 沈阳 110034）

[摘 要] 满族神话中的女神奥都妈妈，
与北欧神话中的男神奥丁有些相仿，
都是战神，
但是性别不同。满族神话中的
奥都妈妈产生于母系社会；
北欧神话中的奥丁是父系社会的英雄人物，
故满族的奥都女神要早于北欧的奥丁男神。二者
神职、
在名字发音、 地位、
坐骑、
性格等方面有一些共同或相似的特征，
我们可以初步断定二者有一个共同的源头。如果奥
都妈妈与奥丁神二者之间有同源关系，
将为确定满族的迁徙路径和满族西来说提供了新的证据。
[关键词] 奥都妈妈；
奥丁神；
神话
[中图分类号] F590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4－5450（2012）02－0057－06

满族神话中的女神奥都妈妈，与北欧神话故事中 部、石克特立氏）。
的男神奥丁有些相仿， 都是战神，
但是性别不同。满族 东海萨哈连窝集之恰喀拉人家祭神里就有奥杜妈
神话中的奥都妈妈产生于母系社会，在父系社会的一 妈。
《黑龙江民间文学》记载， 世居东海锡霍特山萨哈连
些氏族里，奥都妈妈与管兵马的男英雄神——
—超哈恩 窝集之恰喀拉人， 家祭的妈妈口袋（皮口袋）里，除一个
都里（超哈章京）并存，而北欧神话中的奥丁是父系社 老头神偶（猎神， 名巴搭思维）外， 二十七八个木制神偶
会的英雄，故满族的奥都女神要早于北欧的奥丁男神。 全是老太太偶像。她们是天、 地、 日、月、星、云、山、路、
虽然我们不能简单地说北欧的奥丁男神源自满族的奥 海、水、风、 火、雷、雨等自然神。 把自然现象想象为老
[1]

都女神，但二者有一些共同或相似的特征，我们可以初 太太神， 保持了原始面貌。天空高远莫测， 布满日月、星

步断定二者有一个共同的源头。下面汇集各种资料，对 辰、风云， 时而晴朗， 时而阴雨。它们对采集、狩猎及日
奥都妈妈、奥丁神的基本情况和二者的异同加以介绍 常生活都有影响， 满族先民们把天幻化为神。他们认为
和初步比较。 天空没有固定形体， 似水、似云，变幻不定，云水在雷战
一、满族的民族神——
—奥都妈妈 中凝生三女神，便是女天神、人形女神阿布卡赫赫，意
（一）满族的奥都妈妈是一位武将女神 为天母神。以女性能生育这一点类比天， 产生了天生万
奥都妈妈，或译奥杜妈妈、奥朵妈妈、敖都玛玛、敖 物的观念。对天神的崇拜与对日、 月、
星、云、火之崇拜
东妈妈， 她是一位满族远古战争中的女英雄神。对于其 相联系， 便体现了这种观念， 这样天也是万物本原。
渊源及产生时代、名字的含义、历史演变，还需要进一 在满都尔图等主编 《中国各民族原始宗教资料集
步探讨。在古代， 她存在于许多姓氏中， 在满族天宫大 成：鄂伦春族卷·鄂温克族卷·赫哲族卷·达斡尔族卷·
战神话中也讲到她。仔细比较， 恰喀拉人家祭的奥杜妈 锡伯族卷·满族卷·蒙古族卷》[2]记载，东海锡霍特山萨
妈（乌克伸奥都妈妈），石克特里氏（石氏）、尼玛察氏 哈连窝集的恰喀拉人， “在西条炕上供有皮制的佛爷口
（杨氏）的奥都妈妈，吴扎拉氏(吴氏)家族萨满世代传承 袋，名叫妈妈口袋。口袋里装着一个木制的老头神偶
的的奥都妈妈， 实为东海窝集女真人所崇拜之神，她们 像，二十七八个木制的老太太神偶像” 。恰喀喇，又称恰
有一个共同的来源。这是一个源自黑水女真 （萨哈连 喀尔、奇雅喀拉、 恰克拉，是明代“东海女真”的一支，久
部、窝集部）的神话传说，从创世神话———天宫大战神 居乌苏里江支流尼曼河两岸和东海沿岸。明万历四十
话来看，这个故事主要属于舒克都哩部 （即锡克特里 四年（1616 年）被努尔哈赤招服，迁入辽东地区的部
[收稿日期] 2011－09－28
[基金项目] 辽宁省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A07AM2001）
[作者简介] 鲍明（1965-）， 男（满），辽宁凤城人，沈阳师范大学中国北方少数民族文化研究中心教授;
高玉侠（1963-）， 女，辽宁黑山人，沈阳师范大学中国北方少数民族文化研究中心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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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被编入牛录，留置在原地者称恰喀喇、赫哲。满族 amban de，

ek elame generengge，
ok eme banjire。”试翻译
是狩猎民族，猎神是男神。有经验的老年男子是集体 如下： “长白山成佛，奥都妈妈很神奇，黑马高大，走过
狩猎的领导者、 组织者， 便把他想象为猎神。恰喀拉人 染青水的江， 士兵出征， 驰骋于田野之边， 拥护官长，
总
皮口袋中的老头神偶就是猎神，名巴搭思维。依兰一 兵官身居白山，检阅众兵，因为无数时代，主上额真官
带吴扎拉族供奉的狩猎神也是男神。恰喀拉人只有一 长迈步出现， 急忙出去（保主）。”
位男性猎神，他很可能是由女神转化的。那二十七八 宋和平记录的石克特里姓神歌版本：
的木制老太太神偶中，就有“保佑出征太平”的奥杜妈 “乞请奥都妈妈降临， 奥都妈妈， 身居兵营， 双骥胯
妈， 其神职是战神。满族一些部落的弓箭神也是女神。 下骑， 日行千里， 夜行八百， 来去如飞， 紧急而行。战骑
东海窝集部尼马察氏族供奉的弓箭神多龙格格，神像 英俊强壮， 驰骋沃野， 各处太平吉祥。” [6]

是木制、 人面、 长着两翅的怪鸟， 在神话里是人形女神。 王宏刚记载，在石克特里氏祭坛上，萨满要唱以

她骑马、 射箭、 狩猎样样精通， 用强弓射尽妖鹏， 保卫窝 下颂神歌：
集部， 又称伏雕女神。 她的功绩反映了满族先民的妇
[3]
“恳求奥杜(即奥朵)妈妈，摆供一摞来敬献。奥杜
女是狩猎、保卫部落的重要力量。东海窝集部直到明 妈妈身居兵营，为救主公亲自出征，骑着两匹青色战
末清初还有不少母系遗制。母系社会时间长，妇女受 马，战马有如出水蛟龙，四蹄生风鬃毛飞动，所到之处
到尊重， 女神自然受到崇拜。 主公太平，一日能行千里路，一夜能走八百程，急急忙
宁安地区民间流传的敖东妈妈 [3] 是一位武将女 忙奔前去， 奔向远方影无踪。神主宽宏多慈善， 百代千
神， 与奥杜妈妈应是同一位神。傅英仁讲： 据说这位神 秋留美名。” [7]

是赛音妈妈的徒弟，因为在天上犯了错误，所以被贬 在神歌中，奥都妈妈都是一位骑双马、日行千里、
到人间， 嫁给渤海王为妻子。 这人武艺超群， 手执双刀。 夜行八百的英雄女神。在民间，也就是石姓的东北墙
每次出门都要骑上两匹马，这匹累就换另一匹。她死 上，有她的木制骑着双马的神偶，是女像。她的神职，
后天神又将她召回天宫， 继续拜赛音妈妈为师。[4] 根据石克特里氏汉字记音满语神歌的叙述，是驰骋沃
满族石克特立氏、尼玛察氏家祭中所祭祀的野神 野的“总兵官” 。
有奥都妈妈。石克特立氏、尼玛察氏在野神祭中都要 满族吴扎拉氏为萨哈连黑水女真后裔，其家族萨
祭祀女战神奥都（奥杜、奥朵）妈妈。神灵要想赢得人 满世代用满语传承的舒克都哩艾曼 （即锡克特里部、
们的祭奠，必须有自己的鲜明特征。在满族各姓氏神 石克特立氏）的创世神话—— —天宫大战神话（现整理
歌中， 描写神灵特征的神歌很少。在众多的神本中， 仅 为《天宫大战》、 《西林安班玛发》、 《恩切布库》三部书）[8]
石姓神本中有奥都妈妈神歌，描写了女英雄奥都妈妈 中有奥朵女神（恩切布库妈妈），她原是天母阿布卡赫
的特征。人们记录的石姓奥都妈妈神歌有几种，虽不 赫第三个侍女“奥朵西” 。奥朵妈妈在《恩切布库》中描
尽相同， 但也有相同之处。 写更细。
吉林九台市蟒卡满族乡东哈村石克特里氏汉字 创世神话《天宫大战》中记载了奥朵这位女神的
记音满语神本记载： 来历。 奥朵原是天母阿布卡赫赫第三个侍女“奥朵西” ，
“山音阿林伏七西赊（长白山成佛）， 敖都玛玛佛洛 管七彩云马。天母追赶恶神耶鲁里没追上，奥朵西想
国出课（侍候罕王爷精妙）， 沙哈连末林忒啡德（高大青 出一个巧妙的办法，用膝草编成白马借给耶鲁里，使
马），吴拉呼发兰的押不愣危（越过漂发甸子），撮哈娘 其手足被缠， 耶鲁里只得服输。又传： 耶鲁里见阿布卡
门撮哈拉魔（兵马围困）， 吴心必干代林德（荒郊野外避 赫赫(天母)极美， 就嬉戏她。阿布卡赫赫总是看见耶鲁
难），舒吞二班忒不愣危（保主尽忠），吴合力咔打拉拉 里的大脑袋，弄得头昏目眩，便让侍女们赶走他，大侍
而班德（总兵府下躲藏）①，山音阿林忒合愣危（长白山 女喜鹊用叫声赶他走，而耶鲁里用几座山塞住了耳
住），吴合力娘门牙秃 不哈（众兵将观看），塞彬阿说 朵。二侍女刺猥用自己刺上的太阳光刺他的眼睛，耶
洛滚德（无其代数）② ，德乐我贞二班德（真主出现），窝 鲁里便用白雾作眼帘。奥朵西将七彩云马赶到耶鲁里
西拉末戈讷愣危（着忙）， 我克赊末班吉勒（保主）。” [5]
眼里， 才将他赶走。但阿布卡赫赫见失去了不少马， 就
试还原汉字记音满语神本如下： “ anyan alin 生气地将奥朵西赶走。奥朵西有很长一段时间离开了
fucihisse，odu mama ferguwecuke， sahalian morin teifun 天母，所以奥朵妈姑的神偶不在正房。后来天母又想
den， ula hoifalan de yaburengge，
cooha i niyalma chooha 她， 将她召回， 奥朵西成为战神。女神奥朵西为战胜耶
lame， usin bigan dalin de， odombi，amban tebeliyengge， 路里、 保卫族人， 牺牲了自己， 被人们尊称为战神“奥都
uheri kadalara amban de， anyan alin teherengge， uheri 妈妈” ，世代供奉， 是家喻户晓的女神。 [7]
根据上述神话，
niyalma tuwabuha）， se baha olo turgunde， dele ejen 奥朵妈妈属天神系统。

是“总兵官”
①“吴合力咔打拉拉而班德” “德”
， （de）为格助词，原文没有
“躲藏”之义，故原翻译“总兵府下躲藏”是错误的。
中的“说”应为
②“塞彬阿说洛滚德” 字之误抄或错印。
“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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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切布库》 史诗开篇回忆了恩切布库辉煌的历 都妈妈身上的英雄行为，是古代满族戎马生涯和尚武

史，她曾协助阿布卡赫赫战胜耶路里，并在万年后重 精神的集中表现，奥都妈妈的业绩受到人们的歌颂并
生。她具有非凡的能力、 英明的睿智、博大的胸怀等神 纪念， 是一位很有代表性的女祖先神。[6]
性。然而，当阿布卡赫赫派白鹊女神唤醒沉睡在地心 （二）奥都、 奥朵西、 恩切布库的词源及含义推测
的恩切布库，要求她重返人间拯救生民时，她并没有 奥朵原是天母阿布卡赫赫第三个侍女“奥朵西”
爽快地答应，而是表现出推诿之色，埋怨阿布卡赫赫 (满语： 小姑娘)[8]。在这里， 整理者注释说， 奥朵西是“小
千万年来一直让她留在地心，埋怨众神未曾怀念她。 姑娘” 的意思。
最后经鹊神好言相劝才改变想法，带着满腔热情重返 王松林则说： “ 每个面具它都有一个优美的传说
人间。又有， 面对恶魔耶路里变化的土拨鼠， 恩切布库 故事，比如说手里的敖东妈妈，她出生地是在我们吉
只是隐约感到某种异样，并没有及时辨明真相，这些 林敦化敖东城，她是一个战神，在满族传说中是一个
都暴露了她神性中的弱点，而将弱点施诸“万能之神” 英雄神， 敖东的意思就是坚强、 勇敢的意思。” [10]
。敖东
似乎不可想象。如此描写一位英雄女神与诗歌产生时 城， 又作忽汗城， 是渤海国早期都城， 清朝初年， 置额穆
代有关。《恩切布库》产生于“神的时代”向“英雄的时 赫索罗佐领， 驻阿克敦城， 又称鄂多里城、 鄂多理城、 俄
代”过渡时期，所以恩切布库的神性势必要带有某些 朵里城、鄂东城、敖东城等，皆指敖东城，也就是今敦
人性因素， 当然也势必带有某些人性的弱点。此外， 当 化， 是汉语用字的不同， “敖东” 系满语， 意为“风口” 。[11]
恩切布库认识到自身使命后，她竟忘记阿布卡赫赫的 或言， “奥都”系女真语，意为箭法坚实，或人骑马
忠告， 未待春风、春雷、
春雨来临就冲出地心， 致使耶路 上稳当[12]。
里有机可乘。这正是恩切布库刚毅爽直性格的鲜明体 这些解释，目前从满语词汇学的角度还难以确
现。说部结尾处，女神为战胜耶路里、保卫族人，牺牲 认。
了自己， 被人们尊称为战神“奥都妈妈” ，
世代供奉。虽 我认为，既然奥朵西是牧马神，则可能与满语
然她曾是创世英雄、文化英雄，但最终却被定位为战 adun（牧群，马群，牛羊群）有关， adunci 是牧人的意思，
神。[9] adun+si，则为牧群（马群、牛羊群）之主，即马神或牧马
奥朵妈妈因战胜耶鲁里而成为战神，满族先人出 神（或许穆里穆里哈神就是奥朵西神），高于一般的牧
战前都要祭祀女战神奥都妈妈。吉林九台市蟒卡满族 马人的身份。
乡蟒卡村尼玛察哈拉（杨氏）的萨满祭奠中，要正在外 既然奥朵西是赶七彩云马，在天上可能是用 edun
屋的灶上祭“奥都妈妈” ，其抽象为一束柳枝挂两匹马 （风）而不是用鞭子， edun+si 则构成风神（风之主人）一
的模型。在满族野神祭圣坛中， 她虽然被供奉在厨房， 词。这种解释的可能性较大，因为萨哈连窝集之恰喀
但是这位骑双骥的英武女神拴在柳枝底下，王宏刚等 拉人家祭的妈妈口袋里，除一个老头神偶外，还有二
就此问过主祀萨满杨世昌，他说：女战神必须在枝底 十七、 八个木制神偶， 全是老太太偶像。她们分别代表
下，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在不少满族姓氏中， 都保留 天、地、日、月、星、云、山、路、海、水、风、火、雷、雨等自
了这个古俗。[7] 然神。从自然崇拜的角度看，风神的出现可能更早于
同时，奥朵西放过马，所以往昔满族牧马时要祭 牧马神。也许奥朵西就是萨哈连窝集之恰喀拉人家祭
奉她，她又兼任牧马神与妇女智慧神。奥朵的神偶在 的风神。
堂房（在满族居室中为厨房， 与汉族堂屋指客厅不同）， 《恩切布库》本是神话《天宫大战》的一部分，后因
有的满族姓氏就奉她为持家女神，庇佑厨房诸事、缝 整理较晚而独立成章。恩切布库妈妈， 即奥朵女神、 奥
纫、手工等家务事， 她使妇女聪慧， 有持家本领。[7] 朵西女神。整理者认为，恩切布库 的 名 源 自 满 语
恩切布库是满族神话中较有代表性的神性英雄， “enduri buku”音译,意即“神跤手” “与神摔跤的英雄”
、 。
她不仅是天母阿布卡赫赫钦点大萨满，也是统领一方 我认为， 将 buku 释为摔跤手， 似乎与女神形象不符。与
的部族首领，具有亦人亦神的特性，是不可多得的萨 buku 发 音 相 近 的 满 语 词 还 有 buhū （=bugū 鹿）、
满英雄形象。 bukūn（羚羊）， 这也有可能是女神的本名。阿布卡赫赫
由于舒克都哩艾曼，即锡克特里部、石克特立氏， 的侍女有喜鹊、 刺猬和奥朵西（奥都、 恩切布库）。富育
是同一姓氏的异写形式，所以，天宫大战神话中有奥 光整理出的星系图中有“乌云阿布凯恩都力（九天神
朵女神（奥朵西、 恩切布库妈妈）， 就是吉林九台氏石克 鹿星）” “恩都力僧固（房架星、刺猬星）”
、 “嘎思哈（达
、
特立氏祭祀的奥都妈妈。恰喀拉人木制老太太神偶中 拉呆敏鹰神）” 。假设三侍女为星神，则“恩都力僧固
[13]

的“保佑出征太平”的奥杜妈妈，其神职和早期流传地 （房架星、刺猬星）”相当于二侍女刺猬， “嘎思哈（达拉

域与奥都妈妈（奥朵女神）相同， 应是同一位神灵。 呆敏鹰神）”相当于大侍女喜鹊， “乌云阿布凯恩都力
历史上，满族是以勇猛善战著称的民族，其先民 （九天神鹿星）” 就该相当于三侍女奥朵西女神（恩切布
各部落经常发生争战，需要战神鼓舞战士的斗志，击 库妈妈）， 如果这一假设成立的话， 那么， 恩切布库的名
败仇敌，有了这种心理需求自然便创造出了战神。奥 应还原为满语“enduri buhū” ,意即“神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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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我推测， “enduri buku”的“buku”也可能是 耳曼民族。他们经常在首领率领下远征他国。公元 400

《天 聪 九 年 档》 中 三 仙 女 传 说 里 的 三 仙 女 佛 库 伦 年， 他们以莱茵河、 多瑙河为界， 与罗马帝国相邻。到 5
（fekulun） 的名字的不准确记音或相当于其词根 feku， 世纪中叶，日耳曼民族从东面和北面受到芬族（即西
- lun 为后缀，可能与 niohuru（钮祜禄）、ūmuru（舒穆 迁的北匈奴）的压迫， 引起民族大迁徙。从 8 世纪到 11
噜）的词缀 - ru 的功能一样。 世纪维京人威震全欧洲。由于常常要外出作战以及受
（三）奥都妈妈产生时间 到基督教、 文字、 艺术的影响， 维京人开始创作祈祷文、
奥都妈妈最初是自然神。满族先民由于不理解风 复杂的祭典、精致的雕刻品、诗歌作品，形成北欧神话
雨雷电等自然现象，便以人灵观念为基础进行类比， 的全盛期。公元 7 世纪左右， 随着一批移民北上， 神话
即以己度物，产生了万物有灵论、物活论，把自然现象 传至冰岛等处。13 世纪以后， 维京人势微， 北欧神话在
人格化，创造了最初的神，其中就有代表自然现象的 欧洲各地开始失传并被欧洲教会禁止，大部分记载北
女神、妈妈神。世居东海锡霍特山萨哈连窝集之恰喀 欧神话的作品被认为是异端邪说而付之一炬，只剩下
拉人家祭的奥都妈妈是二十七、 八个自然神之一。 冰天雪地的冰岛以诗歌及散文的形式在岛上的吟游
据《恩切布库·序歌》讲： “恩切布库妈妈的故事已 诗人（没落的维京贵族）中间流传。再加上日耳曼民族
传讲了数百余年，她是萨哈连黑水女真人家喻户晓的 认为原先所使用的古文字—— —鲁纳（Runenschrift），是
尊贵女神” 。由此可知， 它曾长期广泛流传于黑龙江中 带有魔力的咒文，如果将语言定形为文字，等于将神
游的东海女真萨哈连部。从诗歌内容看，它是以反映 秘力量授予敌人。这也影响了神话的书面传播。至今
满族先民原始社会生活情景，展示民族在远古时代顺 保留的较为完整的有冰岛史诗《埃达》 （Edda，或译《爱
应自然、征服自然的历程为主题，不同于众多产生在 达经》，两部冰岛神话诗集）、日耳曼史诗《尼伯龙根之
所谓“英雄时代”的史诗。从人物形象看，恩切布库是 歌》 （Nibelungenlied）、英国的《贝欧武夫》 （Beowulf）和
“阿布卡赫赫” 这样纯粹的自然神向“乌布西奔妈” 等人 一些断简残篇（Saga，英雄传说）。13 世纪以后，新旧
性英雄过渡的英雄神， 即原始“神的时代” 向氏族“英雄 《爱达》 （诗歌集）与《费尔森迦·萨迦》 （散文集）才逐次
的时代” 过渡时期的神灵。所以， 《恩切布库》产生最初 被发掘，重新以新文字撰成，到了 17 世纪才又重新在
年代应早于《乌布西奔妈妈》等产生于由母系氏族社 北欧、 德国等日耳曼民族国家传开。
会向父系氏族社会过渡时期的史诗。整部诗歌又流露 满族神奥都妈妈，除性别不同外，读音、坐骑都与
出明显的女性本位主义思想倾向，从而不难断定， 《恩 北欧神话的主神奥丁（Odin）相近， 二神或有同源关系。
切布库》的主体内容应产生于母系氏族社会的繁荣时 二者的异同如下：
期。[9]母系氏族繁荣期正是女神大量产生的时期。 1．名字读音及相关词汇
女神在母系社会占据主导而神圣的地位。在后来 奥都妈妈的名字包括：奥都；奥杜；敖都；奥朵西；
的父系社会，满族战神出现了男神。如乌苏里江右岸 恩切布库。相关的满语词汇有： adun（牧群）， edun（风），
拂涅部落敬拜的超哈恩都里是管兵马的男神，他代替 odoli（斡朵里， 满族部落名）。
了奥都妈妈的地位。由于母系残余及崇拜女性的传统 奥丁的名字包括：奥丁（Odin）；奥都（Odur）；英语
观念还存在， 妇女还起很大作用， 女神地位还很高。在 中的星期三 （Wednesday） 的词根 Wednes，指的就是
一些氏族和部落，奥都妈妈仍然存在，如吉林九台市 Odin（Wodin），在南方，如日耳曼地区，他的名字念成
石克特里氏族，一方面，产生了管兵马的男战神撮哈 Wotan。Wind（风）、 Wood（木）和他的名字有关。
占爷（即超哈章京、 超哈恩都里）， 就是赋予白山玛法以 2．居处
战神的职能，另一方面，女战神奥都妈妈仍然存在，成 奥都妈妈身居兵营。奥丁神住在“金宫”
为满族家族萨满祭祀的女祖先神，仍旧神采奕奕，没 （Gladsheim）——
—英灵殿。
有消失。 3．性别、 产生时间
二、 满族神奥都妈妈与北欧神话的主神奥丁 奥都妈妈， 女神， 产生于母系社会。奥丁神， 男神，
（Odin ）比较 产生于父系社会。
北欧神话公元 1—2 世纪最早流传在芬兰、瑞典、 4．隶属部落及地位
挪威及冰岛一代，甚至在北美及格陵兰岛都有其踪 奥都妈妈较早出现在黑水女真（萨哈连部、窝集
迹，是日耳曼民族之一的斯堪的那维亚民族（维京人 部）的神话传说中， 后存在于许多姓氏中。如恰喀拉人
的祖先）所创。后来罗马帝国瓦解， 那维亚人趁机向欧 家祭的“保佑出征太平”的奥杜妈妈，东海窝集女真人
洲其它地方扩张，“维京人” （viking）③ 这一名词始于此 崇拜的乌克伸奥都妈妈；宁安地区民间流传的敖东妈
时，而北欧神话也逐渐趋于完备。北欧神话中英雄的 妈；石克特里氏神本中的奥都妈妈；尼玛察氏的奥都
后裔，即今斯堪地那维亚半岛及德意志东北低地的日 妈妈。奥都神由氏族神演变为满族许多姓氏共同供奉

③viking，就是居住在海湾、港湾之人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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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民族神（属于祖先神）。满族神话是多神系统，奥都 这只“长尾花斑银翅鸟” 应是喜鹊。虽然满族神话中没

妈妈上有阿布卡赫赫神。 有将狼视为奥都的随从，但满族氏族中有狼氏族—— —
Odin（奥丁）为 Aesir (阿西尔，或译亚瑟）部落的主 钮祜禄氏。
神。北欧神话是一个多神系统，大致上可分成四个体 Odin （奥丁） 双肩上栖息着两只乌鸦，一只叫
系：巨人，神，精灵以及侏儒。其中巨人为人格化的自 Hugin，另一只则为 Munin，分别代表着“思维”和“记
然力量，创造了世界，生出了众神，但同时也是众神最 忆”，它们是 Odin 的眼线，会将每日所见的物向主人
大的敌人。神分为两个部族，以主神奥丁为首领的阿 报告。Odin 左右跟着 Geri（戈里）、 Freki（弗莱基）两只
西尔部落以及以大海之神尼奥尔德为首领的瓦尼尔 大狼， 分别代表“贪欲” 和“暴食”。
部落， 其中主要神有 12 个。主神奥丁、 尼奥尔德上有巨 8．主要敌人和自身的不完美性
人。精灵及侏儒属于半神， 他们为神服务。 奥都（奥朵西）的敌人是耶鲁里。耶鲁里见天母阿
5．坐骑 布卡赫赫极美，就嬉戏她。阿布卡赫赫让侍女们赶走
奥都妈妈骑双马， “双骥胯下骑， 日行千里， 夜行八 他， 大侍女喜鹊、 二侍女刺猥无法办到。三侍女奥朵西
百，来去如飞” 。奥丁神座骑 Sleipnir，
毛白胜雪， 有八只 将七彩云马赶到耶鲁里眼里，才将他赶走。传说 Odin
脚，是神骏的天马。Odin 喜欢伪装成人类的形体， 漫游 与兄弟 Vili 和 Ve 杀死了巨人 Ymir，并用 Ymir 的尸体
在尘世间，他有多种乔装方式，如果是要带来战争，便 创造出了世界。满族神话中的耶鲁里与北欧神话中的
戴着鹰盔；如果是带来和平，他就身着黑斗蓬，戴着阔 巨人 Ymir 发音相似。
边帽子来遮掩独眼。 奥都（恩切布库）的神性有弱点。当阿布卡赫赫派
6．职责 白鹊女神唤醒沉睡在地心的恩切布库，要求她重返人
奥都妈妈（恩切布库）， 具有亦人亦神的形象， 是部 间拯救生民时，她曾埋怨阿布卡赫赫千万年来一直让
族首领、创世英雄、文化英雄、战神、萨满神、灶神。在 她留在地心，埋怨众神未曾怀念她；面对恶魔耶路里
《恩切布库》诗中， 恩切布库女神（奥都妈妈、 奥朵西）率 变化的土拨鼠，她只是隐约感到某种异样，并没有及
领舒克都哩艾曼（即锡克特里部）开拓新天地，传下了 时辨明真相。北欧神话中的神也是不完美的，其本身
婚规和籽种， 创制约法违者遭神谴， 索求长生之药。在 也要面临灭亡的命运，如奥丁为了获得知识牺牲了左
社会生产方面，她教会舒克都哩艾曼 (部落) 人使用 眼，被吊在树上九夜、饱受创伤后才得到了象征其力
火，； 为解决食物短缺问题， 女神找到了谷种， 并带领人 量的长枪。
们制造石质农具， 开始农耕生活； 捕捉野兽， 驯养狗、 马 9．人类诞生神话的相似性
等野兽， 发展畜牧业； 还教族众习学骑马术。在社会制 在满族神话中，柳树生人。奥都妈妈为阿布卡赫
度方面，女神开始确立部落及部落联盟的“族外婚”制 赫的侍女。当阿布卡赫赫与恶魔耶鲁里麓战时，阿布
度、神判制度等各项社会制度。女神带领人们寻找药 卡赫赫往天上飞去，耶鲁里紧追不放，一爪子把她的
物、辨别药性， 就充分体现了萨满的治病职能。 下跨抓住，抓下来的是一把披身的柳叶，柳叶飘落人
奥丁（Odin）神创造了北欧的人类，掌管死亡、战 间， 生育出人类万物。
斗、诗歌、 魔法及智慧等等，是众神之父。传说 Odin 为 在北欧神话中，人类的创造，首先被创造出来的
五十岁左右，身材高大，失去一目，冰冷又严肃，是胜 是女人，而且创造的材料不是大多数神话中所示的泥
利、诗歌、智慧和死亡之神，是 Bor 神与女巨人 Bestla 土， 而是一根树枝。
的儿子， Odin 与兄弟 Vili、
Ve 杀死了巨人 Ymir，并用 三、奥都妈妈与奥丁神比较研究的意义
Ymir 的尸体创造出了世界。传说奥丁创造了一种叫 如果我们能确定二位神的同源关系，将进一步确
“福特哈克”的古代文字，又称为“鲁涅”(runa)， 9 世纪 定满族的西来说和迁徙路径。
时拉丁文字传入北欧， 北欧人将其融入“福特哈克” 中， 根据已有资料和研究成果，对满族的原居地有三
以它来撰写诗歌与散文。好武的北欧战士认为，战时 种认识：
如能蒙 Odin 庇佑，便会拥有熊之精神、狼之勇猛的力 一是西来说。此西方是就今日满族所居方位而言
量，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北欧人认为暴风雨是 Odin 骑 的。根据满族祭祀祖先面向西方、 敬西（西墙、
西炕）习
马在奔驰，收集亡魂，故当有旅人在暴风雨中遭到不 俗，人们初步断定满族祖先居于西方并从西方迁来东
幸便是蒙 Odin 招唤。 北亚；俄罗斯的民族学研究成果表明满族原居住在萨
7．随从 彦岭、贝加尔湖一带。
奥都（奥朵西）是阿布卡恩都里的第三侍女；满族 二是北来说。此北方是就中原华夏族所居方位而
神话中有敬乌鸦、喜鹊的内容，喜鹊在萨满教中被视 言的。《山海经》中的《海外西经》记述了满族先人肃慎
为极其重要的神灵，是阿布卡赫赫的卫士，是萨满的 人，将肃慎人置于海外西方。《山海经·海外西经》记载：
辅助神。神话《恩切布库》将寻找谷种归功于一只长尾 “肃慎之国在白民 北，有树名曰雒常，先人伐帝，于此
④

花斑银翅鸟，据其基本特征，以及满族世代崇鹊习俗， 取之。”据此，准确地说，肃慎所在的西方应是西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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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阳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 年第 2 期 ( 总第 170 期 )

北部。《史记·五帝本纪》述舜之功云： “方五千里， 至于 鲁水（今洮儿河）。

又东北行十八日， 到其国。
国有大水，
荒服。南抚交址、 北发，西戎、 析支、渠廋、 氐羌，北山戎、 阔三里余，名速末水（《唐书》作粟末水，
又作涑末江，
今
发、息慎，东长（夷）、乌夷。 《大戴礼记》则云：
⑤
“海之 嫩江会口以上之松花江）。” 夫余强时，
勿吉为其属，
勿
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来服。” 《史记》将肃慎与山 吉使者乙力支来魏朝，自云其国先破高句丽十落，密
戎、发据北，与东部乌夷、长夷同在荒服之国； 《大戴礼 共百济谋，从水道并力取高句丽。后夫余旧土为勿吉
记》将肃慎与北发、渠搜、氐羌并列海外之国。但是二 所并，勿吉于是与燕地相接。
书并不确知肃慎的具体方位。 如果我们能确定奥都妈妈与奥丁神二者的同源
三是东方说。此东方也是就中原华夏族所居方位 关系，将进一步增强满族的西来说的证据。
而言的。根据史料， 肃慎人已从华夏族的西方、 北方东
迁，入居东北亚。 《山海经·大荒北经》记载： “大荒之中，
有山名曰不咸， 有肃慎氏之国。” 如不咸山确为今长白 [参考文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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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大学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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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慧新，
整理.西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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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挹娄， 在夫余东北千余里。 东滨大海， 未知其北所极。 ” //www.hanyu.icib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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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嫩江会合后东流之松花江。《魏书》述勿吉使者乙力
支之来云： “初发其国， 乘船溯难河（今嫩江。）西上。至
太弥河（即太鲁水， 《北史》作太岳鲁水，今洮儿河），沈
船于水，南出陆行。度洛孤水（洛孤水，即如洛环水，
《北史》作洛瓌， 今老哈河）， 从契丹西界达和龙。” 又述
自和龙至勿吉之路云： “自和龙（今朝阳）北二百余里，
有善玉山。北行十三日， 至祁黎山。又北行七日， 至洛 【责任编辑 杨抱朴】
孤水（今西喇木伦河）， 水广里余。又北行十五日， 至太
④《海外西经》中“肃慎之国在白民北”的白民，即亳人、渤人（渤海之渤）、发人、貊人、扶余人，古东夷人也。白、亳、渤、发、
貊、扶余，都是古东夷语 bul【p l】音译，意思是
“火” fulgiyan（红）的词根 ful 与 bul 同源，
。在满语中， 为
“火”的意思。
⑤史记《索隐》“北发，当云北户；南方有地名北户。又按《汉书》：北发是北方国名，今以北发为南方之国，误也，此文省略，
四夷之名错乱。西戎上少一西字。山戎下少一北字。长字下少一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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