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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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 阳 师 范 学 院 学 报 2007年 第 3期 · 59·

历史语境下东西 “蛇 ”意象之文化解读
——— 《白娘子永镇雷锋塔 》、 《蛇性之淫 》、 《拉弥亚 》中蛇女形象之比较

徐　磊
(中 山 大 学 中 文 系 ,广 东 广 州 510275)

　 　 摘 　 要 ：中 国 的 《白 娘 子 永 镇 雷 锋 塔 》、日 本 的 《蛇 性 之 淫 》与 英 国 的 《拉 弥 亚 》是 东 西 方 人 蛇 恋 故 事 的 代 表 作 ,
其 中 所 折 射 出 的 东 西 “蛇 ”意 象 涵 义 的 演 变 过 程 具 有 惊 人 的 相 似 之 处 ,但 其 具 体 涵 义 又 不 尽 相 同 。 三 部 作 品 中 蛇
女 形 象 的 异 同 之 处 恰 恰 反 映 了 人 类 历 史 文 化 发 展 的 普 遍 性 以 及 作 品 所 处 时 代 的 历 史 语 境 、东 西 方 文 化 背 景 的 差
异。
关 键 词 ：“蛇 ”意 象 ；文 化 背 景 ；历 史 语 境
1009-4970(2007)03-0059-04
106　 　 文 献 标 识 码 ：Ａ　 　 文 章 编 号 ：
中 图 分 类 号 ：Ｉ
2006-11-15
收稿日期：
作 者 简 介 ：徐 磊 (1977- ),女 ,汉 族 ,江 西 南 昌 人 ,广 东 外 语 外 贸 大 学 讲 师 ,日 语 语 言 文 学 硕 士 ,中 山 大 学 民 俗
专 业 在 读 博 士 。 研 究 方 向 ：日 本 文 学 、民 俗 学 。

一 、序 言
蛇 女 故 事 是 著 名 的 世 界 性 的 民 间 故 事 ,ＡＴ分 类 法 将 其
列 为 411型 。 在 中 国 ,作 为 四 大 民 间 传 说 之 一 的 “白 蛇 传 ”故
事 ,是 此 故 事 类 型 中 最 具 代 表 性 的 异 文 。 白 娘 子 美 丽 善 良 、
勇 于 追 求 自 由 婚 姻 的 女 性 形 象 在 中 国 早 已 家 喻 户 晓 ,而 在 与
中 国 一 衣 带 水 的 日 本 、 在 遥 远 的 西 方 也 流 传 着 与 “白 蛇 传 ”
相似的人蛇恋故事。
众 所 周 知 ,明 代 冯 梦 龙 写 定 的 《白 娘 子 永 镇 雷 锋 塔 》 (以
下 简 称 《白 娘 子 》 )是 中 国 白 蛇 传 故 事 的 最 初 文 本 、也 是 中 国
蛇精故事的集大成之作。 日本江户 时 期 的 著 名 小 说 家 上 田
秋 成 在 本 国 “道 成 寺 传 说 ”的 基 础 上 ,借 鉴 《白 娘 子 》的 人 物
形 象 与 故 事 情 节 ,创 作 了 小 说 《蛇 性 之 淫 》。 西 方 叙 述 人 蛇
恋 故 事 的 “拉 弥 亚 传 说 ”起 源 于 宗 教 说 教 故 事 。 十 九 世 纪 的
英 国 浪 漫 主 义 诗 人 济 慈 对 其 进 行 了 非 宗 教 性 的 改 编 ,创 作 了
长 诗 《拉 弥 亚 》。 中 国 的 《白 娘 子 》、日 本 的 《蛇 性 之 淫 》与 英
国 的 《拉 弥 亚 》是 东 西 方 人 蛇 恋 故 事 的 代 表 作 ,其 中 所 折 射
出 的 东 西 “蛇 ”意 象 涵 义 的 演 变 过 程 具 有 惊 人 的 相 似 之 处 ,
但其具体涵义又不尽相同。
人 类 文 化 在 发 展 中 具 有 普 遍 性 或 同 质 的 一 面 ,但 由 于 发
展 背 景 的 差 异 ,不 同 群 体 拥 有 不 同 的 文 化 准 则 ,包 括 不 同 的
价 值 观 念 、思 维 方 式 以 及 与 之 相 关 的 崇 拜 、信 仰 、性 格 与 趣 味
等 。 文 学 作 品 虽 然 是 个 人 创 作 的 ,但 总 是 体 现 了 所 属 群 体 的
精神特征。 本文拟综合运用文化学 批 评 与 新 历 史 主 义 批 评
的 方 法 ,对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中 东 西 方 共 同
存 在 的 文 化 象 征 符 号 ——— “蛇 ”意 象 进 行 比 较 分 析 ,从 而 探
讨 东 西 方 “蛇 ”意 象 异 同 之 处 所 折 射 出 的 人 类 历 史 文 化 发 展
的 普 遍 性 以 及 作 品 所 处 时 代 的 历 史 语 境 、东 西 方 文 化 背 景 的
差异。
　 　 二 、人 类 历 史 文 化 发 展 的 普 遍 性 ——— 东 西 “蛇 ”
意象涵义演变过程相似性之根源
　　 在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中 ,蛇 都 被 用 来
象 征 女 性 ,且 都 是 漂 亮 但 会 给 丈 夫 带 来 厄 运 的 女 性 。 这 一 点
显然是继承了以往民间蛇女故事 的 主 题。 东 西 方 以 往 同 一
系列的蛇女故事都不约而同地将女性的邪 恶 情 欲 比 附 于 蛇
这 一 意 象 。 究 其 原 因 ,这 是 与 蛇 的 原 型 意 义 的 特 殊 性 以 及 东
西方相似的社会文化因素密切相关的。
“蛇 ”这 一 世 界 性 经 典 意 象 的 旨 趣 十 分 广 泛 。 蛇 的 原 型
象 征 是 多 义 、混 沌 、无 意 识 和 心 理 整 体 的 未 分 化 状 况 的 象 征 。
在 蛇 这 一 意 象 中 ,“正 面 和 负 面 、男 性 和 女 性 、意 识 与 无 意 识 、
新 生 与 死 亡 、白 天 与 黑 夜 、 痛 苦 与 恐 惧 交 织 其 间 。 后 来 从 这
一 统 一 的 原 始 本 原 的 象 征 体 内 分 化 出 了 大 父 神 与 大 母 神 ,这
[1] (Ｐ20)
就 是 世 界 的 本 原 也 是 其 终 结 时 的 必 然 形 态 ”。 原始人
类 有 着 极 为 类 似 的 心 理 特 征 ,对 于 蛇 这 一 遍 及 世 界 各 地 的 动
物 也 有 着 相 似 的 感 受 。 东 西 方 的 “蛇 ”意 象 原 本 都 不 仅 限 于
象 征 女 性 ,但 相 比 而 言 ,“蛇 ”意 象 与 女 性 的 性 格 特 征 在 本 质
上 存 在 着 更 多 的 相 通 之 处 ,这 也 是 导 致 女 性 特 征 被 广 泛 地 比
附 于 蛇 这 一 意 象 的 主 要 原 因 之 一 。 “女 性 原 型 ”,即 “母 性 原
型 ”具 有 双 重 性 格 ,一 方 面 是 “好 母 亲 (ｇｏｏｄｍｏｔ
ｈｅｒ) ”,另 一
方 面 是 “可 怕 的 母 亲 (ｔ
ｅｒｒ
ｉｂｌ ｈｅｒ) ”。 对 于 人 类 来 说 ,尤
ｅｍｏｔ
其 是 对 于 男 性 的 心 理 而 言 ,女 性 既 有 优 美 、善 良 的 一 面 ,又 有
[2]
神 秘 的 、令 人 恐 怖 的 一 面 。 而女性的这种双重性格正与
“蛇 ”的 多 义 、混 沌 的 原 始 象 征 性 相 契 合 。
此 外 ,东 西 方 的 “蛇 ”意 象 原 本 在 内 涵 上 具 有 褒 贬 两 方
面 的 象 征 意 义 ,但 随 着 文 明 的 发 展 ,在 儒 家 文 化 、 基 督 教 文
化 、佛 教 文 化 等 各 种 文 化 因 素 的 影 响 下 ,蛇 这 一 意 象 被 传 教
士 或 统 治 阶 级 作 为 教 化 民 众 的 工 具 ,广 泛 用 于 象 征 女 性 的 邪
· 60·
恶 情 欲 。 当 然 ,这 种 将 蛇 视 为 女 性 邪 恶 情 欲 的 象 征 的 现 象 ,
实际上也体现了东西方男权社会下男性对 于 女 性 情 欲 的 恐
惧 ,以 及 对 于 女 性 的 蔑 视 。
在 中 国 《白 娘 子 》之 前 的 白 蛇 故 事 中 ,蛇 女 一 直 扮 演 着
以 美 色 引 诱 并 谋 害 人 间 男 子 的 女 性 角 色 。 在 日 本 《蛇 性 之
淫 》之 前 的 日 本 道 成 寺 传 说 中 ,蛇 女 清 姬 贪 恋 僧 人 安 珍 的 美
貌 ,后 因 求 爱 不 成 而 将 安 珍 杀 死 。 在 英 国 《拉 弥 亚 》之 前 的
拉 弥 亚 故 事 中 ,蛇 女 拉 弥 亚 以 美 色 引 诱 哲 学 家 里 修 斯 ,使 其
为 情 欲 所 困 ,最 终 放 弃 了 一 直 坚 守 的 信 仰 。 总 之 ,在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之 前 的 东 西 方 同 一 系 列 的 美 女
蛇 故 事 当 中 ,蛇 女 都 是 邪 恶 情 欲 的 象 征 ,女 性 神 秘 的 、令 人 恐
怖的负面特 性 被 无 限 夸 大。 而 随 着 人 们 自 我 意 识 的 崛 起,
“蛇 ”这 一 意 象 的 涵 义 发 生 了 巨 大 的 变 化 。 冯 梦 龙 、 上 田 秋
成与济慈在以往民间故事的基础上重新编 写 了 各 国 的 人 蛇
恋 故 事 。 在 这 三 位 作 家 笔 下 ,蛇 女 们 作 为 “好 母 亲 ”的 纯 情
善良的正面性格得到了不同程度的伸张。
纵 观 “蛇 ”意 象 的 涵 义 演 变 过 程 可 知 ,由 于 相 似 的 原 始
人类心理与在文明发展过程中所受到的相 似 的 社 会 文 化 因
素 的 影 响 ,东 西 “蛇 ”意 象 的 涵 义 都 经 历 了 由 多 义 、混 沌 的 原
始象征意义向女性邪恶情欲的负面性象征意义 变 化 的 过 程。
而 随 着 人 类 自 我 意 识 的 萌 芽 ,其 象 征 意 义 又 出 现 了 向 正 面 性
转 变 的 趋 势 。 由 此 可 见 ,人 类 历 史 文 化 发 展 的 普 遍 性 是 导 致
东 西 “蛇 ”意 象 涵 义 演 变 过 程 相 似 性 的 根 本 原 因 之 一 。 当
然 ,由 于 文 化 背 景 与 历 史 语 境 的 差 异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中 东 西 方 “蛇 ”意 象 的 具 体 涵 义 又 不 尽 相 同 。
以 下 就 对 这 三 则 故 事 中 的 东 西 蛇 女 形 象 的 差 异 进 行 比 较 ,深
入分析故事中所体现出来的文学话语与权 力 话 语 之 间 的 复
杂 关 系 ,从 而 探 讨 作 品 所 处 时 代 的 历 史 语 境 与 东 西 方 文 化 背
景的差异。
　 　 三 、历 史 语 境 与 文 化 背 景 的 东 西 方 差 异 ——— 东
西蛇女形象差异之根源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中 都 体 现 了 文 学 对
于 权 力 的 抗 争 ,体 现 了 异 端 思 想 对 于 当 时 社 会 主 导 意 识 形 态
的 抗 争 。 但 由 于 所 处 历 史 语 境 与 文 化 背 景 的 不 同 ,其 抗 争 的
具 体 显 现 形 式 是 不 尽 相 同 的 ,这 也 是 导 致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中 的 东 西 方 蛇 女 形 象 差 异 的 主 要 原 因 之
一。
(一 )文 学 对 权 力 的 隐 形 抗 争 ——— 半 人 半 妖 的
东方蛇女
《白 娘 子 》在 一 定 程 度 上 继 承 了 前 朝 对 白 娘 子 的 否 定 性
的 描 写 ,从 整 体 上 来 说 记 述 了 邪 妖 与 正 义 、佛 法 斗 争 ,最 终 邪
不 胜 正 的 故 事 。 但 在 文 章 的 细 节 处 理 上 ,还 是 流 露 出 了 作 者
与 之 相 反 的 感 情 倾 向 。 历 来 的 中 国 《白 蛇 传 》研 究 对 于 《白
娘 子 》这 一 文 本 在 该 传 说 历 史 发 展 中 的 重 要 地 位 都 给 予 了 充
分 的 肯 定 ,其 主 要 原 因 便 在 于 《白 娘 子 》一 文 减 弱 了 白 娘 子
这 一 人 物 形 象 的 妖 性 ,将 其 更 加 人 性 化 了 。 在 《白 娘 子 》一
文 中 ,白 娘 子 不 顾 人 妖 有 别 ,一 心 追 随 许 宣 ,虽 遇 旁 人 阻 挠 、
遭 许 宣 怀 疑 ,仍 然 尽 力 掩 饰 自 己 是 蛇 精 的 真 相 ,以 期 与 许 宣
长 相 厮 守 。 在 《白 蛇 传 》中 ,白 娘 子 虽 然 让 许 宣 受 过 牢 狱 之
洛 阳 师 范 学 院 学 报 2007年 第 3期
灾 ,但 那 只 是 因 不 明 人 类 的 行 为 规 范 而 犯 下 的 无 心 之 失 ,她
虽 然 还 施 法 术 戏 弄 恐 吓 过 人 类 ,但 均 是 出 于 自 卫 ,并 且 未 对
人 类 造 成 严 重 的 伤 害 。 《白 娘 子 》结 尾 处 写 道 ：“人 无 害 虎
[3] (Ｐ443)
心 ,虎 有 伤 人 意 ”。 这表面 上 是 指 责 白 娘 子 蛇 妖 害 人,
而实际上是对许宣亲手骗擒白娘 子 的 卑 劣 行 为 的 反 讽。 白
娘 子 对 许 宣 一 片 痴 心 ,却 终 究 未 能 换 来 许 宣 的 真 爱 。 对 于 薄
情 负 心 的 许 宣 与 执 著 深 情 的 白 娘 子 ,读 者 无 疑 会 对 后 者 寄 予
无 限 的 同 情 ,并 为 其 被 镇 雷 锋 塔 下 的 悲 惨 命 运 而 愤 愤 不 平 。
如 上 所 述 ,白 娘 子 有 其 人 性 的 一 面 ,但 同 时 她 身 上 的 妖
性 也 是 显 而 易 见 的 。 在 《白 娘 子 》中 ,白 娘 子 之 所 以 主 动 对
许 宣 展 开 追 求 ,只 是 因 为 看 上 了 他 俊 朗 的 外 貌 而 已 。 这 与 现
在 人 们 所 熟 知 的 白 蛇 传 故 事 的 内 容 相 差 甚 远 。 实 际 上 ,《白
娘 子 》经 由 《雷 锋 塔 传 奇 》,发 展 到 弹 词 《义 妖 传 》、 《白 蛇 宝
卷 》,增 加 了 “盗 仙 草 ”、 “水 漫 金 山 ”、 “断 桥 相 会 ”等 情 节 ,
白 娘 子 这 一 人 物 形 象 被 完 全 人 性 化 ,发 展 成 为 了 善 良 多 情 、
勇 于 追 求 人 间 真 爱 的 贤 妻 良 母 ——— 白 素 贞 。 但 早 在 《白 娘
子 》中 ,白 娘 子 只 是 看 上 了 许 宣 的 相 貌 ,其 侍 女 青 青 就 曾 对 许
[3] (Ｐ441)
宣 明 白 地 说 道 ：“娘 子 爱 你 杭 州 人 生 得 好 ”。
日 本 的 《蛇 性 之 淫 》作 为 《白 娘 子 》的 改 编 小 说 ,进 一 步
减 弱 了 蛇 女 的 妖 性 。 在 《蛇 性 之 淫 》中 ,男 主 人 公 丰 雄 是 一
位 热 情 体 贴 、风 流 倜 傥 的 才 子 ,初 见 女 主 人 公 真 女 儿 便 对 其
展 开 了 热 烈 的 追 求 。 真 女 儿 不 是 单 纯 迷 恋 丰 雄 的 外 貌 ,而 是
被其温文尔雅的个人魅力与热情 所 打 动 而 坠 入 情 网 的。 此
外 ,《蛇 性 之 淫 》删 除 了 原 作 中 大 量 关 于 白 娘 子 施 法 术 戏 弄 、
恐 吓 人 类 的 情 节 以 及 篇 末 宣 扬 佛 法 、指 责 蛇 妖 以 色 惑 人 的 说
教 之 语 ,并 且 在 文 章 的 后 半 部 分 加 入 了 “丰 雄 再 娶 富 子 ”、
“真 女 儿 附 身 富 子 ”等 故 事 情 节 ,进 一 步 体 现 了 真 女 儿 人 性
的 一 面 。 在 《蛇 性 之 淫 》中 ,真 女 儿 在 自 己 的 蛇 精 身 份 被 神
官当麻酒人识破后投水遁逃。 惊魂 未 定 的 丰 雄 为 免 真 女 儿
再 来 纠 缠 ,立 即 又 迎 娶 了 一 位 新 人 ——— 富 子 。 谁 料 真 女 儿 因
妒 生 恨 ,竟 附 在 富 子 身 上 ,将 其 祟 死 。 “女 性 因 嫉 妒 祟 死 情
敌 ”是 日 本 古 典 文 学 的 传 统 母 题 之 一 。 作 者 导 入 这 一 传 统 母
题 ,从 人 性 的 角 度 进 一 步 揭 示 了 真 女 儿 与 人 间 女 子 一 般 无 二
的 、甚 至 较 人 间 女 子 更 为 强 烈 的 爱 恨 情 仇 。
在 这 里 应 注 意 的 是 ,真 女 儿 虽 然 较 白 娘 子 更 为 人 性 化 ,
但 也 同 样 未 能 完 全 祛 除 妖 性 的 一 面 。 《蛇 性 之 淫 》中 不 仅 有
直 诉 真 女 儿 为 淫 荡 无 情 的 蛇 妖 的 语 句 、有 讲 述 真 女 儿 如 何 伤
害 人 类 的 故 事 情 节 ,作 者 甚 至 还 按 照 当 时 统 治 阶 级 所 定 义 的
道 德 标 准 ,以 “蛇 性 之 淫 ”这 一 极 具 标 志 性 的 权 力 话 语 为 小
说 命 名 。 可 以 说 ,在 《白 娘 子 》与 《蛇 性 之 淫 》这 两 则 东 方 蛇
女 故 事 中 ,东 方 蛇 女 形 象 始 终 停 留 在 半 人 半 妖 的 状 态 ,虽 然
文 中 体 现 了 文 学 对 权 力 的 抗 争 ,但 其 抗 争 是 以 隐 形 的 形 式 得
以体现的。
(二 ) 文 学 对 权 力 的 显 形 抗 争 ——— 被 完 全 人 性
化的西方蛇女
西 方 的 《拉 弥 亚 》虽 与 中 日 蛇 女 故 事 有 着 极 其 类 似 的 母
题 ,但 在 情 节 安 排 与 人 物 塑 造 上 都 与 东 方 蛇 女 存 在 着 很 大 的
差 别 。 在 《拉 弥 亚 》中 ,美 女 蛇 拉 弥 亚 与 人 间 男 子 里 修 斯 相
爱 。 在 二 人 的 婚 礼 上 ,拉 弥 亚 蛇 精 的 身 份 被 里 修 斯 的 老 师 阿
波 罗 尼 识 破 。 拉 弥 亚 因 此 化 作 了 云 烟 ,而 深 爱 着 拉 弥 亚 的 里
洛 阳 师 范 学 院 学 报 2007年 第 3期
修 斯 也 为 情 死 去 。 济 慈 的 《拉 弥 亚 》在 情 节 与 主 题 上 与 西 方
传 统 的 “拉 弥 亚 传 说 ”存 在 着 明 显 的 差 异 。 传 统 的 “拉 弥 亚
传 说 ”以 宣 扬 禁 欲 主 义 的 宗 教 教 义 为 主 旨 ,男 主 人 公 最 终 摒
弃 情 欲 ,被 有 特 殊 能 力 的 老 人 (相 当 于 《拉 弥 亚 》中 的 阿 波 罗
尼 )收 为 弟 子 。 而 在 济 慈 创 作 的 长 诗 《拉 弥 亚 》中 首 次 出 现
了 里 修 斯 为 情 而 死 的 全 新 结 局 ,拉 弥 亚 的 消 失 也 相 应 地 被 赋
予 了 不 同 于 以 往 的 非 宗 教 性 的 涵 义 。 在 以 往 的 “拉 弥 亚 传
说 ”中 ,蛇 女 拉 弥 亚 一 直 被 视 为 邪 恶 情 欲 的 化 身 ,其 最 终 的 消
失 象 征 着 邪 恶 被 正 义 征 服 。 而 在 长 诗 《拉 弥 亚 》中 ,作 者 济
慈 从 正 面 描 写 了 拉 弥 亚 对 于 爱 情 的 不 懈 追 求 ,并 对 其 被 迫 消
失 的 结 局 倾 注 了 无 限 的 同 情 ,有 意 安 排 了 里 修 斯 为 她 殉 情 的
结 局 。 在 《拉 弥 亚 》中 ,阿 波 罗 尼 本 想 用 理 智 将 里 修 斯 从 情
欲 中 拯 救 出 来 ,没 想 到 里 修 斯 却 宁 愿 为 爱 而 死 。 拉 弥 亚 的 消
失与里修斯的殉情不仅体现了人类对于爱 情 的 渴 望 以 及 在
追 求 爱 情 时 所 表 现 出 来 的 不 可 摧 毁 的 意 志 ,而 且 还 揭 示 了 其
所处环境中的压抑人类感情与自 由 的 邪 恶 势 力 的 存 在。 拉
弥 亚 与 里 修 斯 虽 然 在 肉 体 上 消 亡 了 ,但 他 们 彼 此 相 爱 的 灵 魂
将永不泯灭。
通 过 与 前 述 东 方 半 人 半 妖 的 蛇 女 形 象 的 比 较 可 知 ,《拉
弥 亚 》中 的 拉 弥 亚 被 塑 造 成 了 一 位 正 面 人 物 ,她 已 经 被 完 全
人 性 化 ,彻 底 摆 脱 了 以 往 西 方 蛇 女 的 恐 怖 性 与 妖 性 。 在 《拉
弥 亚 》中 ,文 学 对 权 力 的 抗 争 是 以 十 分 显 而 易 见 的 形 式 体 现
的 。 而 导 致 东 西 方 蛇 女 形 象 差 异 、导 致 作 品 中 文 学 对 权 力 的
抗 争 形 式 的 差 异 的 根 本 原 因 ,就 在 于 这 三 则 蛇 女 故 事 所 处 历
史语境与文化背景的东西方差异。
(三 ) 历 史 语 境 与 文 化 背 景 的 东 西 方 差 异
文 学 是 构 成 特 定 文 化 的 符 号 系 统 的 一 部 分 ,文 学 文 本 不
可能脱离其所处时代的历史语境。 新 历 史 主 义 批 评 的 代 表
人 物 格 林 布 拉 特 曾 使 用 “谈 判 ”一 词 来 描 述 文 学 作 品 的 产 生
过 程 ：“艺 术 作 品 是 一 番 谈 判 以 后 的 产 物 ,商 谈 的 一 方 是 一 个
或 一 群 创 作 者 … … ,另 一 方 则 是 社 会 机 制 和 实 践 。 为 使 谈 判
达 成 协 议 ,艺 术 家 需 要 创 造 出 一 种 在 有 意 义 的 、互 利 的 交 易
中 得 到 承 认 的 通 货 ”。
[4]
《白 娘 子 》与 《蛇 性 之 淫 》所 处 的 中 国
明代中后期与日本江户时代都处于资本主 义 生 产 关 系 刚 刚
萌 芽 的 封 建 社 会 。 一 方 面 ,随 着 商 业 繁 荣 、资 本 主 义 萌 芽 ,人
们 的 自 我 意 识 得 到 了 发 展 ；而 另 一 方 面 统 治 者 以 儒 家 思 想 统
治 社 会 ,以 封 建 礼 教 禁 锢 人 们 的 思 想 情 感 。 相 对 于 当 时 占 统
治 地 位 的 意 识 形 态 而 言 ,女 性 对 于 自 由 婚 姻 与 爱 情 的 追 求 无
疑是一种异端思想。 像冯梦龙与上 田 秋 成 这 样 已 初 具 自 我
意 识 的 文 人 ,在 与 当 时 的 社 会 机 制 进 行 “谈 判 ”的 过 程 当 中 ,
为 了 使 其 作 品 成 为 社 会 承 认 的 “通 货 ”,不 得 不 在 作 品 中 将
自 己 与 封 建 礼 教 相 悖 的 异 端 思 想 深 深 地 隐 藏 起 来 ,并 明 确 地
表示其对于既在的社会主导意识 形 态 的 认 可 与 支 持。 只 有
这 样 作 品 才 能 得 以 问 世 ,并 且 不 致 招 来 祸 事 。 因 此 ,在 《白 娘
子 》与 《蛇 性 之 淫 》中 ,权 力 话 语 的 影 响 是 显 而 易 见 的 ,而 异
端思想对于社会主导意识形态的抗争只能 以 隐 形 的 形 式 得
以体现。
而 《拉 弥 亚 》处 于 浪 漫 主 义 流 行 的 19世 纪 的 欧 洲 ,作 者
济 慈 通 过 对 拉 弥 亚 这 一 完 全 人 性 化 的 美 女 蛇 形 象 的 塑 造 ,颠
覆 了 以 往 将 女 性 邪 恶 情 欲 比 附 于 蛇 的 传 统 思 想 ,充 分 体 现 了
· 61·
19世 纪 欧 洲 浪 漫 主 义 文 学 的 自 由 观 念 与 生 命 意 识 。 欧 洲 早
在 13世 纪 末 至 14世 纪 初 就 出 现 了 资 本 主 义 生 产 关 系 的 萌
芽 ,在 14至 17世 纪 兴 起 了 反 封 建 、反 教 会 的 文 艺 复 兴 运 动 。
作 为 文 艺 复 兴 运 动 的 重 要 组 成 部 分 ,人 文 主 义 文 学 主 张 以
“人 ”为 本 ,肯 定 了 人 的 价 值 与 尊 严 ,人 的 精 神 世 界 、 情 感 欲
望 成 为 了 人 文 主 义 文 学 的 基 本 艺 术 追 求 。 而 到 了 《拉 弥 亚 》
所 处 的 浪 漫 主 义 流 行 的 19世 纪 ,欧 洲 已 发 展 至 封 建 制 度 衰
亡 、资 本 主 义 上 升 这 样 一 个 新 旧 历 史 交 替 的 时 代 ,欧 洲 文 学
的 人 文 观 念 的 形 态 也 相 应 发 生 了 变 化 ,发 展 成 为 浪 漫 主 义 文
学的自由观念与生命意识。 当时的 社 会 环 境 对 于 文 学 创 作
中所体现出来的自由观念与生命意识所持 的 态 度 已 较 为 宽
容 。 正 是 由 于 处 于 这 样 的 历 史 语 境 之 中 ,济 慈 才 能 够 在 文 学
文本中露骨地展示其异端思想对于社会主 导 意 识 形 态 的 抗
争 ,才 能 够 无 所 顾 忌 地 将 执 著 于 人 间 真 爱 的 蛇 女 拉 弥 亚 塑 造
成 为 完 全 正 面 的 人 物 ,并 使 其 最 终 得 到 了 心 爱 之 人 至 死 不 渝
的爱情。
以 上 将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置 于 与 其 同
时 代 的 社 会 惯 例 、意 识 形 态 的 历 史 语 境 中 ,对 其 文 本 中 的 东
西 方 “蛇 ”意 象 涵 义 的 差 异 进 行 了 比 较 分 析 。 应 注 意 的 是 ,
运 用 这 种 新 历 史 主 义 批 评 的 方 法 只 能 够 阐 述 文 学 与 政 治 、意
识 形 态 之 间 的 复 杂 关 系 ,而 实 际 上 文 学 不 仅 与 政 治 、与 意 识
形 态 密 切 相 关 ,文 学 作 品 还 体 现 了 群 体 人 类 的 崇 拜 观 念 、价
值 观 念 、群 体 性 格 与 精 神 趣 味 。 在 分 析 导 致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中 东 西 方 “蛇 ”意 象 涵 义 差 异 的 根 本 原
因 时 ,不 能 仅 仅 考 虑 政 治 与 意 识 形 态 的 因 素 ,而 应 进 一 步 将
这三部作品置于文化的综合网络 中 加 以 探 讨。 正 如 赵 连 元
等 研 究 者 所 说 ,西 方 的 文 化 体 系 主 要 建 立 在 人 文 主 义 的 基 础
上 ,而 中 国 的 文 化 体 系 主 要 建 立 在 封 建 礼 教 的 基 础 上 ,因 此
[5]
西方对人的情欲的态度较中国更为开放。 而实际上日本的
文 化 体 系 的 基 础 与 中 国 十 分 相 似 ,日 本 早 从 奈 良 时 代 便 开
始 引 入 中 国 的 律 令 制 度 ,直 至 江 户 时 代 封 建 家 长 制 度 最 终 形
成。 明代中后期与日本江户时期虽 然 都 已 出 现 了 资 本 主 义
生 产 关 系 的 萌 芽 ,但 是 封 建 礼 教 对 人 们 的 思 想 桎 梏 已 是 根 深
蒂 固 ,因 此 在 中 国 明 代 中 后 期 和 日 本 江 户 时 代 都 不 可 能 出 现
像欧洲文艺复兴运动那样以人文主义文学 为 重 要 组 成 部 分
的人文主义运动。 正是由于处于这 样 的 文 化 背 景 与 历 史 语
境 之 下 ,东 方 蛇 女 白 娘 子 与 真 女 儿 都 不 可 能 被 塑 造 成 为 完 全
正面的人物形象。
由 上 述 分 析 可 知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作
为 文 学 文 本 都 受 到 了 权 力 的 影 响 ,都 体 现 了 文 学 对 于 权 力 的
抗 争 ,只 是 由 于 作 品 所 处 的 东 西 方 历 史 语 境 与 文 化 背 景 的 差
异 ,作 品 中 所 显 现 出 来 的 文 学 对 于 权 力 的 抗 争 形 式 出 现 了 隐
形 与 显 形 之 分 ,而 这 种 显 现 形 式 的 不 同 又 直 接 导 致 了 作 品 中
东西方蛇女形象的差异。
四 、结 语
如 前 文 所 述 ,“蛇 ”意 象 原 本 具 有 正 负 两 方 面 性 格 ,东 西
方 将 女 性 邪 恶 情 欲 比 附 于 蛇 的 现 象 有 其 相 似 的 文 化 成 因 ,而
随 着 时 代 的 发 展 ,蛇 女 们 “好 母 亲 ”的 正 面 性 格 也 逐 渐 得 以
展 现 ,在 不 同 的 文 化 环 境 与 时 代 背 景 下 上 演 了 一 出 出 各 具 特
· 62· 洛 阳 师 范 学 院 学 报 2007年 第 3期

色 的 人 蛇 恋 故 事 。 西 方 蛇 女 已 被 完 全 人 性 化 ,其 对 于 爱 情 的
追 求 最 终 得 到 了 真 情 的 回 报 ；而 东 方 蛇 女 妖 性 尚 未 褪 尽 ,其
求 爱 之 路 曲 折 艰 辛 ,最 终 非 但 未 能 得 到 人 间 真 爱 ,还 遭 到 了
心 爱 之 人 的 背 叛 ,被 人 类 作 为 妖 邪 囚 禁 起 来 。
当 然 ,同 为 半 人 半 妖 的 东 方 蛇 女 在 性 格 特 征 上 也 有 其 各
自 的 特 色 。 如 前 文 所 述 ,真 女 儿 这 一 人 物 形 象 较 白 娘 子 更 为
人 性 化 。 此 外 ,由 于 中 日 两 国 审 美 意 识 的 差 异 ,白 娘 子 与 真
女 儿 的 命 运 也 不 尽 相 同 。 中 国 人 信 仰 “圆 ”的 哲 学 ,基 于 这
一 认 识 ,从 逆 境 转 入 顺 境 的 大 团 圆 便 成 为 了 中 国 人 的 最 高 审
[6] (Ｐ141)
美理想。 而日本人崇尚的却是一种悲情之美。 在日本
传 统 审 美 意 识 当 中 ,“物 哀 ”思 想 极 受 推 崇 。 “物 哀 ”指 带 情
息。
总 而 言 之 ,人 类 历 史 文 化 发 展 的 普 遍 性 导 致 了 东 西 蛇 女
故 事 中 “蛇 ”意 象 涵 义 演 变 过 程 的 相 似 性 。 在 形 态 各 异 的 文
化 背 景 与 历 史 语 境 之 中 ,《白 娘 子 》、 《蛇 性 之 淫 》与 《拉 弥 亚 》
作 为 文 学 文 本 都 不 同 程 度 地 受 到 了 权 力 的 影 响 ,并 或 露 或 藏
地 体 现 了 异 端 思 想 对 于 社 会 主 导 意 识 形 态 的 抗 争 ,东 西 方 蛇
女也因此踏 上 了 各 自 不 同 的 命 运 之 旅。 随 着 岁 月 的 流 逝,
“蛇 ”这 一 世 界 性 经 典 意 象 的 涵 义 在 不 断 改 变 ,这 种 变 化 将
随着人类历史文化的不断发展永远持续下去。
参考文献：
[1] 埃 利 希 · 诺 伊 曼 .大 母 神 ——— 原 型 分 析 [Ｍ ].北 京 ：东 方 出 版 社 ,

趣 性 的 感 情 ,即 将 对 象 作 为 有 价 值 物 而 感 到 的 悲 哀 、悯 愤 、愉 1998.

悦 、亲 爱 、同 情 等 真 实 的 情 感 ,其 主 体 是 恋 情 与 悲 思 。 由 于 中 [2] Ｖａ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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ｈａｍ.秋 成 文 学 女 性 原 理 ——— 『 雨 月 物 语 』

日 两 国 审 美 意 识 的 差 异 ,在 相 似 的 人 蛇 恋 故 事 中 ,日 本 蛇 女 ——— [Ｊ].东 京 经 济 大 学 人 文 自 然 科 学 论 集 85.1990：

真女儿所受的感情伤害远甚于中 国 蛇 女 白 娘 子。 真 女 儿 不 13ｌ
—132.
仅 承 受 了 包 括 丰 雄 在 内 的 人 类 将 自 己 视 为 异 类 的 痛 苦 ,遭 到 [3] 冯 梦 龙 .警 世 通 言 [Ｍ ].北 京 ：人 民 文 学 出 版 社 ,1978.

了 心 爱 之 人 丰 雄 的 背 弃 ,甚 至 还 要 面 对 丰 雄 的 移 情 别 恋 。 在 [4] 格 林 布 拉 特 .通 向 一 种 文 化 诗 学 [Ｊ].世 界 文 论 ,1993(1)：138.

崇 尚 “物 哀 ”思 想 的 日 本 ,真 女 儿 如 此 不 幸 的 遭 遇 更 能 触 动 [5] 赵 连 元 .象 征 结 构 与 永 恒 母 题 ——— 《拉 弥 亚 》与 《白 蛇 传 》的 美 学
比 较 [Ｊ].首 都 师 范 大 学 学 报 ,2002(145)：36-42.
人 们 的 心 灵 ,真 女 儿 的 真 情 在 这 种 悲 剧 效 应 下 更 能 引 起 人 们
[6] 李 春 林 .大 团 圆 [Ｍ ].北 京 ：国 际 文 化 出 版 公 司 ,1988.
的 共 鸣 。 也 正 因 为 这 种 审 美 意 识 的 差 异 ,白 娘 子 在 之 后 的 中
国 “白 蛇 传 ”故 事 演 变 中 得 以 “出 塔 ”,实 现 了 大 团 圆 结 局 ,而
[责任编辑　刘继保 ]
真 女 儿 却 只 能 永 远 被 困 在 “蛇 冢 ”中 ,接 受 世 人 的 同 情 与 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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