Ｊｏｕｒ

ｎａｌｏｆＨｕａｉ
ｙｉｎＴｅ
ａｃｈｅ
ｒｓＣｏｌ
ｌｅｇｅ Ｓｏ
ｃｉａ
ｌＳｃ
ｉｅｎｃ
ｅＶｏ
ｌ．3122
‚00
9

《
玉书 》
对中国经典文学海外传播的启示

蒋 向 艳
（华东师范大学 对外汉语学院‚上海 200062）

　　摘　要：作为第二部中国古诗法译集‚朱迪特·戈蒂耶的 《 玉书 》融入了译者的创造‚是一
部创造性的译作。在翻译文学研究上‚《 玉书 》
有力地证明了有的翻译作品无异于创作；一个
国家的翻译文学当是该国文学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同时‚《 玉书 》为基于比较文学立场的翻
译研究提供了大量值得探讨的中西文化差异的例子‚也为中国经典文学的海外传播提供了重
要而有益的启示。
　　关键词：朱迪特；忠实性；自主创作；文化差异
1
　　中图分类号：Ｉ2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1
007-
844
4（200
9）02-
024
6-0
5

8
有法语注释和索引‚甚至连目录也没有。167
一、朱迪特·戈蒂耶及其 《
玉书 》
朱迪特 ·戈蒂耶的中诗译本 《
年‚ 玉书 》
出版。
　　 朱 迪 特 ·戈 蒂 耶 （1
845—1
917）‚法 国 作 在最初的版本中‚有朱迪特 “献给中国诗人丁
家、
翻译家、
评论家‚她的法译中国古体诗选集 敦龄 ”的献辞‚表现出朱迪 特 对 其 汉 语 老 师、
《
玉书 》（ＬｅＬｉ
ｖｒｅｄ
ｅＪａ
ｄｅ）1
867年出版于巴黎‚ “汉学领路人 ”的尊敬与感激之情。
是法国汉学家德理文 （1
822—1
892）所译 《
唐诗 》 1
867年初版的 《
玉书 》
收入 2
4名诗人共 7
1
（1
862年 ）之后出现的第二部中国古诗法译集。 包括李白诗 1
首诗‚ 3首‚
杜甫诗 1
4首。1
902年
朱迪特·戈蒂耶是法国诗人、
作家、
戏剧文 第二版时增添了 3
9首‚
共计 1
10首‚诗人、词家
艺评论家、
法国唯美主义诗派帕那斯诗派代表 有名字者 2
7人‚
无名氏 8人。时间跨度从周朝
人物、“为艺术而艺术 ”主张的首倡者特奥菲尔 按内容分为 8类：
到清朝‚ 爱情诗 4
2首、咏月诗
·戈蒂耶 （1
811—1
872）的女儿。1
863年‚朱迪 9首、
行旅诗 7首、宫廷诗 6首、战争诗 8首、饮
特在父亲的支持和鼓励下‚跟一位名叫丁敦龄 酒诗 8首、
秋诗 1
6首、
诗人 1
4首。入选作品较
的家庭教师学习中文。丁敦龄是中国人‚因在 多的作者为：李白 1
9首、杜甫 1
7首、苏东坡 8
巴黎生活困顿而被特奥菲尔·戈蒂耶接到家中 张若虚 6首 （包括节译的 《
首、 春江花月夜 》
片
担任家庭教师。学习中文不久‚朱迪特就决定 段 5首 ）、
李清照 6首。
跟丁敦龄着手翻译 “不可翻译的 ” 中国古诗。 《
玉书 》
［1］
中有的译诗在意义和意境上比较
从此‚
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黎世留路图书馆查 忠实于原诗‚
对于熟悉中国古诗的读者来说‚较
阅和抄写他们所能找到的诗集。朱迪特根据自 易识别其来源。如李白的七 言 诗 《
陌上赠美
己的品味、
诗人的名声以及丁敦龄的建议挑选 人》
‚朱 迪 特 将 诗 题 译 成 《
道 路 艳 遇 》（Ｕｎ
ｅ
8
中国诗进行翻译。164年 1月和 1
865年 6月‚ ｂ
ｏｎｎ
ｅｆｏ
ｒｔｕ
ｎｅｓ
ｕｒｌ
ｅｃｈ
ｅ ｎ）‚并将每行诗都演
ｍｉ
朱迪特以朱迪特 ·沃尔特的笔名在 《
艺术家 》 绎成几个句子‚
整体上构成了一首散文诗：
杂志上发表了 《
中国主题变奏曲 》（Ｖａ
ｒｉａ
ｔｉ
ｏｎｓ Ｊ
ｅｍｏ
ｎｔａ
ｉｓｕ
ｎｃｈ
ｅｖａ
ｌｓｕ
ｐｅｒ
ｂｅ‚àｌ
’ａｌ
ｌ-
ｓ
ｕｒｄ
ｅｓｔ
ｈèｍｅ
ｓｃｈ
ｉｎｏ
ｉｓ）。这些法译中国古诗没 ｌ
ｕｒｅｆ
ｉè
ｒｅｅ
ｔｇｒ
ａｃｉ
ｅｕｓ
ｅ．Ｉ
ｌｍａ
ｒｃｈ
ａｉｔｄ
ａｎｓｌ
ｅｓ

收稿日期：2008-
11-
24
基金项目：2007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 “唐诗在法语世界的译介和研究 ” （07ＣＺＷ021）。
作者简介：蒋向艳 （1977-）‚女‚浙江东阳人‚讲师‚博士‚主要从事对外汉语教学研究。
246
 2
0092第 31卷
． 哲学社会科学版 淮阴师范学院学报

ｆ
ｌｅｕｒｓ‚ｄｏｎｔｌｅｓａ ｒｂｒ
ｅｓｐ ｒ
ｉｎｔａ
ｎｉｅｒ
ｓｊ ｏｎｃｈａｉｅｎ
ｔ Ｕｎｉ ｎｓｔａｎｔｊ ｅｌｅ ｓｐｏｓｅｓｕ ｒｍａｒ ｏ
ｂｅ‚ｃｅｓ
ｌ
ａｒ ｏｕｔｅ（我骑着一匹骏马‚马骄傲而优雅 ｄ ｅｕｘｐ ｅｒ
ｌｅｓｃ ｌａ ｉ
ｒｅｓ；ｌａｓ ｏｉ
ｅｒ ｏｕｇｅｌ
ｅ ｕｒｄｏｎｎｅ
地迈着步子‚ 在撒满了春树落花的路上踏 ｄ ｅｓｒｅｆ
ｌｅｔｓｒｏｓé ｓ（我马上把这两颗明珠挂
行 ） （原文 “骏马骄行踏落花 ” ）‚ 在我的衣袍上‚ 红色的绸面映得它们发出
Ｖｏ ｉｃ
ｉｑ ｕｅｊｅｖ ｉ
ｓｖ ｅ ｎ
ｉｒｖｅｒｓｍｏ ｉｕｎｃ ｈａ
ｒ 玫瑰色的光芒 ）。
ｆ
ｅｒｍé ‚ｕｎｄ ｅｃ ｅｕ
ｘｄ ｏｎｔｌ ｅｎｏｍｅ ｓｔ：ｃ ｉ
ｎｑｎ ｕ- Ｑｕ ｅｎ ｅｔ ’ａｉ-ｊ
ｅｃ ｏｎｎｕａ ｖａｎｔｄ’ê ｔ
ｒｅ
ａｇｓ… Ｑｕ
ｅ ａｎｄｉ ｌｐａｓｓａàｍｏ ｎｃ ôé
ｔ‚ｊｅｃ ｈ
ａ- ｍａ ｒé
ｉｅ！Ｍａ ｉｓé ｌｏｉ
ｇｎｅ-ｔｏｉｄｅｍｏ ｉ‚ｃａｒｊ’ａｐｐａ-
ｒ
ｔ
ｏｕｉｌ
ｌ ａ é
ｉｌｇèｒｅｍｅｎｔｓｅｓｒ ｏｕｅｓ‚ｄｕｂ ｏ
ｕｔｄ ｅｍｏ ｎ ｔｉｅｎｓàｕ ｎé ｐｏｕ ｘ（为什么不在我结婚前认
ｆ
ｏｕｅｔ（这时我看到一辆五云马车迎面而来 识我！你还是离开我吧‚因为我已经有了
……马车经过我身边时‚我用马鞭末端轻 丈夫 ）‚
轻地擦过马车轮子 ） （原文 “垂鞭直拂五云 Ａｕｂ ｏｒｄｄ ｅｍｅ ｓｃ ｉ
ｌｓ‚ｖｏｉ
ｃｉｄ ｅｕｘｌａｒｍｅｓ
车 ” ）‚ ｔｒｅｍｂｌａｎｔｅｓ；ｃｅｓ ｏｎｔｔ ｅｓｐｅｒｌ
ｅｓｑ ｕｅｊｅｔｅｒｅｎｄｓ
Ａｌ ｏｒ
ｓ‚éｃａｒｔ
ａｎｔｌｅｒ ｉ
ｄｅａｕｄ ｅｐ ｅ
ｒｌｅｓ‚ｕｎｅ （在我的睫毛边颤动着两颗泪珠‚这就是
ｆ
ｅｍｍｅｒ ａｖｉｓ
ｓａｎｔｅｍ’é ｂ ｌ
ｏｕｉｔｄｅｓ ｏｎｓ ｏｕｒｉｒ
ｅ 我送给你的双珠 ）。
（这时‚ 一位迷人的美妇掀起了珠帘‚ 冲我 这首诗虽然保持了原诗的基本含义‚但在
甜甜地微笑 ） （原文 “美人一笑褰珠箔 ” ）‚ 结构和情节上都作了重大改动。 “妾家高楼连
Ｐ ｕｉ
ｓ‚ａｖａｎｔｄ ｅｄ ｉｓｐａｒａî
ｔｒ
ｅ‚ｄ’ｕ ｎｇ ｅｓｔ
ｅ 苑起‚ 良人执戟明光里 ”和 “知君用心如日月‚
ｆ
ｕｒｔｉ
ｆ‚ｅ ｌｌ
ｅｍ’ｉ ｎｄｉ
ｑｕａ ‚ａｕｌ ｏｉｎ‚ｕｎｅｈ ａｕｔ
ｅ 事夫誓拟同生死 ”四句都没有直接翻译。送还的
ｍａｉｓｏｎａ ｕｘｔｏｉｔ
ｕｒｅｓｒｏｕｇ ｅ
ｓ…Ｅｔｃ ｅｆ ｕｔｃｏｍｍｅ 不是两颗明珠‚ 而是两滴泪珠‚ 也有违原诗含义。
ｓｉｅｌｌｅ ｍｅ ｄ ｉ
ｓａｉ
ｔ：“ Ｖｏ ｔｒｅｐ ｅｔ
ｉｔｅｓ ｅｒ
ｖ ａｎｔ
ｅ 《玉书 》 中不仅有增删个别诗句的‚ 也有译
ｈａｂｉ
ｔｅｌ à… ” （然后‚她用一个漫不经心的 一半、 删一半的‚例如钱起 《 效古秋夜长 》 ：“秋
手势‚ 指着远处一座红色屋顶的房子…… 汉飞玉霜‚ 北风雪荷香。含情纺织孤灯尽‚ 拭泪
仿佛在对我说：“我就住在那儿…… ” ） （原 相思寒漏长。檐前碧云净如水‚月吊栖乌啼雁
文 “遥指红楼是妾家 ” ） 起。谁家少妇事鸳机‚锦幕云屏深掩扉。白玉
这首译诗虽然在词汇和容量上大大超过了 窗中闻落叶‚ 应怜寒女独无依。”全诗 1 0句‚ 朱
中文原诗‚但跟 《 玉书 》 中的大多数译诗比起 迪特·戈蒂耶只译了前 4句‚题为 “Ｌ ｅｓ ｏｒｄ’
ｉ
来‚ 还是比较忠实于原诗的‚ 除了运用了一些描 ａ
ｕｔｏ
ｍｎ ｅ” （秋夜 ）：
写性的形容词或副词 （如 “ｐ ｒｉ
ｎｔａｎｉ
ｅｒ”‚春天的； Ｌｅｖ ａｐｅｕ ｒｂ ｌｅ
ｕｅｄ ｅｌ’ａｕｔｏｍｎｅ ‚ｓ’éｔ
ｅｎｄ
“ｆ
ｅ ｍ锂关 着 的；“ｌ
ｒ éｇè
ｒｅｍｅ ｎｔ”‚轻 轻 地；“ｆ ｕ-
ｒ ｓｕｒｌｅｆ ｌ
ｅｕｖｅ ；ｌｅｓｐ ｅｔ
ｉｔｅｓｈｅｒｂｅｓｓｏｎｔｃ ｏ
ｕｖｅｒｔ
ｅｓ
ｔ
ｉｆ”‚悄悄的 ）‚ 基本上没有超出或者歪曲中文原 ｄ ｅｇｅｌéｅｂ ｌ
ａｎ ｃｈｅ（秋天的蓝雾弥漫在江上；
诗的内容。类似这样的比较忠实于中文原诗的 小草上白霜覆盖 ）‚
译诗在 《 玉书 》 中是不多见的‚ 其中更多的是对 Ｃｏｍｍｅｓ ｉｕ ｎｓｃ ｕｌ
ｐｔｅｕｒａｖａｉｔｌａｉ
ｓｓéｔｏｍ-
原诗进行节译或编译‚ 很多诗是选取原诗一个 ｂ ｅｒｓｕｒｅｌｌｅｓｄ ｅｌ ａｐｏｕ ｓｓ
ｉèｒ
ｅ‚ｄｅｊ ａｄｅ（就像雕
片断、 一幅场景甚至某个词进行创造性的发挥‚ 刻家将玉粉撒在上面 ）‚
这样 “译 ”出来的诗面貌全新‚ 以至于很难找到 Ｌｅｓｆｌｅｕｒｓｎ’ ｏｎｔｄ éｊàｐｌｕｓｄ ｅｐ ａｒ
ｆｕｍｓ；
与之对应的中诗原文。例如‚将张籍的 《 节妇 ｌｅｖ ｅｎｔｄｕｎ ｏ ｒ
ｄｖ ａｌｅｓｆ ａｉ
ｒｅｔｏｍｂｅ ‚
ｒ ｅ
ｔｂ ｉ
ｅｎô
ｔｔ
吟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感君缠绵意‚ ｌｅｓｎ éｎｕｐｈａｒｓｎ ａｖｉ
ｇｕｅｒｏｎｔｓｕｒｌｅｆｌｅｕｖｅ（花儿
系在红罗襦。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 的香气已经消退； 北风即将把它们吹落‚ 荷
里。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还君 花不久将在江上顺水漂流 ）‚
明珠双泪垂‚ 何不相逢未嫁时 ”译成 《 贞节的妻 Ｍａｌ ａｍｐ ｅｓ ’ｅｓｔéｔｅｉ
ｎｔｅｄ’ ｅｌｌ
ｅ-ｍêｍｅ ‚ｌ
ａ
子 》（“Ｌ’ é ｐｏ
ｕｓｅｖ ｅｒ
ｔｕｅｕｓｅ” ）： ｓｏｉｒéｅｅｓｔｆｉｎｉｅ ‚ｊｅｖ ａｉ
ｓａ ｌｌ
ｅｒｍｅｃ ｏｕｃｈｅｒ（灯
Ｔ ｕｍ’ ｏｆｆｒ
ｅｓｄ ｅ
ｕ ｘｐ ｅｒ
ｌｅｓｂｒｉｌ
ｌａｎｔ
ｅｓ； ｂｉ
ｅｎ 已灭‚ 夜已深‚ 我要上床休息了 ）。
ｑｕｅｊ ｅｄéｔｏｕｒ
ｎ ｅｌａｔêｔｅ‚ｍｏ ｎｃｏｅ
ｕｒｐ âｌｉ
ｔｅ ｔｓ’ Ｌ’ａ ｕ ｔ
ｏ ｍｎ ｅｅ ｓｔｂ ｉ
ｅｎｌ ｏｎｇｄ ａｎｓｍｏ ｎ
éｍｅｕ ｔｍａｌｇéｍｏ
ｒ ｉ（你送给我两颗明珠‚我 ｃ ｏ
ｅｕｒ‚ｅｔｌｅｓｌａｒｍｅ ｓ‚ｑ ｕｅｊ’ｅｓｓ
ｕ ｉ
ｅｓ ｕｒｍｏｎｖ ｉ
ｓ-
尽管扭过头‚ 但仍然心慌意乱 ）‚ ａ ｇ
ｅ ‚
ｓｅｒ ｅｎｏｕｖ ｅｌｌｅｒ
ｏｎｔｔ ｏｕｊ
ｏｕｒｓ（秋天在我心
247
Ｊｏｕｒ
ｎａｌｏｆＨｕａｉ
ｙｉｎＴｅ
ａｃｈｅ
ｒｓＣｏｌ
ｌｅｇｅ Ｓｏ
ｃｉａ
ｌＳｃ
ｉｅｎｃ
ｅＶｏ
ｌ．3122
‚00
9

里真是漫长‚ 我日日以泪洗面 ）。
二、《
玉书 》对于中国经典文学
Ｑｕａｎ
ｄｄ ｏ
ｎｃｌ ｅｓｏ
ｌｅｉ
ｌｄ ｕｍａｒｉ
ａｇｅｖｉ
ｅｎｄ
ｒａ-
ｔ-ｉ
ｌｓ’é
ｃｈｅｒｍｅｓｌａｒｍｅ？ （我们结合的阳光
ｓ
海外传播的启示
什么时候才能照干我的泪水呢？） 　　朱迪特 ·戈蒂耶本人的中文水平并不高‚
译诗展现了一幅等待结婚的女子在秋夜因 她的中国古诗翻译‚ 是在其汉语教师丁敦龄的
思念和期待而夜不能寐的画面。译者首先将秋 全力协助之下完成的‚ 这从 《玉书 》 初版时的献
天的夜景层层铺染‚ 展现河上如梦似幻的景色‚ 词中可以看出来。就这一点而言‚朱迪特之翻
原诗 “秋汉飞玉霜‚ 北风雪荷香 ”1 0个字的写景 译中诗与我国清末林纾翻译西方小说有异曲同
被译者最大程度地细致化和描摹化了‚“秋汉 ” 工之妙。对于晚清译者来说‚“忠实 ”并不是他
被翻译成 “秋天的蓝雾弥漫在江上 ”‚ 但 “秋汉 ” 们追求的首要标准‚ 林纾的翻译不可避免地披
在原诗中实指秋夜的银河‚ 这是一个美丽的误 上了政治化的外衣。如林纾翻译日本作家德富
译。 “含情纺织孤灯尽 ”一句‚ 译文中只译出了 芦花的 《 不如归 》 ‚由于小说涉及中日甲午战
“孤灯尽 ”‚ 而未译出主人公 “纺织 ”的动作；原 争‚ 林译极力点染这部小说中隐含的政治化资
诗第四句 “拭泪相思寒漏长 ”点明了女主人公 源‚ 在译文中随时加注或按语。如在译到武男
是因为相思而在深夜一边纺织一边流泪； 译文 沉稳指挥时‚注曰：“中国水师学生观之‚兹可
中则直截了当地说明女主人公日日流泪的原因 学也。”还提醒清廷：“中国政府听之。”写到日
是期待爱人早日跟她成婚‚意义大为不同。后 本胜利时‚ 注曰：“此中国之耻也。”他声明自己
译此书是 “日为叫旦之鸡‚冀吾同胞警醒 ” 。
［2］
面六句则根本未译。
《玉书 》中的诗后来被德国作家汉斯 ·海 而对于朱迪特来说‚“忠实 ”显然也不是她译诗
尔曼转译成德文‚ 于1 905年出版了 《 中国抒情 所追求的首要标准‚ 她通过汉语老师丁敦龄对
诗 》（Ｃｈｉ
ｎｅｓ
ｉｓｃ
ｈｅＬ ｙ
ｒｉｋ）；继而‚ 德国汉学家汉斯 诗意的讲解‚ 以自己的语言‚ 将这种诗意以法语
·贝特格又根据 《 中国抒情诗 》 和《 玉书 》 仿译 再现出来； 在做这项工作时‚ 朱迪特有意没有照
了《 中国之笛 》（Ｄｉ ｅＣｈ ｉ
ｎｅｓｉ
ｓｃｈｅＦｌö
ｔｅ）‚于1 90
7 本宣科‚ 而是大胆地取舍原诗‚ 特别是对那些法
年出版。1 9
08年‚奥地利作曲家、指挥家古斯 国读者无法理解的部分‚ 按照法国读者容易接
塔夫·马勒根据汉斯 ·贝特格 《 中国之笛 》 中 受的方式翻译‚ 并时常在原诗基础上加上自己
的唐诗歌词谱写成交响曲 《 大地之歌 》 ‚成为他 创造性的发挥‚ 从而使译诗呈现出了既不同于
的代表作品‚流传至今。1 998年 5月‚一支由 中国诗、 又具有中国诗味的别样风貌。
德国艺术家组成的交响乐团访华演出时‚ 演奏 朱迪特 翻 译 中 国 古 诗 的 方 法 与 庞 德 “翻
了古斯塔夫 ·马勒的 《 大地之歌 》 。此次演出 译 ”中国古诗也存在类似之处。庞德本人并不
在中国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波澜‚ 中国学者纷纷 懂中文‚ 美国人弗诺罗萨毕生研修东方艺术‚ 久
对该乐曲的创作基础— ——唐诗展开了一系列破 居日本‚ 跟随日本汉学家毛利教授等人学习中
译和查证工作。根据唐诗灵感而作的西方音乐 国古诗‚ 死后留下数百页读书笔记‚ 其中很多部
在历经一百多年后重返其灵感的来源地、 唐诗 分是把日译汉诗再粗译为英文。1 913年‚ 庞德
的母国— ——中国‚ 并引起中国学者做追根溯源 同弗诺罗萨的遗孀见面‚ 得到弗诺罗萨的全部
的考证工作‚ 这不能不说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上 手稿。庞德根据弗诺罗萨手稿翻译和编辑了英
的一段佳话。马勒 《 大地之歌 》 第二乐章 《 寒秋 译中国诗集‚于 1 915年出版了 著 名 的 《 神州
孤影 》 源于唐诗人钱起的 《 效古秋夜长 》 ‚但是 集 》（Ｃａ
ｔｈｙ）。可以说‚
ａ 庞德是在一位汉学家所
在《 玉书 》中朱迪特把诗人钱起误认为是张籍‚ 翻译的中国诗的基础上对这些译诗进行再加工
以致后来根据 《 玉书 》 转译的德译本‚一错再 而得到影响深远的 《 神州集 》 的。单就翻译的
错。当时‚ 德文的 《 唐诗 》 早已出版‚不可能不 忠实性而言‚《 神州集 》 里的英译中诗错误百
为海尔曼和贝特格所知‚ 但他们仍然迷信朱迪 出‚ 有的是庞德根据原本就有谬误的弗诺罗萨
特·戈蒂耶的 《 玉书 》 ‚可见 《 玉书 》在当时的传 笔记以讹传讹‚ 有的则是庞德有意为之‚ 对于弗
播之广和影响力之大。 诺罗萨笔记中为中诗所注的大量典故‚ 他明白
烦琐的注释会使对中国文化基本上一无所知的
西方读者望而却步‚ 因此他或删繁就简‚ 或改头
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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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哲学社会科学版 淮阴师范学院学报

换面‚ 避开了对于典故的繁琐解释。 的发展和变革产生一定的影响。如庞德的 《 神

对于 《 神州集 》 这部特殊的诗集来说‚ 许多 州集 》 有意效仿中国古诗的意象并置手法‚这
庞德评论家倾向于把它看作一组基于中国素材 种诗法甚至触发了美国的意象派诗歌运动。又
的英语诗歌而不是译作。其中最具权威性的肯 如菲茨杰拉德所译的波斯诗人莪默·伽亚谟的
纳曾说过：“与其说 《 神州集 》 是中国产品倒不 《鲁拜集 》 ‚对于原文的忠实程度远远不如后来
如说是美国产品更令人注目。”诗人 Ｔ·Ｓ·艾 出现的多个译本‚郭沫若曾言：“翻译的功夫‚
略特甚至说‚《 神州集 》 的风格 “与中国灵感并 做到了费慈吉拉德的程度‚ 真算得和创作无异
无多大关系 （ｏ - 了” ‚ 但就是菲茨杰拉德这 “与创作无异 ”的
［5］
ｗｅｓｎｏ
ｔｈｉ
ｎｇｔｏｔｈ
ｅＣｈｉ
ｎｅｓ
ｅｉｎ ｓｐ ｉ
ｒａ
ｎ）‚ 它是庞德先生自身风格的发展 ” 。因 英译 《 鲁拜集 》 ‚
［3］
ｔ
ｉｏ 对英国世纪末诗歌的情调产生
此‚ 人们对庞德在汉语上的无知并不在意。 了较大的影响。
《玉书 》 的特殊风格与 《 神州集 》 无疑具有 从这个意义上说‚ 类似 《 玉书 》 、《 神州集 》 、
神似之处。如果说 《 神州集 》 与其说是一部中 《鲁拜集 》 这样的翻译文本有力地证明了： 有的
诗英译集‚ 不如说是庞德的英语诗歌创作‚ 那么 翻译作品无异于创作； 一个国家的翻译文学当
《玉书 》 同样可担当起此誉： 与其说它是一部中 是该国文学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且不说 《 神
诗法译集‚ 不如说是朱迪特本人的法语诗歌创 州集 》 几乎毫无疑义地被美国的庞德评论家纳
作。正如南京大学钱林森教授所认为的‚朱迪 入美国文学的领域‚《 玉书 》 也被法国作家视为
特的 《 玉书 》 是 “取一勺饮‚ 浇胸中块垒‚ 或取一 朱迪特的创作而纳入法国文学之域‚《 鲁拜集 》
意象‚ 加 以 渲 染‚表 达 新 的 诗 情‚创 造 新 的 形 更是由于菲茨杰拉德的英译本而得以显于世‚
象” ‚ 他 “更倾向于把它看作是创作‚ 菲茨杰拉德对于 《 鲁拜集 》
［4］1
90
因此‚ 的贡献是如此之大‚
至少是改写而非翻译‚ 是由女作家精心打磨的 以至于其英译本的作者被人们称为莪默—菲茨
艺术品 ” 。法国作家法朗士也认为‚《 玉书 》
［4］1
89
杰拉德‚ 可见菲茨杰拉德已经成为流传于世的
与其说是一部译作‚ 不如说是朱迪特的一部创 《鲁拜集 》 不可忽略的一名作者‚ 理当在英国文
作‚一 部 “属 于 她 自 己 的 一 种 形 式 ”
［4］1
85
的 学史特别是诗歌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创作。　　　　 其次‚《 玉书 》 为基于比较文学立场的翻译
对此‚ 我们认为‚ 类似 《 神州集 》、《玉书 》 和 研究提供了大量值得探讨的中西文化差异的例
林译小说这样的特殊作品‚ 我们仍应将它们归 子。如李白的 《 采莲曲 》 原诗：“若耶溪边采莲
入翻译文学之列‚ 因为本质上它们并不完全是 女‚笑隔荷花共人语。日照新妆水底明‚ 风飘香
由作者在无所渊源和依托的情况下自主创作出 袂空中举。岸上谁家游冶郎‚ 三三五五映垂杨。
来的‚ 在创作出来的新文本之前具有一个以另 紫骝嘶入落花去‚ 见此踟蹰空断肠。”朱迪特将
一种语言形态存在的原文本‚ 新文本就是从原 诗题译成 《 河边 》（“Ａｕｂ ｏｒｄｄｅｌ ａｒｉ
ｖｉèｅ” ）‚译
ｒ
文本中脱胎而出的。新文本是 “子 ”‚ 原文本就 文如下：
是 “母 ”‚ 子与母脱离不了血缘关系‚尽管子与 Ｄｅｓｊｅｕｎｅｓｆｉｌ
ｌｅ
ｓｓ ｅｓｏｎｔａｐｐｒｏｃｈéｅ
ｓｄ ｅ
母的模样可能相差甚远。在翻译文学这个巨大 ｌａｒ ｉｖｉè
ｒｅ；ｅｌｌ
ｅｓｓ ’ｅｎｆ
ｏｎｃｅｎｔｄａｎｓｌｅｓｔｏｕｆｆ
ｅｓ
的文库中‚ 像《 神州集 》 、《 玉书 》这样的翻译作 ｄ ｅｎéｎｕｐｈａｒｓ（少女们走向河边‚深入荷花
品属于比较特殊的一类： 一方面‚ 它们的译者可 丛中 ）‚
能并不十分精通原语甚或不懂原语‚ 但他们一 Ｏｎｎ ｅｌｅｓｖ ｏｉ
ｔｐ ａ
ｓ‚ｍａ ｉ
ｓｏ ｎｌｅｓｅ ｎｔ
ｅｎｄ
定是优秀的、 自我风格鲜明的文学家或创作者‚ ｒｉ ｒ‚
ｅｅｔｌｅｖ ｅｎｔｓｅｐｅｒｆ
ｕｍｅｅ ｎｔｒａｖｅ
ｒｓａｎｔｌｅｕｒ
ｓ
依靠精通原语者的协助或者在已有翻译的基础 ｖ êｔｅｍｅｎｔｓ（人们看不见她们‚ 只听见她们的
上对原作进行创造性的 “翻译 ”‚ 对原作多有发 笑声‚ 风儿吹拂她们的衣裳‚ 散发着阵阵芳
挥； 另一方面‚ 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翻译原作‚他 香 ）。
们的译作呈现出了既不完全脱离原作、 又不十 Ｕｎｊｅｕｎｅｈ ｏｍｍｅàｃ ｈｅｖａｌｐａｓｓ
ｅａ ｕｂ ｏ
ｒｄ
分忠实于原作‚ 与原作风格、 意趣等迥异的崭新 ｄ ｅｌａｒｉｖ
ｉèｒｅ‚ｔ
ｏｕｔｐｒèｓｄｅｓｊｅｕｎｅ
ｓｆｉｌ
ｌｅｓ（一个
面貌‚ 渗透着译者本人鲜明的创作风格和特色‚ 少年骑马经过河边‚ 离少女们很近 ）。
在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是译者本人的创作。 Ｌ’ｕｎｅｄ’ ｅｌｌ
ｅｓａｓ ｅｎｔ
ｉｓｏｎｃ ｏ
ｅｕｒｂａｔｔ
ｒｅ‚
有时候‚ 这样的译作甚至会对译入语国家文学 ｅ ｔｓ ｏ
ｎｖ ｉｓａ
ｇｅａｃ ｈａｎｇéｄｅｃ ｏｕｌ
ｅｕｒ（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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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突 然 觉 得 自 己 心 跳 加 速‚脸 也 变 红 《
玉书 》对于中国经典文学的海外传播还
了 ）‚ 具有第三方面的重要启示‚ 即中国经典文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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ｖｅｌ- 海外传播比较理想的状态或许可以通过两个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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ｅｎ ｔ（荷花丛掩盖了这一切 ）。 面进行： 第一层面是汉学家比较中规中矩的翻
在译诗中‚ 且不说原诗第三句描写景色的 译‚比如唐诗的第一个法文译集 《 唐诗 》 的译
“日照新妆水底明 ”在译文中没有表现出来； 原 者、法国汉学家德理文所做的那样‚ 这一层面的
诗谓三五个少年在岸边游弋‚ 而译文中则只有 工作可以让具备一定中文知识背景的西方读者
一个少年郎骑马经过河边；原诗中的景物 “垂 阅读和欣赏中国经典文学‚ 在一定程度上体味
杨 ”也未译出。只看原诗最后一句 “紫骝嘶入 原汁原味的中国经典文学‚ 在汉学界引起适当
落花去‚ 见此踟蹰空断肠 ”‚ 此句写出了采莲女 的交流‚ 促进严谨学术的发展； 第二个层面则是
听得马的嘶鸣声渐远、 得知少年郎骑马离去时 民间性质的、 类似于朱迪特 ·戈蒂耶对于中国
下意识的动作和惆怅而又不敢表现出来的微妙 古诗的改编和创作‚ 让西方诗人、 文学家就中国
心情： 动作— —— “踟蹰 ”‚ 眼看少年郎骑马远去‚ 题材或从中国题材中获取灵感‚ 创作出别具一
自己心虽向往之‚ 却不能随行‚只好欲行又止； 格、具有中国风味和较高文学价值的新作品‚ 让
心情— —— “断肠 ”‚心仪的少年郎离去‚少女的 那些不具备中文知识背景、 数量更为广大的西
心何其落寞‚ 何其惆怅！一个 “空 ”字刻画出这 方读者阅读和欣赏这种受到中国传统文化滋养
种落寞的无奈‚ 只能空嗟叹‚空伤感‚满腔愁绪 的新型文学作品‚ 那么‚ 中国经典文学海外传播
无处着落。这是中国古代少女在遇到自己心仪 的最终目的或许能够在一种十分自然的状态中
的对象而又不能直接表露自己的真实心情时十 达到。总之‚朱 迪 特 ·戈 蒂 耶 的 中 诗 法 译 本
分典型 的 表 现。在 译 文 中‚朱 迪 特 则 将 少 女 《玉书 》
是一部不可多得的、 特殊而又经典的诗
“踯躅 ”的动作和 “空断肠 ”的心情改为其中一 歌翻译文本‚ 在文学研究、 翻译研究、中国经典
个少女表情上的变化： 心跳加快‚脸儿变红；这 文学的外译和国外传播等领域具有相当重要的
种表情上的明显变化与 “踯躅 ”的动作和 “空断 研究价值‚ 当引起学界更多的关注和重视。
肠 ”的隐秘心情在表达情感上的含蓄程度显然
参考文献：
是有区别的： 就传情达意的方式而言‚ 前者明显
比后者直接而外露。虽然朱迪特以富有创造性 ［1］　 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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ｐｅｎｔ” （荷花丛掩盖了这一切 ）表明少女的 ［2］　孟昭毅‚李载道．中国翻译文学史 ［Ｍ ］．北京：北京

表情变化并不为人所知‚ 在一定程度上与原诗 2005：

大学出版社‚ 54．
［3］　郭为．“庞德的中国汤 ” ［Ｊ］．读书‚1988（10）：104-
含义贴近了一步‚ 但这并不能掩盖这一事实： 朱
110．
迪特这位西方女性在理解古老东方女性所习惯
［4］　钱 林 森．光 自 东 方 来———法 国 作 家 与 中 国 文 化
的表情达意的方式上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偏差‚
［Ｍ ］．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
2004．
对于这位并不专业的 “汉学家 ”来说‚ 这种偏差
［5］　 ［波斯 ］莪默 ·伽亚谟．鲁拜集 ［Ｍ ］．爱德华 ·菲茨
显然是在所难免的； 而原文与译文的这种差异 杰拉德‚英译．郭沫若‚汉 译．北 京：中 国 社 会 科 学
恰巧很好地体现了东西方文化在某些细微之处 2003：序言．
出版社‚
极其微妙的差别‚ 这显然为研究东西方文化的
差异提供了一个极好的例子。类似的例子在 责任编辑：
刘海宁
《玉书 》中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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