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１

７卷 第 ４期 厦 门理工学院学报 Ｖｏ１
．１７ Ｎｏ．
４

２０
０９年 ｌ
２月 Ｊｏｕｒ
ｎａｌｏ
ｆＸｉ
ａｍｅｎＵｎｉ
ｖｅｒ
ｓｉｔ
ｙｏｆＴｅｃｈｎｏ
ｌｏｇ
ｙ Ｄｅｃ．２００９

散 文诗在 法 国生成 与发 展 的文化 研 究

张 翼 ，
２
（１
．福建 师范大学文学院，福建 福州 ３
５０１
０８；２．福建警察学院基础部 ，福建 福州 ３
５０００
７）

［摘 要 ］散文诗作 为一种新文体在 １
９世纪的法国生成、发展 与 当时的文化环境 密切 相关，是 新的生
活意识和 审美观念在寻找 它的表现 形式。法国诗歌严格戒律 对创作 的束缚 必然遭到 浪漫主 义运 动的反抗 。
随后 出现 的象征主义作品与理论丰 富和深刻着新崛起 的审 美意识 ，也很好地促进 了散 文诗 的创作 。
［关键词 ］散文诗 ；法国；象征主义 ；文化研 究
［中图分 类号 ］Ｉ
２０６
．６ ［文献标志码］Ａ ［
文章编号 ］１
００８—３
８０４ （
２００
９）０
４ —１
０７－０６

ｌ
９世 纪 ，欧洲 社会完 成 了封 建社 会 向资本 主 义社 会 的历 史性 过渡 ，西 方 的文 化价 值 观念 以及社
会精神、心理都发生 了变化 ，人对 自身的处境、命运与前途 的思考也不断深入、内化 ，而文学是社会
文化 和人类 心理 的镜 像反映 ，此 时欧洲 的文学必然 表现 出新 的形 态 ，不仅 有新 的创作 方法产 生 ，而且
新 的文 体形式 也开始 出现 。 “任何 时候 观察一 种独 特文 明 ，你都 会发 现这 种文 明最有 特色 的写作 以及
其他 文化产 品都反 映出一种 独特 的生活方 式 ，而这 种生 活方式支 配着写 出这些 东西 的作 家 、画出这些
东西 的画家 、谱出这 些音乐 的作 曲家 。因此 为确定 一种文 化特征 ，为 阐明该文 化的种属 ，为 了理解人
存身其 间思考 、感受 、行动 的世 界 ，很 重要 的 一点 是 ，要尽 可 能地 分 离 出这 种 文 化所 遵从 的主导 模
式。”Ｌ
１每个时代人们的生活场景不 同，创作主体 的感受变化 ，艺术的审美也随之变异，最终导致文
体特征 之改变 。散文诗产 生 于资本 主义初显 病相 的 １
９世 纪下 半 叶 ，它 和象 征 派诗 歌 一样 承载 着重 要
的使命— —对 现实 的抗 争 。因为只 有 内心更 趋丰 富、复杂 的感 受 才能 帮助 个体 回到 主体 的统 一性 中，
让 各具特 性 的感受 帮助现 代人 自然性 的 回归 和确立 以对抗异 化 。异 化 的力量 使敏感 的艺术 家痛苦 、困
惑 ，为 了反抗这 种异 己的力量 ，他们 要 以新 的美学来 解放想 象力 ，释放 内心郁积 的力量 ，散文诗 因其
能展示现 代人 的敏 感思绪 ，表达 心灵 深处 隐秘 的情感 ，而符合 时代潮 流发展 之需要 ，这是 散文诗在 欧
洲 社会 出现 的思想 文化背 景 。但 法 国之所 以成为散文 诗最早 的创作 中心是 多种 因素 合力 的结果 。

、 散 文诗 在 法 国 生成 的 历史 源 流

散 文诗作 为一种 独立 文体 ，有着 漫 长 的生成 、演 进过 程 。从亚 里 士多 德 的 《修 辞 学》 中可 以找

到散文诗的最早渊源。他在 《修辞学》第五章中清楚地指出散文诗文体存在的可能性 ：“因为写下来
的语 言的效果 ，更 多地取决 于文体 ，而不 是思想 内容 。很 自然 的 ，是诗人 首先 推动 了这个运 动 。因为
语言表 现 了事 物 ，而诗人所使 用 的 ，是人 类 的声音 ，它在 我们所 有 的官 能 中 ，是最 富有表现 力的 。就
这样 ，诵 诗 和戏 剧艺术 ，还有其 他 的艺术 ，便形成 了起来 。 由于诗 人们 的思想简 单 ，他们 好像 是通过
优美 的辞藻而 获得 了名声 ，于是散 文 的语 言也 采用 了诗 的色调 。”［
２】
８’亚里 士 多 德所 指 的 其他 的艺 术 ，
自然也包 括 了散 文诗 。“散 文 诗 ” 这一 文 体名 称 最早 出现于 法 国文学 ，法 语 叫做 “Ｐｏ
６ｍｅｅ
ｌ１ｐｒ
ｏｓｅ”。
法 国作家 蒙 田享 誉世界 文坛 的小品 文 中许 多作品 ，后 世就有 人将 之 称为 “散文 诗 ”。小 品文 或随笔 可
算是散文 诗 的源 头 。蒙 田是公认 的 随笔创 始人 ，１
５８０年 出版 了享誉 世界 文 坛 的两卷 随笔 （Ｅｓ
ｓａｉ
ｓ）①，

① 中文把 “Ｅｓｓ
ａｉｓ
”翻译为 “随笔” 或 “小品文”，到现在还有许 多人无法 区分随笔 、小品文和散文诗的区别。
［收稿 日期】２
００９—０ ６—０３ ［修回 日期 】２
００９—１
２—０
５
［作者简介】 张翼 （１ ９７５一），女 ，福建福州人 ，讲师 ，硕士 ，从事现当代文学研究 。
 ・

１
０８・ 厦 门 理工 学 院 学 报 ２
００９矩

这个法文词汇去掉末尾的 ｓ，就是 “尝试的”意思。他 的 《随笔集》 中天文地理、草木虫鱼无所不

谈 ，并且将其 自身独特的人生体悟 、感性经验流淌于笔端，语言不假雕饰 、平易晓畅、形象生动，通
过诗 意饱 满 的细节编织 来创作 意境 ，是包 含散文 诗 因素 的散文 集 。可 以说 已经初步 具备 了散 文诗 的审
美 内容 和表现 特点 ，从 内容 到形式 为发展 新 的文学 体裁 提供 了潜在 的可 能性 。这些 情况表 明 ：随笔 中
可 以发 展为散 文诗 的潜 在可 能性正逐 步显 露 ，但 这 还 只是 萌 芽 ，并 不 是真 正 的散 文诗 。约 在 １８世 纪
的时候 ，在法 国 即有人 以 “散 文诗 ”称 费 奈 隆 的一 些带 有 诗 意 的散 文 体作 品。 当时 也有 部 分诗 人 感
到 诗歌 文体 的不足 ，特别是 作诗法及 诗 的表征— — 韵律 、排列 等外 形 式对 诗 人 创作 自由的严 重束 缚 。
同时，许多散文家也发觉散文的写作缺乏文采 ，正寻求更好的方式来写抒情散文。
到了ｌ
９世纪上半叶，法国诗人路易 ・贝尔特朗意识到挑战传统文体法则和文体创新的需要 ，并
且 “试图创造一种新的散文品种”，作品集 《夜之卡斯帕尔》就是他创作尝试的结晶。他首先使用散
文诗这种新奇秀丽的形式 ，摒弃了押韵的格式、夸张的声调、直叙的放纵的形式，而以简练 的、跳跃
的甚至 浓缩 的散文体 呈现给读 者 。在他 的作 品中往往 可 以找 到暗含 的俏皮 、幽默 ，这是他 突破 当时浪
漫主义诗作的地方。贝尔特朗称得上是开一代风气之先 ， 《夜之卡斯帕尔》是一部独具一格的作品
集。它的一个贡献是在美学观念上以其幽默的嘲讽对待当时的传统美学 ，开了波德莱尔反传统美学的
先河 。诗 人用 夜之卡斯 帕尔 阿里作 为魔鬼 的象征 ，讴 歌一 种离 经叛 道 的精 神 ，并 在 艺术手法 上 以其 细
腻婉 曲的风格 展示 出他 的独 特才华 。其 以优美 的散 文形式 来抒 写作 者极 为细腻 跳跃 的感受 ，是对 原有
文 体形 式大胆 而富有创 造性 的革新 。现代 意义 上 的散 文诗 ，一 般公 认 是法 国诗 人波 特 莱尔 首创 先 例 ，
但 正是 有 了蒙 田的大胆尝试 ，费奈 隆 的富有诗 意 的散文 和 贝尔特 朗创作新 的散文 品种 的努力 ，波 德莱
尔才加大了文体改革的力度 ，创作 出全新的散文诗 。
波特莱尔和许多诗人一样，当时都感叹已有的诗体不足以完美地抒发感情，尤其是感觉到诗的外
形式不足 ，试 图寻求一种新的文体形式来 冲破诗的外形式 的专横 Ｊ
。贝尔特 朗的 《夜之卡斯帕尔》
所采用 的独特 的抒情 形式解 救 了陷入 文 体 困惑 中的 波德 莱 尔 。他 正愁 无 法 “做 出个 别 的 和意 想不 到
的玩意 儿 ” 时 ，读 到贝尔 特朗 的这部 作 品便 爱 不 释手 ，声 称 自己创 作 散 文诗 这样 的作 品 是受 到 《夜
之卡斯 帕尔 》 的影 响 ，“至少 翻阅到第 二十遍 时 ，才萌 发这个 念 头 ，想试 写 些模 仿 之作 ，把 他那绘 画
似地描 绘古代 生 活 手 法 应用 来 描 写 现 代 生 活 ，或 者 更 恰 当地 说 ，用 来 描 写 一 种 更 抽 象 的现 代 的生
活 ”Ｌ
４ｊ
３”。波 德 莱 尔从 １８
５７年开 始 以 “小 散 文 诗 ” （Ｌｅｓｐｃ ｔ
ｉｔ
ｓｐｏｅ
ｍｅｓｅｎｐｍｓ ｅ） 的文 体 创 作并 发表
《巴黎的忧郁》 中那些作品。他在 自序中表明：“我们当中谁没在他怀着雄心壮志的 日子里 ，梦想过
创造 ，写 出诗 的散文 ，没有节律 ，没 有脚韵 ，但 富 于音乐 性 ，而且亦 刚亦柔 ，足 以适应 心灵 的抒情 的
冲动 、幻想 的波 动和意 识 的跳跃 ？特 别是经 常前 去大城 市 ，接 触至Ｕ
无 数错综 复 杂的关 系 ，就会 产生这
萦绕 脑 际的理想 ” 。
随着法 国资本主义工业化 、城市化的加速 ，社会分工趋 向细致 ，法 国人 的心灵也趋向复杂和细
腻 ，情绪 波动更 加微妙 和飘忽 不定 ，特定 的审美 情感 寻找 合适 的文 学表现 形式 来揭示 现代人 隐秘 多变
和 敏感 激荡 的内心思 绪 ， “在 文 学形式 发 展 的每 一 阶段 里 ，当时都 有 某 些 内在 的技 巧 方 面 的可能 性 ，
其 中被实 现 的只是那些 应 当时社 会需 要 的”【 ５］。从 蒙 田在社 会 礼 尚 中所 允 许 范 围内 的真相 毕露 到 波德
莱 尔不顾 一切 地打破 传统 的 自我宣 泄 ，其 间不 到两 个世 纪 ，这正是 人类 不停 追求 自由，表达 自我 的精
神在法国文学发展进程中的集中反映。正是基于这种执着的探索和追求精神 ，散文诗文体才能从前人
的 自发状 态进 入 自觉创作 阶段 。新 文体 的 出现 ，不 只是 文学 技术上 的改变 ，实 际上 还象征 着一 种新 的
世 界观 、新生 命情 调和新 生活意 识在 寻找它 的表现 方式 。

二 、 法 国诗 歌严 格 戒律 对 创 作 的束 缚 及 遭 到 的反 抗

散文诗出现在 自由与法则对抗与和解 的特殊时代。１ ８世纪西欧资产 阶级继文艺复兴后又一次掀

起 了反 封建 教会 的文化启 蒙主义 运动 ，法 国成为 运动 的 中心 。法 国大 革命 的 自由精神 给文学 艺术 的创
 第 ４期 张翼 ：散文诗在法 国生成 与发展的文化研究 －１
０９・

作方法和新文体的萌发提供 了社会发展的文化土壤。１
８世纪的启蒙运动为新的艺术形式提供 了更加
自由的文化空间 ，为散文诗 的问世创作了契机。从 １
８世纪启蒙运动开始 ，自由与个性得到了张扬 ，
刻板的文体教条受到彻底的冲击 ，不妨听听伏尔泰振聋发聩的观点 ：
几 乎一 切 的艺 术都 受 到 法 则 的束 缚 ，这 些 法 则 多半 是 无 益 而错 误 的 。
注释 家和评论 家大量发表著作 ，向诗人 们发 出了指 示。…… 即使他们的 法则是 正确 的，那些法则又有
多大用处呢？荷马、维吉尔、塔 索和弥尔顿几乎全凭 自己的天才创作的。一大堆法则和 限制 只会 束缚这些
伟 大人物 的发展 ，而对那些缺乏 才能的人 ，也 不会有什 么帮助。
在伏尔泰看来 ，文学艺术之所 以没有法则 ，是因为它总是在变化 ，总是在发展，新产生的作品总
是持 续打破 了种种关 于文体 的规定 。新 的文体 的产生也会 不断增加 文类 的品种 。 由此 ，伏 尔泰得 出了
一

个 十分 富有 现代气 息 的结 论 ：“艺术 是不 可界定 的。因为艺术 与物 质世界 不 同 ，它是 不 断变化 、没

有 固定 的本质 的，就 在你试 图给它们 下定 义 的时候 ，它们 却在千 变万化 。”
当时的诗歌在古典主义清规戒律的束缚下 日渐衰微。文学的自由观念和生命意识 ，实际上是欧洲
文 学人文观念 的新发展 ，是新 的历史 条件 下艺 术形态 的再 现 。一定 时代 的艺术风 格和文体 特征 总是 以
各种方式 （哪怕是十分间接地）表征着文化的特征。对死板僵化的文体规定 的冲击是文化观念转变
的明确征兆 。作为对 古典主义 的反动 ，浪 漫主义 自由洒脱 、开放灵 活 的个性 化文体 特征强烈 地体 现了
崇 尚个性 自由的文化 价值取 向 。浪 漫主义运 动更 是对法则 的极度轻 视和对创 作 自由的推崇 。卢梭 倡导
的 自由精神是 １９世纪初 欧洲 时代精神 的最 强音 。文学 中 的 自我 意识 和 自由观念 ，正是 时代 精 神 的艺
术形 式的表述 。 “我不敢 与我们 当代 最伟 大 的诗人 们 比高下 。可是 我也 不愿 追随任何 前人 的足 迹 。凡
是他人独创性的语言风格或诗歌手法 ，我一概避免摹仿，因为我认为，我 自己的作 品纵使一文不值，
毕竟是我 自己的作品。
”【６ 雪莱的这番表述是浪漫主义对传统法则 的反抗和对 自我、创新的肯定。浪
漫主义在艺术创作上向旧的艺术法则和传统发起了挑战。１ ９世纪的浪漫主义运动加速了散文诗 的潜
滋暗长 ，将散文 诗的 萌发 推 向高潮 ，最 终 由 自发转 向 自觉 。
波德莱尔对浪漫主义的辩护也是由于受到传统的作诗法及传统文体——诗和散文的压抑。在长期
的诗歌创 作活动 中 ，他感 受到 了文体形 式 的专 横和垄 断 ，在继 承前人 贝尔特 朗的文体 改 良基础 上 ，创
造 出了新 的文体—— 散文诗 。波 德莱尔 强烈反 叛意识 和激进 的美 学主 张代表 了法 国社会 思潮历 史性转
变的先声 ，如果切断了文体的精神文化关联域 ，把文体当做封闭孤立的语言王 国，是对文体的人类学
根源和价值 学 内涵 的忽视 ，它必将 使文体 研究 丧失人 文意味而 堕落为 文字游戏 。法 国诗歌 的清 规戒律
太 多 ，困住 了创作者 的手脚 ，他们 虽有本 领 ，却 无法施 展才华 。诗歌 的专横形式 严重 的束 缚 了法 国诗
歌的发展 ，在压迫最 严重 的地方 ，必 然会 遭到反 抗 。因此 １
９世 纪后 半 叶 ，散 文诗 这 个新 文 体在 法 国
诞 生也是文体 运动 的一种必 然和 突破 。
英美文坛 早在法 国散文 诗传到之 前 ，诗 歌 的格律就 已冲破 ，开 始创作 自由诗 和诗 的散 文 。英 国 的
诗体较多，给诗人创作的空间也较 大，而且英 国诗人 的仓４
作 已经有 了散文化 的萌芽。华兹华斯在
《抒情歌谣集》 １８００年版序言中提出：如果在一首诗里 ，有一串句子，或者甚至单独一个句子，其 中
文字安 排得很 自然 ，但据 严格 的韵律 的法则 看来 ，与散文没 有什么 区别 ，一 切好诗 都是强烈 情感 的 自
然流露 。华兹华斯 诗论所 强调 的是 ：诗的核 心不是别 的 ，而是 诗歌 的情感 。每首好 诗的很 大部分 ，甚
至那种最 高贵 的诗 的很 大部分 ，除 了音 律之外 ，它们 与好散 文 的语言 是没有 什么 区别 的 ，而且最好 的
诗 中最有趣 味部分 的语言也 完全是 那写 得很好 的散 文 的语 言 。他 的诗论 打 破 了诗 与散 文 的语 言界 限 ，
在诗中允许增加散文的成分 ，主张写诗时可以使用散文的语言。可见英 国当时诗歌的创作已打破了格
律的束缚 ，带有了散文写作 的特点，便于创作 自由诗和诗的散文。相似的情况也出现在美国。惠特曼
第一个打破 了诗与散文的严格界定 ，创造 了高度散文化的诗和高度诗化 的散文的奇妙结合 。他 的
《草叶集 ・序言》可以代表美 国文学史上这一时期 的诗歌理论 ，他认为 ：诗的实质不是用押韵、格式
一

致或者对 事物 的抽象 的倾 慕 ，也 不是可 以用 哀诉或好 的训诫 展列 出来 ，诗 的实质是 以上这 些 以及更

多别的事物的生命 ，它是在灵魂里面的。同时他指出：伟大的诗歌并不是优美的诗韵 、比喻和声音的
 ・

ｌｌ
Ｏ・ 厦门理工学 院学 报 ２
００９经

混合体 。一切美 源于美 的血 液和美 的头脑 ，而不是在押韵 和格律上 。他 的诗歌首先 不 以音 步为基础 ，而

以短句 为基础 ，诗行 有长有短 ；句 式结构追求 粗犷 的美 、质朴的美 ， 自由灵 活 ，有 散文化 特点 ，且不用
韵脚 ，创作 了一 种 自由不羁 的诗一 “自由体诗 ” （Ｆｒ
ｅｅＶｅ
ｒｓｅ），当然也有人 把他 的诗 当作散文诗 。
这一 方面表 明为 什么散 文诗更 有可 能在诗歌 形式 仍 十分专 横僵 化 的法 国诞 生 ，另一方 面也说 明散
文诗在法国诞生后 ，为何没有受到英美作家的充分重视和推广 ，直到 １
８９０年 ，才 由美 国象征主义作
家摩利尔 （Ｓ ｔ
ｕａｒ
ｔＭｅｒ
ｒｉ
ｌ）把法国散文诗译成英文 ，用 “ Ｐａｓｔ
ｅｌｉ
ｎＰｒ
ｏｓｅ
” （《散文绘成的彩粉画》）作
为 书名 在纽 约 出版 ，首 次 向英 美读 者介绍 了法 国的散 文诗 。散 文诗 没有受 到英 美文 坛足够 的重 视和推
广 ，但 散文 诗在 五 四时期 引进 中国后 ，受 到 了中 国文 人 的大力 提倡 和发 展 ，这是 由于 中国文坛 当时 的
情况跟英美有所不同，这不是本篇的重点 ，在此就不展开论述 。还有一点需要关注的是法 国艺术家所
处的社交环境也促成了散文诗的诞生。“在法 国，一个作家最大优点之一就是文笔清楚……法国比德
国更重 视风 格 ；这是对 言辞 感到兴趣 的 自然结果 ，也 是在 以社 交为 首要 目标 的 国家 中，言辞取 得 了应
有价值的自然结果 ，……风格之美不单是一个外表的优点 ，因为真正的感情几乎总会引起最高 尚和最
正确 的表现 。” 儿 为 了不 至于 降低 自己在社 交 社会 的风 度 ，法 国作 家 既想 留住 诗 的高 贵 又想摒 弃
诗 的晦涩 ，既想追 求文 笔 的清晰 ，又不想 流于散 文 的低下 ，在 这样 的矛 盾 中 ，散文 诗成 为他们理 想 的
文体选 择 。散 文诗 除去 了诗 的艰深 晦涩 、劣于叙 事 的弱点 ，保 留了诗 的长于抒 情 的优点 ；去除 了散文
的平淡 迟缓 ，劣 于抒情 的弱 点 ，保 留了散 文 的长于叙 事 的优 势 。它 实现 了对 诗 和 散文 的 “扬弃 ”，并
和多种 艺术结 合 ， 自成 一体 ，符合处 于 当时社交 背景 下法 国作 家 的艺术选 择 。诗在 当时法 国社 交沙龙
中是最贵族、最显贵的文体 ，创作诗歌比散文高贵 ，如果在诗歌不能更好地 自由表达内心情感时 ，创
作散文诗也 比写散文来得高贵、文雅。

三 、法 国 象征 主 义 的 形成 与 发 展 对 散 文 诗 创 作 的 影 响

ｌ
９世 纪 的审美新 观念 是 由浪漫主 义 开始 ，象 征 主 义 以其 大 量 的作 品和理 论 丰 富 和深 刻 这一 新 审
美意识 ，并使 之 为 民众 所接 受 ，完 成 了作 家创造 读 者 ，文学 的新 意识 引起新 的生 活观 、世界 观变化 的
一

个过程。象征主义鼻祖波德莱尔在 《恶之花》 中，用象征主义手法记录了一个孤独忧郁 的人，在

光 明与黑 暗 、灵 与 肉、堕 落与升 华之 间挣 扎 求 生 的人 生 历程 。率先 将 “善 同美 区别 开来 ，发 掘恶 中
之美 ”，把文学艺 术表 现 的 内容 与重点放 在 了忧郁 孤 愤 、病 态丑 陋 上 。象 征主 义崇 尚丑 ，把 丑 作为 审
美对 象 ，一 方 面极大地 开拓 了文 学作 品的美学 疆域 ，丰 富和 开 阔 了审 美意识 及 其审美 范畴 ；另一 方面
也 艺术地 反映 了艺术 家对 丑恶腐 败 社会 和人 类 忧 郁 颓废 的 “世 纪病 ” 感受 ，具 有 不 满现 实 的 反抗 和
叛 逆精神 。同时 ，波 德莱 尔还提 出 了象 征 主义 的纲领— —通 感 论 。让 各 种感官 的感 知交互 、多维 、立
体 地表 现 出来 ，极大 地增 强和 丰富 了感 官 的感知 力 ，扩 大 了主 体 审美 体 验 范 围 ，增 强 了艺 术 表 现力 。
为 象征 主义作 品 的象 征性 、暗示 性 、隐喻性及 表 现心灵 内在 颖 悟体验 ，奠定 了基础 。
现 代社会更 加 复杂多 元甚 至残酷 的现 实和 内在体 验 ，使 文 学 的语 言趋于抽 象 和虚拟 ，表现 为从 浪
漫主义 的直 白呼告转 变 为象征 主义 以后 的曲折 隐晦呈 现 。其 实这种 以丑为美 的艺术 感受 ，来 自于焦 虑
的 、不 和谐 的非理性 的生 活感 受 。象 征主 义 的出现 ，不是 几个 青年 人一 时头 脑发热 所做 出 的别 出心裁
的把戏 ，而是整个历史、社会 以及艺术 自身发展 的必然结果。可以说 ，它所表现的是一种充满个性要
求 ，充 满个性 发展 ，受挫 中所 产生 的带有 失望情 绪 的矛盾 意 向 ，又是 充满希 望 和失望 的复杂 社会 心态
的总趋 向的具 体 的艺术 体 现 。“波 德莱 尔 的美 学 思想 展示 了现代 人 的悲 剧感 和青 年人 玩世 不恭 和惊 世
骇俗 的新 的世 界 观 ，它是 对 旧有 的社会权 威和宗 教 崇拜对 象— — 上帝 等—— 所持 的一 种大不 敬 的反 叛
精神在 诗学 中 的体现 。… …他们不 屑为 了升人 天堂 去 向上帝 顶礼 膜拜 ，他们 可 以通过 自身来 为 自己创
造一个 天堂— — 这就是 艺术美 中的 ‘人造 天堂 ”“ Ｊ。这种 美 学 观 念 所 具 有 的社 会 根 源是 属 于 历史 范
畴的，而非孤立和个人的 ，它是西方整个精神向 自由观念发展的一种必然的产物。在波德莱尔的作品
中除了某些官能上的惬意感 以外 ，没有什么快乐而言。波氏认为只有忧郁和不幸才是真正 的 “美”。
 第 ４期 张翼 ：散文 诗在法 国生成与发展 的文 化研究

显然 ，这 与波德 莱尔个人 的身世不无 关系 ，但 更为深 刻原 因是西 方 的悲 剧美学 的文化心态 和社 会意识

的深层结构所塑造的审美观念。文学作品是人的本质的异化形式，它既是一种意向性 的创作和开拓，
又是时间、空间和生活加给作家重负的一种寄存或摆脱 ，就本质而言 ，文学艺术是忧郁和悲哀痛苦的
结晶，是语言构筑的大厦的痛苦的储备。罗兰 ・巴尔特认为：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统一性产生了一种
独特的写作形式 ，这种统一性在文学艺术上是 以古典的浪漫主义时代为表现的。在这个时代 ，“形式
不可能 分裂 ，因为人的意识 尚未 分裂 。反 之 ，当作家 不 再 是 一种 不 幸意 识 的普 遍性 证 明时 （大 约在
１
８５０年 ），他最初 姿态就是 去选择其形 式 的因素 ，或是继 承或者 是拒绝 过去 时代 的写作 。 因此 古典 时
代的写作 破裂 了 ，从福楼拜 到我们时 代 ，整个 文学变 成 了一种 语 言 的问题 ” 。罗兰 ・巴尔特 试 图为
资产阶级 意识形 态的破裂寻找 一个转 折点 ，他 把这 个转 折点 划 在 了 ｌ
９世 纪 中叶 ，就是 波德 莱 尔 的时
代。同时这个转折点又能体现新的写作形式以及新的世界观的图景。
象征 主义作 为一个艺术 流派几乎 是 同散 文诗一起 出现 的 ，散文诗 的发展几 乎与象征 主义的发展 过
程相始终 ，是倍受象征派作家青睐的一种文体 。这不是一种巧合 ，散文诗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是挑战
性地富于叛逆精神 ，这个新的文学体裁 “为象征主义艺术方法准备 了宽广 的天地。象征主义方法又
为散文诗带来 了特异的艺术光辉”【 ９
Ｊ。象征主义认为文艺是探求 内心的 “ 最高真实”，是 “理想世界”
的主观精神 反映 ，其 超验本体 论决定 了文本 中大量使 用幻觉 、梦境 、玄 想等艺术 手法 。散 文诗是作 为
现代 人类深 沉感应社 会人生 和 自我意识 的文学 新形 式 出现 的 ，体 现着 新 的感 觉想 象方 式 和美 学精神 ，
是为 了更 自由地表现时空和语言的韵律 ，享受现代社会艺术想象的开放性。它的出现是应和着现代人
的心 理和感觉 的愈加 复杂多思 ，变幻跳跃 的时代特征 ，追求一 种足 以适应 心灵抒情 的冲动 、幻 想 的波
动和意识惊跳 的内心展示。而表现如此丰富抽象的内心世界 ，则需借助于象征主义的表现方法和艺术
技巧 。象征 主义通过 暗示手法 ，以有声有 色 的物象来 暗示 内心 世界 的微妙 ，运用音 乐性语 言 ，创造复
杂多 义 的意象 ，唤起 通灵感应 的联 想 ，为感情 思想寻 找一个客 观对应 的物象 ，摆脱对 社会生 活客观实
录的拘泥状态 ，通常的时空观念和生活秩序对作家不再有约束力 ，他们的想象可以精鹜八极、遨游万
仞 ，在 自我营 造的幻象世界 中任意 翻飞 。世 间 的万事 万物 都 因与作 者 的心灵 息息相 关 ，而契 合感 应 ，
自由地 组装拼 合成幻境 中的种种 梦幻 图案 。这些 艺术 手法对注 重 主观性 和心灵性 的散 文诗创作 提供 了
许多便 利 ，使 它更旖旎从 容地传达 出作者 内心 的世界 ，及对社 会人生 的哲理 思考与探 索 。
波德莱尔的 《巴黎的忧郁》和 《 人工乐园》 两部散文诗集奠定 了这种独特文体与象征主义之间
深刻而 内在的联 系 。魏尔伦 、兰波 、马拉美 等人 的象征 主义理论 与散 文诗创作 实践 ，更 加确立并 丰富
了这 个 文类 ，尤其 兰波提 出的 “通灵 说 ”和 “语 言 炼金 术 ” 使 散 文诗 的艺 术 形式 更加 多样 化 ，同时
他 的散文诗 集 《地 狱一季 》还 在题 材上 使 幻想 性 的 内容 和现 实 的融合 更 臻完 美 。在对 生 活 的超然 与
介入 之 间 ，象征 主义在散文 诗这个文 类里找 到 了最适 切 、最有效 的艺术 传达 与审美表现 。散文诗 这种
新形 式所体 现 的现代 美学精 神 ，借助 象征 主义 的艺术 ，更好 实践 了这 种文体 的艺术处理 原则 ，在作 品
中建 立 了内心世界 和现实生 活的双 向同构关 系 ，使 由现代社 会生 活引发 而沉淀 的心理 内容 在艺术世界
中得 以完好 地现代性 呈现 。本雅 明在论及 波德 莱尔 的意 义时说 到 ：“波德 莱尔 的特有 意义在 于 ，他 首
次并 最清 晰不过地在 双重意 义上捕捉 到 了 自我异化 了 的人 的创造力 情形— —既 确认 了它 ，又通过 物化
提升了它”¨ 。波德莱尔准确赋予了散文诗特定的审美内容与表现功能：表现现代人的更为抽象的思
想感情 ，负载 灵魂抒情性 动荡 ，以及意识 梦幻般 的波 动和惊 跳 。这使 他 的散文诗摆脱 了对 于现实生活
的拘泥 状态 ，去掉 了情 节和事件 过 程 ，让有 限的 细节 获 得 丰 富 的 内涵 和情绪 张 力 ，具 有 了充沛 的诗
情 ；但 叉突破诗 歌 中纯粹 是 “性 灵 ” 和 个 人 的表 现 ，把 自我 和 外 部 的世 界 用 “象 征 的森 林 ” 沟 通
“应和 ” 起来 ，使 之更 富于绘画性 和写生性 ，更见 具体 生活细节 的洞 察力 ，情思意绪 更加细致 流畅 。
由此 可见 ，法国象征 主义 的出现 与发 展 对 散文 诗 的创 作 起 到 了很 好 的推 动 促进 作用 ，波 特 莱尔
《巴黎的忧郁》也成为散文诗里的第一块里程碑。由于他的成功创作和广泛影响，散文诗才真正成为
一

种独立的文体 。此后 ，不仅在法国本土 ，而且在欧美各国和一些东方国家，散文诗的创作也为许多

人乐于涉笔，不少国家和地 区都涌现了享有世界声誉的代表作家使这一文体在各地生根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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１２－ 厦 门理 工 学 院学 报 ２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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