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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報恩故事述論

林登順
臺南大學國語文學系教授

鄭恪芸
臺南大學國語文學系碩士

一 前言 虎為主、蛇為輔（龍蛇一體），也反映
出了虎的核心地位。龍作為虛構的次生性複
虎在中國文學中，具有一種獨特呈現風 合圖騰，其出現必然晚於虎圖騰，它的地位
貌，在世界古代文學中亦為少見。虎文化是 是隨著中華民族不斷融合，進而逐步得到提
中華文明重要源頭之一；是眾多民族所崇信 升，在此之前，虎有著更大的影響力。上古
的動物圖騰，其地位甚至在帝王象徵的龍圖 的許多帝王都與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傳
騰之上。一九八七年八月在河南濮陽西水坡 說中的中國人的始祖伏羲《三墳》、《洞神
遺址的仰韶文化墓內，發現了一組用蚌殼擺 記》稱其姓風，《易‧乾》中又曰：「風從
塑的龍虎圖案，左虎右龍，根據戰國以前的 虎。」可見虎是伏羲氏族的主要圖騰之一。
帝王禮儀（左為上，右為下），當時虎的地 而且，虎氏族也是黃帝部落的重要一支，
位顯然是要高於龍的。在《淮南子‧天文 《列子‧黃帝篇》載：「黃帝與炎帝戰於阪
訓》中我們看到，蒼龍被視為陰物，而與 泉之野，帥熊、羆、狼、豹、虎為前驅。」
虎，陰陽相對。《風后握奇經》，相傳為伏 少昊之子蓐收為白虎的化身；顓頊氏有三
羲所制，其中有一種陣勢： 子，「一居江水，是為虎」；至高辛氏，有
天地之前衝為虎翼，風為蛇蟠，圍繞之義 才子八人：「伯奮、仲堪、叔獻、季仲、伯
也：虎居於中，張翼以進；蛇居兩端，向 虎、仲熊、叔豹、季狸。」；《禮緯‧稽命
敵而蟠以應之。 征》說夏「禹建寅（虎），宗伏羲。」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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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關係緊密；殷周有「虎方」。 化觀念中，虎與人的起源有著深刻的聯繫。
作為中華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深 這觀念在中國各民族之氏族起源的解釋中，
入瞭解它對於文學的影響以及在民間中的傳 都可以得到證明。
頌，實有其必要性。 珞巴族傳說一個姑娘在樹上受孕，生下了
虎哥與人弟。

二 老虎崇拜 根據白族勒墨人的傳說，阿布帖和阿約帖
兄妹倆坐在大葫蘆裡躲過了洪水劫難，後
圖騰崇拜是化身型虎故事的文化心理根 兩人結婚生下五個女兒，分別嫁給了熊、
源。遠古時候，中國曾有虎圖騰族群，對華 虎、蛇、鼠和毛蟲。二姑娘和虎結合，其
夏文化發展，有著深遠影響。其後裔主要分 後代就發展成為虎氏族，世代住在碧江。
佈在我國西南、東北、西北和中原地區，視 根據土家族的傳說，遠古時，有一個土家
虎為自己的祖先、親屬、保護神，崇拜虎， 姑娘在牧羊的時候遇到豺狗，一隻白虎趕
以虎作為自己氏族圖騰。這種圖騰意識，也 走了豺狗，化為人形與土家姑娘成親，生
在許多敘事作品中顯現，展現出對於生命起 了七男七女。
源的憧憬。因此，在他們始祖傳說中，就出 根據彞族虎氏族的傳說，洪水過後，兄妹
現大量與虎有關的故事。 成親生下七個女兒。老虎為傳人煙前來求
虎化身故事的產生，乃是原始思維下的 親，只有七妹願嫁。後來虎化為人與七妹
化身信仰。人類文化學家認為，人物的變形 結合，生了九個兒子四個姑娘，分散到各
是神話思維的一個普遍特徵。所以，上古神 地變成了九個民族。
話傳說體系中才有許多人物都能自化或他 納西族摩梭人的喇姓子孫認為其祖先為
化。 虎，是天神格爾美派守天門的喇（虎）神
《列子‧天瑞訓》有「程生馬，馬生 下界造人，於是它就和干木女神結合，創
人」之說。「程」按古代的解釋是豹的別 造了喇氏族。
稱。沈括曾說：「嘗觀文字注，秦人謂豹曰 在赫哲族的阿克騰卡氏族起源傳說中，本
程。予至延州（今陝西延安），人至今謂虎 氏族的始祖阿克騰卡是虎和一個赫哲族女
豹曰程。」虎豹同生，且中國古代觀念認為 人成婚後生的孩子。
豹由虎生。《爾雅》云：「熊虎醜，其子 傣族歷史上，多個部落或氏族皆有過的虎
豹。豹，熊虎之子。」《山海經》有「南山 圖騰崇拜。
多貘豹」之句，郭注云：「貘是豹之白者， 這些人獸婚神話，反映人類在血緣上對
豹即虎生非類也。」這個虎生豹（程），豹 虎的認同，氏族祖先與虎建立起了根深蒂固
生馬，馬生人的序列可以看出，在遠古的文 的淵源關係，從而提升至圖騰層次，成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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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文化的符號。由於圖騰崇拜觀念的支撐， 出山報恩
許多故事中，老虎往往脫離獸性，以人格化
從道義與人情倫理出發，虎出山幫助恩
的形象與虎文化的遠古觀念遙相呼應，而在
人：（1）投送野物，（2）作媒送妻，
世代的流傳中，承襲其原始的文化印記。
（3）在公堂或獄中以大鬧公堂、砸斷鏈
佛法東漸後，對圖騰獸崇拜所孕育的民
鎖、托夢判官等方法救出恩人。
間故事，也產生變化。人與動物相互變化無
有些故事沒有受恩前提，虎行俠仗義，
礙信仰，但輪回報應、眾生平等之說，極為
敢於承擔責任。（1）知罪（食人）伏法，
普遍的宗教心理和社會意識，極大地支配著
（2）感於孝義，幫助孝子盡孝，（3）幫助
民間故事的傳播、流傳；再加上傳統懲報觀
有盟約男女青年結成良緣，（4）為無妻的
念，崇拜獸就淡化轉為一般的動物性，有懲
窮苦青年搶親，（5）主持公道和正義，懲
惡揚善、復仇報恩的行為，這是儒釋融合
處惡人，（6）守護神物聖所。
後，倫理意義普遍泛化的必然結果。
不管以何種方式呈現，在這些民間故事
中，老虎形象都是充滿靈性，和人類的互動
三 老虎報恩故事探析 溫馨，有情有義。以下根據老虎報恩的方
式，以贈物、供人坐騎和搶親作媒三類進行
老虎在民間故事中，常具有兇猛的形
探述。
象，但因為上古文化中，有崇虎的特徵，因
（一）贈物
此，許多文學作品或民間傳說中都有「義
虎」的故事，人們對虎形象的塑造，也更趨 根據金榮華《民間故事類型索引》分類
向人性化。中國義虎型故事，流傳在在許多 為「第156」「老虎求醫並報恩」型：
地區、民族，都以人格化老虎重義氣、知恩 老虎或其他猛獸求人為牠治病，並在病癒
圖報為主要內容，其情節單元構成如下： 後銜物報恩。
老虎因不同原因而求助於人，如求人幫
受困獲救
妻子接生，《搜神記》卷二十的〈蘇易〉故
虎遇到困難，（1）刺卡住喉嚨或釘入
事中，接生婆蘇易為難產的母虎接生，之後
腳掌，（2）卡在樹叉之間，（3）難產，
老虎知恩圖報。故事情節雖較為簡單，但其
（4）摔人陷阱或獵人的其他機關。得到人
基本情節單元，卻在後世老虎報恩故事中，
們的幫助，困難解除。
得到保存和發展。
恩人的厄運 唐代的志怪小說《廣異記》中，有一則
人為虎拔除掌中刺，虎每夜啣送野物相報的
恩人，（1）被誣陷，（2）貧窮難以度
故事。故事中的老虎，沒有兇猛的形象，也
日，（3）無人贍養，（4）沒有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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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吃人害人，完全成了一隻有情有義、知 者，如河北省〈八百老虎鬧京城〉，當人遇
恩圖報的善良的老虎。 到危難時，只要喊「大哥大哥」，老虎必定
民間所流傳的老虎報恩故事中，除了老 出來解救。這類義虎的故事，在清代張潮所
虎受困求人救助之外，還有不少老虎為母求 撰《虞初新志》卷四中也有記載，這感人的
醫、為妻求醫的故事。三國時期，吳國名醫 虎故事，流露出人虎之間的深刻感情，虎救
董奉，住在江西廬山，某夜，一隻小老虎去 人在先，人既而又救被村民所捉的老虎；故
抓他家的門，請他為母親看病；虎媽病好之 事中的老虎，不但沒有兇惡的形象，反而變
後，常帶著兩隻小老虎，送給董奉山果，後 成主動救人的善良老虎。
來還會幫他看穀倉、捉壞人。 民間流傳老虎報恩的故事中，老虎所送
此外，也流傳老虎為愛妻求醫的故事， 的東西種類包羅萬象，有時反而會為恩人惹
如宋朝洪邁《夷堅志》記載的〈趙乳醫〉， 來麻煩。清人趙彪詔所撰《談虎》一書，就
故事發生在四川。這一則故事中，虎夫幻化 記載了一篇〈人虎報〉故事，頗具趣味，老
成人，再請人為虎妻接生，老虎的人格化越 虎落入百尺山溝，求夷人救牠出來；隨後老
來越清晰，具有人性，甚至還能口吐人言； 虎將夷人啣至虎穴，送上一頭豬。當夷人要
報恩的方式，則是讓恩人去取為虎所傷的僧 離去時，老虎從外回來，還送上一袋東西，
人衣袋內黃金，在老虎報恩故事中，較為少 有金銀衣履等物。這些原是老虎吃人後的死
見。 者遺物，當夷人穿死者鞋子上街時，立刻被
有的老虎因事求助於人後，和人建立深 死者親屬指認為殺人兇手，送交土司治罪，
厚感情，進而結拜為兄弟。四川省〈劉老五 當要行刑之時，老虎聞訊而來，將夷人自刀
和虎哥〉故事，老虎因為被獵人追趕，而會 下救出，一時傳為美談。
向人求救；在老虎報恩故事中，較少此類情 野味是老虎常見的贈送物，雖然老虎好
節。這隻老虎被獵人追捕時，求助於劉老 意贈物，但是也因此而惹出事端。例如在湖
五，而後甚至跟劉老五結拜為兄弟，顯示互 南的〈老蟲送財〉故事中，王生最後找來老
信互助的感情。而劉老五也因為老虎的幫 虎，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也讓誣告他的人受
助，不僅免除牢獄之災，還獲得皇上封賞。 了懲罰。這些故事在老虎的報恩過程中，引
而人和老虎結拜的情節，在吉林省〈威烈三 出意外風波，從而使故事更加曲折離奇，引
臺〉故事中也有呈現。故事中的老虎，不只 人入勝。
講義氣，更顯現出有情有義，最後，因傷心 有的老虎會送些特別的物品，因而發展
而撞死在臺子上。 出另外故事。例如滿族流傳的故事〈可憐
在目前所能見到的民間故事集中，有些 兒〉中，老虎送的是一架織布機，正是女真
雖沒有結拜情節，但人虎間卻以兄弟相稱 人最缺的東西，本來女主角是被二媳婦欺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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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憐女，因為替老虎拔出嘴裡的金釵，得 老虎在受人救助之後，贈物為報，是最
到老虎的餽贈，成了織布的能手，相傳女真 直接表達感恩的方式，生動的表現出人虎之
人織布的技巧就是她所傳授的。 間深刻的情感。
在一些少數民族中，老虎是神的化身。
（二）供人坐騎
鄂倫春人有崇虎的習慣，他們把虎當作山神
此類故事描述老虎猛獸，在人替牠取出
「白那恰」的化身。鄂倫春族〈受氣的媳婦
卡在喉嚨的骨頭，或醫好牠的病而隨侍此人
回娘家〉中，老虎就是山神白那恰所變，受
左右，供他坐騎。根據金榮華《民間故事類
氣的媳婦烏娜吉唱起歌來：
型索引》分類為「第156A」「猛虎感恩常
受苦的人兒喲，總會遇到山神白那恰。
隨侍」型：
當狠心的丈夫拔出獵刀，朝烏娜吉砍去時，
老虎之類的猛獸，因為人替牠取出卡在喉
吹來一陣狂風，又聽到啪啪兩聲巨響，壞心
嚨裡的骨頭，或醫好了牠的病而隨侍此人
的丈夫已經連人帶馬摔下懸崖。這正是山神
左右，供他坐騎。
化身的大老虎出手救了烏娜吉。
前述吉林省的〈威烈三臺〉，老虎即因
在東北的少數民族中，赫哲族對虎的崇
為感恩，而給人當坐騎。有關老虎供人坐
拜保存的最為原始，他們的獵人從不獵虎，
騎，常見的故事有藥王孫思邈、土地公、城
在山中遇到老虎都要叩頭迴避，至今仍保存
隍或保生大帝的坐騎。
著完整的虎圖騰傳說，也把老虎當作山神一
藥王廟前都有一對龍虎石墩，湖北當地
樣的尊敬。在〈三月三、九月九節日的來
的習俗，每年正月要「單龍戲虎燈」以除病
歷〉中，大家就把老虎當作山神，每逢三月
消災，據說就是這個緣故。
三和九月九的節日，都舉行隆重的祭祀活
另外還有兩個流傳在陝西省和四川省的
動。人和老虎禮尚往來，表現出和諧、溫馨
故事。陝西省是〈伏虎〉、四川省是〈孫思
的感人情感。
邈騎虎看病〉。故事的老虎，都是藥王孫思
〈收生婆〉是一則較為特殊的故事，故
邈的坐騎。
事中沒有呈現被救助的是何種動物，但從故
至於老虎為何會成為土地公或城隍爺的
事情節看，與《湖海新聞夷堅續志》〈虎謝
坐騎呢？專供土地公騎乘的老虎，在民間都
老娘〉故事，有著相同的情節。兩篇故事的
稱之為「虎爺」、「虎將軍」或「虎神」。
主角與人類互動時，均化身為人，且都是抬
虎爺之所以做土地神的配祀，在民間有個傳
著轎子來請接生婆的，〈收生婆〉中主角送
說：老虎是山中之王，仗其兇猛，經常危害
接生婆的是金豆子，而〈虎謝老娘〉直到二
人畜，甚至咬死民眾，之後為土地公收服，
虎咆哮於門，且送來豬肉、牛肉酬謝，才知
而成福德正神的坐騎，因此，在民間有句俗
道那一家人是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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諺：「土地公無書號，虎不敢亂咬人。」因 平廣記》卷四二八關於「虎媒」的故事有幾
此，虎是聽令於土地公，專咬為非作歹之 種情形：
人。 1　勤自勵
另一傳說則是由保生大帝而來。保生大 （一）丈夫出征未歸、女方父母逼其改
帝本名吳夲，字華基，是宋朝名醫，傳說因 嫁，（二）女方不願改嫁，在自家桑林後持
醫術高超，且術德兼修、濟世救人，而被尊 巾自縊，為虎所取，（三）成親當夜男方正
奉為神。當時一隻老虎為害地方人畜，有一 好歸來，途中巧遇虎叼其妻而至。殺了老虎
天吞吃了一位盛裝的婦人，被金釵刺傷咽 夫婦和三隻小老虎。
喉，劇痛難當，只好向吳名醫求治，吳名醫 2　裴越客
不但將老虎醫好，並勸戒牠改過，老虎就此 （一）因被貶官而更改女兒婚期，
不再為害，更伴隨在吳名醫身邊當守衛，供 （二）女孩在她家花園被虎擒走，（三）虎
他坐騎，當吳名醫成為保生大帝之後，身旁 叼女孩至其未婚夫面前，兩家婚媾果諧其期
的這隻老虎也成了神虎，同受奉祀，民間尊 前，虎留下所負之物，被認為虎作媒，立
為「黑虎將軍」。 「虎媒祠」稱頌。
道教的神明，例如張天師、武財神趙公 3　爐造
明、以及三十六將中的倒海大將、吞精大將 （一）男方音訊全無，女父為之擇婿別
等，他們的坐騎也都是老虎，這些都是民間 嫁，（二）女方改嫁當天，將上花轎時，被
最常見的流傳故事。 虎所執叼往男子面前，（三）虎送女至男
處，後雙方結為夫妻。擊斃叼來未婚妻的老
（三）搶親作媒
虎。
在許多民間故事中，老虎報恩，搶親作
4　中朝子
媒這一類型的故事，分布的地區有吉林、遼
（一）男方到期限未歸，女父為之擇婿
寧、寧夏、陝西、湖北、湖南、福建、廣西
別嫁，（二）吉期，少定於家中如廁之時，
各省。在畬族、壯族、苗族、羌族中也流傳
被虎所執，（三）虎負女至男處，後男女結
此類型的故事。金榮華《民間故事類型索
為夫妻。殺了虎子數頭。
引》分類為「第156E」「老虎報恩搶親做媒
上面這幾則故事中，主角對老虎沒有搭
型」：
救之恩，老虎叼妻子來的動機也不明確，並
老虎報人解救之恩，搶救或馱來一女，媒
非為了報恩，而是如同「神媒」一樣，及時
介恩人成婚。
出現。而「老虎啣人報恩」的情節，在此尚
此類故事的主要結構，可分為兩個重
未形成。
點：一為老虎報恩，一為搶親作媒。而《太
根據宋代筆記《侯鯖錄》中記載一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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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啣物報恩」加上「啣人報恩」的故事， 四 結語
因為所啣的是死人，而使恩人惹上麻煩。此
篇雖是宋代筆記所收錄的故事，但所記卻是 綜合以上述論，我們可以看出，上古時
唐代的事。在這個時候，「老虎啣人報恩」 代，老虎先是以圖騰崇拜的形態進入人們的
和「搶親作媒」仍是不同的故事。 精神生活，繼而在「萬物有靈」的巫術觀念
明代馮夢龍編撰的《醒世恆言》有一篇 支配下，成為一種民間廣泛流傳的信仰。
〈大樹坡義虎送親〉，或取自唐傳奇《廣異 當人們開始以文學的視野去觀照老虎
記》〈勤自勵〉改寫而來，故事情節更加合 時，它就漸漸展現人性光輝，成為民間故事
情合理。相較於唐傳奇，前者老虎為何叼來 中的重要題材。尤其在「報恩故事」中，老
未婚妻的原因不明，本篇已將老虎為什麼要 虎已是作者自覺或不自覺地進行文學形象塑
「啣人報恩」的動機寫出來。〈大樹坡義虎 造，不再以勇猛肅殺、鎮邪祈福或是禁忌應
送親〉描寫了人救虎，虎來報恩，將「虎啣 事的崇拜特色進入人們生活，反而多以文辭
人報恩」的情節，說明得仔細而合理。這則 華豔的傳奇性故事出現；增加了人格化、生
故事對「老虎報恩，搶親作媒」型故事有著 活化的形象，顯示出人和老虎間，倫理道德
承先啟後的關鍵。他把歷代流傳的老虎報恩 的命運交融，深化了始祖崇拜，載寓著人類
情節寫定，融合六朝以來此類故事的精彩說 對愛情、生命、社會生活的理想。
法，又將「老虎啣人報恩」的情節，依照民 在這些老虎報恩故事中，由於民族、地
間流傳的各種說法，做了合理調整和設計， 域的不同，歷史、社會、生活、經濟、文化
讓人們接受這些故事情節，進而流傳下去， 環境的變化，各種功能的改變，以及個體創
全篇更醞釀出人與虎溫馨互動的情節，生動 作的差異，呈現出橫向流傳、縱向傳承的特
的表現出人虎之間的情感。（以上參見陳妙 色，這種不斷出現的相似結構，提供作者及
如：〈「老虎報恩搶親作媒」故事探源〉） 讀者共同集體無意識的交流平臺，這是種族
在遼寧省〈老虎報恩〉的故事中，也有類似 記憶的情境再現，也是一種深層情感、情緒
情節，老虎讓牠的恩人致富，並馱來一個少 的被轉換面貌。
女給他做妻子，也供人當坐騎。
以往老虎給人的印象均為性情兇猛，但
是民間故事中的老虎報恩，老虎都變得溫和
而充滿靈性，懂得知恩圖報，更將老虎當作
有情有義的英雄來讚美，表現出虎形象的多
變和人民對社會道德的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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