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学刊 2

008年第 7期

“杀破狼 ”与其在世俗生活中的象征意义
1 2
○ 张晓剑 孙益波
（1．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古籍所‚浙江 杭州 3
100
28；
2．上海对外贸易学院人文社科部‚上海 2
016
20）

［摘 要 ］ 在文化学、民俗学和语言学研究中‚一些世俗文化中的言语常常被忽视。 “杀破狼 ”是近年在世

俗文化中被大量使用的言语符号‚并非新造的词语‚而是紫微斗数的专属术语‚是传统的神秘文化、宗教文化的产
物。 “杀破狼 ”在古代和现代的生活世界中都有着烈的文化象征意义‚体现了民族文化心灵生命体的构成流变。
［关键词 ］ 杀破狼； 南斗； 北斗； 紫微斗数
中图分类号：Ｇ0
5 文献标识码：Ａ 1
文章编号：67
2－8
610（2
008）0
7－0
026－0
4

狼 ”的词条。那么该 词 到 底 是 什 么 意 思 呢？从 词 的 构 成 来
一
讲‚“杀破狼 ”是并列结构‚词中三字分别指代斗宿 （南斗 ）第
在以往的文化学、民俗学和语言学研究中‚我们往往将 五星 “七杀 ” （天 枢 ）、北 斗 第 一 星 “贪 狼 ” （天 枢 ）和 第 七 星
生活世 界 与 古 代 世 界 隔 绝 在 不 同 视 阈 内‚目 光 多 聚 焦 在 “破军 ” （摇光 ）。 “杀破狼 ”既然代表南北斗三颗星‚那么为
“道 ”、“理 ”、“阴阳 ”、“仁 ”这些抽象的概念范畴‚反复探讨其 何将三星名称合用‚而该词又具有什么文化内涵和象征意义
中的逻辑层次和象征意义‚世俗文化中的观念、词语则被视 呢？我们可以溯其源头‚结合历史学、语言学和宗教学的研
为边缘的、具 象 的、非 理 性 和 粗 浅 的‚并 不 触 及 民 族 心 理 结 究方法进行一番文化考察。
构。但是‚我们的生活世界是理性与经验融通的世界‚是流
二
状的生命体‚两者均无法脱离对方来解释现象。在我们生活
世界中‚近年来有一个现象颇值得注意‚即世俗文化中出现 “杀破狼 ”一词实际为紫微斗数中的专属术语‚而紫微斗
了许多陌生的词语。这些词语多来源于各种术数学或佛道 数这一术数的起源则可追溯至先秦时期的南北斗崇拜。
宗教词汇中‚如 “杀破狼 ”、“无间道 ”、“无极 ”等。这些重新 先秦时期‚由于北极星的位置固定不变‚而北斗与北极
进入我们的生活‚影响我们的观念和行为的词语‚实际上具 相近‚斗柄随季节变化而转移‚故先民以北极、北斗来标识时
有强烈的文化 象 征 意 义‚体 现 出 民 族 心 灵 生 命 体 的 构 成 流 空‚《
鹖冠子 ·环流 》
曰：“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
变。提示我们这么一个隐藏的事实：传统的神秘文化、宗教 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 ”。
文化不仅在古代影响着平民的观念和行为‚而且今天也依然 由于时令、方 位 对 于 农 业 文 明 有 着 种 族 存 续 的 重 大 意
是民众观念、信仰中最容易被接受和恢复的部分。 义‚先民进而将天象比照人间社会‚产生了许多联想：静处无
“杀破狼 ”一词在世俗文化中的频繁使用‚便是尤为典型 易的北辰正如威严肃穆的中天上帝‚北斗如同天帝操持之枢
的一例。 “杀破狼 ”一词近几年以各种大众媒体的形式频繁 柄‚俨然是 天 帝 行 政 枢 垣‚璀 璨 众 星 拱 卫 四 方‚运 转 不 休。
Ｓ以 《
出现在我们的生活世界之中：通俗歌手 Ｊ 杀破狼 》
为名 《
尚书 ·虞书 》
曰：“ （尧 ）在璇玑玉衡‚以齐七政。” 《
史记 ·天
创作歌曲；香港将 《
杀破狼 》
作为电影名称表现警察与民间地 官书 》
：“斗为帝车‚运于中央‚临制四乡。分阴阳‚建四时‚均
下社团群体不同的生活状况和心理特征；电视剧 《
仙剑奇侠 五行‚移节度‚定诸纪‚皆系於斗。”北斗七星对应七政‚依顺
传》
、漫画和电影作品 《
风云 》
等也多次出现以其语境相关的 序：“第一曰正星‚主阳德‚天子之象也。二曰法星‚主阴刑‚
内容。 女主之位也。三 曰 令 星‚主 中 祸。四 曰 伐 星‚主 天 理‚伐 无
然而‚在 《
现在汉语大词典 》
、《汉语大词典 》
均无 “杀破 道。五曰杀星‚主中央‚助四旁‚杀有罪。六曰危星‚主天仓

［作者简介 ］ 张晓剑‚男‚河南郏县人‚浙江大学人文学院古籍所中国古典文献学专业中国文化史方向博士研究生；
孙益波‚男‚上海对外贸易学院人文社科部教师‚文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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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化纵横 张晓剑 孙益波 ／“杀破狼 ”与其在世俗生活中的象征意义

［1］ ②
五谷。七曰部星‚亦曰应星‚主兵。” 北斗第一星为 “北斗阳明贪狼太星君 ” ‚主阳德‚主天‚
南斗则是二 十 八 宿 中 的 斗 宿‚共 有 六 星‚与 北 斗 相 对。 主延生‚“天之 大 尉‚司 政 主 非‚上 总 九 天 上 真‚中 监 五 岳 飞
④
南斗虽为二十八宿之一‚为北斗所辖‚其地位却与其他星宿 仙‚下领后学真之人‚天地神灵功过轻重‚莫不隶焉 ” 。 “贪
有所不同‚先秦时期‚便常与北斗并称。先民对南北斗的信 狼 ”主阳德、天子之象‚而 “大尉 ”即 “太尉 ”‚为古代武职‚故
仰‚成为国家政权机构可资利用的资源。统治阶层不仅根据 具男 性 意 向‚有 刚 健、变 易、操 持 权 柄 等 意 义。训 其 名‚则
［2］
“天人合一 ”的思想基础‚期望通过官方祭祀‚上天能够保佑 “贪‚欲物也 ” ‚“狼 ”有狠戾之意。贪、狼合为一词‚在汉代
国家稳定、社稷永固‚而且利用百姓对星宿的信仰‚将各种民 已出现‚《
淮南子 》
卷二十一中有 “秦国之俗贪狼 ”。故大致
间祈福去祸的仪式规范为官方祭仪垄断之‚从而控制民众思 可推知‚在汉魏之世‚人们应已开始把贪婪功利、戾恎狡桀等
想‚彰显政权的合法和权威。因此‚对南北斗的官方祭祀很 人的性格特点附会在此星上。
早就出现了‚《
史记 ·封禅书 》
记载了秦国国都－－－雍对南北 北斗第七星为 “北斗天关破军关星君 ”‚主金‚主兵‚“主
④
斗设庙并祀的情况：“雍有日、月、参、辰、南北斗、荧惑、太白、 天地机运‚如四时长短‚天地否泰劫会‚莫不隶焉。” 北斗第
岁星、填星、二十八宿、风伯、雨师、四海、九臣、十四臣、诸严、 七星对应的是七政中的金星‚金星主兵‚而该星又称 “应星 ”‚
⑤
诸逑之属‚百有馀庙。” 与 “岁星 ”同名 ‚《
史记 ·天官书 》
：“ （岁星 ）与太白斗‚其野
［2］
众所周知‚对星辰的祭祀是礼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祭 有破军 ”‚且 “破‚石碎也 ”‚“军‚圜围也 ” ‚军破则战危‚我
祀属吉礼‚列为五礼之首。因此‚南北斗合祀‚显然把南斗地 推断该星有金星、岁星相冲互斗的隐意‚“破军 ”之名讳或由
位升格‚超出其余二十七宿。这大概有几个原因：其一‚南北 此而来。
斗在星图上的位置相对‚容易让先民们对两者的关系产生联 南斗第五星在道经中的名讳为 “南斗天枢度厄文昌炼魂
⑥ ［2］
想‚进而以南北斗为天中紫微上帝的两大行政机构‚人世帝 真君 ” 。试训其名‚则：“枢‚户枢也 ” ‚“言行‚君子之枢
⑦
王庶民的命运也维系在此二斗上；其二‚“斗 ”的形象对于古 机也 ” ‚南斗第五星与北斗第一星同有 “天枢 ”之名‚两星职
人来说有着特殊意义。 “斗杓 ”指向的变换可厘定季节‚安排 司和 地 位 应 有 所 对 应；“戹‚隘 也。 从 户‚乙 声‚字 亦 作
［2］ ⑧
农作；“斗魁 ”中空如同蓄物的容器‚魁中蕴集元气‚则万物可 厄” ‚而 “厄‚困也 ” ‚此星职分与人事灾异有关；“炼‚铄
⑨
滋生繁衍。从整个斗形来看‚与男性生殖器相类‚若注意到 冶金也 ” ‚“炼 ”字为以火冶金的意思‚以阴阳五行论‚此星
①
北斗又称 “元斗 ” 以及 “南斗注生‚北斗主死 ”之说‚则南北 性质属火金‚而火金相冲克‚故有凶意。唐五代‚才出现 “七
斗应与先民的生殖崇拜相关；其三‚南斗在二十八宿中象征 杀 ”之名‚《
鉴诫录 》
：“梁彭城王刘知俊镇同州日‚因筑营墙‚
［2］
着 “天庙 ”。 “庙‚尊先祖貌也 ” ‚在 “国 家 之 大 事‚在 祀 与 掘得一物‚重八十余斤‚状若油囊。召宾幕将校问之。或曰
［3］ ⑩
戎” 的上 古‚祖 先 崇 拜 充 分 而 普 遍 地 扎 根 于 社 会 之 中。 地囊‚或曰飞廉‚或曰金神七杀 ” 。金神七杀又称七煞‚在
“庙 ”的符号实际代表着种族的存续和王权。 当时民间社会中‚被视为金神方位上之凶神‚在星命术数家
礼是一个弥漫渗透于政治、经济、教育、伦理等各个社会 看来金神逢火、逢七杀为贵。可见 “七杀 ”在唐代已经与灾祸
层次的文化系统‚南北斗在天空的地位一旦得到官方祭祀形 和五行的金、火相关。
式的肯定‚则 其 崇 拜 势 必 蔓 延 至 民 间‚并 得 到 扩 张 和 巩 固。
三
加之汉朝谶纬盛行‚阴阳五行、星占卜筮等术数在民间有了
很大的发展。如 1977年‚在安徽阜阳双古堆西汉墓出土的 宋代官方撤销 “太卜署 ”‚不再设官方机构对卜筮正术进
西汉 “六壬式盘 ”‚有天盘和地盘‚按天干地支分十二宫‚与后 行管理‚术数学更为兴盛。从事术数活动的方士、卜者数量
⑾
来的紫微斗数式盘相似。 惊人‚仅开封一地‚卜者 “以万计 ” 。宋人也在沿袭前人方
南北斗诸星之间出现了愈加精细的分工。原本北斗 “司 法的同时‚创造了不少新的术数。紫微斗数便是其中之一。
②
生司杀‚养物济人都会也 ” ‚到汉魏之时‚南北斗则分庭而 紫微斗数由易象数学发展而来‚其宗教基础即为道教占
②
治‚变为 “北斗落死‚南斗上生 ” 了。不惟如是‚汉魏之际道 星术数‚以八卦的太极為中心‚分列十二宫位‚以人的农历生
教的勃兴也将天文、阴阳五行、易学和南北斗崇拜杂糅到一 辰年、月、日、时等基本数据用天干、地支表示‚以北辰、南北
块。道教起到了将各种原始崇拜世俗化、理论化的作用。如 斗等 14颗星为主星‚将天空 108颗星代入十二宫位‚结合起
果说官方对南北斗的祭祀更多考虑的是政权的巩固‚那么道 来推测人生造化和际遇。
教的传播对一般百姓的个体命运有更多的关注‚提供给民众 紫微斗数的渊源难以考证‚一般说来以宋代陈希夷为紫
更具象、更亲切的心灵慰藉和崇拜偶像。汉末‚道教已经明 微斗数创始人‚传著有 《
紫微斗数全书 》
四卷。但陈希夷虽对
确南北斗各星名讳和职司‚赋予了人格神的形象。 《
太上玄 易象数学颇有研究‚但在 《
宋史 》
的列传中并没有其创紫微斗
③
灵北斗本命妙经 》 中已有北斗七星名讳、职司。 数的记载‚《
紫微斗数全书 》为明罗洪先收录编撰‚《
宋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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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文学刊
艺文志 》
中也未见记载。究其原因很简单‚即此术数来自民
间社会。唐以 后 科 举 的 社 会 影 响 日 益 增 加‚士 庶 隔 阂 被 打
破‚不少具备一定文化基础的文人举业无成‚便转而从事占
卜术数‚加速 了 占 星 术 数 的 系 统 化、理 论 化。而 且‚民 间 道
人、术士谙悉世俗生活的繁复曲折‚了解升斗小民在天灾人
祸中对命运的敬畏‚天空的深邃、星宿的斡运似乎正是预知
社会人事的重要启示。但是‚他们位卑言轻‚不为人所知‚而
道教的一些著名人物‚在民间早已被渲染夸大为仙人‚受人
崇尚‚借重这些著名人物显然有利于新术数的传播。
紫微斗数脱离了以往占星术数对天文学的简单依赖‚所
用星曜除太阳、太阴二星‚基本都是 “虚星 ”‚即各星在各宫的
位置并不以其天文位置相对应。紫微斗数的这个特点与中
国文化的转向有着直接的联系。重心性义理而轻章句训诂
的宋人学风及其带来的个人主体意识的觉醒‚渐渐渗入民间
大众的心理意识之中‚造成了民众 “天命观 ”的重大变化。人
们对北辰和南北斗的认识也从先秦两汉时所代表的森严不
易的等级秩序转变为紫微斗数中对各个星曜意义的抽象界
定。如紫微帝星在斗数中虽然仍代表天子之象‚却早已不具
备运筹生死的绝对权威‚在十二宫中只决定一宫的 “命数 ”‚
甚至还要受本宫及三方四正其他各星的影响。
“杀破狼 ”于此也摆脱了紫微星的附属地位‚成为一个独
立的星系‚代表着一类人的命运格局。我们可以在日本找到
一些关于 “杀破狼 ”象征意义发生变化的旁证。日本密教的
两大宗派 “东密 ”和 “台密 ”在唐代便有北斗供、妙见供、尊星
王法等修行方法‚镰仓时代 （1192－1333）将 “破军星 ”作为武
士的象征‚北斗作为保护武士的妙见菩萨进行敬祀。当时日
本发展起来的山岳修验道‚其大部分教理仪式汲取自密教和
⑿
道教‚对星祭、星供的阐释也与紫微斗数的理论较为相似 。
“杀破狼 ”在紫微斗数中各有其喻意：
“七杀 ”指代南斗第五星‚属性火金‚在主星中代表 “将
星 ”‚遇紫微帝星为 “权 ”‚象征勇于任事、逞强好胜和威严权
重。七杀星的得名也有了一个新的说法‚即其在紫微斗数的
府系星链中 （天府、太阴、贪狼、巨门、天相、天梁、七杀、破军
八星 ）里‚永远 排 在 第 七 位‚故 称 “七 杀 ”。 “贪 狼 ” 化 气 称
“桃花 ”‚主福祸、欲望‚象征欲望、感 情 对 个 人 命 运 的 推 动。
“破军 ”化气称 “耗 ”‚象征动荡不安‚破坏与重建‚与战争相
关。
“七杀 ”、“破军 ”与 “贪狼 ”‚这三颗星曜在紫微斗数的组
合里‚可以说是变化的枢纽‚当三星之一落在命宫‚其余两星
在三方四正会照时‚即成为 “杀破狼 ”命格。有此命格者一生
⒀
多任武职‚颠沛流离、六亲疏远、波折重重 。
到了明代‚紫微斗数兴起透派。透派将紫微斗数各主星
神话‚以商周之战为背景‚将封神榜人物对应各星。其中 “破
军 ”代表 “纣 王 ”‚“贪 狼 ”代 表 “妲 己 ”‚“七 杀 ”代 表 “黄 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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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 ”‚“杀破狼 ”的格局代表着天下时势的改变、破坏和重建。
此后‚紫微各星又被附会在三国人物上‚“七杀 ”代 表 关 羽‚
“破军 ”代表张飞‚“贪狼 ”代表周瑜‚以 “杀破狼 ”指代勇猛忠
义、破耗多变、六亲离散的悲剧命运。
一般的市井民众终日为生计奔波劳碌‚知识水准较低‚
他们所关心的都是些和实际生活密切相关的事物‚文人的吟
诗唱和、清谈玄理与他们距离遥远‚那些赋予了神话人物形
象的星宿却正符合他们的心理要求。加上紫微斗数断语明
确、操作简便‚故而在民间流传甚广‚“杀破狼 ”一词融入了百
姓的生活世界中。
传统中国社会中‚地下民间社团活动对 “杀破狼 ”一词传
播的影响也值得我们注意。这些民间社团通常是底层民众
组织‚主要进行一些非法或法律边缘的活动‚其宗教基础通
常是道教的神秘文化。例如‚元代以后‚关羽被统治阶层神
化‚奉为武圣关帝‚成为道教神仙‚大肆褒扬其忠义勇猛的品
格‚许多民间社团都将关羽作为维系社团成员关系的精神偶
像。因为关羽与 “七杀星 ”相对应‚民间社团的成员对于自己
朝不保夕的生活的哀叹‚与 “杀破狼 ”格局联系起来‚渐渐成
为他们命运的象征。由于世俗生活中地下民间社团的活跃‚
“杀破狼 ”的喻意逐渐为民众所知悉。
总的来说‚民国以前‚由于 “杀破狼 ”的变易性和不可预
测性跟传统农业文明中的乡土意识相悖‚与 “尊尊亲亲 ”原则
下的礼教秩序要求相左‚因而象征着一种负面的人生‚是一
种带有悲剧色彩的命运安排。
四
数千年来‚礼与宗教文化对中国民众生活的桎梏已根深
蒂固。扎根于礼与宗教文化的术数学作为一种重要的经验‚
影响着我们的生活环境的感知和反应。
我们知道‚紫微斗数的世界观与现代的理性思维之间明
显存在着一种不安定的紧张关系。近代以来‚理性思维渗透
在我们生活 的 方 方 面 面‚似 乎 控 制 了 我 们 的 思 维 形 式。所
以‚我们容易产生一种幻觉‚即科学和理性思维的扩张逐渐
将神秘主义的宗教的思维方式驱逐出我们的生活世界。然
而‚事实是改革开放以来‚宗教在社会生活中的影响逐渐恢
复‚对于超自 然 力 量 的 崇 信 在 日 常 生 活 中 已 经 是 司 空 见 惯
了。有趣的是‚这种现象在不同的社会背景、教育和文化观
念的群体中都普遍存在。
“杀破狼 ”一词即是如此。它并非潜藏于偏僻的乡村‚也
不是故纸堆中的记忆符号‚而是大量出现在网络游戏、电影
电视、流行歌曲等通俗文化载体之中的一个热门词语。原因
很复杂‚但首要的一点‚源于中国社会的剧烈变迁。
在此社会转型期‚旧有的社会制度、意识观念都分崩离
析‚最明显的就是传统家庭的逐渐消失。现在城市里的家庭
 文化纵横 张晓剑 孙益波 ／“杀破狼 ”与其在世俗生活中的象征意义

比起传统家庭更小型化、更不稳定‚家庭成员之间更容易产 同时‚在丛林法则盛行的社会转型期‚人们就如同被宿命安
生疏离感‚从家庭中所获得的安全感也就更少。动荡在新的 排一般要漂泊沉浮于时势漩涡之中‚人们只有放弃无用的恐
家庭结构得以稳固之前‚是显而易见的特征。这点与 “杀破 慌‚以 “杀破狼 ”的性格冲破眼前的迷雾‚创造出转机。
狼 ”的文化象征意义无疑是契合的。 此外‚“杀破狼 ”的重新出现也与港台、日本的文化影响
此外‚文化冲突带来了人们思想领域的茫然无从。科学 有关。新中国成立后‚许多会道盟等民间宗教组织、社团被
理性谋杀了上帝‚权威的破灭直接导致了民众心态的失衡。 取缔‚宗教活动也蛰伏起来。港台、日本则保留了大量这方
家庭的动荡、信仰的消失造成了这么一个后果：民众无一不 面的文化信息。紫微斗数曾在上世纪六十年代风行一时‚保
尝试把实用主义甚至功利主义作为生存的意识需要‚并试图 留在港台、日本各种通俗文化载体之中。改革开放以后‚这
以此获取心理满足。但是人类心理需要绝非用物质可以解 些文化信息通过这些通俗文化载体又迅速回到了我们的生
决‚功利主义并不能满足人们对心理安全的追求‚于是对神 活世界中‚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值得我们深思的文化现象。
秘主义的信仰成为社会转型期的人民获取精神安慰的重要
方式。 【
注 释】
“杀破狼 ”的意象带有宿命的神秘力量‚并且在其格局特 ①《
易通卦验 》
：“乾其表握合元斗 ”‚引自 《
讳书集成 》
‚（日 ）
性上衍变出了过去所不具备的一些意义。如前所述‚在民国 1994年。
安居香山、中村漳八‚河北人民出版社‚
以前‚“杀破狼 ”代表着一种动荡波折的悲剧命运‚但在现今 ② 《
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妙经 》
‚《正统道藏 》
洞神部 ·本文类
人们的生活世界中‚“杀破狼 ”表现出一个积极的意蕴‚即其 伤字号。
是应对社会转型期一种勇敢的个人选择‚是普通民众对转型 ③《
太上玄灵北斗本命妙经 》
的成书年代历来有争议‚萧登福

时代的乐观回应：“杀破狼 ”格局的人虽然处于急剧的变化 认为其成书年代应在汉末‚此文采用其说‚见 《＜太上玄灵北

斗本命延生真经 ＞探述 》
‚《宗教学研究 》
1997年第 3期。
中‚往往造次颠沛而方向迷茫‚但是却有着破旧立新、建功立
④《
北斗九皇隐讳经 》
‚《续道藏 》
漆字部。
业的机会和潜质。这点很容易在与之相关的通俗文化作品
⑤《
史记 ·天官书 》
：“岁星一曰摄提‚曰重华‚曰应星‚曰纪
中看到‚如流行歌曲 《
杀破狼 》
的歌词有这么几句：
星。营室为清庙‚岁星庙也。”
沉睡了千年的身体‚
⑥《
太上说南斗六司延寿度人妙经 》
‚正统道藏 》
洞神部 ·本
从腐枝枯叶里苏醒。 文类伤字号。
是夜莺凄凉的叹息‚ ⑦《
易 ·系辞 》
。注：“制动之主。”释文：“门臼也。”
解开咒语。 ⑧《
仓颉篇 》
…… ⑨《
说文解字 》
‚王筠注曰：“煉鍊同字。”
生‚是为了证明－－－爱‚存在的痕迹； ⑩《
文渊阁四库全书 》
子部。 《
太平广记 》
卷 145中有引录。

火‚燃烧后更伟大的生命； ⑾《
临川文集 》
卷十七。
⑿关于日本南北斗信仰的相关资料来自 《
道教与日本古代的
杀‚是为了歌颂‚破灭前的壮丽；
北辰北斗信仰 》
。《道教与日本古代的北辰北斗信仰 》【
日】
夜‚是狼深邃眼睛‚孤独等待黎明。
麦谷邦夫‚《
宗教学研究 》
‚2000年第 3期。
看不见未来和过去；
⒀紫微斗数的典籍 《
紫微斗数全书 》
‚收录于 《
续道藏 》
中。
分不清生死的差异；

【参 考 文 献 】
不带走喜悦或遗憾‚
离开这里。
［1］晋书 ·天文志 ［Ｍ ］．中华书局‚
1901．
……
［2］说文解字 ［Ｍ ］．中华书局‚
2004．
歌词的情境表达出人们在现代社会中的孤独与空虚‚这 ［3］左传 ·成公十三年 ［Ｍ ］．中华书局‚
1985．
种孤独与空虚实际是对社会变迁方向不可知的恐惧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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