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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新疆师范大学西域文史研究中心

(第十五辑)

朱玉麒 主编

北 京
内 容 简 介

《西域文史》是由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与新疆师范大学西域
文史研究中心合出的学术论集,本辑发表与西域相关的学术论文19篇,内
容涉及考古、语言、历史、文学、民族、学术史等方面。
本书适合于从事西域考古、语言、历史、文学、民族等相关学科的专
家学者及大专院校相关专业师生参考阅读。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西域文史. 第十五辑 / 朱玉麒主编. —北京:科学出版社,2021.6


ISBN 978-7-03-068927-6

Ⅰ.①西… Ⅱ.①朱… Ⅲ.①文史资料-西域 Ⅳ.①K294.5 ②K36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21)第102646号

责任编辑:郝莎莎 / 责任校对:邹慧卿
责任印制:肖 兴 / 封面设计:邱 炯 陈 敬
封面题签:冯其庸

出版
北京东黄城根北街16号
邮政编码:100717
http: //www.sciencep.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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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科学出版社发行  各地新华书店经销
     *
   2021 年6月第 一 版  开本:787×1092 1/16
   2021 年6月第一次印刷  印张:23 1/2 插页:2
   字数:557 000
定价:198.00元
(如有印装质量问题,我社负责调换)
Center for Research on Ancient Chinese History
Peking University
Center for Studies of Literature & History on the Western Regions
Xinjiang Normal University

Literature & History of the Western Regions

Vol. XV

Zhu Yuqi Editor-in-Chief

Science Press
Beijing
《西域文史》编委会
主 编 朱玉麒

编 委 (按姓名首字汉语拼音排序):
阿不都热西提·亚库甫(柏林—勃兰登堡科学院吐鲁番学研究所)
党宝海(北京大学历史学系)
李 肖(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
刘 屹(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刘安志(武汉大学中国三至九世纪研究所)
刘子凡(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
罗 丰(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
罗 新(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暨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孟宪实(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
裴成国(西北大学历史学院)
荣新江(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暨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沈睿文(北京大学考古与文博学院)
沈卫荣(清华大学人文社科高等研究所)
施新荣(新疆师范大学历史学与社会学学院暨西域文史研究中心)
王 欣(陕西师范大学中国西部边疆研究院)
王冀青(兰州大学历史文化学院)
王一丹(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
王媛媛(中山大学历史学系)
吴华峰(新疆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暨西域文史研究中心)
姚崇新(中山大学人类学系)
游自勇(首都师范大学历史学院)
于志勇(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
余 欣(复旦大学历史学系)
赵 莉(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龟兹研究院)
朱丽双(兰州大学敦煌学研究所)
朱玉麒(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暨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英文编审 王媛媛 蒋小莉
目  录
黄文弼发现的两件据史德语文书 ·····················································段 晴( 1 )
龟兹与贵霜——从一件黄文弼文书谈起 ············································庆昭蓉(19)
吐鲁番雅尔湖石窟第5窟鲁尼文题记释读与研究 ··································白玉冬(37)
葛啜家世新考——兼论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 ·········································陈 恳(51)
《蒙古山水地图》部分地名考证 ······································米热古丽·黑力力(65)

从孔雀河走向昆仑山——孔雀河青铜时代考古文化探讨之二 ·················王炳华(77)
故事画与赴会佛——库木吐喇窟群区第10、45窟回鹘风横列因缘图像研究 ········   
·····························································································杨 波(93)
国俗惯性与汉风激荡:辽代初年契丹贵族墓葬的两个面向
 ——以宝山辽墓为例 ······························································· 贺逸云(107)
元代怯薛执事杂考······································································ 陈新元(137)
16—19世纪旧玉龙杰赤水系变化考察 ························ 阿布都沙拉木·克热木(151)

摩尼教使者之链与那罗延 ················································ 马小鹤 汪 娟(169)


杭州最古老的萨迪诗歌碑铭 ································· 乌苏吉 撰 王银环 译(181)
《福乐智慧》中的苏非主义思想——11世纪喀喇汗王朝的政教平衡 ······· 张嘉妹(193)
被隐蔽的才子——清代西域流放文人龙铎考····································· 吴华峰(223)

“丝绸之路”一词确为李希霍芬首创吗?···· 马提亚斯·默滕斯 撰 蒋小莉 译(245)
帝国的君子——西方考古学家与中国官员在西北的互动································    
··································································· 郑智明 撰 赵 锴 译(261)
伯希和为英藏斯坦因所获敦煌汉文文献编目始末 ······························ 王冀青(291)
德国吐鲁番探险队(1902—1914)研究述评 ···································· 茅心雨(337)
耿世民先生生平及其学术成就 ······················································ 张铁山(345)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著译者单位及文章索引 ·········································· (363)


《西域文史》简介与稿约 ····································································· (364)
Contents
Two Gū diya Documents Discovered by Huang Wenbi ·················· Duan Qing( 1 )
Kucha and Kushan: Some More Remarks on a Huang Wenbi Document ··········      
·········································································Ching Chao-jung(19)
Interpretation and Research on Runic Inscriptions of No.5 Cave of Yarghol Grottoes
in Turfan ···································································· Bai Yudong(37)
A New Study on Qarï Čor Tegin’s Lineage: also on the Ancient Turkic Kinship Term “atï”
················································································· Chen Ken(51)
Explanations on Some Place Names on the Menggu Shanshui Ditu ····· Mihrigül Helil(65)

From the Peacock River to the Kunlun Mountains: on the Archaeological Culture
of the Bronze Age along the Peacock River ·························Wang Binghua(77)
Story Painting and Buddha Attending Assembly: Study on the Uighur Avadāna
Story Paintings at Kumtura Cave 10 and Cave 45 ·························Yang Bo(93)
Khitan Custom and Han Style of the Khitan Nobles Tombs in Early Liao Dynasty:
a Case-study of the Baoshan Tombs ····································· He Yiyun(107)
Notes on Keshig Occupations of the Yuan Dynasty ················· Chen Xinyuan(137)
Study on the Changes of Köhnä Ürganch Water System between the 16th -19th Century
······································································ Abdusalam Kerim(151)

Manichaean Chain of Apostles and Nār āyana ·········Ma Xiaohe & Wang Chuan(169)
4

The Oldest Inscription of Sa‘dī Sh īrāz ī’s Poem in Hangzhou ······················      


·································· Mohammadbagher Vosooghi (tr. Wang Yinhuan)(181)
Thoughts of Sufism in the Kutadgu Bilig: Balance between Politics and Religion
of Karakhanid Dynasty in the 11th Century ··························Zhang Jiamei(193)
A Little-known Talent of the Qing Dynasty: Long Duo,an Exiled Poet to the
Western Regions ·························································Wu Huafeng(223)

Did Richthofen Really Coin the “the Silk Road”? ····································      


·················································· Matthias Mertens (tr. Jiang Xiaoli)(245)
Gentlemen of Empire:Western Archaeologists’ Interactions with Chinese Officials during
Their Expeditions in Northwest China ················ Justin M. Jacobs (tr. Zhao Kai)(261)
· iv ·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

Paul Pelliot’s Cataloging Work for the British Collection of Chinese Manuscripts from
Dunhuang Aquired by Aurel Stein ···································· Wang Jiqing(291)
A Review on the Studies of the German Turfan Expeditions (1902-1914) ·······Mao Xinyu(337)
Biography and Academic Achievements of Prof. Geng Shimin ··· Zhang Tieshan(345)

Contributors ······················································································ (363)


Introduction to the Literature & History of the Western Regions ····················· (365)
葛啜家世新考

——兼论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
陈 恳

一、关于葛啜家世的先行研究
自2013年兼有汉语和卢尼文古突厥语两种文本的《故回鹘葛啜王子墓志》(以下
简称《葛啜墓志》)发表以来,相关研究论文已达数十篇之多,其中与葛啜家世有关
的看法主要有如下几种a:罗新认为,车毗尸特勤与磨延啜是兄弟或同族兄弟;“qan
totoq”可以比定为汉文史料记载中的建达干(建都督),是车毗尸的兄弟、葛啜的叔
父;“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是天亲可汗顿莫贺达干,是葛啜的兄长b。白玉冬基本赞
同罗新的看法,另外认为“yaγlaqar qan”即是怀仁可汗骨力裴罗c。刘喆单纯依据墓志
的汉文部分及相关材料推测,车毗尸特勤是英武可汗磨延啜的兄弟,葛啜是怀仁可汗
骨力裴罗的孙子、英义可汗(即牟羽可汗)与天亲可汗顿莫贺达干的族弟d。森安孝夫
将“qan totoq”比定为磨延啜,将“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比定为牟羽可汗,将atïsï训
为“孙子”,将inisi训为“侄子”,由此认为,车毗尸特勤是磨延啜的儿子、牟羽可汗
的兄弟,葛啜是“qan totoq”即磨延啜的孙子、牟羽可汗的侄子e。包文胜新近提出,
车毗尸特勤是“yaγlaqar qan”即怀仁可汗的儿子,与磨延啜是兄弟,“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是牟羽可汗,“qan totoq”是磨延啜(引用森安孝夫论点),由此,葛啜是怀仁
可汗的孙子、磨延啜的侄子、牟羽可汗的堂弟f。

a 本文涉及的突厥卢尼文转写主要参考森安孝夫、白玉冬等学者的方案,对于诸家转写分歧较大的TWTuQ一
词,本文转写为“totoq”,参见S.G. Clauson,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
Oxford:Clarendon Press 1972,p. 453.
b 罗新《葛啜的家世》,荣新江主编《唐研究》第19卷,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447—454页。
c 白玉冬《回鹘王子葛啜墓志鲁尼文志文再释读》,《蒙古史研究》第11辑,北京:科学出版社,2013年,
45—52页。
d 刘喆《回鹘葛啜王子出身考》,《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73—75页。
e 森安孝夫撰、白玉冬译《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荣新江主编《唐研究》第21卷,北京:北京
大学出版社,2015年,499—526页。
f 包文胜《回鹘葛啜王子身世考——重读〈故回鹘葛啜王子墓志〉》,《敦煌研究》2019年第2期,106—112页。
· 52 ·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

二、古突厥亲属称谓中的atï
《葛啜墓志》双语文本中都出现了若干与亲属称谓有关的词汇,在考察志主家世的
时候弄清这些词汇的确切含义就显得尤为必要。葛啜虽然是回鹘贵族,但漠北鄂尔浑回
鹘汗国是在突厥第二汗国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并且回鹘(回纥)在建国之前长期被突
厥奴役和统治,他们不仅在语言上和突厥同源,还在社会制度、婚姻形态、风俗习惯、
家庭结构等诸方面与突厥近似g,故而两者的亲属系统可以放在一起来考察。
关于鄂尔浑时期的古突厥亲属系统,学界已有不少研究成果h,对于鄂尔浑卢尼文
碑铭中多数亲属称谓词的含义,学者们业已基本达成一致的看法,争议较大的唯有eču
apa、yigän、atï和čïqan等少数几个词i。其中,yigän和čïqan这两个词曾出现在一些与古
突厥有关的职衔或名号中,结合隋唐时期的汉文材料,可以对其亲属称谓的含义作出更
确切的考定j。相比之下,同一时期与atï有关的材料非常稀少,其基本意义“侄,孙”
主要是通过更晚时期的材料来逆向推定的,尚缺乏直接证据的支持k。
在意义相对明确、基本无争议的古突厥亲属称谓词中,äči之所以能被确定既可以
表示“兄”又可以表示“叔”,是因为卢尼文《阙特勤碑》和《毗伽可汗碑》中既有与
ini相对应的äčil,又有毗伽可汗对qapγan qaγan即默啜的亲属称谓äčim;由于亲属称谓ini
通常只有一个意思——“弟”n,因此与之对应的äči必作“兄”解;又从汉文史料可知

g 沈淑花《维吾尔语亲属称谓研究》,新疆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3年,53页;沈淑花《7—9世纪回鹘(回
纥)人亲属制之研究》,《中国民族博览》2017年第7期,28页。
h A. 伯恩什达姆(Александр Натанович Бернштам)著、杨讷译《6至8世纪鄂尔浑叶尼塞突厥社会经济制度:
东突厥汗国和黠戛斯》,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7年,120—129页;K. Grønbech, “The Turkish system
of kinship”, Studia Orientalia Ioanni Pedersen Septuagenario A.D. VII id. nov. anno MCMLIII a Collegis Discipulis
Amicis Dicata, Copenhagen 1953, 124-129; S. Baştuĝ, “Kök Türük Kinship Terminology: an Omaha Model”, Central
Asiatic Journal, Vol. 37, No. 1/2 (1993) , pp. 1-19; Sencer Divitçioğlu, Kök Türkler - Kut Küç Ülüğ, İstanbul: Ada
Yayınları, 2000, pp. 143-170; В. В. Тишин, К древнетюркской системе родства // Orientalistica Iuvenile. Сб. ст.
молодых ученых Ин-та востоковедения РАН. — 2012. — Вып. IV. — С. 86-111.
i Sencer Divitçioğlu, Kök Türkler - Kut Küç Ülüğ, pp. 146-147.
j 陈恳《移健与时健——源自亲属称谓的古突厥名号》,朱玉麒主编《西域文史》第12辑,北京:科学出版
社,2018年,215—232页。
k S. G. Clauson, 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 p. 40; S. Baştuĝ, “Kök Türük
Kinship Terminology: an Omaha Model”, Central Asiatic Journal, Vol. 37, No. 1/2 (1993) , pp. 9-10; В. В. Тишин,
К древнетюркской системе родства // Orientalistica Iuvenile. Сб. ст. молодых ученых Ин-та востоковедения
РАН. — 2012. — Вып. IV. — С. 97-101. 这一古词在西部裕固语中仍有残留, 参见Yong-Sŏng Li, Türk Dillerinde
Akrabalık Adları, İstanbul: Simurg Yayınları, 1999, s. 207.
l 《阙特勤碑》和《毗伽可汗碑》东面第5行:“inisi äčisintäg qïlïnmaduq ärinč”,意为“弟不像兄”,参见耿
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北京: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5年,122、151页。
m 《阙特勤碑》东面第16、17、24行,《毗伽可汗碑》东面第14、15、20行,北面第9行等多处提到“äčim
qaγan”(“我叔可汗”),参见耿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125、127、154、155、157、171页。
n A.伯恩什达姆(Александр Натанович Бернштам)著、杨讷译《6至8世纪鄂尔浑叶尼塞突厥社会经济制度:
东突厥汗国和黠戛斯》,125页。
葛啜家世新考——兼论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 · 53 ·

默啜是毗伽可汗之父骨咄禄之弟,故“äčim qaγan”中的äči必作“叔”解。
而atï则不然。尽管《阙特勤碑》和《毗伽可汗碑》都提到作者Yolluγ特勤同时是
阙特勤和毗伽可汗两人的atï,但缺乏其他材料来确定他们之间的亲属关系,只能排除
“孙”,但未必一定是“侄”,因为也可以是“堂侄”或“侄孙”等,甚至不能排除是
“堂兄弟”o。另一处在《阙特勤碑》和《毗伽可汗碑》中出现的atï则存在争议,对于
《阙特勤碑》东面第5行的iTiLGU,一般都将其读作oγlï(儿子)的某种变化形式p,但
也有少数学者将其读作“oγlï atï”,其中第二个词是atï,同第一个词oγlï合在一起,或者
释为“他的儿子和孙子”q,或者释为“他的儿子和侄子”r;可见,这一处争论未定
的atï即使其释读被采纳,也无法确定其具体所指到底是“侄”还是“孙”。还有一处是
《翁金碑》西面第4行,较新的考察确认该行有一个atï,但仍然无法确定其是“侄”还
是“孙”,因与之一同提到的äči可以表示比自身更年长及辈分更高的族人,故该处atï只
能笼统地理解为对比自身辈分更低的族人的泛称s。此外,在时代更晚的鄂尔浑卢尼文
《苏吉碑》第8行中,还有一处与yigän同时提到的atï,由于兼表“外甥”和“外孙”的
yigän在该处语境中有更大的可能是指“外孙”(女儿的儿子)t,那么该处atï就也有可
能是指“孙”(儿子的儿子),不过,因之前第6行曾提到碑主有7个弟弟,而弟弟的儿
子也可以用atï表示,那么,该处atï表示“侄”的可能性就还不能被轻易排除u。
于是我们发现,迄今为止,作为亲属称谓的atï一词在现有鄂尔浑材料中的语义尚不
明晰,那么新出《葛啜墓志》的价值之一,或许在于首次提供了年代较早的双语材料,
来帮助考订atï的确切词义v。

o S. G. Clauson, 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 p. 40; S. Baştuĝ, “Kök Türük


Kinship Terminology: an Omaha Model”, Central Asiatic Journal, Vol. 37, No. 1/2 (1993) , p. 10; В. В. Тишин, К
древнетюркской системе родства // Orientalistica Iuvenile. Сб. ст. молодых ученых Ин-та востоковедения РАН.
— 2012. — Вып. IV. — С. 98-99.
p 参见В. В. Тишин, К древнетюркской системе родства // Orientalistica Iuvenile. Сб. ст. молодых ученых Ин-та
востоковедения РАН. — 2012. — Вып. IV. — С. 100. 耿世民读作“oγlï ta”,释为“其子也(做了可汗)”;
同书第144页注释说:“ta:这里当作连接词,译为‘也’,Talat Tekin连同前一词一起,转写成oghlit,译为
‘儿子们’,把-t当成复数字尾,似有些勉强。”参见耿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122、144页。
q S. G. Clauson, An Etymological Dictionary of Pre-Thirteenth-Century Turkish, p. 40.
r В. В. Тишин, К древнетюркской системе родства // Orientalistica Iuvenile. Сб. ст. молодых ученых Ин-та
востоковедения РАН. — 2012. — Вып. IV. — С. 101.
s Takashi Ōsawa, “Revisiting the Ongi inscription of Mongolia from the Second Turkic Qaganate on the basis of rubbings by G. J.
Ramstedt”, Suomalais-Ugrilaisen Seuran Aikakauskirja / Journal de la Société Finno-Ougrienne, 93, 2011, p. 173.
t 陈恳《移健与时健——源自亲属称谓的古突厥名号》,《西域文史》第12辑,215页。
u S. Baştuĝ, “Kök Türük Kinship Terminology: an Omaha Model”, Central Asiatic Journal, Vol. 37, No. 1/2 (1993) ,
p. 10; В. В. Тишин, К древнетюркской системе родства // Orientalistica Iuvenile. Сб. ст. молодых ученых Ин-та
востоковедения РАН. — 2012. — Вып. IV. — С. 101.
v 欧勒麦孜在关于突厥语词“孙子”的短文中指出,今日土耳其语表示“孙子”的词语torun来自亚美尼亚语,
与古突厥语atï无关;关于atï的材料非常少,并且时而表示“侄子”,时而表示“孙子”,其精确词义难以确
定,新发现的《葛啜墓志》恰好为此增补了新的材料,因其中在卢尼文部分出现的atï可以与汉文部分出现的
“孫”相对应,而后者作为亲属称谓在汉文中只表示“孙子”,不表示“侄子”或其他意思;atï这个古突厥
语词后来传入蒙古语变为aç,而在土耳其语中则被遗忘了。参见Mehmet Ölmez,“Ermenice Torun’un Türkçesi
Var mıydı?”,Derin tarih,Haziran,2013,s. 88-89.
· 54 ·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

三、inisi、atïsï与atï
森安孝夫指出,《葛啜墓志》的汉文部分对于葛啜之父车毗尸特勤在药罗葛氏世
系中的位置未予交代,甚至有故求模糊之嫌,相反,墓志的卢尼文部分则保留了微妙
线索,这就是位于第6—7行的“qan totoq atïsï”和第8—10行的“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
inisi”,其中atïsï与inisi的+sï/+si是第三人称领属后缀,代指前面的名词,故而前者为
“汗都督之那atï”,后者为“牟羽贤明神圣汗之那ini”之意 w。对于卢尼文第10行的
inisi,罗新将其解释为“之弟”即同胞兄弟,并据此将“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不视作
牟羽可汗,而是比定为顿莫贺达干,即天亲可汗x。对此,森安孝夫有不同的看法,他
认为“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毫无疑问应当比定为回鹘史上著名的牟羽可汗,只是这样
一来,因牟羽可汗的生父英武可汗磨延啜死于乾元二年(759),那么出生于大历十一
年(776)的葛啜就必然不可能是牟羽的同胞兄弟y。
作为解决这一矛盾的方案,森安孝夫提出,葛啜并非牟羽的直系亲属,其墓志的卢
尼文部分使用了相对笼统的表达方式,该处的inisi不是亲生“弟弟”的意思,而应理解
成“族弟”,即家族旁系中年幼于自身的同辈男性z。笔者赞同这一见解,但对于其后
进一步将此inisi解释为“侄子”的看法则难以认可,因古突厥语中表示“侄子”理应首
选atï一词,而若按照森安孝夫的解释,墓志卢尼文部分关于葛啜家世的介绍顺序就变成
了祖先、父亲、祖父和叔父,在同辈的父亲和叔父之间插入一个高一辈的祖父 @7,显得
颇不自然。在笔者看来,葛啜相对于牟羽的亲属关系,既不是直系的胞弟,也不是侄
子,而应是旁系的族弟,即卢尼文第10行的inisi当解释为“族弟”。
包文胜指出,墓志卢尼文部分的atï、oγlï、atïsï和inisi四个词是指代辈分的词汇,故而
应当按照从长辈到晚辈的顺序来排列 @8。这一看法极有见地,我们还可以从其他鄂尔浑卢
尼文碑铭中找到类似的家世叙述方式。例如,《翁金碑》对碑主家世的说明,即是按照碑
主父亲、兄长和自身的顺序,其西面第4行云:“el etmiš yabγu oγlï ïšbara tamγan čor yabγu
inisi bilgä ïšbara tamγan tarqan(颉翳德密施叶护之子、沙钵罗贪汗啜叶护之弟毗伽沙钵罗贪
汗达干)。” @9其中依次出现的oγlï和inisi分别被解释为“儿子”和“弟弟”。又如,《浩

w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18页。
x 罗新《葛啜的家世》,《唐研究》第19卷,450—452页。
y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19页。
z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25页。
@7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20、525页。
@8 包文胜《回鹘葛啜王子身世考——重读〈故回鹘葛啜王子墓志〉》,《敦煌研究》2019年第2期,110页。笔
者案,“atïsï”和“inisi”这两个词在该文中释读转写为“atïšï”和“iniši”,与其他诸家不同,疑有讹误。
@9 耿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187页;Takashi Ōsawa,“Revisiting the Ongi inscription of Mongolia from the
Second Turkic Qaganate on the basis of rubbings by G. J. Ramstedt”, Suomalais-Ugrilaisen Seuran Aikakauskirja /
Journal de la Société Finno-Ougrienne, 93, 2011, pp. 169, 173. 笔者案,耿氏的转写中š均作s,恐为笔误,兹校正
之;另Ōsawa将第二个yabγu释读作yoγa。较新的研究表明,《翁金碑》的制作年代可能介于《阙特勤碑》与
《毗伽可汗碑》之间,即在732—734年之间,参见胡鸿《鄂尔浑古突厥碑铭的形制分析》,《中国学术》第
39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8年,261—262页。
葛啜家世新考——兼论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 · 55 ·

勒·阿斯嘎特碑》对碑主家世的说明,也是按照碑主兄长和自身的顺序,铭文中多处出现
如下字样:“köl tudun inisi altun tamγan tarqan(阙吐屯之弟遏顿贪汗达干)。”#0
现在,《葛啜墓志》卢尼文中先后出现了atï、oγlï、atïsï和inisi四个描述辈分及亲属
关系的词,在后三个词中,atïsï介于oγlï和inisi之间,已知oγlï是“儿子”之意,inisi如
上所述是“族弟”之意,那么若上述依照从长辈到晚辈来排列顺序的假说可从,则此处
atïsï的意思就只可能是“侄”而不可能是“孙”,同时考虑到不能排除亲缘距离更远的
旁系族侄,因此暂时只能将此处的atïsï确定为“侄辈”之意,故而上述后三个词的意义
可以分别确定为“儿子”“侄辈”和“族弟”。于是,卢尼文第7行的atïsï便可以理解
为旁系的“(族)侄”,葛啜相对于“qan totoq”的亲属关系不是孙子,而应是(族)
侄。由此,鄂尔浑古突厥亲属称谓词atï可以表示侄辈即自身的(族)兄弟的下一辈,这
一点也首次得到了明确的认定。
再来看卢尼文第3—4行的“yaγlaqar qan atï”。此处的atï没有附加第三人称领属后缀
+sï/+si #1,可能含有表示前面的词不是特定人物的意味,于是,卢尼文的这一句就可以在
一定程度上理解为葛啜是“yaγlaqar qan”的孙辈,不过,“yaγlaqar qan”也有可能并非专
指某一特定的药罗葛汗,葛啜也不是“yaγlaqar qan”的直系孙子,考详见后。

四、释“可汗之诸孙”
在墓志汉文部分模糊不清的葛啜之父车毗尸特勤的世系位置,凭借卢尼文部分得以
初步确定:其子是牟羽可汗的族弟,则其本人是牟羽可汗的族伯叔父,那么他与牟羽可
汗之父英武可汗磨延啜就是同辈族兄弟关系,比磨延啜之父怀仁可汗骨力裴罗则要低一
辈。车毗尸有没有可能是磨延啜的同胞亲兄弟呢?这种可能性虽无法完全排除,但就现
有证据视之当较低微,因为那样一来,车毗尸的父亲就成了漠北鄂尔浑回鹘汗国的创始
人怀仁可汗骨力裴罗,而葛啜就成了怀仁可汗的亲孙子,如此显赫的世系不太可能在墓
志的汉文部分忽略不提,且葛啜若真是怀仁可汗的直系亲孙,则汉文也没有必要遮遮掩
掩地写成“可汗之诸孙”——而理当直接明确地写作“可汗之孙”,且应指明是“怀仁
可汗” #2。因此,车毗尸与磨延啜更可能是旁系族兄弟关系,最亲近也只是同祖父的堂
兄弟。于是,车毗尸在药罗葛氏世系中的位置便是:怀仁可汗骨力裴罗的侄子(或更疏

#0 大澤孝《ホル·アスガト(Хөл Асгат)碑銘再考》,《内陸アジア言语の研究》25,2010,pp. 22-36;O.


Ünal,“İhe Ashete Yazıtı:Yeni Bir Okuma ve Anlamlandırma Denemesi”,Bilig(Bahar 2015,Sayı:73),s.
273-276.
#1 芮跋辞猜测atï也许是atïsï的误写,或是省略了第三人称领属后缀;森安孝夫则认为atï没有写作atïsï并不是讹误
或省略,而是解释作非特定人物的“孙子”,是内涵更广的药罗葛汗“yaγlaqar qan”氏族全体的“子孙”,
参见芮跋辞、吴国圣《西安新发现唐代葛啜王子古突厥鲁尼文墓志之解读研究》,《唐研究》第19卷,431
页;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13、524页。
#2 王小甫认为,葛啜的祖父如果是唐朝册封的六位回纥可汗之一,没有道理不直接写明,参见王小甫《则可汗
与车毗尸特勤》,《唐研究》第19卷,455页。另外,即使写作“可汗之孙”,也无法单凭此记载确定其亲属
关系,参见后文关于“小杀之孙”乌苏米施其实是小杀的堂侄的讨论。
· 56 ·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

远的旁系族侄)、英武可汗磨延啜的堂弟(或更疏远的旁系族弟)、牟羽可汗移地健的
堂叔(或更疏远的旁系族叔) #3。
所以,葛啜不是怀仁可汗的直系孙子,而是其旁系(族)兄弟的孙子即族孙,如前
所述,这样的一种亲属关系,在古突厥亲属称谓中是被包含在atï一词之中的,如此也正
符合墓志卢尼文部分所说葛啜是“yaγlaqar qan”的atï,而此处的“yaγlaqar qan”也就
可以将怀仁可汗骨力裴罗包含在内。同时,墓志汉文部分提到“可汗之诸孙”,其中的
“可汗”一词与卢尼文第3行的“yaγlaqar qan”相对应 #4,亦即包含怀仁可汗骨力裴罗
在内,之所以使用“诸孙”而非“孙”的字眼,有可能意在表达葛啜并非直系的“可汗
之孙”,而是旁系的“可汗之诸孙” #5。
概言之,葛啜是怀仁可汗骨力裴罗的族孙(最亲近是侄孙)、英武可汗磨延啜的
族侄(最亲近是堂侄),同时也是“汗都督(qan totoq)”的族侄,这些亲属关系都被
包含在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的范畴之内,故而卢尼文可以笼统云其为“yaγlaqar qan”之
atï,而对应的汉文则将上述诸可汗笼统写作“可汗”,并将atï译写作“诸孙”,表示志
主葛啜是上述多个药罗葛氏回纥可汗的近亲晚辈,血统纯正而高贵;不将其书写为“可
汗之孙”,殆因其事实上并非任何药罗葛氏回纥可汗的直系亲孙,即其直系祖父并不是
可汗,因此墓志汉文才不提其祖父之名讳,只说其父为车毗尸特勤。同时,通过墓志中
汉文与卢尼文记载的相互对比,鄂尔浑古突厥亲属称谓词atï可以表示孙辈即儿子(或族
子)的下一辈,这一点也首次得到了明确的认定。

五、关于“qan totoq”的比定
罗新认为,“qan totoq”的汉文对音是“建都督”,此人即是见诸汉文史籍中天
亲可汗顿莫贺达干的叔父建达干,根据葛啜是他的atïsï即侄子,可以推出他是车毗尸的

#3 关于汉语中现代亲属制度的旁系划分,参见冯汉骥著、徐志诚译《中国亲属称谓指南》,上海:上海文艺出
版社,1989年,18页。
#4 白玉冬和包文胜均认为,墓志卢尼文中的“yaγlaqar qan”/“药罗葛汗”对应于汉文中的“可汗”,都是特
指回纥汗国的建立者怀仁可汗骨力裴罗;罗新认为,墓志汉文部分说葛啜是“可汗之诸孙”,卢尼文部分称
葛啜是药罗葛汗的后人,都是要指明葛啜出于汗族,“可汗之诸孙”并不是说葛啜的祖父是某一位可汗;森
安孝夫认为,墓志卢尼文部分的“yaγlaqar qan atï”应当解释作广义上的“药罗葛汗之子孙(即王族)”,
如此正与汉文部分“可汗之诸孙”这一表达方式相互对应;参见罗新《葛啜的家世》,《唐研究》第19卷,
449—450页;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24页;白玉冬《回鹘王
子葛啜墓志鲁尼文志文再释读》,《蒙古史研究》第11辑,2013年,49、52页;包文胜《回鹘葛啜王子身世
考——重读〈故回鹘葛啜王子墓志〉》,《敦煌研究》2019年第2期,110—111页。
#5 张铁山提出,汉文的“诸孙”原义不清,葛啜一人不能称“诸孙”,认为“诸孙”是“后代”的意思,参见
张铁山《〈故回鹘葛啜王子墓志〉之突厥如尼文考释》,《西域研究》2013年第4期,77页。笔者案,“诸
孙”在汉语中可以表示旁系孙辈,该词在唐宋时期用作“从孙”及非直系孙辈的意义,还见于杜甫称“从
孙”杜济为“诸孙”、李商隐对其叔祖自称“诸孙”、宋代陈俊卿“五世从孙”陈文龙又被称为“五世诸
孙”等例;参见杜填仓《吾庐春秋:杜氏溯源》,郑州:河南大学出版社,2015年,98页;黄世中注疏《类
纂李商隐诗笺注疏解》第4册,合肥:黄山书社,2009年,3102页;熊燕军《南宋佚名〈昭忠录〉疑事辨
析》,《元史及民族与边疆研究集刊》第25辑,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55页。
葛啜家世新考——兼论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 · 57 ·

弟弟、葛啜的叔父;罗新还特别指出,“qan”既是此人的达干号也是其后来转任都督
的都督号,而他之所以能够以“qan”作为官称名号,则缘于其身为可汗叔父在回鹘国
内具有崇高的地位,也正因此墓志的卢尼文部分才会特别提到他 #6。森安孝夫不赞成这
一看法,一方面是因为“建”的中古音与“qan”在音韵上并不能较好地对应,另一方
面是对墓志卢尼文部分在叙述完志主父亲之后提到其叔父感到不自然,还有一点在于
“qan”通常对应的是“汗”或“可汗”,而无论“达干”还是“都督”,其终究并不
是“汗”;森安孝夫提出,atïsï应解释为“孙子”,而回鹘时代的“qan/汗”与“qaγan/
可汗”含义相同或极其接近,“qan totoq”即“汗都督”这一厚重的名号,只有具备可
汗经验的人物才能与之匹配,由此将“qan totoq”比定为英武可汗磨延啜 #7。
笔者对上述两种看法都难以赞同。一方面,将“qan”对音为“建”而不是更常见
的“汗”显得较为迂曲且勉强,建达干是否有那么高的地位也令人怀疑,其后由达干转
任都督的推测也缺乏证据,而认葛啜为“建都督”之侄、天亲可汗顿莫贺达干之弟,
则与之后怀信可汗将包括葛啜在内的、天亲可汗以上的药罗葛氏子孙送往唐朝之举相
矛盾 #8。另一方面,在叙述完志主父亲之后再叙述其祖父不太符合墓志铭文的惯例;并
且,为了与磨延啜—牟羽的世系吻合将词义确定无疑表示“弟弟”的亲属称谓inisi解释
为“侄子”也显得过于牵强。不过,森安孝夫指出,卢尼文部分提到的亲属中,除志主
父亲之外,另外三个都有“qan/汗”的名号 #9,则对笔者提出的如下推测颇有启发。
三个“qan/汗”之中,起首的“yaγlaqar qan”是非特定人物 $0,可视为一种统称;
另两个“qan/汗”则有可能分别代表药罗葛氏可汗家族的两个分支世系。如果说“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代表了磨延啜—牟羽可汗那个世系,那么“qan totoq”就很可能代表了
另一分支即天亲可汗顿莫贺达干世系。森安孝夫在推测“qan totoq”是磨延啜时指出,
“汗都督”其人必然具备可汗经验,同时“totoq/都督”可能包含唐朝瀚海都督或漠北
鄂尔浑回鹘汗国时代部族都督之意 $1。可是,先前随瀚海都督南下甘凉、后又叛唐返回
漠北的回纥药罗葛氏先祖、骨力裴罗之父护输只是瀚海都督府的司马,并非都督 $2;具
有“可汗都督”或“回纥都督”名号的回纥别部首领移健颉利发也与护输家族无关 $3,

#6 罗新《葛啜的家世》,《唐研究》第19卷, 450、452—453页。
#7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20—521页。
#8 吴玉贵认为,怀信可汗虽不属药罗葛氏,但在政治上仍然是天亲系回鹘可汗的继承人,其只将天亲可汗“以
上”的子孙送往唐朝,按理不应包括更加亲唐的天亲系的成员,但葛啜王子兄弟被送到了唐朝,这就表明其
并非天亲系,参见吴玉贵《回鹘“天亲可汗以上子孙”入唐考》,《唐研究》第19卷,475页。
#9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23页。
$0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13页。
$1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21页。
$2 《旧唐书》卷一〇三,北京:中华书局,1975年,3192页;《新唐书》卷一三三、二一七,北京:中华书
局,1975年,4547、6114页;《资治通鉴》卷二一三玄宗开元十五年,北京:中华书局,1956年,6780页。
$3 《册府元龟》作“回纥可汗都督移健颉利发”,《资治通鉴》作“回纥都督夷健颉利发”;参见《册府元
龟》卷九九二,南京:凤凰出版社,2006年,11489页;《资治通鉴》卷二一二玄宗开元六年,6732页。从亲
属称谓式名号分析,此人可能是突厥第二汗国可汗默啜的外甥或外孙(“移健”/“夷健”为突厥语yigän的汉
文对音,意为“外甥或外孙”),属于未随瀚海都督回纥贵族南下甘凉、留居漠北的回纥别部,与护输家族
没有直接的关联,其南下降唐后被安置在河东北部,在那之后则下落不明。参见陈恳《移健与时健——源自
亲属称谓的古突厥名号》,朱玉麒主编《西域文史》第12辑,北京:科学出版社,2018年,222页。
· 58 ·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

作为护输之孙的磨延啜虽贵为可汗,却缺乏与都督相关的直接联系 $4。在怀信可汗之
前的六位药罗葛氏回鹘可汗之中,确定无疑出任过都督一职的唯有天亲可汗顿莫贺达
干 $5,那么,“qan totoq”/“汗都督”这一名号所指代的,很可能正是曾任胡禄都督的
天亲可汗顿莫贺其人。

六、顿莫贺在药罗葛世系中的位置
如前所述,inisi是族弟,atïsï是(族)侄,则作为葛啜(族)伯叔父的“qan
totoq”/“汗都督”应当是葛啜族兄牟羽可汗的上一辈,即与牟羽之父磨延啜同辈。如
欲证明“汗都督”即是天亲可汗顿莫贺,还需确定顿莫贺在药罗葛世系中的位置。罗新
将“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比定为顿莫贺,由此推出其是车毗尸之子,而车毗尸与磨延
啜则是同辈兄弟关系,只是难以确证亲属关系的接近程度 $6。按照这一方案,顿莫贺比
磨延啜要低一辈,但亲近程度尚不确定。在森安孝夫复原的药罗葛氏世系表中,顿莫贺
被推定为磨延啜兄弟的儿子,但其在注释里又提出,《资治通鉴》中关于顿莫贺是牟羽
“从父兄”的记载并不可靠,设想中作为磨延啜兄弟的顿莫贺之父或许并不存在,即有
可能顿莫贺自身即是磨延啜的兄弟 $7。笔者认为,顿莫贺自身而非其父是磨延啜兄弟的
推定更为合理,这一点也正好同上述“汗都督”即是顿莫贺且与磨延啜同辈的推论相印
证;而基于这一推定,顿莫贺正是牟羽的“从父” $8。尚需补证的是,该如何解释史料
中关于顿莫贺是牟羽“从父兄”的记载。
顿莫贺是牟羽“从父兄”的记载,见于《资治通鉴》“其相顿莫贺达干,登里之从

$4 在与磨延啜密切相关的三大回鹘卢尼文碑铭《磨延啜碑》、《铁尔痕碑》和《铁兹碑》中,都找不到任何其
曾担任过“都督”的记载,参见耿世民《古代突厥文碑铭研究》,193—224页;洪勇明《回纥汗国古突厥文
碑铭考释》,西安: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2年,86—175页;白玉冬《〈希内乌苏碑〉译注》,朱玉麒主编
《西域文史》第7辑,北京:科学出版社,2012年,77—122页。
$5 根据德宗宰相李泌的追述,顿莫贺达干曾在至德二年(757)与叶护太子一同入援唐朝,当时被称为“胡禄都
督”,森安孝夫将该名号复原为“Uluγ Totoq”,并指其义为“大都督”;罗新指出此胡禄都督与八年之后再
度入援唐朝的牟羽之弟合胡禄都督药罗葛并不是同一个人;吴玉贵将之勘同为广德元年(763)代宗册封的
“金河王”,但森安孝夫对其不予认同;参见罗新《葛啜的家世》,《唐研究》第19卷,451页;吴玉贵《回
鹘“天亲可汗以上子孙”入唐考》,《唐研究》第19卷,473页;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
究》,《唐研究》第21卷,517—518页。
$6 罗新《葛啜的家世》,《唐研究》第19卷,453页。
$7 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22、524页。
$8 “从父”在古汉语及书面称谓中指父亲的兄弟,对应于现代汉语亲属称谓的“伯父”及“叔父”,参见冯汉
骥《中国亲属称谓指南》,82—83页;《辞源》释“从父”云:“伯父叔父的通称”。关于汉语亲属称谓的
修饰词“从”、“再从”及“三从”等,冯汉骥指出:“再”的意思是“再一次”或“第二次”,“从”与
后起的表示第二旁系的称谓“堂”意义相同,因此,“再从”就表示第三旁系;《辞源》释“从”云:“同
一宗族次于至亲者叫从……又次者,叫再从、三从。”参见冯汉骥《中国亲属称谓指南》,95页;姚权贵
《汉语冠“从”亲属称谓的体系及其词汇分析》,《中国语言文学研究》2017年第1期,50页;广东、广西、
湖南、河南辞源修订组商务印书馆编辑部编《辞源(修订本)》,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年,1081页。
葛啜家世新考——兼论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 · 59 ·

父兄也” $9,还见于《新唐书·回鹘传》“则今可汗已杀之,立者乃牟羽从父兄” %0。


按照通常的理解,这里的“从父兄”即是同辈堂兄的意思,但也有不少学者对此表示怀
疑 %1。如前所述,顿莫贺极有可能是牟羽的父辈,为此需要对“从父兄”的史料记载作
出合理的解释。一种简单的解释是:史料中的“从父兄”是“从父”之讹,“兄”属衍
文,不过这种解释毕竟过于薄弱,令人信服的程度尚嫌不足。我们还可以换一个角度找
到另一种更为坚实的解释。上述《新唐书·回鹘传》中的记载出自宰相李泌对德宗的
一段谏言,在这同一段谏言的前面部分还记载“叶护乃牟羽诸父也” %2,然而我们从其
他史料知道,叶护是牟羽的长兄,两者都是磨延啜的儿子 %3,为何该处却称叶护是牟羽
的“诸父”(或“叔父”)、相当于认为叶护比牟羽高一辈?一个较有可能的原因是:
“诸父”和“叔父”的原文是古突厥语词äči,如前所述,该亲属称谓词兼有“兄”与
“叔”两种词义,从突厥语转译为汉语的译语人未能弄清实为兄弟的叶护和牟羽两人
的确切亲属关系,将本来表示“兄”的äči理解成了“叔”,遂误译并写作“诸父”或
“叔父”,于是叶护被误会成了牟羽的叔父;类似可以推测,在这同一段话中,很可能
也出自李泌所依据的同一个译语人所译的“顿莫贺是牟羽的从父兄”一语中,“从父
兄”一词的古突厥语原文极有可能也是äči,在这里,译语人或许对顿莫贺与牟羽之间
的亲属关系略有了解,知道前者并非后者的亲兄,但因前面提到他将牟羽的一个äči叶
护误会为牟羽的叔父,导致他对牟羽的另一个äči顿莫贺的亲属关系出现了怀疑,遂采
用了“从父兄”一词来翻译äči,即将本来表示“叔辈”的äči理解成了“兄辈”,而顿
莫贺相对于牟羽的确切亲属关系实应为从父而非从兄。尚需指出的是,由于缺乏直接证
据,这里的“从父”并不能确定为亲叔父即父亲的亲兄弟,而应理解成更宽泛的父辈族

$9 《资治通鉴》卷二二六德宗建中元年,7282页。
%0 《新唐书》卷二一七《回鹘传》,6123页。
%1 杨圣敏从回纥婚制的角度认为顿莫贺是牟羽的父辈;李树辉认为“从父兄”的语义甚为模糊,怀疑不是血
亲;森安孝夫也对“从父兄”的记载相当怀疑,并指出冯家昇等编撰的《维吾尔族史料简编》上册作“诸
父”,惜其根据不得而知,还表示设想中作为磨延啜之弟的顿莫贺之父其人或许并不存在,顿莫贺自身或即
磨延啜之弟;包文胜同样认为“从父兄”难以理解,既可以理解为“从父”之兄(那样顿莫贺可汗就是牟羽
可汗的叔父),也可以理解为“从兄”(那样顿莫贺可汗和牟羽可汗就是堂兄弟),但后一种理解其实并没
有确凿的史料依据。参见杨圣敏《回纥史》,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1年,102页;李树辉《乌古斯和
回鹘研究》,北京:民族出版社,2010年,144—145页;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
《唐研究》第21卷,524页;包文胜《回鹘葛啜王子身世考——重读〈故回鹘葛啜王子墓志〉》,《敦煌研
究》2019年第2期,111页。
%2 《新唐书》卷二一七《回鹘传》,6123页。另《资治通鉴》中作“叶护乃牟羽之叔父也”,参见《资治通
鉴》卷二三三德宗贞元三年,7503页。
%3 《旧唐书》卷一九五《回纥传》,5201页;《新唐书》卷二一七《回鹘传》,6117页。《旧唐书·回纥传》
记载长子叶护和少子登里(即牟羽)之父是回纥毗伽阙可汗,《新唐书·回鹘传》则记载太子叶护和次子牟
羽之父是葛勒可汗磨延啜,后者更为准确,刘美崧认为怀仁可汗(毗伽阙可汗)与葛勒可汗(英武威远毗伽
可汗)相混的原因是《旧唐书·回纥传》未记载怀仁可汗之卒年与葛勒可汗立位之年,参见刘美崧《两唐书
回纥传回鹘传疏证》,北京: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8年,45页。关于回鹘汗国早期可汗世系的简要考
证,参见刘喆《回鹘葛啜王子出身考》,《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4年第3期,74页。此外,森安孝夫讨论了
葛勒可汗磨延啜诸子嗣的情况,认为在叶护和牟羽之后还有兄弟数人,牟羽并非其末子,参见森安孝夫《漠
北回鹘汗国葛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14—515页。
· 60 ·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

护输

①怀仁可汗 ?
 阙毗伽可汗
 骨力裴罗
 逸标

②英武可汗 ④天亲可汗 车毗尸特勤


 葛勒可汗  武义可汗 čabïš tegin
 磨延啜  顿莫贺达干
 胡禄都督
qan totoq

叶护太子 ③英义可汗 ⑤忠贞可汗 阿波啜特勤 葛啜特勤


 牟羽可汗  泮官特勤 qarï čor tegin
 登里可汗  多逻斯
 移地健
bögü bilgä tängri qan

⑥奉诚可汗
 阿啜

图1 回鹘汗国早期药罗葛世系(虚线表示亲缘距离最小的推定)

人,可能是亲叔父,也可能是堂叔父、再从叔父甚至三从叔父等 %4。
于是,磨延啜、顿莫贺与车毗尸三人属同辈族兄弟,但其亲缘距离并不相同,相对
而言,顿莫贺与磨延啜的亲缘距离要更小,因现有证据不排除两者甚至可能是亲兄弟;
而如前所述,车毗尸最亲近也只能是磨延啜的堂兄弟 %5。因此,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即
都考虑亲缘距离最小的那种可能),可以得到如下推论:磨延啜与顿莫贺为兄弟,两人
同为骨力裴罗之子;车毗尸与磨延啜、顿莫贺为堂兄弟(从兄弟),三人同为护输之
孙;葛啜与牟羽则为再从兄弟,两人同为护输之曾孙。
根据以上讨论,依照现代汉语的亲属称谓用语,墓志卢尼文中关于atïsï与inisi的两句
应理解为:葛啜是汗都督(天亲可汗顿莫贺)的堂侄(或更疏远的旁系族侄),是牟羽可
汗的再从弟(或更疏远的旁系族弟)。回鹘可汗家族药罗葛氏早期的世系如图1所示。

%4 魏义天指出,《隋书》所记达头为沙钵略之“从父”,不能狭义地理解成叔父,其实际亲属关系是堂叔父
(父之父之弟之子,即祖父之侄);类似地,《旧唐书》所记射匮为达漫之“叔父”,也不能狭义地按照字
面去理解,其实际亲属关系则是三从叔父(父之父之父之父之弟之子之子之子,即高祖父之曾侄孙),他
认为,这两处汉文的“从父”或“叔父”都应复原为突厥语äči,表示更高一辈的父系族人,其亲缘距离则
可近可远,参见Étienne de la Vaissière, “Oncles et frères : les qaghans Ashinas et le vocabulaire turc de la parenté”,
Turcica 42, 2010, pp. 271-274。
%5 包文胜认为,葛啜是牟羽的堂弟,车毗尸是磨延啜的兄弟,但骨力裴罗与车毗尸之间的具体关系,如亲子、
养子、遗腹子等,则因史料未载而难以考证,参见包文胜《回鹘葛啜王子身世考——重读〈故回鹘葛啜王子
墓志〉》,《敦煌研究》2019年第2期,111页。
葛啜家世新考——兼论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 · 61 ·

以上,我们在通过《葛啜墓志》对志主家世进行考订的同时,也初步厘清了古突厥
亲属称谓atï的确切含义。可以肯定的是,兼指“侄辈”和“孙辈”的atï一词不会迟至漠
北鄂尔浑回鹘汗国时代才出现,而应当在更早的突厥汗国时代即已通行于世。与äči到
底指“兄”还是指“叔”的情况类似,当时的译语人很可能在确定atï到底指“侄”还是
指“孙”这一问题上也不时出现疏误。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可以对汉文史料中某些与古
突厥人物世系有关的矛盾记载作出新的解释。

七、乌苏米施的家世
葛啜出生于漠北鄂尔浑回鹘汗国早期,其祖父辈甚至父辈的族人大都参与过推翻突
厥第二汗国的行动 %6。在突厥第二汗国末年的变乱中,乌苏米施特勤(ozmïš tegin)及
其弟白眉特勤先后短暂地被推立为可汗 %7,但其家世出身的情况并不明晰。在一些史料
记载中,他的父亲是判阙特勤,后者是毗伽可汗之子登利可汗的从叔父 %8。据此,乌苏
米施是毗伽可汗的从侄即从兄弟的儿子,毗伽可汗则是乌苏米施的从叔父,那么两者并
非直系亲属关系,乌苏米施是毗伽可汗旁系的下一辈。但是,《唐会要·回纥》则记为
“突厥小杀之孙乌苏米施可汗” %9,突厥小杀即毗伽可汗,那么此处将乌苏米施视作毗
伽可汗的孙子,似乎两者又是直系亲属关系,且乌苏米施比毗伽可汗低两辈。显然,汉

%6 关于回鹘首领骨力裴罗、磨延啜父子杀死突厥第二汗国末代可汗、灭亡突厥国家进而建立回鹘国家之事,在
汉文史料及回鹘卢尼文碑铭中均有记载,参见李娟《漠北回鹘碑铭与汉文回鹘史料比较考证》,《西北民族
大学学报》2013年第5期,71—75页。
%7 王静如《突厥文回纥英武威远毗伽可汗碑译释》,《王静如民族研究文集》,北京:民族出版社,1998年,
63—64页;岑仲勉《突厥集史》,北京:中华书局,1958年,462—463、639—640、1035—1036页;刘义
棠《突回研究》,台北:经世书局,1990年,644—645页。关于“乌苏米施/ozmïš”这一名号的含义及其他
用例,参见Volker Rybatzki,“Titles of Türk and Uigur Rulers in the Old Turkic Inscriptions”,Central Asiatic
Journal,Vol. 44,No. 2 (2000),p. 230。案:克洛松曾经将P.T.1283-II中的Za-ma-kha-gan比定为Özmiš
Qaγan,但此说不成立,Za-ma-kha-gan应比定为“射摩可汗”,是东突厥汗国始祖启民可汗染干的突厥语可
汗号,参见S. G. Clauson, “À propos du manuscrit Pelliot tibétain 1283”, Journal Asiatique, 1957, p. 13; Federica
Venturi, “An Old Tibetan Document on the Uighurs: A New Translation and Interpretation”, Journal of Asian History,
Vol. 42, No. 1 (2008) , p. 27; Takashi Ōsawa, “Revisiting the Ongi inscription of Mongolia from the Second Turkic
Qaganate on the basis of rubbings by G. J. Ramstedt”, Suomalais-Ugrilaisen Seuran Aikakauskirja / Journal de la
Société Finno-Ougrienne, 93, 2011, pp. 176-177; Christopher P. Atwood, “Some Early Inner Asian Terms Related to
the Imperial Family and the Comitatus”, Central Asiatic Journal, Vol. 56 (2012/2013) , pp. 78-81; 陈恳《突厥铁勒史
探微》,新北:花木兰文化出版社,2017年,112—115页。
%8《唐会要·沙陀突厥》和《资治通鉴》作“从叔”,《旧唐书·突厥传》和《全唐文·颜真卿》作“从叔父”,
《新唐书·突厥传》和《全唐文·突厥可汗苾伽骨咄禄》作“从父”;齊藤茂雄认为应作“从叔”,《新唐
书》的记载有脱误。参见《唐会要》卷九四《沙陀突厥》,北京:中华书局,1955年,1698页;《资治通鉴》
卷二一四玄宗开元二十九年,6844页;《旧唐书》卷一九四《突厥传》,5177页;《全唐文》卷三四二《颜真
卿》,影印本,北京:中华书局,1983年,3474页;《新唐书》卷二一五《突厥传》,6054页,《全唐文》卷
九九九《突厥可汗苾伽骨咄禄》,10341页;齊藤茂雄《突厥第二可汗国の内部対立——古チベット語文書(P.
t. 1283)にみえるブグチョル(ʼBug-čhor)を手がかりに——》,《史学雑誌》122-9,2013,60页注12。
%9 《唐会要》卷九八《回纥》,1743页。岑仲勉注意了到此处记载与其他史料之间的矛盾,但并未深究,只是
提出了“未知判阙特勤是否小杀之子”的疑问,参见岑仲勉《突厥集史》,466页。
· 62 ·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

文材料对于乌苏米施家世的记载出现了明显的矛盾。
一种看法认为,突厥盛行的烝婚制可以解释这一辈分上的混乱,即:毗伽可汗小妻
再嫁毗伽正妻之子伊然可汗为妻,立为可敦,生子苾伽骨咄禄(即登利可汗),故伊然
可汗既为苾伽骨咄禄之异母兄,又为其继父,由此便产生了辈分的混乱,作为伊然可汗诸
弟之一的判阙特勤,既是苾伽骨咄禄的异母兄,又是其叔父,于是判阙特勤之子乌苏米施
便可以既是毗伽可汗之孙,同时又可以算作是毗伽之子登利可汗的从兄弟亦即毗伽可汗之
侄 ^0。另一种意见则认为,判阙特勤是阙特勤之子、毗伽可汗之侄,乌苏米施是阙特勤之
孙、毗伽可汗之从孙,“小杀之孙”应理解为“小杀从孙”,其论证出发点是提出苾伽
骨咄禄并非毗伽可汗的儿子,而是他的孙子,其根据则是《册府元龟》卷九七一所载开
元二十九年(741)苾伽骨咄禄可汗所上的贺正表文 ^1。然而,将这一贺正表文的作者定
为突厥第二汗国的苾伽骨咄禄可汗其实是存在争议的,从表文内容中提到位于中亚地区的
“拔汗那”、且行文风格也接近吐火罗及昭武九姓诸王所上表文来看,此表更可能出自西
突厥或突骑施可汗之手^2。因此,上述第二种意见根据不甚牢靠,成立的可能性不高;而
第一种看法固然可备一说,却稍显迂曲,且论证中间环节的假设过多。
从古突厥亲属称谓的角度,我们可以找到一个更加简明合理的方案,来解释上述关
于乌苏米施家世记载的矛盾。《唐会要》卷九八《回纥》所记“小杀之孙”的“孙”,
无疑来自对古突厥语的汉译,如前所述,其古突厥语原文必定是atï,这一古突厥亲属称
谓词兼有“侄辈”和“孙辈”之意,可以对应众多不同辈分的汉语亲属称谓词,经验不
足的译语人在转译时稍不留神就会出现疏误。由上述其他史料可以推知,乌苏米施是毗
伽可汗的从侄,而“从侄”这一亲属称谓在古突厥语中也用atï表示,那么很有可能的就
是,《唐会要·回纥》关于“突厥小杀之孙乌苏米施”记载的汉译者没有掌握乌苏米施
与毗伽可汗之间的确切亲属关系,在未弄清两者辈分关系的情况下,错误地选用了汉语
的“孙”来翻译古突厥语的atï,从而造成了汉文史料记载相互龃龉的局面。
基于上述考证,我们能够作出的推论是:当考虑亲缘距离最小的那种可能,即将“从
叔父”理解为最亲近的堂叔父时 ^3,乌苏米施的祖父既不是毗伽可汗,也不是阙特勤,也
不是两者的另一位兄弟,而应是骨咄禄的某一位兄弟;若转换成现代汉语亲属称谓,则乌

^0 薛宗正《突厥可汗谱系新考》,《新疆大学学报》1998年第4期,45页;薛宗正《回纥史初探》,兰州:甘肃
民族出版社,2012年,131—132页。
^1 劳心《东突厥汗国谱系之我见》,《新疆大学学报》2000年第4期,61—63页。
^2 薛宗正《北庭历史文化研究:伊西庭三州及唐属西突厥左厢部落》,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296
页;许序雅《唐代丝绸之路与中亚史地丛考:以唐代文献为研究中心》,北京:商务印书馆,2015年,165
页。笔者案,“奴身曾祖以来,向天可汗忠赤”之类的话,曹国王哥逻仆罗也说过,参见石墨林编著《唐安
西都护府史事编年》,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13年,488页。
^3 汉文“从叔父”一般对应现代汉语亲属称谓中的“堂叔”,但其表示的亲属关系未必一定指父亲的堂兄弟
(曾祖父的孙子),也可能表示更疏远的父辈亲属关系,例如,《资治通鉴》记载思摩是颉利的“从叔
父”,但其实际亲属关系却是“再从叔父”即父亲的再从兄弟(高祖父的曾孙),所以,作为“从叔父”的
判阙特勤和登利的亲缘距离并不完全确定,只在最亲近的情况下,判阙特勤是登利的堂叔。参见《资治通
鉴》卷一九一高祖武德七年,5993页。
葛啜家世新考——兼论古突厥亲属称谓atï · 63 ·

苏米施是骨咄禄的侄孙、毗伽可汗的堂侄^4。突厥第二汗国可汗家族世系如图2所示。

骨咄禄颉斤

①颉跌利施可汗 ②迁善可汗 ?
 骨咄禄  默啜
 eltärïš qaγan  qapγan qaγan

③毗伽可汗 阙特勤 移涅可汗 ? 判阙特勤


 默棘连/默矩 kültegin 拓西可汗 左杀
 右厢察/小杀 匐俱可汗
 bilgä qaγan bögü qaγan

④伊然可汗 ⑤登利可汗 勃德支特勤 ⑥乌苏米施可汗 ⑦白眉可汗


  伽骨咄禄  ozmïš qaγan  鹘陇匐

葛腊哆
西杀

图2 突厥第二汗国可汗家庭世系(虚线表示亲缘距离最小的推定)

八、结  语
比较乌苏米施与葛啜二人的家世,可以发现两者存在诸多相似之处。一方面,乌苏
米施之父判阙特勤是登利可汗的堂叔(从叔),类似地,葛啜之父车毗尸特勤是牟羽
可汗的堂叔(从叔);另一方面,如前所述,乌苏米施是小杀之孙的说法源于对atï的误
译,“孙”应修正为“从侄”,类似地,葛啜是汗都督之从侄的卢尼文中atïsï也可能被

^4 齊藤茂雄近来提出,突厥第二汗国自始至终存在骨咄禄和默啜两系的对立,登利从叔判阙特勤是默啜次子,从
而将乌苏米施推定为默啜之孙;但他未对《唐会要·回纥》记载“小杀之孙乌苏米施”所引发的矛盾进行讨
论。笔者案:齊藤茂雄之说自有其成立的空间,不过在同时期史料中明确记载有“默啜之孙勃德支特勤”与乌
苏米施之子“西杀葛腊哆”一同南下降唐,说明唐人对默啜直系子孙的情况是有清晰认识的,假如乌苏米施
真是默啜之孙,则汉文史料的未予提及不容易解释。另一方面,大澤孝基于对《翁金碑》的较新考订认为,
汉文史料中骨咄禄和默啜的兄弟咄悉匐可以勘同为《翁金碑》中的Eletmiš Yabγu,其次子Bilgä Ïšbara Tamγan
Tarqan Yoγa可以勘同为开元十一年(723)出使唐朝的突厥大首领阿史那瑟钵达干,若其说可从,则无论默啜
一系还是咄悉匐一系的子孙都并未被阙特勤等斩尽杀绝,而且也无法排除骨咄禄尚存在其他兄弟的可能性,
因此,乌苏米施的祖父只能确定为骨咄禄的兄弟,既有可能是默啜或咄悉匐,也有可能是没有出现在史料中的
另一个人。参见齊藤茂雄《突厥第二可汗国の内部対立—古チベット語文書(P. t. 1283)にみえるブグチョル
(ʼBug-čhor)を手がかりに—》,《史学雑誌》122-9,2013,pp. 36-62;Takashi Ōsawa,“Revisiting the Ongi
inscription of Mongolia from the Second Turkic Qaganate on the basis of rubbings by G. J. Ramstedt”,Suomalais-
Ugrilaisen Seuran Aikakauskirja / Journal de la Société Finno-Ougrienne,93,2011,p. 196.
· 64 · 西域文史(第十五辑)

误译为“孙”。在最理想的情况下(即考虑亲缘距离最小的那种可能),若前文所论成
立,则乌苏米施的祖父是突厥第二汗国开国可汗骨咄禄的兄弟,因此,他是骨咄禄的侄
孙(从孙)、判阙特勤的儿子、毗伽可汗的堂侄(从侄)和登利可汗的再从兄弟;而葛
啜的家世也完全可以与之匹敌,其祖父很可能是回鹘汗国开国可汗骨力裴罗的兄弟,因
此,他是骨力裴罗的侄孙(从孙)、车毗尸特勤的儿子、天亲可汗的堂侄(从侄)和牟
羽可汗的再从兄弟。由此可见,在当时的回鹘药罗葛宗室诸支系中,葛啜一支实处于相
对显赫的位置,假使其未被送往唐朝而留居漠北,一旦回鹘汗国政局出现类似突厥第二
汗国末年那样的动荡和内乱,那么阿波啜与葛啜兄弟就很可能成为正统可汗的有力竞争
者,一如前述的乌苏米施与白眉兄弟。
明乎此,我们就能够更好地理解,流落到唐廷、客死于异国的年轻回鹘王子葛啜为
何会享受到唐朝“国典”中最高级别的礼遇 ^5,其族人为何坚持要在墓志中补记对志主
家世交代更详细的卢尼文部分、并刻上宗室正统标志的药罗葛印记 ^6,以及,怀信可汗
为何执意要把包含葛啜在内的“天亲可汗以上子孙”送往唐朝。

A New Study on Qarï Čor Tegin’s Lineage: also on the Ancient


Turkic Kinship Term “atï”

Chen Ken

For the first time, the Epitaph of Qarï Čor provides bilingual materials from earlier ages to
determine the specific meaning of the word atï, which means either “nephew” or “grandson” in
ancient turkic kinship terms. Based on the bilingual epitaph and Chinese historical materials,
the Qarï Čor is presumed to be the grandnephew of Kül Bilgä Qaγan, the son of Čabïš Tegin,
the nephew of Qan Totoq and the cousin of Bögü Qaγan. Qan Totoq may refer to Tian-qin (天
亲) Qaγan Ton Baγa Tarqan. “Zhu-sun (诸孙) ” in the Chinese part of the epitaph corresponds
to atï in the ancient turkic runic part which includes multiple meanings such as “cong-sun (从
孙) ” and “cong-zhi (从侄) ”, i.e. grandson or son of cousins. Bayan Čor and Ton Baγa may
be brothers, both of them are the sons of Kül Bilgä Qaγan. The contradictions in the records of
the Ozmïš Qaγan lineage at the end of the Second Türk Khanate can be explained by Chinese
translation errors. The high similarity of the position in the Qaγan family lineage of both tegins
indicates that Qarï Čor had a high status in the Yaγlaqar clan.

^5 朱玉麒《〈葛啜墓誌〉作者崔述考略》,《唐研究》第19卷,481—485页。
^6 Cengiz Alyılmaz,“Karı Çor Tigin Yazıtı”,Uluslararası Türkçe Edebiyat Kültür Eğitim Dergisi Sayı:2/2 2013 s.
52-53;成吉思《〈葛啜墓志〉突厥文铭文的释读》,《唐研究》第19卷,2013年,445页;芮跋辞、吴国圣
《西安新发现唐代葛啜王子古突厥鲁尼文墓志之解读研究》,《唐研究》第19卷,440—441页;白玉冬《回
鹘王子葛啜墓志鲁尼文志文再释读》,《蒙古史研究》第11辑,2013年,45页;森安孝夫《漠北回鹘汗国葛
啜王子墓志新研究》,《唐研究》第21卷,52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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