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 :

10．
162
84／j．cnki．cn3
7－1
401／c．
201
1．0
4．0
16

　　聊城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1年第4期

《
晚清 “自由”语词的生成考略》补正

胡其柱
（聊城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山东聊城　252000）

［ 摘　要 ］ 笔者在《
中国文化研究》（2008年夏季号）发表的《晚清“ 自由” 语词的生成考略》一文‚存在诸多不足或失误
华英字典》在英文解释上‚对“F reedom ” 与“ Liberty” 有所区别‚但在中文解释中皆以“ 自主之理”
之处：第一‚马礼逊《
一词译之；第二‚传教士《 “自主之理”‚即指英文“ Liberty”；第三‚《新解地理备考》的最早版
自主之理》文中的“自主”、
本‚最晚当在1847年已经刊印；第四‚蔡锡勇在《美国合邦盟约》中‚明确以“ 自由之福” 对译“the Blessings of Liber-
ty”；第五‚黄遵宪在《
日本国志》中对日本“自由”概念进行的是批评‚而不是引介。
［ 关键词 ］ 自由；《
华英字典》；
“自主之理”；《
新解地理备考》；蔡锡勇；黄遵宪
［ 中图分类号 ］ K207　　　 ［ 文献标识码 ］ A　　　 ［ 文章编号 ］1672－1217（2011）04－0067－03
　　

　　笔者曾在《 中国文化研究》（2008年夏季号）‚发 ty”与“F reedom”的英文解释是有区别的：前者意为

表《晚清“ 自由” 语词的生成考略》一文‚对晚清“ 自
由”语词的生成过程进行了简单勾勒。然而‚经过三
年多的再阅读‚笔者发现原文所提及的某些历史细
节‚存在诸多舛误之处‚需要修正或补充。下面‚笔
者将已发现的几处列出‚并提供新材料加以说明。
至于其它尚未发现的错误‚尚敬请各位同行不吝指
正。
一《
英华字典》中的“F reedom／Liberty”翻译
笔者在《 晚清“自由” 语词的生成考略》（以下简
称《 考略》）一文中‚曾称新教传教士马礼逊编著的
《华英字典》第三部将“F reedom ” （Liberty ） 解释为
“自 主 之 理”‚并 认 为 这 是 目 前 发 现 的 关 于 西 方
“F reedom”（Liberty ）的最早中文阐释。另外‚笔者
还在注释中表示尚不清楚传教士在翻译“F reedom”
与“Liberty”时‚有没有将两者加以区分。
根据近年再版的《华英字典》‚可知上述说法欠
妥当。实际上‚《 华英字典》第6卷对两词分别进行
了解释： “LIBERT Y‚not under the cont rol of any-
不受任何人控制（not under the cont rol of anyone）‚
后者意为自主原则或自主原理（principles of self-
rule）。不过‚用中文进行解释时‚《华英字典》又选
择了同一个词‚即以“ 自主之理” 来同时对译“liber-
ty”和“f reedom”。这意味着《
英华字典》对两词的英
③
文解释有区别‚但在中文解释上未作区分。
目前既有的研究都很重视《华英字典》‚认为它
首次将很多英语概念引入了中文世界。不过‚能否
称其最早对“F reedom／Liberty”进行了中文解释‚则
尚待进一步考证。因为有学者提到‚早在马礼逊之
前‚耶稣会传教士已经将“F reedom／Liberty” 引入了
中国。比如‚日本学者高坂史郎认为‚以利玛窦为代
表的传教士‚曾经将“liberty ” 翻译成汉语；［1］（P53－54）
张佛泉也发现‚早在17世纪中叶‚耶稣会传教士利
① 类思（Lodovico Bulio‚
1606－1682）‚已在翻译托马
超性学要》（Summa T heologica）时‚用
斯·阿奎那《
“自主”或“ 自专” 来翻译与“ necessity ” 相对的“f ree-
dom”了。
④

one‚自 主 之 理”；“ F REEDO M‚principles of self- 由此看 来‚《华 英 词 典》可 能 并 非 最 早 翻 译

rule‚自主之理；F ree w ill‚to determine f or one’s “F reedom”或“ Liberty ” 的文献。当然‚这还需要进
self ‚自作主意。 ” ② 由此可见‚《英华字典》对“ Liber- 一步考证。

［收稿日期 ］2011－05－17
［作者简介 ］胡其柱（1977－ ）‚男‚山东惠民人‚聊城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政治学博士‚山东大学法学院博士后流动站研究人员‚主要
研究社会史。

67

“自主”、
二、 “自主之理”即指“Liberty”
笔者在《
考略》一文中‚曾指出《
东西洋考每月统
计传》中 《自 主 之 理》一 文 的 “ 自 主 ”、“ 自 主 之
理”‚ ［2］（P337－34）
到底指什么或对应于哪一个英文单
词‚还无法确定。其实‚现在看来‚若注意到《
华英字
典》对“f reedom／liberty”的翻译‚以及“自主”、“自主
“自主
之理”概念在文中的意义‚就不难确定“自主”、
之理”所指称的‚其实就是西方“liberty”概念。以下
是笔者根据《 “自
自主之理》一文得到的有关“自主”、
主之理”的信息：
第一‚“自主之理” 乃是英国立国之本；第二‚所
“自主之
谓“自主之理”‚即“按例任意而行也”；第三‚
理”为人人所有‚而不是某人或某一群体的特权；第
“自主之理”不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它与“ 纵情
四‚
自用”迥然不同；第五‚“ 自主” 是个人在出生时由上
帝‚而非由其他人所赋予的；第六‚人人生而有“自主
之理”‚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实现“ 自主”‚只有信仰
基督教的人‚才能够通晓真理‚才能达到真正的“ 自
主”。
“自主”和“自主之理” 的这些含义‚在英语语境
中显然只有“ liberty ” 概念才担当得起。“f reedom ”
更多指哲学或精神层面的自由‚所以不应该在范围
考略》一文认为“ 自主”、“ 自主之理” 当
之内。至于《
属“liberalism” 之意‚似乎亦不准确。因为“ liberal-
ism”的概念‚迟至19世纪30年代才逐渐流行。而
在此之前十余年就来华的传教士‚不一定能迅速获
知这一信息。所以‚在《自主之理》一文中‚“ 自主”、
“自主之理”与“liberty”相对应的可能性更大。
三、《
新释地理备考》最迟不晚于1847年
笔者在研究晚清“自由”语词生成时‚曾在《
新释
地理备考全书》中索得“自由”一词‚并在《
考略》一文
中提到此书乃由葡人汉学家玛吉士于1867年辑录
而成。现在‚根据赵利峰先生的研究‚这个说法是错
误的。玛吉士（José Martinho Marques）‚又被译为
马奎斯或马贵斯‚澳门土生葡人。1810年3月20
1867年7月4日逝。 玛吉士精通汉文‚一生
日生‚ ⑤
著述和翻译颇丰‚其中《新释地理备考全书》尤为人
熟知。该书最早版于何时‚不得而知。沈家本称“书
刊于道光二十五年”‚但学界至今未见。目前能看到
的最早版本‚是道光二十七年（1847）的《
海山仙馆丛
外国地理备考》‚魏源在《海国
书》版本。此书又名《
地理备考》。《小方壶斋舆地丛钞》亦
图志》中简称《
68
⑥
曾将其辑入。
由此可见‚笔者在《考略》一文中所称的刊刻时
间有误。虽然我们还不能确定它最早的刊刻时间‚
但最迟不应晚于1847年。如此一来‚《
考略》将此书
作为1860年代的材料‚来分析“ 自由” 语词的出现‚
则更是错上加错。而且‚从文中语境来看‚该书中的
“自由”一词仍然是从传统意义上来使用的‚与西方
“F reedom”或“Liberty”没有关系。
四、蔡锡勇及其关于“自由”的翻译
笔者在《
考略》的第二部分‚提及驻美公使张荫
桓日记所录的《《
美国合邦盟约》‚较早在西学意义上
使用了“自由”一词‚并称张氏所录很可能就是驻美
公使馆翻译蔡锡勇的译著。但是‚由于当时成文仓
促‚未能对蔡氏及其译本进行详细考察‚所以交代极
为简略‚而且有不确定之处。近两年‚笔者经过广泛
搜集资料‚并参考最近问世的相关研究‚可以明确肯
定此译本的作者即为驻美使馆翻译蔡锡勇。
目前‚既有研究对蔡锡勇的早期生平‚皆语焉不
详。史学界多记述其辅助张之洞办理洋务一事‚速
记学界则仅追忆其引进速记学一事‚武汉大学校史
则多赞扬其协办自强学堂一事。但三者都未能清楚
交代蔡氏早年的经历。经笔者考察‚获知蔡锡勇字
毅若‚又 字 启 运‚福 建 龙 溪 人‚生 于 道 光 二 十 七
（1847）年。1864年进入广东同文馆学习英文‚
1872
年又转入京师同文馆。1878年随陈兰彬出使美国‚
担任驻美华盛顿使馆翻译。公务之余‚借鉴西方经
验创立中国速记学‚同时对美国司法兴趣甚浓‚并受
驻美公使陈兰彬之托翻译了美国宪法‚即《
美国合邦
盟约》。在此宪法译本中‚他以“自由之福”明确对译
“the Blessings of Liberty”‚可谓开了国人以“自由”
⑦
翻译“Liberty”的先河。
五《
日本国志》的“自由”是负面的
笔者在《
考略》第二部分‚曾提及黄遵宪在《
日本
“自由者‚不
国志》中记下了较早的一个“自由”定义：
为人所拘束之义也。其意谓人各有身‚身各自由‚为
” 但是笔者当时遗漏了
上者不能压抑之、束缚之也。
另一处更为重要的“自由” 文字：“（日本）西学既盛‚
服习其教者渐多‚渐染其说者益众。论宗教则谓敬
事天主‚即儒教所谓敬天；爱人如己‚即儒教所谓仁
民；保汝灵魂‚即儒教所谓明德。士夫缘饰其说‚甚
有谓孔子明人伦‚而耶稣兼明天道者。论义理‚则谓
人受天地之命以生‚各有自由自主之道；论权利‚则
谓君民、父子、男女各同其权。浅学者流张而恣之‚ ” 誊 写 印 刷。转 见 （日
in Modern Chinese Political T heory ．

甚有以纲常为束缚‚以道德为狭隘者。异论蜂起‚倡 本）石田雄：《
日本近代思想史における法と政治》‚东京：岩
波书店1976年版‚第91、
97页。需要指出的是‚石田雄先生
”
一和百‚其势浸淫而未已。 ［3］（P800）

在文中没有注明原文页码‚并误将阿奎那 《超性学要》记 为
笔者之所以在此补全引文‚乃是为了避免误导
《
超世学要》。而且‚笔者核对了张佛泉的《自由与人权》（台
读者。因为仅看前一处‚可能会认为黄遵宪在肯定
湾商务1993年版）‚也没有发现相关论述。此则材料的出处
日本的“自由”学说。而实际上‚黄遵宪虽然属于晚
留待以后查考。《
日本近代思想史における法と政治》一书
清最为开明的士大夫之一‚但是在日本期间‚其思想 相关资料‚承日本东京大学博士生候选人小 野 泰 教 先 生 惠
依旧囿于儒家‚未能对西方政治思想有确切了解。 寄‚在此谨表谢意。
由刚刚补入的引文即可看出‚他在肯定日本维新的 ⑤ 笔者在翻阅 《四国新档》（二）英国档下册时‚发现一
前提下‚也对其进行了激烈的批评。他并不接受“天 则关于玛吉士的材料。咸丰八年六月初四日‚玉明、定福上
赋自由”的理论‚认为这不过是浅学者的狂妄而已。 “……‚于初二日卯刻‚石河口海口迆西四五里之遥‚复
奏曰：

而且‚他明确坚持“天下之不能无尊卑‚无亲疏‚无上 有火轮船一只‚自西而来‚停泊海口。当即督饬官兵‚前往侦
探。该夷有二十余人‚使杉板小船‚陆续登岸。内有一人名
下”的儒家思想‚仍然视儒家伦理为社会之本。可以
吗吉士‚粗通汉语。据云‚系大法国人。自天津而来‚道经此
说‚黄遵宪对于日本“君民同权‚父子同权”的自由平
” 按‚此处所称之“ 吗吉
地‚欲瞻仰长城规模‚别无他意等语。
等之说‚［3］（P777－778） 并 不 认 同。在 他 看 来‚日 本 “ 自
士”既粗通汉语‚当即辑录《
新释地理备考全书》之玛吉士‚惟
由”学说不过是墨家反礼教言论的现代翻版。 称其为法国人不确。参见李毓澍、黄福庆编辑：《四国新档》
（二）英国档下‚台湾 中 央 研 究 院 近 代 史 研 究 所 1966 年‚第
注释： 660页。
① 在西方 学 界‚学 者 对“ Liberty ” 与 “ F reedom ” 是 否 有 ⑥ 邹振寰 在 《晚 清 西 方 地 理 学 在 中 国》对 此 书 有 介 绍
别‚存在两种不同意见。昆廷 ·斯金纳（Quentin Skinner）认 （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版）。当然更为详细的专文研究‚
为‚在早期英国政治思想家那里‚这两个词是被不加区别地 是吴震：《
澳门土生葡人汉学家玛吉士与〈新释地理备考〉》‚
使用的。参见昆廷 ·斯金纳著‚李宏图译：《
自由主义之前的 暨南大学历史专业2006年硕士学位论文；赵利峰：《澳门土
自由》修订版‚上海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13页。不过‚皮 生葡人汉学家玛吉士与〈新释地理备考〉》‚《
暨南学报》‚
2006
特金（ Hanna F ．Pitkin） 和 D · H ·费 舍 尔 （David Hackett （2）。此处即参考了赵氏一文。
Fischer）对两者进行词源学考察后发现‚“F reedom ” 来 自 于 ⑦1860至1870年代‚在同文馆学 生 联 芳、庆 常 翻 译 的
日尔曼语‚“ Liberty ” 则来自于拉 丁 语‚两 者 不 能 相 互 转 换。 国际法著作中‚已出现“ 自由” 译法。不过‚他们的“ 自由” 与
他们的研究‚可 参 见 汉 娜 ·皮 特 金 著‚陈 伟、刘 训 练 合 译： 现代“自由” 概念还存在一定距离‚不 具 有 代 表 性。而 蔡 氏
《
F reedom 与 Liberty 是孪生子吗》‚载应奇、刘训练编：《第三 “自由之福”的译法‚则已经基本接近现代“自由” 的内涵。关
种自由》‚北京：东方出版社‚
2006年；David Hackett Fischer‚ 美国合邦盟约》‚笔者有专文详
于蔡锡勇早期生平及其所译《
L iberty and F reedom： A V isual H istory o f A merica’s 蔡锡勇＜美国合邦盟约＞译本考论》‚《学术
细介绍‚可参见《
Founding I deas．London：Oxf ord U niversity P ress‚2005。 2011年第3期。另外‚笔者发表此文后‚才发现李文
研究》
②马礼逊（Robert Morrison）：《华英字典》（A Dictionary 杰先生利用北大所藏总理衙门档案‚对蔡锡勇翻译美国宪法
of the Chinese Language） 影 印 版‚郑 州：大 象 出 版 社 2008 的缘由进行了详细考证‚可补敝文不足。
年。“F REEDO M” 条 见 第 六 卷 第 181 页‚“ LIBERT Y ” 条 见 参考文献：
第六卷第 254 页。此 外‚字 典 对 “ 自 由” 的 解 释 是 “f rom or ［1］（日）高坂史朗．近代之挫折：东亚社会与西方文明的
by”‚显 然 是 一 个 副 词 （第 四 卷 第 1014 页）。字 典 对 “ DE- 碰撞 ［ M ］ ．吴光辉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
2006．
M OCRACY”的解释是“DE M OCRACY is improper；Since it ［2］ 自主之理 ［ A ］ ．爱汉者等编‚黄时鉴整理．东西洋考
is improper to be without a leader‚既不可无人统率亦不可 每月统计传 ［Z ］ ．北京：中华书局‚
1997．
”（第六卷第113页）
多人乱管。 ［3］ 黄遵宪．吴振清‚徐　勇‚王家祥点校整理．日本国志
③至于以“ 自主之理” 翻译“F reedom ” 和“ Liberty ” 是 否 （下册） ［Z ］ ．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
2005．
合理‚可参见笔者撰写的《
道、咸年间来华传教士与“ 自由” 概
2011年8月号。在此
念之传入》文‚载（香港）《二十一世纪》

［责任编辑　山　阳］
暂不赘述。
④ Fo － Ch’üan Chang‚“ F reedom and H um an Ri g hts

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