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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辞源 》( 1915) 与汉语的近代化
沈国威
一、小引: 时代呼唤辞典
① 上述以外的日本近代主要外语辞典类如下:〔日〕本木正荣等《谙厄利亚语林大成》(1814) ,〔日〕柴田昌吉、子安
峻:《附音插图英和字汇》(1873) ,〔日〕岛田丰:《附音插图和译英字汇》(1887) ,〔日〕棚桥一郎等:《韦氏新刊大
辞书和译字汇》(1888) ,〔日〕尺振八:《明 治 英和字 典》( 1889) ,〔日〕神 田 乃武等: 《模范英和辞典》( 1911) ,
〔日〕井上哲次郎:《哲学字汇》(1881) 。
② 严复:《英华大辞典序》, 《严复集》( 第 2 册) ,商务印书馆 1908 年版,第 253—254 页。
③ 林纾:《中华大字典叙一》, 《中华大字典》,中华书局 1915 年版,卷首。
④ 有关情况请参见〔意〕马西尼:《早期の宣教師による言語政策:17 世紀までの外国人の漢語学習における概
況———音声、語彙、文法》,〔日〕内田庆市、沈国威编:《19 世紀中国語の諸相》,( 日本) 雄松堂,2007 年,第 17—
30 页;姚小平:《早期的汉外字典》,《当代语言学》( 第 9 卷)2007 年第 2 期,第 97—11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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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韵府”的双语辞典有数十种之多,
中国人独自编写的也有数种①。 但从整体上看,19 世纪的
英华·华英辞典无论是术语,还是谓词都不足于引介西方的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 。
二、《辞源》的时代: 由字到词
甲午战败是继鸦片战争之后对国人的第二次冲击 ,救亡和启蒙成了时代的最强音。 经
由日本的新知识的引介与普及催生了大量的新词语,即“新名词 ”。 语言随时代的变化而
变,新学的词语、译词等在 200 年前的《康熙字典》里自然无处寻觅。 既然如此,编写新的辞
典也就顺理成章了。20 世纪初,在日本英和辞典和各种术语辞典的影响下,中国外语辞典
的编纂有了质的飞跃,如《英语大辞典》( 颜惠庆主编,商务印书馆,
1908) 等。 这也为汉语语
文工具书的编纂做好了准备。促成辞典编纂的另一个原因是新式教科书的大量出版 ,新式
教科书必然需要新的工具书,商务印书馆和中华书局这两家教科书的巨头几乎同时开始着
手编纂大型语文工具书也恰恰说明了这一点。1912 年,商务印书馆出版《新字典 》,1915
年,中华书局推出《中华大字典》。但是“百科之学日新而月异”,“字”之典能解决问题吗?
林纾在《中华大字典》“叙一 ”中写到,随着新知识的传入而出现的新词语中有一些是
“近日由东文输入者,前清之诏敕,民国之命令,亦往往采用,旧学者读之,又瞠目不能解。
索之( 康熙) 字典。 决不可得。 则不能不舍其旧而新是谋矣 ”。 熊希龄在“叙三 ”中则说,
“若夫近世新增之术语,百科之名词,与夫数百年来俗语之变迁,此皆非求之康熙字典所能
得者也”。王宠惠也在“叙六”中指出《康熙字典 》的“文学中用字之错误。 已成谬种流传。
遑论凡百科学之日新月异耶 ”。 新旧语言资源断绝的情况在新学大兴的世纪之交尤为突
出。要满足社会的要求,旧有的字典形式显然力不胜任。严复指出,( 旧字书) “虽然其书释
义定声,类属单行独字,而吾国名物习语,又不可以独字之名尽也,则于是有《佩文韵府 》以
济其穷”。而西方的“所谓辞典者,于吾字典、韵府二者之制得以合 ”②。 林纾在《中华大字
典》“叙一”中说,“仆尝谓外国之字典,有括一事为一字者,犹电报中之暗码,但摘一字,而包
涵无尽之言。其下加以界说,审其界说,用字不烦,而无所不统,中国则一字但有一义,非联
合之不能成文,故翻译西文,往往词费,由无一定之名词,故与西文左也 ”( 下画线为笔者所
加,下同) 。李家驹也在“叙二”中说,“至于学术用语,虽有义可述,然对译一字,畸而不完,
必合缀两文,始足一义。若斯之类,字虽固有,谊则新成,自非条举类聚,详为说解不可矣 ”。
为了解消这种缺陷,当时编纂字典的人首先试图在释义上做出改进,加入新的知识,例如
“心”字,《新字典》和《中华大字典》的释义分别如下:
《新字典》【心】字条
【心】息林切侵韵。脏名。在肺下。中分四房。接动静脉管。 为行血之机关者也。
图见【脏】。古谓心为思虑之官。 凡属思虑者皆曰心。 今亦以意识之现象。 精神之状
态。谓之心理。
《中华大字典》【心】字条
【心】思林切音新侵韵
人心土藏。在身之中。象形。博士说以为火藏。见【说文】。【按心者生之本。神之
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其形类倒悬之椎。长三寸六分。其厚一寸八分。居肺之
下。今生理学云。居横膈膜之上。左右两肺之间。形状如囊。为肌肉质。外有膜围绕。
】( 附心脏图略)
名心囊。亦曰心包络。内分上下左右四房。为行血之中枢。
《新字典》和《中华大字典》都加入了关于心脏的生理学、解剖学的知识。但需要注意的
是字义诠释的改善并不能解决汉语所有的语词问题 ,因为尽管汉字是汉语的基本单位和成
分,但即使是以“字”为对象的工具书也必然面对一个如何对应复辞的问题。《中华大字典 》
在凡例规定:“以两字或重文成义者。与天象、地理、朝代、国邑、官爵、姓名、动植物、及各科
专门名词。均次于单文各义之后。”这较之商务印书馆《新字典》的“为单字之字典。 凡两字
以上之辞语。非音义有关系者。 概不阑入。 以免举一漏百之弊 ”,是一个实质性的进步。
我们可以说《中华大字典》作为汉语文工具书第一次向西方的 dictionary 那样,初步完成了
“字典”和“韵府”的融合。《中华大字典 》具体收录多少复辞尚无精确的统计,仅据笔者粗
略地翻检发现,实际上所收录的新词和各科专门名词有限 ,不足数百条①。 这个数量显然太
少了,还远远无法满足新学的需要。 以至于熊希龄在“叙三 ”中不客气地指出,“康熙字典,
与今大字典之作,类不过供文人学士搜检考证之用 ”。时代更需要的是辞典。
① 其中一个原因是对是否成词的意识古今不同。即使用现在的眼光看是一个复合词的收录单位,其实也只是一
个“字串”。
《辞源》(1915) 与汉语的近代化 11
① 《辞源说略》说,“戊申之春遂决意编纂此书,其初同志五六人,旋增至数十人。……历八年而始竣事”。其实
“迨民国初元全稿略具”,而校订等花费了更多的时间。
② 沈国威:《清末民初《申報》載「新名詞」史料(1) 》,《或问》2013 年第 24 号。
③ 《京师大学堂译学馆章程》第七章“文典”。张静庐辑注:《中国近代出版史料》( 二编) ,中华书局 1954 年版,第
14—29 页。
④ 参见沈国威:《近代中日词汇交流研究》( 第四章) ,中华书局 2010 版。赫美玲:Karl E. G. Hemeling,1898 年进中
国海关,后任税务司。沈国威:《近代日中语汇交流史》,( 日本) 笠间书院, 1994 年,第 203 页。
⑤ 陆尔奎:《辞源说略》,《辞源》卷首,商务印书馆 1915 年版。
⑥ 沈国威:《中国近代的科技术语辞典(1858—1949) 》,《或问》2007 年第 13 号。
12 中国出版史研究 2017 年第 4 期
癸卯甲辰之际,海上译籍初行,社会口语骤变。 报纸鼓吹文明,法学哲理名辞稠迭
盈幅。然行之内地,则积极消极内籀外籀皆不知为何语。 由是缙绅先生摒绝勿观,率
以新学相诟病。及游学少年续续返国,欲知国家之掌故,乡土之旧闻。 典籍志乘浩如
烟海,征文考献,反不如寄居异国,其国之政教礼俗可以展卷即得。 由是欲毁弃一切,
以言革新,又竞以旧学为迂阔,新旧扞格文化弗进……①
可知,《辞源》的编纂目的首先是为了广大读者学习新知识的需要,同时也是为了保证
传统旧学的存续。至 19 世纪末,每逢科举之年,《康熙字典 》销路极好。 但是 1905 年科举
制废除,改为“新学取士”;加之翻译书籍的大量出版( 主要译自日语) ,使社会生活中的语词
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因此,能涵盖新知识的大型工具书成为全社会的急切需求 。 当时有数
种从日本移植的法律、经济方面的新词辞典、术语辞典②,但是还没有真正的国语辞典。 中
华书局更多地强调了对《康熙字典 》传统的继承,服务新学没有成为主题,而商务印书馆似
乎在《新字典》编纂过程中敏锐地捕捉到时代的先机 。同时,商务印书馆汉外辞典类的出版
及其商业上的成功,对其做出编纂《辞源》的决定亦有良性的作用③。
关于《辞源》具体的编纂方针,编者们特别意识到了“辞书之与字书 ”的区别:“积点画
以成形体。有音有义者谓之字。 用以标识事物。 可名可言者谓之辞。 古谓一字曰一言。
辞书与字书。体用虽异。非二物也。”④ 但是汉语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新的概念必须以
二字词的形式接受( 详后文) ,单字、复辞都收录才是汉语工具书的发展方向 。
与《中华大字典》相比,《辞源》是第一本“辞”的典,这不仅仅是因为《辞源 》收录了更多
的复辞,而是编纂伊始就明确地有了字典、辞典分工的设想。 编纂者有意识地要把《辞源 》
编成一本全新的辞典,《辞源说略》特地指陈了《辞源》与传统的字书的不同之处:
( 类书等) 重在出处,不重在诠释。……辞书以补助知识为职志,凡成一名辞,为知
识所应有,文字所能达者,皆辞书所当载也。 举其出处,释其意义,辨其异同,订其讹
谬;凡为检查者所欲知皆辞书所当详也。 供一般社会之用,非徒为文人学士之用。 故
其性质适与类书相反。
尤其是复合词的不同,认识“字”和知道“辞”的意义
《辞源》第一次明确地认识到“字”与“辞”、
是两个不同层面的问题。因此在编纂上,《辞源》更加注重词义的诠释,特别是对那些新词和
译词,
定义详细,
提供了读者想知道的全方位的知识。《辞源》将编纂、收词方针定为:语词为
主,
兼收百科。收词范围由成语、
典故、
章典制度、
天文、
地理、
医卜、星相、人名至算学、
物理、化
数学等近代新学,
学、 极为广泛。对此,
《辞源》修订版(1979) 的出版说明做了如下的回顾:
《辞源》以旧有的字书、韵书、类书为基础,吸收了现代词书的特点; 以语词为主,兼
收百科;以常见为主,强调实用;结合书证,重在溯源。
《辞源续编》编纂时,对正、续编的侧重点做了明确的界定。 续编主编方毅在《〈辞源续
编〉说例》”中说:
其实方毅的这段话只不过反映了续编以新词为主的侧重点而已 ,正编本身就已经具有
了“融贯新旧之津梁”的性质了。
三、《辞源》的“无源词”
《辞源》的刊行昭示了汉语的语文工具书初步完成了近代的转型 ,并为接踵而来的新文
化运动在词汇层面做了必要的准备。 考虑到另外一本国语辞典———《辞海 》的出版还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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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 20 年之久,我们就可以知道《辞源》在现代汉语词汇体系形成过程中的举足轻重的作用 。
《辞源》一方面上溯古语,另一方面下接新词,扮演了承前启后的重要角色。《辞源 》出版后,
有很多学者指出了其古典词语部分的缺点和错误 ①,但是,关于《辞源 》的新词部分,尤其是
从近代词汇的发生、流传、借用,以及与现代词汇的关系方面,尚未见有详细的考察。《辞
源》编纂的主要动机是要解决清末民初出现的新词问题。《辞源 》中收入了大量的人文、自
然科学的新词、术语( 尤其是后者,如此大规模地收录科技术语,在今天,即使是大型的语文
辞典也几乎不可想象) ,忠实地反映了当时新旧文化在语词上的冲突和竞争;《辞源 》作为近
代词汇史上的极为重要的资料之一 ,其所包含的新词问题是不容忽视的 ②。
《辞源》的一个极为特殊的现象是:标榜“穷源竟委”“举其出处,释其意义 ”的《辞源 》事
实上有大量的词、包括义项没有标明出典,没有给出书证。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并非完全
由于考证不精。《辞源》的书证采集工作主要使用了中国的传统典籍,而不包括 16 世纪末
来华的耶稣会士们的汉译西书,甚至那些被收入《四库全书 》中的书也没有被利用③。 如地
理学上的“热带”“温带 ”等五带名词以及数学、几何学上的一些基本术语等都没有列出书
证。至于 19 世纪以后来华的新教传教士的大量著作 、译籍就更不在利用之列了。这不能不
说是一个严重的缺陷。但是,我们退一步想,即使这些文献得以利用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
无“源”之词( 以下简称“无源词 ”) 的存在。 因为造成无源词的主要原因是新词和术语,在
这方面,来华西士的贡献是有限的。《辞源》中的无源词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形 ④:
a) 西洋的人名、地名、机关名、事件名等专有名词。
b) 外语的音译词。
c) 科技词汇、术语。在《辞源》中标明:“化学名词”“物理名词 ”。但是词的学科分类标
注并不十分严格,随意性似乎较大。
d) 其他新词。从词义上看应为近代以后产生的新词 、译词。这些词当然在古典文献中
找不到出处。
e) 日语词汇。包括日本的人名、地名、机关名等专有名词,日本的文物制度方面的传统
词语和一些新词、译词。这部分词在《辞源 》的释义中以“日本语”“日本译名”“日本所制
字”等形式标明了与日语词的渊源关系 。
上述 c、d、e 三类词,《辞源》正编为 4 659 条,续编为 5 436 条①。这些词 (10 195 条 ) 为
科学叙述提供了新概念上的保障 。
《辞源》正、续编中大量的无源词究竟来自何方 ? 下面我们仅对学术用语做一讨论 。
[算学] 正编 303 条,
续编 470 条,
是收词数量最多的学科( 不计兼类,下同)。算学即现
在的数学( 包括代数、
几何等),在未标明学科的词里也有一些明显属于算学术语的词。《辞
源》的算学术语释义详细,
常附以图示,
可以推测是另行编纂的专业术语辞典的素材。中国导
入西方的数学开始于耶稣会士,利玛窦和徐光启合译《几何原本》前六卷是一个代表性的事
件。19 世纪,
新教传教士来华后继承了耶稣会士的工作,墨海书馆的伟烈亚力等在中国士子
的帮助下,
相隔二百年,
完成了《几何原本》后九卷的翻译。墨海书馆还出版了其他数种数学
译著。数学术语是最早得以确立的术语,
很多传入日本,
故两国数学用语相同者居多。
[化学] 正编 286 条,续编 157 条。 如前所述,未标明学科的 d 类词中亦混有大量的
化学术语。伟烈亚力最先在《六合丛谈》的小引中介绍了西方的化学,1860 年以后,江南制
造局翻译馆开始有系统地翻译西方的化学书籍 ,并做了很多厘定化学术语的工作。《辞源 》
的化学术语释义详细,从来源上看,可分为两类,即化学元素、物质的名称取自江南制造局,
表达基本概念的词则多来自日语 ,如“原子”等。
[生理学] 正编 258 条,续编 84 条。 所谓生理学术语主要内容是解剖学的内容。 西
方医学的介绍开始于合信( B. Hobson) ,合信在其医书 5 种中试图用已有的中医术语表达西
方医学的概念。合信又著《医学英华字释 》( 1858) 对自己的术语做了初步的整理。 其后医
学术语的厘定成为在中国医疗传道的传教士的一项重要工作。 但是,传教士们的术语创
制、厘定工作并没有成功。《辞源》中的生理学词汇主要来自日本。
[法律学] 正编 203 条,续编 116 条。 中国法律体制的近代化受日本的影响极大,术
语也多取自日语。《辞源》中法律术语中日同形的比率高达 90 ,即可说明这一点。
[植物学] 正编 179 条,续编 199 条。西方植物学知识的引介开始于韦廉臣 、艾约瑟、
李善兰合译的《植物学》(1858,共 8 卷) 。包括“植物学”这一学科的名称在内,是书创制了
“外皮、细胞、子房、种子、内皮、胚珠、胚乳……”大量新术语。 这些术语传入日本,对日本的
植物学术语的形成极有贡献。 但是,其后中国引介西方植物学的工作陷于停顿,《辞源 》所
收的植物学术语有很多是日本学者在李善兰等的术语的基础上制定的 。
[动物学] 正编 99 条,续编 183 条。 西方动物学知识的引介开始于合信的《博物新
编》(1855) 。在此之前,《遐迩贯珍》中连载了有关动物学的文章。 但是西方动物学的正式
介绍是在进入 20 世纪以后,术语主要借自日语。
[物理学] 正编 46 条,续编 171 条。关于物理学术语的厘定,王冰《中外物理交流史 》
( 湖南教育出版社,
2001) 中有较详细的论述,请参照。
[军用语] 正编 17 条,续编 199 条。军事语是增长幅度最大的一类,应该是当时国际
形势的反应。但是“番号”“工事 ”等词语尚未收入《辞源 》,这些词的传入是在中日战争爆
发以后。
[哲学] 《辞源》中明确标明为哲学术语的词不多 ,正编 16 条,续编 8 条。 另有论理学
术语,正编 10 条,续编 51 条。哲学的术语起步慢的原因可能在于哲学的地域性 。德国哲学
有德国哲学的术语,中国诸子百家、宋明理学也有其自己的术语。 哲学的基本术语又与普
通的词汇难以区别,如“存在”“意识”等。而与哲学相关联的逻辑学的引介及其术语的确立
则有一点曲折。中国最早翻译逻辑学书籍的是严复 ,
1900 年严复开始翻译 A System of Logic
Ratiocinative and Inductive ( J. S. Mill,1843) ,
1902 年以《穆勒名学》的书名刊行前 2 章( 前 8
章的出版是在 1905 年,原书的后半部未译) 。严复 1909 年又翻译了 Logic the Primer ( W. S.
Jevons) ,以《名学浅说》的书名出版。 在翻译过程中,严复为逻辑学准备了一套术语。 而在
1902 年,留学日本的汪荣宝翻译了日本高山林次郎的《论理学 》前 6 章,刊登在留学生创办
的杂志《译书汇编》( 第 2 年第 7 期,
1902 年 8 月) 上,术语大部分取自高山。但是,汪氏稍后
编著《新尔雅》(1903) ,其中的“释名”即逻辑学的部分,术语主要遵循严复的《穆勒名学》。
四、代小结: 《辞源》的未竟事业
① 沈国威:《中国語語彙体系の近代化問題———二字語化現象と日本語の影響作用を中心として》,〔日〕内田庆市
编著:《周縁アプローチによる東西言語文化接触の研究とアーカイヴスの構築》,( 大阪) 关西大学东西学术研
究所,2017 年,第 15—3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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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交 着装 听诊 传动 反证 放映 防疫 脉动 默读 目测 冷藏 考虑
虽然有近 1 400 条被收入,
但存在着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即,
对词义的新变化描写不足,
即《辞源》还没有完全反映出词的新旧交替和词义的更新。例如下列 93 条发生词义变化 ( 包
括词义扩张和完全改变) 的词,
只有“同情”“同意”等少数词条的释义对新义有所涉及:
下降 下马 会见 解冻 回归 改善 开业 开放 唤起 感受 贯彻 寄托
逆转 逆流 倾注 激变 结束 耕耘 合流 告白 再见 收获 出马 酿造
正视 声援 绝缘 宣传 早退 铸造 挑战 追尾 派生 发现 发行 武装
分流 奋斗 并行 鞭挞 礼赞 连载 论战 胶着 音译 下达 加入 家居
解体 开演 开场 完成 观光 观照 检修 贡献 参观 产生 赞同 伺候
社交 重合 出生 出席 出发 胜利 升华 照会 推进 推理 崇拜 成立
摄取 操作 妥协 代替 弹奏 着眼 同意 同情 内服 配合 反应 反对
美化 服用 编修 补给 报偿 报复 铭记 留任 影响
通过对《申报》《大公报 》等的抽样调查,我们发现大量双音节词使用频率的提升是在
1904 年以后的 10 年间。下图的频率曲线反映了这一点。
笔者认为“言文一致”的一个重要侧面是科学叙述,科学叙述需要两方面的词语资源,一
是学术用语;二是双音节的谓词,
即动词和形容词,
两者缺一不可。学术用语是名词,目的是导
入新的概念以及新的意义体系。但构成一个叙述,
还需要谓词,
即动词和形容词。由于汉语韵
律节奏上的特点,
双音节的名词,
需要双音节的谓词与之配合。学术用语依赖术语辞典,谓词
属于一般词语,
只能看语文词典。而《辞源》的情况显示,
1919 年的新文化运动前夜,谓词发育
情况还不足于完成科学叙述的重任。现代汉语双音节谓词的获得不是本文讨论的内容。近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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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降,
中日之间的语言接触,
以及知识移动所伴随的词汇交流,
对日语、
汉语都产生了重大的影
响。除了科技术语以外,
其他方面的词汇影响是否存在? 复音化引起的同义词词群的发育和
基本词汇化的现象也需加以记述①。而这些正是笔者当前全力以赴的课题 ②。
〔作者沈国威,日本关西大学外国语学部教授〕
Abstract: Lexicons have long existed in China; however,this is not the case with word dic-
tionaries. The Ciyuan,published in 1915,represented the first “word”( ci) dictionary gathering
principally compound words. Facing the introduction of new learning and the emergence of a great
amount of technical terms,both language and society urgently needed to provide an answer:
therefore,reference books,different from those of the past,came into existence. Advertised as a
dictionary that “thoroughly investigates all manner of details”,the Ciyuan actually had to resolve
the question of neologisms. The presence of a huge quantity of words without sources,and without
definite written evidence,is precisely the concrete manifestation of the objective of the Ciyuan.
This article meticulously sorts the circumstances of words without sources included within the
Ciyuan; an historical achievement of the Ciyuan was the preparation of the way for the May
Fourth New Culture Movement at a terminological level. The article particularly points out that the
essence of the unification of spoken and written language was represented by the narration of mod-
ern science,namely teaching science within educational bodies. In order to achieve this goal,not
only were technical terms required,but also disyllabic predicates,to wit verbs and adjectives;
nevertheless,this represents for the Ciyuan an unfinished task. The article also concisely explains
the source of disyllabic predicates of modern Chinese and relevant research methods.
Keywords: Xixue Dongjian (transfer of Western knowledge to the East); lexical exchanges;
disyllabic words; Japanese loanwords;
① 所谓“基本词化”,即近代以后形成的同义词词群中,原来使用频率并不高的词逐渐占据中心位置,成为该词群
的代表词的现象。
② 附记:发言后承蒙与会学者不吝赐教,谨致谢忱。关于《辞源》中无源词的问题,可参阅沈国威著《近代中日词汇
交流研究》,中华书局 2010 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