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文化

粼 豁渤

《神异记 》与 《神异经 》考
竺济法
浙江省 宁波茶文化促进会 , 巧

茶圣陆羽在 《茶经 》和 《顾诸山记 》中 ,先后 次引用了 有引录 。 《太平御览 》引文在 《神异记 》书名前面加了 “王浮 ”
《神异记 》有关 “虞洪获大茗 ”的故事 , 《神异记 》也因此成为 二字 , 《太平广记 》则注明引于 《顾清山记 》 。 茶经 》和 《顾诸
了茶文化研究的重要文献 。遗憾的是 ,由于我国过去从事茶文 山记 》引述这一故事 内容是稍有差别的 ,后者中 “虞洪 ”为
化研究的专家 、学者多为业余爱好者 , 且人数偏少 , 虽然自 “虞茫 ” , “牵三青牛 ”为 “牵三百青羊 ” ,可见这一故事是有
明〕年以来茶文化研究成果斐然 ,但仍存在一些盲区 ,一些文 多个版本的 。按笔者理解 ,因 《顾诸山记 》成书早于 《茶经 》 ,
献被误读 , 《神异记 》即为一例 。很多茶文化著述将 《神异记 》 陆羽写作 《茶经 》时 ,可能是考虑到道家鼻祖老子是骑牛出关
与 《神异经 》混为一谈 ,实际上这两本著作成书于不同年代 、 的 ,因此 “三青牛 ”比 “三百青羊 ”更合乎道家故事 。
内容各异 ,造成混淆的原因是没有对这两本书籍进行查看 。 《神异记 》在紧接虞洪遇丹丘子获大茗之后的第 则 ,
还有一句有关 茶事的话
“丹丘出大茗 ,服之生羽翼 。 ”
一 、 神异记 》由西晋王浮所作
此语也颇有文献价值 ,但丹丘在何处尚待考证 。
王浮 ,西晋惠帝时道士 ,生卒年未详 ,洛阳人 ,天师道祭
酒 首领 。为了显示道教创立早于佛教 ,他依据东汉 《太平 二 、 《神异经 系汉人伪托东方朔之作
经 》中 “老子人夷狄为浮屠 ”之说 ,伪造 《老子化胡经 》一
书 ,戏说老子西游化胡成佛 ,以佛为道教弟子 。唐代曾因此书 如果说 《神异记 》仅是志怪小说小品 ,那么全书 多
引起佛道之争 ,名 僧多次上书 朝廷要求焚毁该书 元代朝廷 字的 《神异经 》堪称长篇了 。该书旧题汉东方朔撰 ,晋张华
则因此书先后 次下令焚毁 “道经 ” , 《老子化胡经 》首当其 注 ,实为假托 。胡应麟 、四库 馆臣 、鲁迅 等均 认为该书是六朝
冲 ,从此亡佚 到了清末 ,在敦煌石窟中发现 《老子化胡经 》 人所作 ,但东汉时已有人引用该书书名 、故事 ,因此一些专家
卷一 、卷十两册残卷 。 认为该书应该成书于东汉之前 。 《神异记 》受 《山海经 》影
因为虚构 《老子化胡经 》 ,佛教认为王浮站污了佛法 ,成 响 ,所载皆荒外之言 ,怪诞不经 ,分为 《东荒经 》 、《东南荒
为一位受非议的人物 。 《辞海 》 、《中国历代人名大辞典 》等 经 》 、《南荒经 》 、《西南荒经 》 、《西荒经 》 、《西北荒经 》 、
工具书未见他的词条 , 年文物出版社影印出版 年 《北荒经 》 、《东北荒经 》 、《中荒经 》 ,凡 篇 则 内容多
版 《佛学大辞典 》有如下记载 奇闻异物 ,想像丰富 ,文笔简洁流畅 。如 《东荒经 》之十云
“王浮 ,西晋惠帝时道士 。尝与僧帛远论争佛道 ,屡为帛 “东方荒中 ,有木名曰栗 。其壳径三尺三寸 ,壳刺长丈
远所屈 ,浮含填难忍 ,乃伪作 《老子化胡经 》 ,谓老子曾人印 余 ,实径三尺 。壳亦黄 ,其味甜 ,食之多令人短气而渴 。 ”
度 ,化身为释迎佛以教化胡人 ,诬谤佛法 。生卒年不详 。 ”
鲁迅在 《中国小说史略 ·六朝之鬼神志怪书 下 》一文
中 ,对王浮和 《神异记 》有如下介绍
“方士撰 书 ,大抵托名 古人 ,故称晋 宋人作者 不多有 ,惟
类书间有引 《神异记 》者 ,则为道士王浮作 。浮 ,晋人 有浅妄
之称 ,即惠帝时 三世纪末至四世纪初 与帛远抗论屡屈 ,遂
改换 《西域传 》造老子 《明威化胡经 》者也 。
其记似亦言神仙
鬼神 ,如 《洞冥 》 、《列异 》之类 。 ”
《神异记 》原书已散佚 ,仅在鲁迅 《古小说钩沉 》中找到
他于 年前后抄录的 《神异记 》 ,共 多字 ,分为 则 ,
前 则为小故事 ,后 则每则仅 句话 。 其中第 则 即记述
了虞洪遇丹丘子获大茗
“余姚人虞 洪 ,人山采茗 ,遇一道士 ,牵 三青 牛 ,引洪至
瀑布 山 ,曰 `吾丹 丘子也 。闻子善具饮 ,常思见惠 。山中有大
茗 ,可以相 给 ,祈子他 日有贩牺之余 ,不相遗也 。' 因立奠祀 。
后令家人人 山 ,获大茗焉 。 ”
这一故事除陆羽 《茶经 》 、《顾诸山记 》引录外 ,宋代 《太
平御览 》卷 、《太平寰宇记 》卷 、 太平广记 》卷 均 年上海北新书局印行 的 《中国小说 史略 》毛边本
 《神异经 》版本较 多 ,但全 文无茶事记 载 ,专 家 、学者 已
对该 书有专 门研究 , 如 台湾文史哲出版社早 在 年 已出
版王 国良著 神异经研究 》 。

三 、 《茶经述评 》等多种文献将两书混为一
谈
可 能是相关茶 文化 著述作者对 《神异记 》与 《神异经 》
关注太少 ,两书常被混 为一 谈 ,包括笔者 前几年写 的个别文
章 。而影响最大的 ,则是 当代茶圣吴觉农主编 、中国农业 出版
社出版 、比较权威的 《茶经述评 》 年初版 ,该书是这
么注释 《神异记 》的
“《神异记 》 神话故事 ,虞洪获大茗 。 《神异经 》一
卷 ,是一本假托西汉 东方朔所作的神怪故事集 。此书最先著
录于 《隋书 ·经籍志 》 , 《茶经 ·四之器 》中关于 `瓢 ' 的说明
中 ,也提到 了这个故事 ,并说发生于 `永嘉中 ' 晋怀 帝永嘉
年间 ,即 一 年 ,说明此书的撰述年代 ,是在西晋以后
至隋代以前之间 。《茶经 》所引的 《神异记 》可能就是上面所
说的 《神异经 》 ,也可能是西晋以后人就 《神异经 》加以删补
并改名 而为陆羽所见的另一种 神怪故事集 。 《神异经 》后来
曾收人明代何铿所辑的 《汉 魏丛书 》 , 《四库 全书总 目提要 ·
子部 ·
小说类 》也曾著录有 《神异经 》一卷 ,但仍说是汉代东
方朔所撰 。 ”
传说中 “虞洪获大茗 ”原生地
尽 管该 注释没有 使用肯 定语 气 ,但显 然是把 两 书混为
黄 山君 ” ,陆 羽对此语既 没有说明出处 ,也没有 具体加 以解
一谈 了 。 年 笔者 曾致信 中国农业 出版社 和 该书 责任
编辑穆祥桐先生 ,希望该书再版时加以改正 。穆先生热情 释 ,只是一种 客观表述 ,很多人就无形地将汉丹丘子 与晋丹
回信表示 已注意到这一问题 ,该书再版时将会认真改正 。 丘子联系上了 ,而把 “虞洪获大茗 ”提前到了汉代 。而据笔者
目前将两书混为一谈的茶 文化著述已经数不胜数 。比较 考证 ,历史文献上有 很多丹丘 、丹丘 子只是神仙居所 和仙家
有影响的如 中华书局 、浙江人 民出版社分 别出版的 《浙江省 道人的别号 ,丹丘子找不到出处 ,并无其真人 ,陆羽的引文可
农业志 》和 《浙江省茶叶志 》等 。 能出自陶弘景的 《杂录 》 。
除了上述混淆外 , 笔者发现 年香港商务 出版社 出 三是晋永嘉与汉永嘉之争 。关于晋永嘉与汉永嘉之争 ,
版 ,郑培凯 、朱自振主编的 《中国历代茶书汇编校注本 》 ,又 其实不难解释 。不管汉丹丘子与虞洪所遇丹丘子是否同属一
有另外注释 。该书 页在 《茶经 》注释 条 “余姚虞洪 人 ,陆羽 已将后者 明确归在西晋永嘉 而陆羽是一位严 谨的
亦是 《搜神记 》中之人 物 。”这无疑又多出一种说法 。但查阅 学者 ,他 的记载应该是经过考证而可信的 。信息来 源于陆 羽 ,
《搜神记 》 ,并无此说 ,应该是作者笔误 。 又不尊重他的结论 ,这本身就是 自相矛盾 。另按 传统的纪年
习惯 , “永嘉 中” 即说 明是西晋永嘉 , 因为东汉永 嘉仅 年,
四 、 关于 “虞洪获大茗 ”故事的发生年代 不能用 “中 ”来表述 。
四是一些人 在记述历史事件时 , 有一种 “宁前勿 后 ” 的
除了 《神异记 》和 《神异经 》两书被混淆外 ,另一个问题 倾向。
就是 “虞洪获 大茗 ”故事 的发生年代也被混 淆 了 , 《茶 经述
评 》等定为西 晋 , 《浙江省农业 志 》 、《浙江省茶 叶志 》等则 五 、 可将 《神异记 》列为茶事类杂著
定为东汉 , 莫衷一是 ,两者相差 多年 。
笔者 目前还没有 发现 比 《茶 经 》更早 引文 《神异 记 》的 晋代之前 的茶事 文献犹如凤 毛麟 角 ,非常珍贵 ,王浮在
文献 , 陆羽在 《茶 经 ·
七之事 》中 ,明确将 “虞洪获大 茗 ”故 《神异记 》中两次记述 茶事 ,并被后人广为引用 , 可以说 为中
事定为晋代茶事 ,并 注明是 西晋永嘉年 间 一 , 那么 国茶文化 留下 了浓重一笔 。虽然王浮堪称古代 “戏说 ”鼻祖 ,
为什么很多茶文化 著作将此故事提前 到了 比之早 多年 《神异记 》又被列为志怪 小说 ,但包括 《茶经述评 》编 委会等
的东汉永息 又称永嘉 元年 呢 诸多专家 、学 者认为 , “虞洪获大茗 ”故事记 的是 当时茶 事 ,
笔者认为原因有 个 有人物 、地点 ,虞 氏又是古代余姚 的望族 ,如三 国吴 国大臣 、
首要原 因是 《神异记 》与 《神异经 》被混为一谈 了 ,很 多 学者虞翻 ,初 唐著名 书法家 、名臣虞世南家族等 ,陆羽 又补记
茶文化作者认为既然是汉代文献 , 应该就是汉代茶事 。 了年代 , 具有较高 的可信 度 。 笔者 因此以为 , 可以将 《神异
二是 《茶经 ·七之 事 》开头 目录索 引有一句 “汉丹丘子 记 》列为晋代茶事类杂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