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I ：1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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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
6．0
1．0
08

“ ” “ ”
空 间信 赖 与 空 间 恐 惧
—
中 西 方 艺 术 的 空 间 意 识 比较

苏 丁

。 ，
原 始 艺 术从 一 开始就 是 分 成 摹 仿 与 反 摹 仿两 支齐 头 并 进 的 正 是 基 于 这 种 事实 德 国 艺 术 理 论
家 沃 林 格① 才 假 定 前 者 尚 出 自摹 仿 的 艺 术 冲动 后者 则 当 为抽 象 的 艺 术 冲动
， 。 ，
他 进 一 步 申论 认为
“ ” “ ， ” 。 “ ”
抽 象的 心 理 根 据 为 空 间恐 惧 摹 仿 的 心 理 根 据 为 空 间 信 赖 他所 谓 的 空 间 恐 惧 亦 即人们 不信
， ” ， ， “
赖 自己 的视 觉 印 象 愈 是 努力 把 握 当前 的 空 间 便 感 到 愈 难 把 握 其 原 状 比如 横 看 成 岭侧 成 峰 的 矛
， “ ” 。 ， “ 刀
盾 给人 的 困 惑 就 是 空 间 恐惧 的 苦恼 沃 林格 认为 正 是 空 间 恐 惧 的 深 层 心 理 造 成 了 东 方 民族
。 ， ，
以 抽象 和 反 形 似为 特 征 的 艺 术 沃 林 格又 指 出 摹 仿 自然 的 艺 术 乃 出 于 空 间 的 信赖 感 即 人 对 自身
。 ， ，
把 握三维 空 间 的 能力有充 分 的 自信 他 认 为 古希 腊 自然 主 义 的 艺 术 心 理 就 是 由 此 出 发 而这 种 艺 术
， 。

心 理 又 经 由文 艺 复 兴 的 强 调 和 阐 发 遂 发 展成 为 西 方人 以 忠 实 地 再 现 客 观 物 象 为 目 的 的 审 美 思 想
， 。 ， 。 ，
对 沃 氏这 个 理 论 荣 格 也非 常 重 视 在 他 的 著作中 对 此 多次 作 了 阐 发 但是 在
， ， ，
沃 氏 那里 理论模 式 本身 却 缺 乏 民族 的 哲学文 化 观 念 的 支 持 和 说 明 也 很少 有具 体 艺 术现 象 为例 证
。 ， ， ，
因而显 得语 焉 不 详 而 荣格 的 诊 释 又 太囿 于 心 理 学 范 围 并且 无 论 沃 林 格 或 荣格 对 东方 艺 术 特 别
， 。 ，
是 中 国 艺 术都 知之 甚 少 即 使 是 对 埃及 和 印度 的 艺 术 也 仅 限 于 点 到 辄 止 因此 对 于 中西 方 艺 术 和
， ， ， 。

美 学 的 比 较 研 究 他 们 的 理 论 仅 仅可作 为讨 论 的 起 点 给 我 们 一 些思 路 上 的 启示

对人 为 智心 的推崇 与对人 为智 心 的限 制
， ，
由于 西 方 人 与 外 部世 界 之 间 存 在 着 欢 乐 的 泛 神 论 的 依 赖关 系 因此 西 方人 总 是 妄 自尊
， ， 。 ，
大 认 为 外在 世 界 有 规 律 可 循 人 为 的 知 性 可 以 准 确 地 反 映 和 把 握 其 情 状 这样 西 方 人 就总
、 、 、 。

是 把客体 当成 他 们 探究 认 知 征 服 超 越 的 对 象 这 即 是美 国 哲 学 家 吴 森 教 授 提 出 的 西 方 人
心态②
。

的
、 ， ，
这 种 探 究 好 奇 对 人 为 的 智 心 的 组 织 能 力 作 了夸 张 性 推 崇 的 心 态 形 式 使大 睿大智 的西
、 。

方美学家 艺 术 家 一 开 始 就 对 主 体 把 握 物 象 空 间 关 系 的 能 力 充 满 自信 西 方美学思 想是在 自

。 ，
然哲 学 中产 生 的 科 学 的 精神 既 增 加 了 美 学 家 艺 术家探 索 美 的奥 秘 的 信 心 其本 身 又是 这 种
。 ，
信心 的表现 西 方 美 术 的 源 头 是 希 腊 的 建 筑 和雕 塑 建 筑 的 空 间 设 置 讲 究各 种 数 比 关 系 和 儿
， 、 。

何 秩 序 这 自不 待 言 而 人 体 雕 塑 中的 各 种 秩 序 比 例 的 和 谐 也 是 希 腊 艺 术 家 所 孜 孜 以 求 的 坡
里 克 利 特 的《 法 规 》 一 书 所 以 在 当 时 被 奉 为 经 典
， 。

原 因正 在 于 此 这 种 以人 为 的 智 心 去 解 释 对
， “ ” ，
象 的 不 懈 努力 是 以 空 间信 赖 作 为 心 理 基 础 的 是 由于 主 体 预 先对对 象 有 信 心 和 信 任 的 态
。 ， ， ，
度 而 反 过 来 艺 术 中的 知 性 法 则 一 旦 确 立 就 在 主 体 与 对 象 之 间 导 致 了一 种 善 意 的理 解 为

①
《 》 。
沃 林格 的 意 见 发表 在 抽象 与移情 中
②
《 》 ，“ 》 。
参 看 拙 文 中西 方 文 学批评 的 心 态 层 次 比 较 江汉 论 坛 胎 年第 期
 。 ，
主体 迎接 对 象作 好 了心 理 准备 在西 方人清 明的逻辑和 几何 秩 序 中 宇 宙 空 间 陌 生 奇 诡 的幻
， 。 。 、

感 消失 了 就 连 神 抵 也 失 去 了 神 秘 的 可 怖 性 这 即是 对 神 的 发 现 这 种 对 宇 宙 的秩 序 比 例 和
， 。
谐 的 发 现 极 大 地 坚 定 了 人 们 再 现 物 象 空 间 关 系 的 自信
， 。

与此 相 反 我 们 的 先 哲 相信 宇 宙 是 一 个 有 生 命 的 大 化 流 行 的 整体 认 为 无 所 不 在 的道 均
， “ ， ” ， “ ， ， ，
匀 地 化 布 到世 间的 一 切 而 乾 道变化 各正 性命 亮胫 虽短 继之则 忧 鹤 胫 虽长 断之则
” ， ， ， ，
悲 万 物 各 具 其 性 各 得 其 所 整 个 宇 宙 所 流 行 的 惟是 天 然 的 一 片 生 机 一 种温和恻但而 含容
， 。 ，
并 包 的气氛 使 整 个宇 宙化为 一个大 和谐 无论 我 们 有没 有概 念 和 法 则 或用 不 同概 念 和 法 则
、 ， ， 。 ，
去 讨论 它 表 现 它 宇 宙 万 物 的 这 一 整体 的演 化 生 存 的 运 动 都 是 在 继 续 着 因而 老 庄哲 学严
，
厉 地 反 对 用 人 为 的 假 定 和 概 念 化 的 努 力 去 对 浑 然 不 分 的 整 体 宇 宙 现 象 作 分 化 和 简化 人为 的
。 ， ，
分 化 并不 能 理 出 天 机 一 切 一 切 人 为 的概 念 化 说 明 老 子 告 诉 我 们 都 不 能 解 释 宇 宙 实 在 的 原
， 。 “ ， ， ， 。 ”
貌 都是 不 可 靠 的 幻 想 所 以他一 开头便 说 道 可 道 非 常 道 名可 名 非常 名 一章 又说
“ ， ” 。 、

知 者不 言 言 者 不 知 五十六章 道 家 美 学 一 再 肯 定 存在 于 概 念 外 语 言外 的 具 体 事物 的 自
。 ‘ ， ，
然 自足 各 依 其 性 的 演 生 调 化 卫 这 个 肯 定 使 中 国 人 明 白 了 人在 万 物 中所 占的 位 置 因而 不 会
， “ ” 、 “ ” 、 “ ” ， ，
放 眼于 滔 滔 欲 言 的 自我 而 是 丧 我 心斋 坐忘 虚 以待物 溶 入 自然 万 象 生 生 不 已 的 变
。

化 中与 之化 而为 一
、 ，
对 人 的 智 心 的 限 制 对 人 为 的 公 式 化 系 统化 的 思 维 和 结 构 的 排 斥态 度 自然 使 得 中 国艺 术
，
，

家 对 外 物 事象 的 空 间 关 系 表 现 出 把 握 不 定 的 困 惑 和 恐 惧 不 敢 或 不 愿 再 现 摹 仿 对 象 的 外在 形
。 “ ” ，
， ， ， “
象 中国 艺 术 家 深 知最 完 整 的 天 机 是 未始 有物 的 混 沌 只 能 意 会 不 能 言 传 的 困惑 道可
， ” ， “ ” ，
道 非 常 道 的 苦 恼 以 及 封死 则 道 亡 的 恐 惧 都 迫 使 中 国艺 术家 放 弃 他们 要 再 现 和 摹 仿 空 间
。

物象的 冲动
、 、 ， ， ，
中 国哲 学 家 艺 术 家 要 想 解 释 世 界 再 现 物 象 要 道 其 道 名 其 名 就 必 然 会 遇 到可 道 之 道
， “ ” 。 ， “ ”
非常 道 可 名 之 名 非 常 名 的 苦 恼 和 封 死 则道 亡 的 恐 俱 但 他 们 又 必 须 把握 世 界 分 享 道 的
， ， “ ” 、 “ ” 、 “ ” 、 “ ” 、 “ ” 。
卜

辉 光 此 路 不 通 后 他们 就 遵从 了 庄 子 的 指 引 无知 无为 无我 心斋 坐忘 有恐
， ， “ ” ， 、 ， “ ” 、 “ ” ， “
惧 有苦 恼 是 因为 有我 是 因 为 妄 自尊 大 地 想 规 划 世 界 解 释 世 界 而 丧 我 无知 离
” ， 。 “ ” “ ”
异 了抽 象 思 维 加 诸 于 我 们 身 上 的 偏 差 形 象 就 能 重 新 拥 抱 原 有 的 具 体世 界 空心 忘我
， ， ， 。
后 躁 动不 安 的 恐 惧 心 理 就 得 以 解 脱 心 就 如 同澄 清 的 止 水 万 物 可 以 自鉴 而 不 被 歪 曲 这是
。 “ 、 、 、 ” 。

老 庄 哲 学 中 特 有 的 从 反 面 着 手达 到 目的 的 方 法 所 谓 曲则 全 枉 则 正 洼 则 盈 弊 则 新
，“ ” 、 ， ，
在这里 空 间 恐 惧 不 仅 不 是 中 国 人 否 定 自然 逃 避 万 象 的 心 理 根据 相 反 却成 了 中 国 人
、 、 。 “ ” ，
拥 抱 自然 跃 身 大 化 天 人合 一 的 内在 动 因 正 是 由于 有 封 死 则 道 亡 的 揪 心 恐 惧 才 会产 生
“ ” “ ， ” ，
离形 去 知 的 解脱 方 法 也 正 是 由 于 有 了 道 可 道 非 常 道 的 深 刻 苦 恼 才 会 在 断弃 自我 后 得
， 。 “ ， 。
到胸襟开 敞 万 物 归 怀 的 自由 和 宁 静 正 如 陶潜 诗 云 纵身大 化 中 不 喜 亦不 惧 应 尽便 须
，
②
。 ”
尽 无 复 独 多虑

， ，
具 体 亲切 由 光 色表现 的空间 清 冷虚 灵 由线 墨 表现 的空 间
， ，
解 脱 了空 间恐 惧感 的 中 国 艺 术家 的 心 是 空 的 万 物 的 原 性 可 以 不 被 干 扰 不 受 歪 曲 而 得 到
。 “ ” ， “ ” ， “ ” ，
完全 的 感 应 所谓 空 所谓 静 都 是 与摹 仿 再 现 物 象 的 主 动 追 求 相 悖 离 的 消 极 态 度 因

①
《 》 。
参 看 庄 子集 释 第 页
②
《 、 、 》 。
陶潜 形 神 影

· ·
 ， ， 、 、

而 与 西 洋 画 越 来 越 从 形 体 光 色 关 系 上 求 苛 细 越 来 越 精 致 逼 真 毫 发 不 左地 模 范 自然 刻 意 求
， 、 ， ，
实 最 后 走入 照 象 现 实 主 义 自然 主 义 发 展 脉络 相 反 中 国 画 的 意 境 越 来 越 走 向虚 静 空 灵 笔 墨
。 “ ” ， “ ” “
越 来 越 简率 疏 淡 前 者 正 是 空 间信 赖 心 理 的直 线 发 展 而 后 者 却 是 空 间恐 惧 心 理 的 反 向
” 。 ， ，
加强 中 国 画 空 灵 静 远 的 美 学 性 格 就在 这种 由惶恐 不 安 到 宁 静超 脱 由求 形 求 似 到 简 单 抽 象
。 “ ， ” ， “ ”
的 历 程 中定 型 并 成 熟 的 由于 画 鬼 魅 易 画 犬 马 难 韩 非 的 忧 虑 以 气 韵为 主 的 山 水 画 就
“ ” ， “ ” ，“ ” ，
很 快 取代 了 以 形 模为 主 的人 物 画 又 由于 五 色 令人 目盲 的 恐 惧 出韵幽淡 的水墨 山水
、 “ ” “ ” 。

又 压 倒 了有画 工 气 庙 堂气 的 金 碧 山 水 而成文 人 画 的正宗 与 西 洋 画 苛 求光 色 明暗 的 趣

， “ ” ， ， “ ” 。

味 大 相 悖 异 由于 害 怕 多 则 惑 中 国 画 的 笔 墨 构 图 就 愈加 精 炼 素 朴 讲 究 少 而 多 老子 从
，
董 源 范 宽 浑 厚雄 奇 的 全 景 山 水 到马 远 夏 硅 苍 茫 空 阔的 特 写 山 水 又 一变而为 大 痴 仲
。 ， ， ，
圭 的 简淡 萧 疏 到 了 扬 州 八 怪 那 里 画 面 的 空 间里 就 很少 有 环 境 和 背景 了 往往丛草 一树 鸣
， “ ” 、 “ ” ， “ ” ， “ ” ，
鸟 一 只 所 谓 越 简越 佳 越 简越 深 永 以 至 画意不 画形 离形 得 似 完 全 放 弃 了对 物 象
。

外在 空 间 框 架 的 追 求
、 ， 、 、

在 这 一 由繁 到 简 由具 象 到 抽 象 的 发展 过 程 中 空 白 冷 静 虚 寂 的 氛 围 愈 来 愈从 整 体 上笼
， 。 、 ，
罩 了 画 面 而 成 为 中 国 画 的 主 要 旨趣 这 里 的 空 白不 复是 包 举 万 象 位 置 万 物 的 轮廓 不是死
， ， “ ” 。
的 物 理 的 空 间 间 架 而 是 溶 入 万 物 内部 参 与 万 象 之 动 的 虚 灵 之 道 这 种虚 空被 画 家 看成是
， 。 “ ，
孕 育 了 无 数 生 命 的 发 源 地 一 切物 象 的 纷 纭 节 奏 都 从 中生 长 出 来 大抵实处 之妙 皆 自虚 处
” 。 、 “ ” ，
生 蒋 和 画 幅 中虚 实 相 生 有 无 互 立 无 画 处 皆成 妙 境 查重光 构成 烟 氯 蓬 松 的 气 韵 和
。

旷 邀 幽深 的意 境
、 、 ，
不 同于 有 空 间 信 赖 感 的西 方 艺 术 家 由色 彩 和 光 线表 现 的具体 的 可捉摸 可 亲近 的 空 间
、 ， ， ，
空 白 清 冷 的 氛 围 的 笼 罩 使 中 国 山 水 画 的 空 间往往 浸 润 着 一 片寂 寒 恍 如 天 老 地 荒 人 迹 罕 至
。 ， ， ， ，
的 原始天 地 画 面 上 云 山 烟 景 太 空 浑 茫 宇 宙 无 限 构 成 一 片神 秘 莫 测 的 空 间 而 空虚 中 弥 漫
， 、 ， 、 ，
着 浑 浑 静 寂 潜 存在 一 丘 一 壑 一 山 一 水 之 中 随手 点 染 出 的 人 物 花 鸟 都 象是 沉 落 遗 忘 在 这
， 。
悠 渺宇宙的匆匆过 客 更 从 反 面 衬 托 出 了 自然 空 间的 浩 渺 广 裹 文 人 画 派 的核 心 人 物倪 云 林
， “ 、 ” 。
的 画 典 型地 体 现 了这 种 萧 条 淡 泊 满 纸 荒 凉 的 意 境 这 神 秘 无 限 的寂 静 被 中 国 艺 术 家 理 解
， ，
为 宇 宙 最 深 最 后 的 结 构 而在 这 种 神 秘 寂 静 的 背 后 悸 动 着 仍 然 是 艺 术家 对 空 间 的 心 理 恐 惧 和
。

精 神不 安
， ，
中 国艺 术家 害怕 细致 的 摹 仿 和 写 实 会 挂 一 漏 万 会 伤 害 物 象本 身 的 浑 然 完 整 因 而 他们 虽
， “ ”
然 不 得 不 用 人 为 的 线 条 墨 色 去 表 达 那不 可 表 达 的 自然 机 枢 却 要 故 意 以 齐 物 论 把各 种 事物
，
空 间 结 构 的 细致 区别 在 简 单 的 线 条 中不 求 甚 解地 一 笔 带过 并 仅 以 墨 色 和 虚 白抹 杀 了 字 宙 间
。 ，
各 种 光 影 色 彩 的 微 妙 差 异 中 国 画 的 笔 墨 纸 质 都 与 这 种 怕 求 苛 细 怕 凿 破 自然 的 浑 沌 的反 摹 仿
。 ， ， ，
心 理 相适应 由 于 墨 湿 易 干 宣 纸 吸 墨 又 快 笔 触 必 须 不 迟 疑 地 快速行 进 因 而 与 西 方 艺 术家
， ， ，
要在 一 个 时 间过 程 中 完 成 作 品 的 情 况 相 反 中 国画 家 往往 讲 究 一 挥 而 就 一 气 呵 成 在 瞬 间里
， ， ，
完 成 作 品 用 人 不 知 其 然 而 然 的 自然 兴 发 作 品 以 自然 本 身 呈 露 运 化 的 方 式 去 呈 露 结 构 自然
、 。

这 是 历代 中国美 学家 艺 术家 所 持 的最 高 信 条 庄 子 厄 丁 解 牛 的 故 事告 诉 我 们 平 时我 们 能
“ ” ， “ ” ，
够 目视 的 只 能 是 宇 宙 自然 的 外 在 空 间 构成 而 只 有 神 遇 断 弃 自我 外 加 于 现 象 上 的 思 维系
， 、 “ ” ， 、 ，
统 虚 怀 而 物 归 心 静而 入 神 才 能体 悟 到 自然 宇 宙 的 内 在 机 枢 内在 生 命 的 流 动 而 心 手 相
， ， 。 、 ，
应 运 斤 成 风 游刃 有余 在 这 种 墨 象 淋 漓 线 型 流 转 的 快 速 挥 洒 中 艺 术 家 体 内通 过 手 而 到 纸

—
。

上 的气 的 流 动 就能 畅 通 无 阻 这 种 心 手 无碍 的 互 应 互 和 自然 状 态 直 接 产 生 的 自由抒 写 和
， 、 、 ， 、 、

发 挥 其 作 品 就 能 迹 近 自然 内部 连 绵 相 属 气 脉 不 断 生 生 不 已 的运 动 和 生 长 就能得道 传 神
 。 ，
气 韵生动 这样 自然 物 象 无 需 费 力 不 刻 意 地 兴 视 和 艺 术 人 为 的 刻 意 的 努 力 二 者 之 间 的
。 ， “ ” 、 “ ” ，
张力 就微 妙地 达 到缓和 和 统一 这种 虽属 人为 却又 重 获 的原性 再 得 的 自然 近 似 自然
， “ ” ， “ ， ，
本 身 的 兴 发 的 活 动 就 解 脱 了 封 死 则 道 亡 的 恐 惧 也 少 有 丹 青 竞 胜 反 失 山 水 之 真容 笔墨
， 。 ” 。 ， ， “ ” ，
含奇 多 造 林丘 之 恶 境 笠 重 光 的担 忧 因 此 我 们 应 该 看 到 正 是 由于 空 间恐 惧 心 理 中
， ，
国 艺 术 家 才 不 得 不 用 闪 烁 的笔 墨 以 逃 避 对 物 象 正 面 的 摹 写 和 刻 画 而 笔 墨 的快 速 运 转 和 抒 写
， 。
又 不 期 然 而 然 地 应 和 了 宇 宙 空 间 中的生 命 律 动 和 兴 发 达 到 了 传神 和 气 韵 生 动 的 目的 这二
， ， 。

者 如 同一 块铜 板 的 正 反 两 面 互 为 因 果 和 表 里

、 、

一 往 不 返 驰 情入 幻 的 空 间 与无 经 不 箩 盘恒 周 旋 的空 间
“ ” “ ” ，
如 果 说 中 国 人 虚 以 待 物 的 谦 虚 精 神 和 以 物 观 物 的 思 维方 式 是 空 间 恐 惧 心 理 所 致 并
， ， “ ”
且 本 身 就 是 这 种 心 理 的 典 型 表 现 的 话 那 么 西 方 人 妄 自尊 大 的 自我 意 识 和 以 人 观 物 的 思 维
“ ” 。 、

方 式就 是 以 空 间 信 赖 为 心 理 基 础 的 西 方社 会 流 行 的 个人 主义 为 拯 救 个人 灵 魂 的宗 教 以
， 。 ，
及 美 其 名 目为 保 护 个 人 自 由和 权 利 的 法 律 设 置 都是 以 自我 肯 定 为 基 础 的 因此 西 方 人 对 他
。 ，
们 由 灵 魂 出 发 的 思 维 组 织 活 动 作 了夸 张 性 的 推 崇 这样 我 们 就不 难 理 解 为 什 么 西 方 艺 术 家
， 。 ，
不 能 跃 过 认 识 论 的 思 维 程 序 总 是 以 因果 律 为 根据 对 对 象 作直 线 的 追 寻 这 种 追 寻 的直 线 性
， ， ，
证 诸 诗 歌 是 过 分 知性 的 时 间 划 分 西 方 语 言 中 具 体 的 时 态 规 定 表 现 在小 说 中 是视 点的统
，
， ，
、

一 性 小 说 家 主 宰 全 局 的 协 调 性 不 容 叉 开 的 笔 墨 等 等 而 在 绘 画 中 就 表 现 为 具 有严 格 科 学 精
。

神 和 焦 点透 视
， ，
焦 点 透 视 把 一 切 视 线 都 集 中 在 一 个 焦 点 或 消失 点 建样 借 助观 者 的 联 想 就能 在 二 维
。 ，
空 间 中再 现 出 物 象 空 间 的 三 维 性 质 对透 视法的 遵循 使 西 洋 画 家 总 是 站在 某 一 固 定 的 点位
， 、 。 ，
上 观 察 事 物 对 物 象 的 空 间关 系 作 直 线 的 因 果 律 的 追 寻 在 一 个 近 立 方体 的 画 框里 可以由
， ， ， ，
无 数 根 直 线 连 接 各 个 物 象 的 位 置 最 后 显 示 一 个 锥 形 的 透 视 空 间 由近 至 远 层 层 推 出 如 伦 勃
， 、 ，
朗 的 风 景 画 在 直 线 的 追 寻 中 目极 难 穷 尽 的 远 天 西 洋 画 家 的 心 被 向深 空 里 直 线 掘 进 的 焦 点
， 、 。 、

锥尖 系住 于是 驰情入幻 往而不 返 这 种 浮 士 德 式 的 由 自我 出 发 对 无 限 无 穷 的追 索 和 探
， ， “ ”
求 这 种 在 追 求 过 程 中对 物 我 主 客 之 间 的 紧 张 对 立 的 无 畏 无 惧 是 以 空 间信 赖 为 其 心 理 基 础
。

的
，
不能 跃 出认识论 思 维程序 的西方艺术家 认 为 各 种 数 比 关 系 和 几 何 秩 序 是 自然 固 有 的 性
， 。 ， 、

质 而 不 是 我 们 描 述 自然 框 架 的 一 部 分 因 而 西 洋 画 的 空 间 是 建筑 性 的 纵 横 线 组合 的 可 留
， 、 。 、 、 ，
可步 的 空间 富于几何 学 透视法 的感觉 这 是 一 种 绝 对 的 静 止 的 不 能变化 的 空 间 从过去
， ， 。

到 现 在 再 到 将 来 的 时 间 是 另 外 独 立 的 一 维 与 空 间无 关 并 与 之 对 峙
， “ ”
道 家 哲 学 把 自然 看 成 一 个 整 一 的 有 机 生 命 体 在 物 各 自然 天 机 完 整 的 纯 粹 的 经 验 事实
， ， ， ， 。

中 没 有离开 空 间的 时 间 也没 有离开 时 间的空 间 它们是 互融互汇 互 相 渗透 的 时 间 的节

， ， 。

奏 一岁 十二月 二 十 四 节 率领着 空 间的 方位 东南 西北 构成 我 们 整 一 的 宇 宙 由于 联 系 到
，
时 间 对 空 间作 了 动态 性 的 理 解 中 国艺 术 家 的 空 间 立 场 里 就 很 少 有 形 而 上 的 焦 虑 和 认 识 论 的
， ，
痕迹 他 们 不 是 截 天 役 物 地 从 固 定 的 角 度 对物 象 的 空 间作几 何秩 序 的 直 线 追 索 而是 在 时 间 中
、 ， “ ” ， ， ，
徘 徊 移 动 游 目周 览 用 三 远 法 采 取 多重 透 视 和 回 旋 透 视 以 流 动 转 折 的 视 线 俯 仰 往 返 由
， ， 。 ，
高 至 深 由深 转 近 再 摸 向平远 中 国艺 术 家 对 物 象 空 间 在 不 同时 间 中 的 经 验 面 都 一 视 同 仁
、 ， ， 。 ，
抚 摸之 眷 念 之 刻 刻用 心 处 处 留连 在这 样 细致 的 时 间捕 捉 中 存 在 现象 的 空 间 的每 一 面 都
， 。 “
同时 出 现 使 我 们 如 同 环 走 观 看 一 件 雕 塑 品 举 诗 画两栖 艺 术 家 王 维 的 诗作 为 例 太 乙近 天
 — —
， 。 ，
都 远看 仰视 连 山到海 隅 远看 俯 仰 皆可 白云 回 望 合 从 山 中走 出 来 的 回 看 青
走 向山 时 看 》 …
· ·
” ， 。

霭入看 这 里 的 空 间 是 时 间 化 了的 空 间 这 里 的 时 间 又 是 空 间化 了 的 时 间
， 。

由于 时 间 的 引入 中 国 艺 术 家 就 更 不 相 信 物象 空 间 的 三 维性 质 以 及 能 由 二 次 元 平 面 来 再 现 他
、 ，
们 的 目光 是 随着 时 间 的 运 动左 右 游 移 上 下 漂 浮 的 他 们 唯 恐 直 线 的 知 性 界 划 会 破坏 宇 宙 的 时
。 ， 、 、 ，
空 合 一 的生 命 节奏 和 内 在 和 谐 因 而 他 们 绸 缪 往 复 盘 桓周 旋 犹 疑不 决 不 知 站 在 什 么 角度
， 、 。 “ ”
表 现 如 何 表 现 这 混 茫 纷 纭 裹 挟 在 时 间 之 流 中的 万 物 万 象 封死则道亡 的恐 惧始终折磨着
。

他们
， “ ” 。

中 国艺 术 家 也 同西 方 艺 术 家 一 样 向 往 无 穷 的 空 间 但 伴 随 着 这种 向往 的 就 是 空 间 恐 惧
“ ” ， “ ， ” 。 ，
不 仅 路 惰远 以 多 艰 而 且 刘 郎 已 恨 蓬 山远 更 隔 蓬 山 一 万 重 空 间 上 的 山 重 水复 教人仓
、 。 ，“ ， ，
皇延停 徒呼无奈 于 是 只 好 退 居 到 自我 意 识 的 世 界 里 万 物 皆备 于 我 矣 反 身 而 缄 乐莫大
” 。 ， ，“ ” ，“ ，
焉 孟子 于 是 就 网 落 山 川 于 门 户 饮 吸 无 穷 于 自我 天地入吾庐 窗含西 岭 千秋 雪 门 泊
，
《 诗经
” 、 “ ” ，“ ， ” 。 ·

东吴 万 里船 然后 心 安理 得地 神游 卧游 宗炳 虽不 能 至 心 向 往 之 孟子 兼
茵 》 对 这 种 空 间 恐 惧 的 心 理 作 了典 型 的 表 现
“ ” 。 “ ” ，
诗人 寻 找 理 想 中 的 秋 水 伊 人 不 是 山太 艰 就
， ， 。

是 水 太 深 无 论 诗人 作 何 种 追 索 的努 力 都 徘 徊 难 进 突 破不 了 大 自然 的 空 间 阻 碍 全 诗反 复 咏
屈 原《 离 骚》 对 时 空 的恐 惧 更加 强 烈
， 。 ， “
叹 道 出 受 尽 挫 折 的 苦 恼 和 求 之 不 得 的懊 丧 急 反顾 以
， ” ，“ ， 。 ” ， “ ”
流 涕兮 哀 高 丘 之 无 女 老 冉 冉其 将 至兮 恐 惰 名 之 不 立 从 空 间讲 怕 路 惰 远 以多 艰 从
，“ ” ， “ ” ， 。

时 间讲 恐 年岁 之不 吾 与 因 而 最 后 只 能 发 出 已 矣哉 的 哀 叹 溺 身 以 成 就其 悲剧 人 格 屈
， “ ” 、 “ ” 。 ，
原 以降 这种 路远 日 暮 的 意 象 就成 为 中 国艺 术 家 的 象 征 原 型 而 由于 对 时 空 的 恐 俱 退
， ， “ ”
回 到 自我 最 后 完善 其 道 德 人 格 这 一 伸缩 的 思 路 就 成 为 一 种 集 体 无 意 识 积 淀 在 中 国艺 术 家
， 。

的 审 美 理 想 中 决 定 着 中 国 艺 术 家对 空 间 的 表 现 和 吐 纳
， ，
有科 学 和 理 性 精神 的 西 方 艺 术 家 并 不 把无 穷 空 间 看 成 不 可 知 无 穷无 限所 产 生 的 神 秘 不
， 。 “ ” ，
仅 不 会 使 他 们 退 缩 反 而 是 招 引 他 们 好 奇 心 和 征 服 欲 的动 力 由于 空 间 恐 惧 中 国艺 术 家 却
， ， ，
不 愿 意 把无 穷作 为 他 们 探 索 征 服 的 客 体 而 是 在 齐 物 顺性 中泯 灭 了主 客体 的对 峙 纵身大化
。 、 、

与 物 推移 他 们 不 象 勇 敢 的 浮 士 德 那 样驰 于 无 极 一 往 不 返 不 象 冒 险的 哥 伦 布 麦 哲 伦 那 样
、 。 “ ， ” ， 、 ，
渴望新 奇 勇往 直前 而 是 身 所 盘 桓 目所 绸 缪 于 一 丘 一 壑 一 花 一 鸟 的 有 限 中见 到 无 限
《
， ， ， 。

又 于 无 限 中 回 归 到 有 限 不 是 物 我 对 立 由 自我 追 索无 穷 而 是 万 物 皆备 于 我 物我 同一 易
经》 上说
“ 、 ” ， 。 、 、

无 往 不 复 天 地 之 际也 这 就是 中 国 人 的 空 间 意 识 这 样 留 连 往 复 周 而 复 始 由近
， ， “ ” “
至 远 又 由远 到 近 就 成 一 回 旋 的 节奏 这 个 节奏 正 好 与 宇 宙 自然 中 一 阴 一 阳 一 阴 一 阳之 谓
” 、 “ ” 。 ， ，
道 一 盈 一 虚 的 生 命 律 动 相 契合 因 而 中 国 画喜 欢 在 一 竖 立 方 形 的 直 幅 里 令人 抬 头 先
， ， 。

看 远 山 然 后 由远 至 近 逐 渐 返 于 画 家或 观 者 所 留 连 盘桓 的 水 边 桥 下 与 西 方 艺术 家 在立 方 形
， ， 、

的 横 幅 里 幻 现 由近 至 远 的 门 形 透 视 空 间 的 指 向相 反 这 种 由远 至 近 由 大 到 小 的 空 间 构 架 是
如 柳 宗 元 的《 江 雪 》
。 。

形的 这种 空 间 观 念 从 中 国 诗 人 的 取 景 方 式 中也 可 见 出 从庞 然广 阔
， ， ， 。

的 千 山 万 径 到 孤 舟 独 钓 全 诗 的 空 间 由远 至 近 由 大 到小 呈 型
、 、 ，
中 国艺 术 家 这 种 由远 到 近 由 大 到 小 返 回 自心 的 空 间 意 识 是 中 国人 内 倾 型 性 格 的 典 型
。 “ ” “ ” ，
表现 这 种 内倾 型 性 格 在 儒 家那 里 是 一 日三 省吾 身 的伦 理 化 人 格 的成 就 在 道 家那 里 是
“ ” 、 “ ” 、 “ ” 、 “ ” 。 “ ”
心斋 坐忘 澄 怀 味像 宗炳 万物归怀 郭 象 的 旷达 和 通脱 空 间恐惧 心 理是促
“ ” 。 、

成 这 种 内 倾 型 性 格形 成 的 重 要 动 因 正 如 西 方 人 好奇 好 胜 耐 心态 一 往无 前 的外
“ ” 。
倾 型 性 格是 以 空 间信 赖 作 为 心 理 基 础 一 样
 “ ” “ ”
西 方 现 代 的 空 间恐 惧 与 中 国 传 统 的 空 间 恐 惧
“ ” ， 、

自亚 里 斯 多 得 设 定 摹 仿 为 人 的本 能 以 来 西 方 人 与 外 部 世 界 之 间 存 在 着 的 欢 乐 的 泛 神
。 ，
主 义 的 信 赖 关 系 就逐 步 被 强 化 而二十世纪 以降 现代 抽 象 艺 术 的 汹 涌 大 波 却 全 面 动 摇 了雄
“ ” 。 ， “ ”
霸 西 方 几 千 年 的乐 观 的 希 腊 信 仰 在这戏 剧 性 的历 史 冲 突背后 是 西 方 人 空 间信 赖 心 理
。

的 彻 底崩 溃 和 瓦 解
， 。

现 代 科 学 并没 有 进 一 步 强 化 西 方 人 的 理 性 精 神 而是相 反 正 是 西 方 现 代 科学 本 身 摧 毁
。

性 地 打 击 了 它 们 的 发 明 者 的 自信 牛 顿 的 机 械 自然 观 和 严 格 的 决 定 论 是 与其 对 自然 的 信 赖 联
。 ， ，
系 在 一起的 而 相 对论 和 原 子 物理 学 的 发 展 粉碎 了牛 顿 世 界 观 的 基本概 念 即 绝对 的 空 间 和
， 。 ·

时间 严 格 的 因 果 性 以 及 客 观 描 述 自然 的 思 想 约翰 威 勒把这 种 观 察 者 的 介入 看 成 是 量 子
。 ， “ ” “ ” 。 ，
理 论 的最重 要 特 点 因 此 他 主 张 用 参 与者 来 代 替 观 察者 这 里 现 代 物理 学 已 开 始 审慎
、 。

地 否 定 了在 主 客 之 间 物 我 之 间 作 人 为 的 刀 劈 斧 切 的 传 统思 想 面 对 呈 网络 结 构 的相 对 论 时
， 、 ， 。

空 原 因 和 结 果 的 有方 向性 的 直 线 缕 析 就 显 得 相 当 幼 稚 乏 力 甚 至 荒 谬 了 在 现代 物 理 学 深 入
， 、 ，
到 远 离 我 们 感 觉 的 原 子 世 界 让 人 们 窥 见 了 实 在 深 层 的 混 乱 无 理 和 无 秩 序 的 同时 心理学上
。 ，
对 人 的 意 识本 身 的研 究也 取得 了 突破性 的进展 深 层结 构 理 论 的成 果 表 明 在主体 意识 层 中
， ， ， ，
的 理 智 如 同浮 在 水 面 上 的 冰 山 只 是 极小 的 一 部 分 于 是 理 性 在实 在 面 前 的 无 能 为 力 和 这 种
、 ， ，
无 能 带 来 的 绝 望 焦 虑 孤 独 无 靠 使 形 形 色 色 的 非理 性 哲 学 应 运 而 生 形成 了 一 股 不 可 阻 挡 的
、 。 ，
声 势 冲 击 着 笛 卡 尔 牛 顿 自以 为 是 的理 性 主 义 维 柏根 斯 坦 哀 叹 道 神秘 的 不是世界是 怎样
， 。 “ ”
的 而 是世 界 是 这 样 的 正 如 笛 卡尔 我 思 故 我 在 的 自信 给 了 十 七 世 纪 前 后 的 现实 主 义 艺 术
， “ ”
家 以 理 性 支持 基 尔 凯 郭 尔 的 我 思 故 我 少 在 的 惶 恐 也 同 样在 现代 派 艺 术 家 们 的 精 神 上 投 下
。
了浓 重 的 阴影
、 、 、 ，
在 人 与 社 会 人 与 自然 人 与 人 人 与 自我 等 关 系 上 表 现 出 的 全 面 异化 和 扭 曲 是 造成 现 代
“ ” 。 、 、 ，
西 方 艺术 家 空 间恐 惧 心 理 的另 一重 要 原 因 飞 弹的 瞄 准 空气 污染 人 口 爆炸 等 多 重威胁
， 。 、
日益 紧 缩 的 钢 铁 和 混 凝 土 的 压 抑 构 成 了 西 方 现 代 人 的生 活 空 间 生 活 在 其 中的 人 们 其 紧 张
、 。 ， “ ” ， “
不 安 绝 望 和 恐 惧 超 过 了 以往 任 何 时代 因此 卡夫 卡 感 到 无 路 可 走 我 们 所 称作 路 的 东
， ” 。 “ ， ， ，
西 不 过是 傍徨而 已 卡缪 说 当 有 一 天 他 停 下 来 问 自 己 我 是 谁 生 存 的 意 义 是 什 么 他 就会
” ， “ ” “
感到惶恐 感到 这 是 一 个完 全 陌 生 的世 界 比 失 乐 园 还 要 遥 远 和 陌生 就 产 生 了 恐 惧 和 荒
” 。 “ ” ， “ ” ，
谬 尼 采 在哲 学 中 宣 布 了 上 帝 己 经 死 亡 了 戈 雅 又 在铜 版 狂 想 画 里 宣 称 真理 死去 了 一个
， ， ， “
能 用 理 性 来 解 释 的 世 界 无 论 有 多 少 毛 病 总是 有信 心 的 而 在 这 个 上 帝 与 真理 俱 亡 的 恐 惧 症

—
” ， “ ， ”
流 行 的 时 代 人 们 再 也 不 为 哈 姆 莱 特 那 段 得 意 洋 洋 的 自白 宇 宙的精华 万物的灵长 而
。 、 、 ， ，
陶醉 了 而 对 异 化 了 的 自然 政 治 家 庭 和 人 自身 面 对 相 对 论 的 时 空 和 亚 原 子 的 世 界 面 对 人
， ， “
自我 无 意 识 深 处 的 混 乱 和 黑 暗 艺 术 家 的 灵 魂 发 出 深 深 的 颤 栗 仿 佛 又 回 到 原 始 时 代 恐 惧地
” 。 “
面 对 宇 宙 的洪 荒 和 空 无 五 萨特 正 如 卡缪 所 说 这 世 界 原 始 的敌 意 飞 渡
” 。 ， “
了恒古 世代 面 对 我 们 同前 恐 惧 如 同梦 魔 一 样 压 在 艺 术 家 心 上 使 他们 摆 脱不 了 永 恒罪
国度 比 极 地 还 荒 芜 波 德 莱 尔 《 恶 之 花 》
” 。 ， ，
孽 的令人 厌倦 的景 色 于是 他 人 成 了地 域 萨 特
《 隔离》 大 地 成 了 荒 原 艾 略特 《 荒 原 》 人 成 了 甲 虫 卡夫 卡 《 变 形 记 》
， ， ，“ ，
一 切都 四散 了 再也
叶 芝 《 基 督 重 临》
， ” ， ，
保 不 住 中心 世 界 到 处 弥 漫 着 一 片 混 乱 到处 是 难 以 名 状 的 邪 恶 引 起 了人
《 恶 心》
“ ” “ ” 。
的 恶心 和 恐惧 萨特
， ，
科 学 摧 毁 了 理 想 但 又 不 能 建 立 起 新 的 信 仰 宇 宙 现 象 间 混 乱 的 林林 总 总 都 给 人 们 以 虚 空
 。 “ ，
和恐惧 正如 荣 格所 说 科 学 甚 至 于 已 经 把 现 代 人 内 心 生 活 的 避 难 所摧 毁 了 昔 日是 个 避 风
， ，
①
” “ ” ，
港 的地 方 如今 已 成 为 恐 怖 之 乡 恐 惧成 了现代 西 方 社 会 的 集体 心 象 使 西 方 艺 术 家不 得
， 。 ， ，
不 乖 离常 道 将 现实 空 间 扭 曲和 变 形 这样 超 现 实 主 义 绘 画 里 的机 器 就 成 了 恶 魔 基坷 康 米
， 、 、 、 ，
帝 塑 造 的 人 物 成 了 木 偶 和 机 器 康 定 斯 基 的 点 线 面 色 就 不 具 有 清晰 的 逻 辑 形 式 完全 抛 开
， “ ” ，
了 表 象 结 构而 成 为 乐 音 式 的表 意 符 号 凡 文 干 纯 在 画 布 上 涂 上 一 个 几 乎 燃 烧 的 自然 格里斯
， ， 。

甚 至 把 绘 画 与 纺 织 等 同 而 毕 加 索更 是 把 整 一 的 物 体 肢 解 为 各 种 块 面 荒 诞 地 堆 放 在 一 起 沙
“ ” 。

尔 特 对 毕 加 索的 评 语 秩 序 的 爆 炸 同 样 适 宜 于 整 个 现 代 艺术 从 追 求 外 光 和 色彩 美 的 印 象
， 、 、 、 、 ，
主 义 到 以 高 庚 凡 高 为代 表 的 后 期 印象 派 再 到表 现 主 义 野 兽 派 立 方 主 义 达 达 主 义 未 来 派
，
西 方 艺 术 家越 来 越 放 弃 对 外 部 形 象 的 空 间 框 架 的 刻 画 走 向 抽象 越 来 越 从 上 意 识 的 表 层 走 向
， “ ” 。 ，
无 意 识 的深 层 走 向 自我 内 心 黑 暗 而 混 乱 的 深 处 这 种 内 倾 心 向的形 成 这 种 由 于 把 握 不 了
， 。

外 部世 界 的 纷 纭 现 象 而 引 起 的疏 离 和 恐 惧 正 是 孕 育 现 代 抽象 艺 术 的典 型 心 态 虽然 沃 林 格
， ，
发 表 他 那 篇 著 名 文 章 时 现 代 抽 象 艺 术 尚 未 真 正 产 生 但 是 我 们 仍 然 可 以 把 他 的理 论 引 申 到 现
。 、 ， ，
代 抽象 艺 术 上 来 沃 林格 荣格的所 谓 隔绝感 以及 恐惧 与逃 避 的观 念 的 确 是 现代 抽 象 艺 术
。

基 本 而 重 要 的概 念
， ， “
至此 我 们 会 间 当 代 西 方 的 抽 象 艺术 与 中 国 传 统 的 抽 象 艺 术 其心 理 基础 都 可 以用 空
” ， ，
间 恐 惧 一 言 蔽 之 但 二 者是 否 可 以 完 全 划 等 号 如 果 问题 并 不 那 么 简 单 二 者 的 同 中之 异 又
、 。 “
该如何辩析 这 自然是 沃 林 格 和 荣 格 都 不 能 回 答 也 不 可 能 回 答 的 现代 西 方 艺 术 家 的 空 间
” ， ，
恐 惧 虽然 与 中 国 艺 术 家 一 样 同是 植 根 于 对 自我 能 力 的 不 信 任 并 都 与 西 方 人 传 统 的用 认 识
， ， ，
论 逻 辑 和 理 性 法 则 去 规 划 自然 的 自信 态 度 相 反 但是 中 国人 感 到 自然 无 从 把 握 是 由于 中 国
， ， ，
人 的 有机生 命 观 把 自然 看 成 是 有 生 命 的 整 体 不 容 肢 解 而 西 方 人 对 外 界 的 逃 避 和 疏 离 却是
。

把 宇 宙 界 物 各 自然 互 相 呼 应 的 运 作 视 之 为 混 乱 这 仍 然 带 有 传 统 的 二 分 思 想 形 态 的 痕 迹 中
， ， ，
国艺 术 家 说 道 不 可 道 说 人 为 的 知性 有 受 限 制 的不 足 但 事 实 上 这 个看 似 断弃 的行 为 却 是 对
， ，
具 体 的 整 个 宇 宙 现 象 对 不 受 概 念左 右 的 自 由世 界 的肯 定 现 代 西 方 人 的 逃 避 却 是 对 其所 处 的
。 ， ， 、

自然 社 会 干 脆 的 弃 绝 和 否 定 中国 人 绝不 敬 天 役 物 但又 不生 渺小 卑 微之 感 丧我 忘我是为
， “ ” “ ” ， ， 。
了 泯 灭 主 客 体 的 对 峙 以 便 投入 卷 入 到 自然 之 中 齐 物 顺性 天人合一 西 方 人 由于 恐 惧
、 ， 、 ，
的 逃 避 却 越 来 越 拉 开 了 物 我 的 距 离 使其 与 自然 社 会 的 对 立 变 得 更 为 尖 锐 紧 张 而 不 敢 正 视
， ， “ ” 。

现 实 逃 避 现 象 的 自我 也 就 愈 加 卑微 渺小 卡夫 卡 的 甲虫 正 是 这 一 典 型 意象 中 国 艺术 家 由
“ ” ， ， ，
于 掌 握 了 离合 引生 的 辩证 法 于 是 可 以 化 恐 惧 为 宁 静 变 苦 恼 为 超 脱 有退 一 步进 两 步 的想
。 、 ，
头 而 西 方 现 代 艺 术 家 失 落 的 自我 与 他 们 不 甘 失 落 努 力 要 寻 找 灵 魂 之 间 的 矛 盾 清 醒 的 自我
、 、 ， ， “
意 识 与 扭 曲人 改 变 人 使 人 身 不 由 己 的 现 实 之 间 的 冲 突 都是 不 可 解 脱 的 和 调 和 的 都使这
” 。 、

种 不 寒 而栗 的 恐 惧 愈 加 深 重 荣格 搅 痛 的 自我 意 识 是 西 方 艺 术 家 苦 恼 恐 惧 而 又 无 力 自拔
。 “ ， ， ” ，
的根源 现 代 派 艺 术 都是 在 寻 求 自我 我是谁 我在干 什么 我往 哪里去 高庚 是极其主观
。 ， “ ” “ ” ，
的 痛苦 呼 号 中 国绘 画 的 空 间里 不 是 没 有 艺术 家 的 个 性 而 是 在 忘 我 心 斋 以后 心 灵 的特
， 、 、

性 和 内在 冲 动 的情 感 都 融化 在 笔 墨 之 中 了 艺 术 家 浑 然 坐 忘 于 山 水花 鸟 之 间 如树 如 石 如
、 ， 。 ，
水 如 云 是 大 自然 的 一 体 因而 德 国 艺术 学 者 五 评论说 中国画 虽然讲 究 空 灵 却
②
， ， ， 。
又 最 写 实 最 超 越 自然 而 又 最 切 近 自然 是 世 界 上 最 心 灵 化 的 艺 术 而 又 同 时是 自然 本 身

①
《 》
著
②
《 》 。
转 引 自 美 学散 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