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 《高祖 还 乡 》 评价 的一 点 不 同看 法

温梁华
, , 。

对 元 人 唯景 臣 的 套 曲 《 高祖 还 乡 》 历 来评 价 很 高 赞誉 甚 多 在游 国 恩 主 编 的
、 、 、

《 中国 文 学 史 》 刘大 杰 的 《 中 国 文 学 发 展 史 》 朱 东 润 的 《 中 国 历代 文 学 作 品 选 》
、 ,

王 力 的 《 古代 汉 语 》 《 辞 海 》 肖善 因 的 《 元 散 曲 一 百 首 》 等 著 作 中 都 认为套 曲作 者
, 、 。

是站 在 人 民 的立 场 揭露 嘲 讽 了 汉 高 祖 发 迹 前 的丑 恶 行径 和 无 赖 嘴 脸 从 而撕 下 了 他
“ ” 。 .

神圣 尊严 的 外 衣 认为 是 元 曲中 最 优 秀 的 作 品
, 。

我 认 为 以 上 评 价 忽 视 了 一 个极 重 要 的 问 题 因 而 带 有很 大 的 偏 颇 和 片 面 性 下 面谈
, .

谈我 的 一 点 浅 见 并 就 教 于 各大 家
, ,

以 上 诸 家认 为 《 高 祖 还 乡 》 的 深刻 意义 在 于 它 把 批 判 矛 头 直 接 指 向 了 封 建社会
, , 。

的 最 高统 治 者 因 而 具有 很 高 的 思 想 性 是站 在人 民 的立 场 的 不 能笼 统地 认
:
我 认为
, ,

为 只 要 骂 皇 帝 就是 思 想 性 很 强 就 是 站 在人 民 的 立 场 而 要 从 具 体 分 析作 品 出 发 看它
,

, , ,

怎样骂 骂些 什 么 才 能 决 定 它 是 站在 人 民 的 立 场 或 是 站 在其 它 立 场 如 封 建统 治
阶 级 内部 因 为 矛 盾斗 争 也 可 能 狗 咬 狗 而 大 骂 皇帝 要 是 他 并 没 有代 表 人 民的 利 益 去 骂 当
,
— ,

。 , 、

然不 能认 为 他 是 站 在 人 民 的 立 场 上 因此 评 价 作 品 的 思 想 性 人 民 性 应 以作 者 的 立场 为
。 。

依据 下 面 让 我 们 试 分 析 一 下 作 品 的 内容 以 探 索作 者 的立 场
, , “ ” “ ” ,

汉高 祖还 乡 村 民跪 迎 时 乡民 猛 可 里 抬 头觑 认 出了 汉 高
.

套 曲写遣 一位

接2
6 页 ⑧ 《 大 收煞 》
, “
艺 观 加 以 加 鉴别 就 不 难 从 中得 到 合理 ⑧ 《 家门 》
,

L 《 密针 线 》
”
的 内核 作为 我 们 繁荣 社 会 主 义 文 艺 的 借
@ 《 文 贵净洁 》
。

鉴
见 李 渔 所 著 的 《 闲 情偶 寄 词 曲 L 《 词 另呀繁减 》
:
注释

部 》 中的 ⑧ 《 意取 尖 新 》
① 《 结构 第 一 》 ⑧ 《 格局 第 六 》
② 《 戒讽刺 》 ⑥ 《 忌 填塞 》
③ 《 结 构 第一 》 L 《 戒浮泛 》
④ 《 立主 脑 》 @ 《 脱案 臼 》
⑤ 《 结 构第 一 》 L 《 词 别 繁减 》
⑥ 《 戒 浮泛 》 L 《 脱案臼 》
⑦ 《 减 头绪 》 L 《 密针 线 》
 “ ” , “ ” , ,

祖 原来 就 是 从 前本 庄 的 刘三 险 气破 我 胸 脯 于是 作 品从 这 里 开 始
,
借
“ ” ,

乡民 之 口 把刘 三 的 根 脚 从 头 数 以 下 一 大 段 就 是 各 位 评 论家 认 为 深 刻 揭 露 了 最 高 统
、 、 :
治 者 发迹 前 的 丑 行 思 想 性最 强 也是 作 品 最 精 采 的 高 潮 部 份
“ 。 , 。

… … 把 你 两 家 儿 根脚 从 头 数 你 本 身做 亭 长 耽 几 盏 酒 你 丈人 教 村 学 读 几 卷 书
, 。 , 。

曾在 俺 庄 东住 也 曾 与我 喂 牛 切 草 拽 坝 扶 锄 春 米 了 桑 冬 借 了 俺 票 零 支 了 米 麦 无重 数
,

, 。 , . ”
换 田 契 强 秤 了 麻 三 杆 还 酒 债偷 量 了 豆 儿 解 有甚 胡突 处 ? 明 标着 册历 现放 着 文 书
、 “ ” ,

这 就 是 作 品 中 用 以 揭露 嘲 讽 的 汉 高 祖的 丑行 就 是 那 位 乡 民 抖 出 来 的 刘邦 的
。 , 、 、 , “ 、 ”
事 实上 乡 民 和 作者 所 揭 露 挖 苦 否 定 的 正是 一 个 喂牛切草
,
老底 拽坝 扶锄
、 。 、

春 采桑 冬 借 粟 为生 的 劳 动 人 民 的 形 象 作为 一 篇 具 有 高度 的 思 想 性 站在人 民立 场的
, 、 、

优 秀作 品 却 以 对劳 动 人 民 的 蔑 视 嘲弄 否 定 为基 本 内容 ( 这 在 作 品 中正 是 最主 要最
, 。 , , “ ”
精 采的 部 份 ) 恐 怕 很难 自圆 其 说 反 过来 我 们 却可 以 明 白地 看 出 这位 乡民 倒
, , ,

不 象一 个 当时 的 劳 动 人 民 他 有 地 雇 刘 三 去 耕种 他 有 米 麦零 支 给 别 人 他 有 放债 的 册
、 。 , 。 ,

历 文书 而刘 三 与 他 相 比 显 然是 一 个 贫 困 的劳 动 者 而且 重 要的 是 这 位 乡 民 的 立
, , :
场 也 和 当 时 的 大 多数人不 一 样 在 套 曲 的 前 半 部 分可 以 看 出 这一 点 作 品写道 乡民 看
“ , 。 , ,

见 王 乡 老 执 定 瓦 台盘 赵 忙 郎 抱 着 酒 葫芦 新 刷 来的 头 巾 恰 半强 来 的 绸 衫 畅好是 装
。 , ” 。 ,

么 大户 瞎 王 留 引定伙 乔 男 女 胡 踢 蹬 吹笛 擂 鼓 乡 民 对这一 大群 人 的 行 为 心 中是
, 。 、 ,

反 感的 评价 的 语 气 是 轻 蔑 的 赵忙 郎 王留 都 是 当 时 一 般 农 民 的 名 称 ( 见 朱 东润 先
, “ ” 、 “ ” 。 , “ 、

生注 释 ) 而这 位 乡 民 却 蔑 称 为 瞎王 留 乔男 女 瞎 王 力先 生 注 为 坏
、 ” , “ 、 ” , ’ “ “ ”
恶 怪 ;
乔 朱 东润 先生 注 为 丑 贱 那 就等于 说 坏 王 留领 着 伙贱 男 女 在
” , “ , ” , “
胡踢蹬 ( 胡 闹 ) 还讥 笑他 们 穿戴 着 新 刷 来的 头 巾 恰 强 来 的 绸衫 畅好 是 装
” 。 , , , ,

么大 户 当时 汉 高祖 还 没 有 出 场 他 也 不 知 道 大 家要 干 啥 就 斥 之 为胡 闹 可见 他
, “ ”
此 时 的 厌 恶 情 绪 并 非 因为 认 出 了 汉 高 祖 而 产 生 的 而 是 出 于 平 日就 对这 一 伙 乔男 女
。 , 、 “ ” “ ”
的厌恨 由 此 可 看出 这位 乡 民 的 心 情 立场 与 那 一 伙 正 在 胡踢蹬 乔 男女 是不
, , , 。

一样的 是 相反 的 他 们高 兴而 他厌 烦 他 显 然 置 身 在 那 一 大群 人 之 外 由此 也 可 窥
, , “ ”
见 由 于 一 种 特殊 的 原 因 贫 富不 同 他 与 那一伙 乔 男女 似 乎平 时就 有 贵 贱 之
分
,

所以
“
今天
” —
他仍 呼 那 一 伙为
“
贱男 女
” 。

总之
,

可 以 肯定 的 一 点 是
,

无 论是 作 品
, , “ ” ,

中的 乡 民 还 是 滩 景 臣 本人 至 少在 揭露 汉高 祖 老底 这 件事 上 都 没 有 真 正 站在 当
。

时 大 多数 人 的 立 场 当时 民 的 立场
— 也 就是 人
为 了 了 解 当 时 大多数 人 ( 一 般地 说
,

人 民 总 是 指 一 个 时 期 的 大 多数 人 ) 的 立 场
,

我
·
”
们 可 以 重 温一 下 《 史 记 高 祖 本 纪 》 中关 于
“
高祖 还 乡 的 记载
:

, , 。 , , ,

高祖 还 归 过沛 留 置酒 沛 宫 悉召 故 人 父 老 子 弟 纵酒 发沛 中 儿 得 百 二 十 人
。 , , “ , ,

教之歌 自 为歌 诗 日 威 加 海 内兮 归 故 乡 安 得
:
酒酣 高祖 击 筑 大 风 起 今 云 飞扬
” 。 , ` , 。

谓沛 父 兄 日
:
猛士兮 宁 四 方 ! 令 儿 皆和 习 之 高祖 乃 起 午 康慨 伤 怀 泣数 行 下
“ 。 , 。 ,

游 子 悲故 乡 吾 虽 都关 中 万 岁后 吾 魂 魄 犹 乐 思 沛 且 联 自沛 公 以 诛 暴 逆 遂有 天
, , , 。 ,

其 以 沛 为联汤 沐 邑 七全七全无 沛 父 兄 诸 母 故 人 日 乐 饮极 欢
”
下 复其 民 有所 与 道旧
。 , , 。 “ ,

故 为 笑乐 高祖欲 去 沛 父 兄 固请留高祖 高祖 日 吾人众多 父 兄不 能

:
十余 日
。 ” 。 。 , 。

给 乃去 沛 中空 县 皆之 邑西 献 高祖 复 留 止 张 饮三 日
“ 。 , ” ,

从 沛 中空 县 告 之 邑西 献 高祖 复 留止 张 饮三 日 可 窥见 当 时 当地 人 民对 高 祖
 , , 。 “ ”
还 乡 之 行 并不 厌 恶 反 感 而是 欢 迎 的 而 且 颇 含 自发 之 状 良史 的 司马 迁 对
,
作为
, ,

汉 高 祖 刘 邦常 不 乏 微 词 若 沛 中人 民 确 实 未 曾 如 此 恐 怕 司 马 迁 很 难 写 出这 几 句 溢 美 之
, , ,

辞 且 司 马 迁 与 汉 高 祖 相 去为 时 不 远 高 祖 还 乡 事 亦属 重 大 可 以 说 司 马 迁 很不可 能 凭
。 , ,

空来 写这 段史 实 因此 《 史 记 》 中 这 段 记 载 的 历 史 真实 性 还 是 比 较可 靠 的 是 较能 历
, “ ”
史 地 反 映 出 当时 人 民 对高祖还 乡 的 态 度 的 而 唯景 臣虚拟 的那位 乡民 却 实 在是 强
,

, ,

加 给 沛 中父 老 的 一 个 影 子 实 在是 很 难 代 表 当 时 人 民 的 情 绪 和 立场 只 不 过起 到 了 一 个
“ ” 。 , “ ” ,

唯景 臣 笔 下 的 打 鬼 钟馗 的 作 用 而且 正 是这 位杜 撰 的 乡民 充 分暴 露 出 了雏
。

景 臣 世 界观 的 局 限
, , 。

对 同 一行 为 由于 评 论 者 的 立 场 不 同 褒 贬 自然 各 异 刘 邦 做 皇帝 前 那 一 段 劳 动 度
, “ ” , ,

日的生 活 乡民 可 以 认 为是 丑 行 推 景 臣 也可 以 认为 是 丑 行 这 正 好 说 明 他们 是 站
、 。 “
在轻 视 劳 动 看 不 起 劳 动 人 民 的 剥 削 阶级 的 立 场 上 看 问 题 的 而我 们 今 天 对 这 些 丑
” , “ ” , “
行 的 态度 当 然不 能 再站 在 乡民 和 作 者 的立 场 而 应指 出 作 者 和 作 品 中 乡
” , 。 , “ ” ,

民 的 立 场 是 剥 削阶 级 的 因而是不 正 确 的 和 错 误 的 所以 我 们 对 刘 邦 那 些 丑行
, “ ” 。

也 就 得具 体 分 析 而不 要简 单 地 重 复 乡民 的观 点
, , 、 、

因此 我 认 为 对这 样一 篇 并未 站 在 人 民 的 立 场 而 且 主 要 内容 又 是 轻 视 嘲讽 否
, ,

定劳 动 人 民 的 作 品 如 果一 定 要 说 它 有 很高 的 思 想 性 是不 是 太 牵 强 了 ? 对这 种 评 价 是
、

否应 作 些 修 改 补充 ?
, ,

归 纳 起来 我 认 为 《 高祖 还 乡 》 是 一 篇 精 华糟 粕 互 见 的 作 品 它 固 然 有 揭 露 封建 统
, , 、

治 者 的 积 极 的 一面 但它 又 站 在 剥 削 阶 级 的 立 场 对劳 动人 民 的 态 度 是 嘲 讽 的 否 定
。 , , 、

的 可 以 这样 理 解 作 者 的 创 作意 图 具 有 进 步意 义 而所 写 的 内容 表 达 出来 的 思 想 倾
, , 。

向 又 是 落后 的 不可 取 的 而且 是 应 当 批 判 的
( 注 〕 各 家对 《 高 祖 还 乡 》 的译 价
:

: “ , ,

游 国 恩《 中 国 文 学史 》 … … 掀 开 了 统 治 者 尊 严 的外 衣 显 示 他 无 赖 的 本 质 从 而 加 以
。 ” “ 、 。 ”
无 情 的嘲 讽 和 鞭 挞 同 时 也流露 ( 出 ) 它对 喂牛 切 草 拽 坝扶 锄 等农 业 劳 动 的轻 视
“ ,

刘 大 杰 《 中国 文 学发 展 史 》
:
( 作 者 ) 完 全 站 在农 村 人 民 的立 场 对 于 这 一位 夺 取
, ,

农 民革 命果 实 的皇帝 的 丑 史和 作威 作福 的 形 态 通 过 乡 民 率 直的 口 吻 给 以 辛 辣 的讽 刺
。 ”
和 冷 峻 的 蔑视
“ ,

朱 东 润 《 中国 历 代 文 学作 品选 》 句 画 了 那 个 流 氓 无 赖 发 迹 变 泰 后 的傲 慢 神 情
:

并 以 辛 辣 的语 言 剥露 了 刘 邦微 贱 时 期 的 丑 恶 行 径 … … 被 公 认 为 元 代 散 曲 最 有价 值 的代
。 ”
表作 之 一
: “ 、 , 。 ”
王 力《 古 代 汉 语 》 … … 否 定 了 最 高 统 治 者 的 神 圣 尊严 揭 露 了他 们 的 丑 恶 面 目
“ , 。 ”
《 辞海 》
:
以大 胆 辛 辣之 笔 嘲 弄 了 封 建 帝 王 的 尊严
: “ ,

肖善 因《 元 散 曲 一 百 首 》 … … 数 说 刘 邦的 无 赖 出身 和 发 迹 经 历 … … 对 封 建统 治 者
。 、 , 。 ”
进 行 了 嘲 讽 … … 无 论 就 思 想 性 艺 术 性上 看 它 都是 元 代 散 曲 里 比 较 优 秀 的 作 品
“ ,

洪柏 昭 文 章 《 唯 景 臣 的 〔 哨 遍 )
:
<
高祖 还 乡 > 》 … … 就是 全 部 元人散 曲 思 想上
, 。 ”
和 艺术 上 赶 得 上 它 的 又 有 多少 篇呢? … … 只 有 同人 民站 在 一 起 的作 家才 敢 这 样 写
,

( 以 上 各 家 除 游 国恩 先 生 提 到 作 品的 一 点局 限 但 也 未 涉及 作 者 的 立 场
外
,
其余 诸 家都 未 指 出作 品存 在 的局 限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