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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馆 文 学＂ 的文 化
在 中 国 传 统 的 各 种 文 化 习 俗 中 ，海 外
华人 最看重 的似 乎是保 持 民族的饮 食习
惯 ； 而 在 外 国 人 心 目 中 ， 中 国人 最 有 特 色
的文化习俗，也恐怕奠过 于烹 饪 “艺术”
了 。 因 此 ， 餐馆 成 了世 界 各 国 ”
唐人街 ”
经 济 最 主 要 的 支柱 之 一 ，成 了 众 多 华人 谋
生 的 主 要 栖 所 。 以美 国 为 倒 ，如 今旅 居 的
２
００余 万 华人 中 ，有 一 半 以上 曾 经 从 事 餐
饮业 ．是支名副其 实的百万太军。遍 布于
美国 ５
Ｏ个 州 的 二 万 八 千 家 中餐 馆 ，成 为
将中华饮食文化弘扬推广到美 国各城市 的
宏 大 阵 地 群 。 中 餐 和 意大 利餐 、 墨 西哥 餐
已 成 为 美 国 最受 欢迎 的 三 太 民族 餐 式 。而
在 这 百 年 光 阴 流 转 中 ，唐 人 街 的餐 馆 ，也
容 纳 进 了 万 千华 人 的 悲 欢 哀乐 ，折 射 出华
人社区的生生息息。一些长期栖 身餐馆 的
作家 深入开 掘着 这一领 域 ，使 “
餐 馆文
学 ” 成 为 一 种独 特 的 文 化 视 角 的 载体 。
８
Ｏ年 代 以 来 的 一 些 移 民 题 材 小 说 ，
多 着 笔 于 “曼 哈顿 ”世 界— — 淘金 梦 的实
现 。 中 国 大 陆 和 移 民 国 家 物 质 生 活上 的 差
异 ， 使 这 种 规角 的移 民 小 说 在 中 国 滨 者 中
格 外 能 闹 得 潍沸 扬 扬 然 而 ，文 学 不是 炷
耀财宿 ，更不是制造 啦幻 ，对于华文文学
２０
００年系 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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７
黄 万华
来 说 ，它 有 着 关 怀 小 人 物 的 传统 ， 始终 真
切 关 注 着 芸芸 众生 的 生 存状 态 。而 “
餐馆
文 学 ” 恰恰 首 先 在 这 一 点 上 实 践 了 文学 自
身 的 意 义 ， 呈现 出 海 外 华 文 文学 真 实 的生
命轨迹。
我在 《散聚之间》一文中已述及比利
时 华 裔 作 家章 平 ， 他 当 年飘 洋 过海 后 就 是
以餐 馆 打 工开 始 海 外 生 涯 ， 至 今仍 在 比利
时 经 营 ～ 家 中 餐 馆 。 他 的 小说 很少 不 以餐
馆 为 背 景 的 ， 而 直 接 描 写餐 馆 生 活 的 作品
首 先就把 目光投 注在 餐馆 打工者 身上 。
《黑市居民》 中的林岗是教村 里那种 出
国 成 了某 种身 份 地 位 的 商 品 ” 的 风气
“
挤 ” 出 国 的 ，抵 达 比 利 时 的 第一 天 就披
叔 公 告 知 “一个 月 后 得 做 黑 市居 民” 。但
他 不 能 回去 ，就 是 在 他 未 婚 妻 阿 凤 另 嫁
后 ， 一向 坚强 的母 亲 还 来 信劝 他 ： “
无论
怎 么 苦 ， 电要 在 外 头 苦 着 。 ” 正是 这 种文
化 将他拒 斥在故 乡之 外。黑 市居 民的生
存 ， 只能 依 赖 于 活 重 地 位低 的 餐馆 打 杂 。
自此 ，每 夜 忙 到 凌 晨 二 点 的 累 活 、风 声鹤
唳 的 躲 避 … … 网 住 ｒ他 整 个 生 活 ： 而 餐馆
老 板 的 侄 女方 姑 娘 ， 自恃 有居 留证 ，逼 迫
他 做 裙 Ｆ臣 的 纠缠 ，更 如 阴影 笼 住 ｒ他 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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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 的 生 活 。 但 出 来 的 人 ，都 是 “留下 苦 水 比 ” 。 伙 计 阿 强也 学 老 板 论 调 ： “
这不能
宁 愿 独 个 往 肚 里 吞 ” ，他 也 只能 在 这 异 域 全怪外国人，咱祖宗里头那花和尚鲁智深
的星空下苦捱。 《
顾辉 死了》 中的顾辉也 不就吃 狗肉吗Ｐ还有 广东 ‘
龙虎 斗’ ，猫
是个餐馆打者者，他 的死是 由于他在餐馆 和蛇都吃 呢？
”这些话 语中固然有着 异国
嘈杂混乱的市侩环境 中无法割弃他在江南 他乡的生存策略 ，但其 中的懦弱 自欺也不
秀丽 、幽深的竹林中陶冶的气质 、情调 ， 言 而 喻 。 阿 强 编排 了种 种 关 于 “
他… 难
欧 洲 生 活 的 夸 张 、喧 闹 、及 时 行 乐 ，对 他 熬 ‘
狗瘾 … 的 “
往 事 ” ，使 “
他 始终
几 乎 是 一 种 致 命 药 剂 。 他钟 情 于 诗 ，但 在 生 活 在众 人好 奇 、轻 蔑 、责 疑 的 眼 光 中 ，
餐 馆 的 文 化 环 境 中 ， 诗 人 被 视 作 “人 这 自 然 也 包 含 了 华 族 传 统 中 外 怯 内 牛的
妖 ” ，顾 辉 电便 成 了 众 人 作弄 的 对 象 。 他 “习 俗” 。 同 族 间 的隔 膜 使 “
他 ” 终 日恍
要 固 守 自己 的 生 活方 式 ， 便只 有 走 上 不 归 惚 、昏沉，终于开始一种漫长的寻求 ，以
路 小 说 在 顾 辉 的 周 围设 置 了 “
我 ” 、阿 寻得 “
跟 狗 的沟 通 ，让 狗 证 明 他 清 白
菱 微 茗 等 人 物 ， 在 “欧洲 华人 那 种 为 钱 二 是 想 象 的 文化 层 面 。在 这 －一层 面 上 西
拼 搏 而 内 心 却 空 虚得 可 怕 的生 活 ” 中 ，他 域 文 化 被 瓦 解 、颠 复 得 弱 小 、平 庸 琐
们 几 乎 都 为 着 一个 目标 ： “
把 钱 留起 来 ， 碎 ，但 华族 文化 并 未 由此 显 得 强 大 ．依 旧
将来 开 餐 馆用 。 可 当他 们开 成 了餐 馆 ， 在 飘 移不 定 之 中 小 说 中 ， “他 ” 周 围 的
他们 似乎 电就 给 自己安 排 了淹 没 之 地 。 所 同旗 ，尽 管 在 异 国 也 难 免 有 “二 等 公 民 ”
以 ． 小 说结 尾 ， 。我 ” 要 用 自己 的 积 蓄 出 的遭 遇 和感 受 ，但 似 乎 个个 仍 把 居 留 异 国
版顾 辉 的遗 诗时 ， “
我 ” 是 在 进 行 自我 的 看作 人生 幸 事。 这 种 境 遇 使 “他 ” 无 法 在
救赎 。 现 实 的 交 往 中 瓦解 掉 那 个 置 “他 于冤屈
章平 的这 些 小 说 生 动 描 写 了 欧 洲 华 人 之 地 的异 国文 化 时 空 ， “他 ” 只 有 在 跟 狗
打 工族 的 生括 起 点 和 归 宿 。餐 馆 不 仅 是 他 的对 话 中构 筑 一 个 想 象 的 世 界 ，在 那 个 世
们 艰 难 的 栖 身 之 地 ， 也是 他 们 的 寻 梦 之 界里 ， “
他 ” 是 诚 实 的 、善 良的 ，而 异 国
地 。这 里 ，他 们 感 觉 到 了章 平 餐馆 题材 小 的 新 闻媒 介 、警 察 机 掏 都 显 露 了 其 虚伪
说 的 文化 视 角 ：他 在 关 注 餐 馆 打 工 者 的 生 凶妄。 “
他 ”收 养 了一 只 无 家 可 归 的 小 黄
存 状 况时 ，努 力 去 揭 示 他 们 在 一 种什 么样 狗 ，朝 夕 相 处 ， “
慢慢地感受到狗们的喜
的文 化环 境 中沉 浮 。他 在 中篇 小 说 《狗 肉 怒 哀 乐 ” ， 。明 白 了 它 们 的 语 言 ” ，甚 至
的道歉》更是文化意味浓郁的作品。小说 用眼 睛 就 能 “
读懂狗们的一些意思”：不
从男 主角 所 开 敦 煌 酒 楼 围 当 地 新 闻 媒介 误 只是 小 黄 狗 ，街 上 的 狗 们 见 了 “
他 ” 也都
传 中 餐馆 卖 狗 肉而 生 意 清 淡 倒 闭 引 入 了 中 亲热异常 这 无 疑 向 世 界 证 明 了 “他 ” 绝
西 文 化的 差 异 ，之 后 却 是 男 主 角 “他 ” 的 非 。
屠狗世家 出 身 ．更 无 烹 狗之 瘾 然
身上 写出 了 海外 华 族 文 化 的 诸 多层 面 一 而 ，阿 强 阿 春 阿 匡 他 们 对 “他 则更有 了
是现 实 生 存 的层 面 “
他 ” 在 酒楼 倒 闭 、 疑 虑 ．先 是 窃 窃 私 语 他”身 上
＝越来越多
妻 子 菊 予 离 去 之 后 ，独 自到 德 网西 北 小 镇 殉昧 儿 ，后 来 当 面 直 言 “他 ” “眼神 也 有
汉林酒楼掌厨 汉林酒楼 关老板在餐厅 了那 等 殉的 讲 究 ” ．弄 得 “他 也 心自
整 天 对德 国 人 陪 笑 脸 除 不敢 存怨 青 ．还 己 会 真 的 变 成 殉 ：在 同族 人 的 眼 中
略 存窃 喜 ” ．对 “徇 Ｉ
ｑ事 ” ， 关 老板 则 他 依 旧遭 到 拒 斥 ，闽 为 他 四』
－污
”

“用 躅 润 发 ’进 －步 海 Ｉ 天 宅 ’论 米 作 ＿
ｒ华 人 的 名 声 三是 现 实 和想 象撞 击 、交

汇 的 层 面 。 小 黄 狗 不 幸死 于意 外 ， 。
他”
含泪 “厚葬”小黄狗，不 意被警察撞见 ，
警察 要控告 。他 ”虐 待宠物 。法官 告诉
“他”，只要接受 “象征性” 的罚款 ，就
可 以 不 必 坐 牢 。。
但 他 却 “不要 罚款 ，他 要
踏踏实实去坐 牢”。从现 实讲 ， 。
他”这
样 做 更 洗 不 清 “他 ” 的 “
狗瘾 ”之 罪名
了 ．也更 不被 同 族 所 容 ；从想 象讲 ，
“他”却由此完成了 自我 ， “
小 黄狗像他
的兄弟，他必须坐牢”。 “
他 ”带 着 一 幅
狗 的 图 画 去 坐 牢 了 … … “他 的 生命 中真
正 容 纳 进 了 “狗 ” 的 生死 。
《狗肉的道歉》充斥 着压抑 ，它让主
人公窒闷而不可 自拔的心 绪渗 透在 异国谋
生 的 种 种 场 景 中 。 “他 ” 的 无 奈 不 仅来 自
西 方 人 对 中 国 饮 食 文 化 的 撰 解 ，而 且来 自
同 族 的 隔 阂 。 要 同 时 瓦解 掉 外 族 同 族两 种
文 化 的 偏 见 ．而 使 自我得 到确 认 ， 这 的确
是异常困难的。
定居美 国的老南 （
１９４０一，原 名 黄 英
晃 ，祖籍广东台山。著有 小说集 《豪宅奇
缘》 ，诗集 《金门桥下的浪花》、 《旧金
山咏汉调》 、 《梅菊姐》 等．现任 《
美华
文 化 人 报 》 副 主 编 、美 国 华 文 文艺 界协 会
副会长，曾在 １
９９８年 １
０月 的 旧金 山美 华
文 学 研 讨 会 上 发 言 说 ： “因 为 长时 期在 餐
馆 打 工 ， 就 比 较 了 解 餐馆 生 活 ，我 的小 说
也 往 往 被 人 称 作 餐 馆 文学 ，其 实餐 馆并 不
是 一 个 狭 隘 的 空 间 ，放射 开 去 ，它 就通 向
世 界 的 各 个 领 域 ， 餐 馆 不 过是 我 的 小说 的
临 时 舞 台 。 ” 对 于 作 家创 作 来说 ， 生活 往
往 是 … 口 深 井 ，入 口小 ， 层 面 深且 丰富
海 外 的 华 人 餐 馆 ．能 否 如 老舍 、沙 汀笔 下
的 茶 馆 ， 折 射 出 万 千 风 俗 人情 ． 容纳 进 诸
多人 悲 欢？
老南 的上述一 番话反映出其
在 “餐 馆 文学 ”创 作 卜的 某 种 清醒 意识 。
他 的 小 说 也 开 始 在 作 这种 努力 《
豪宅奇
缘》的首篇 《出师之前》 将小说场 景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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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旧 金 山华 埠 厨 校 ，作 品 中的 校 长 呕 心 沥
血办学 ２
０余年 ，金山湾区各埠 大小餐馆
的头厨 、总管 、经理，大 多是他 所办学校
出身的人马 ，且都与校 长保持联 系。校长
对 各 餐 馆 内 幕 丁如 指 掌 ，他 又 是 性 情 中
人 。此次推荐 “我”去的清园餐 馆，则是
个 “道 行 未 探 者 会 很 快 弃 甲 而 逃 ” 的 地
方 ，店 中 ３个 女 企 台 阿 莲 、阿 秀 、阿 雯 各
有 道 行 ，阿 莲 台 湾 大 学 毕 业 ， 文 气逼 人 ；
阿 秀原是 香港 一家夜 总会领 班 ，姿色可
餐 ，又 认 了 黑 道 人 物 作 “契 爷 ” ；阿 雯 是
来 自广 州 的 高 中 生 ，仗 着 是 蔡 老 板 的 “
皇
亲国威 ， 也 无 人 敢 开 罪 。 ３个 人 明 争 暗
斗 ．弄 得 满 天 神 怫 。 从 上 述 小 说 人物 、场
景 、线 索 安 排 看 得 出 作 者 将 小 餐 厅 当大 舞
台来 写 的 意 图 。 但 小 说 只 是 通 过 校 长 向
“
我 ” 交 底 中 的 进 退 维 各 引 出 了 清 园餐 馆
盘 根 错 节 的 人 事 阵 势 ． 戛 然 而 止 于 “我 ”
决定 “
下 山 ” 闯 清 园 ．有 如 一 部 长 篇刚 开
篇 便 不 见 下 文 了 ，未 免 让 人 可 惜 不过这
电看 得 出 老 南 写 餐 馆 的 侧 重 点 ， 他 常 以 餐
馆 为 辐 射 中 心 。纵 横 交 织 ．呈 现 出 美 国社
会 的面影 来 。 《春 寒》也 只是 一个横 断
面 ：在 餐 馆 行 业 混 迹 多 年 的 张 先 生 在春 寒
料 峭 之 时 也 无 奈 吃 起 “谷 种 ” （
积蓄养 老
的 费用 ）来 。 然 而 这 个横 断 面 四 方 延 伸 ，
既连 起 张 先 生 别 妻 抛 子 ，孤 身 只 影 蜷缩 于
异 国 的 往 事 ．又 折 射 出 美 国 “食 人 多” ，
向有 “
厨 房 牛 ” 之 称 的华 厨 也 如 遭 风雨 的
“
檐鸽”的现实 。 《信是有缘》写曾在 中
国太 陆 当校 长的 老 杨 “
流 落 ” 美 国 ，栖 身
打 工 在 一 家 唐 餐 馆 ， 未 料 这 家 餐 馆 的老 板
和头 厨 恰 是 当年 为探 父 偷 渡 未 成 遭 自己 严
惩 的学 生 异域相遇的餐馆场景，成为以
往愚 味 、苦 难 生 恬 的 一种 终 结 。
老 南 的 一些 餐 馆 题 村 小 说 还 成 为 星 现
华人 家庭 文 化的极 好视野 《征 婚 的 女
人 》 写 寡 妇 湘 君 的 择 偶 风 ，其 中 综世 发 要
２０
００年第 ｌ鹈

湘 君 “把 刀 夏使 用 的基 本 功 练 好 ” ．因 为
“很多生意 的合 同都在餐桌上签字的”．
这 种 “择 偶 要 求 ”折 射 出 海 外 华 人 家 庭 生
活格局的某种 变化。 《
约翰和他的母亲》
讲述一对华人姊 妹家庭生活的纠葛冲突。
芬 芝 、林 鹿 合 开 夫妻 餐馆 ，出 于 “银 柜 绝
对不能让外人管 ”的考虑 ，芬芝将妹妹洁
芝接来店中帮忙。芬芝终年忙碌于生意兴
隆 的 餐 馆 ． 结 果病 变失 去 了生 育 能 力 ，使
林鹿原以为 “
她 能 为 五代 单 传 的 门庭 开 枝
散叶 ．益子旺夫”的希望顾成泡影。芬芝
后 来 容 忍 了 丈 夫 和 洁 芝的 私 通 ，也 是 出于
餐 馆 家 业 的 继 承 考 虑 ，而 洁芝 的 复 杂 心 理
中 ．则 有 着 “命 里 注 定 浚帮 家 姐 为 林 家 尽
一
番义务 的 念 头 … … 在这 些 描 写 中 ，明
显 呈 现 了 华 旗 家 庭 文 化 的传 统 阴 影
澳 华 作 家 朱 大 可 在其 散 文 《雪 梨 的 追
思 》 中描 述 世 界 各 地 的唐 人 街 跟 其 所 处 异
国 世 界 “失 调 ， 而其 中 “
餐馆无疑是唐
人 街 最 坚 硬 的 风 景 ” ， 中式 餐 馆 所 “
喷射
出 的 粗 俗 的 热 力 ” ． “周 期 性 实 现 ” 的
“
人 的感 官 快 意 ” ， “嚣张 的美 食 激情 ”
多 少 呈 现 了 “历 史 在 海外 飞驰 的停 顿 。 文
明 正 在 流 露 出 它 最 软 弱的 一 面 。 远 东 的 美
食 文化 在 宋 代 开 始 兴 盛 ，而 与此 同时 ， 中
华 帝 国启 动 了走 向 衰 败 的计 时 器 。这 不 只
是一个时间的巧合 ．相反，似乎就是 肉体
的信 念 阻 止 了精 神 的 进程 。没 有 任 何力 量
能 够 把 帝 国 的 官 吏 和 人 民 从美 妙 的餐 桌 上
拉 开 。而 在 餐 桌 隔 壁 ， 古老 的厕 所臭 气 薰
天 但 同 时 ，朱 大 可 也 在 自 己 内心 接 纳
了这 一 华 人 文 化 的 实 体 ， “
它 起 初 只是 民
族母体的一种海外代用品而 已，但 它最终
却扮演 了心灵 教堂的 角色 。在每一 个周
末 ．人 们 扶 老 携 幼 ，举 家 前 往唐 人 衔 ‘
饮 卷 “向苍天写千年孤愤 ”．在 《 棕祭》
茶 ’ ，这 无 疑 是 一 种 特 殊 的 肉身 礼 拜 ．就
像 传统的 ‘
庙会 ’那样，它企 图以安抚腹
饥的方式完成对个体的精 神导 引。”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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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流过海 ，大多为生计所迫，而少有文 化
交流的自觉。因此 ，他们 常常要以金钱 、
物资筑起 自己杜 区的街垒，用内在的孤 立
主 义 设置 历 久 不 衰 的 栅 栏 。 在 这 样 一个 凝
固中国历 史场 景的生活环境中 ，餐馆美食
无 疑 成 为华 人 能 各 自从 中 找 到 自己 座位 的
场 所 。 所 以 ， 当朱 大 可 在 他 的 散 文 中描 绘
在 那 特有 的 厨房 气 息 中 ，整 个 唐 人 街 “变
得 松 弛 而 柔 软” ，井 让 人 异 常 惆 怅 时 ， 我
们 完 全 可 以感 受 到他 对 以 餐 馆 为 代 表 的 唐
人街文化的 “自卑 和自豪 、冲突与和解 、
厌 恶 与 亲 切 的 双重 情 感 ” 。 恐 怕 只 有 一 种
文 化 象 征 才 会使 人 产 生 类 似 的 双 重 情 感 ，
唐 人 街 的 餐馆 就 是这 样 一 种 文 化 象 征
白先勇在 《
流 浪的中 国人》 中曾述及
於梨华的被称为 放逐者之歌”的长篇小
说 《又见 镓榈 ，叉见棕榈 》 中的一个 缅
节 ：美 籍 华 裔 教授 牟 天 磊 回到 台 湾 ．惊 骇
奠 名 地 看 到 故 乡崇 洋 的 狂 热 ，只 有 一 次 他
走 到 路 旁 一 处 简 陋 的食 肆 ，才 得 以饱 沃 文
化 认 同 的 渴 望 ；唯 有在 食 经 方 面 ，中 国 文
化 方 保 留 住 一 座 束倒 的 堡 垒 ，未 为西 方 的
文 化 侵 略 淹 没 。 这 部 小 说 创 作 于 ６０年
代 ，３
０余 年 后 ，台 湾 中 华 本 土 （
包括台湾
率 土）
文化的气息 重又浓郁。这 似乎暗示
出饮食一类 日常文 化中也 自有其生命力 ．
至少 从 餐 馆 谋 生 者 身上 仍 可 显 露 出某 种 活
力。旅美诗人刘荒田的诗 《
异 国的棕子》
在 《
洗箬叶》中孕成赛龙舟 的民族精神 ，
在 《调 馅 料》 中呈 现 “屈 子 的兰 芷 之
香” “环佩之绝 响” ，在 《
裹棕子》中
描 绘 亲 情 与 乡情 如 何 将 松 散 的 华 人 “整
合 、束 紧 ” 成 “其 味隽 永 ” 的 “团圆 ” 、
“传统” ，在 《煮粽子 》借 “炊烟 的舒
中刚以 “
眺望历史 表 达 了现 实的 悲 凉 ・
・
…
小巧 玲 珑 的 一 串粽 子 ． 串 起 ＿
ｒ民族 的 回
（下转 第 ６７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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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里面却什么也没有。他脱 ｎ而出撕心 说里。最后 ，我用 《噢 ，小溪’里的一段

裂肺 的话 ， 是 。
爱 玉 ” 。 情 爱 的 舍 ， 向来 话结束此文。该篇小说里 ，师父要徒儿去
就 是 这样 的 ：劈 开 观 音 ！多 么 吓 人 。 一 斧 找一条小溪。徒儿经历千辛万苦 ，终于找
下 去 。有 多 少怨 ，多 少恨 ？又 有 多 少 悟 ？ 到小溪。
《吵》 、 （１
ｉ
ｄ 、《
敷人》等篇则是描绘
新加 坡人丑 陋的 一面 ，有如 高手点 穴一 师父 师 父．我找 到 了，我找 到
般 ，作者的手法 干净利落 ，而丑陋嘴脸 即 了。
刻凝在那儿，供你观赏 ．太快人心 。 《
堕 他兴奋地 奔向师 父身边 ，要用最
落得懂得拜神和养狗》一 篇，单看篇名 ． 伟大的声调告诉师 父他是如何找到小
便觉诡诞。拜神 是修行 ．养狗是善行 ；二 溪 的 。可 他 看 到 师 父前 面 那条 小溪 时
者 皆 因 人 越 来越 堕落 的缘 故 。这 一 篇 虽 以 他 若 有所 失的 泄 了 气 。
说 掸 的 形 式 呈现 ．态 度却 冷峻 严 厉 。 怎幺啦 ！你不是 已经找着 了吗？
可是 ．我 ，我发现找 着的就是前
５ 心 亮了一刹 那 面 的这一 条小溪 。 那 ，那是 师父你
的
董 农 政 喜 欢 将禅 藏在 小 说里 。我 强 作 哈 。哈 ．这 小溪还分 你的我的？
解 人 ．评 介 他 的 微 型小 说 集子 ，或 许 能得
个 中 三 昧 吧 。 凡 事 ， 当我 们有 所 悟 ， 心便 是 的 ，生 命 的 至理 ，不 分 你 的我 的 ；
亮 了一下 ，精神 也就来 了 ，视野 电就 开 生 命 的 至 理 ，也 不 故 弄 玄虚 。 至 于 ，我 说
了 ．觉 得 收 益 不 浅 然 而 ，掸 ，必 须 在平 的 意 思 ，你说 的意 思 ， 和作 者 说 的意 思 ，
常 日子 里 ，活着 ，才 有 意 义 。董 农 政 恐 电 是 不 是 一 样 ， 反倒 不 重要 ，重 要 的是 ：我
是 这 个意 思 ，所 以将 之 活 用 在他 的微 型小 们 都 在 孜 孜不 倦 地 寻找 “
生 命 ” 的真 谛 。

（
上接 第 ５
Ｏ 页）
忆 和 向往 刘荒 田另一 组 《唐人街 餐馆 人 生 。相 同 的是 沉 稳 进 取 的人 生 态 度 。其
（人物素描 ）》的诗，写意勾勒的也都 是民 他几首诗． 《
洗碗 １
－） 写 “曾是娇滴滴的
族文化的神气韵髓。 《国画家友人人 厨》 闺 秀 ” 在 水 池 旁 “蒸 着 缮 绺 白 发 ” ， 但
一

诗 。戏 说 ” 出 身 国 画 家 的友 人 寓 居 美 国
后 为 藻生 计 当 了 大 厨 ． “切 萝 ｈ丝用 得 上
斧 皴 的技 法 ” ， “火 候 掌 握 ／也 有 类 于运
笔 用 墨 的 分 寸 ” ， “武 火 上挥 铲 有 如 作泼
墨 大 写 意 ” ， 。清洗 炉 壁 的 大刷 ”要 。
使 …
出写 三 尺 狂 草 的 劲 道 ” … … 虽远 离 了
“
宋 人 山水画空 翠的 曲径” ． 电没有 了
八 大 山 人 的疏 狂 ” ， 更 了无 笔端 江南
烟雨的妩媚 ， 但 在 “寂 寞 ” 和 “挑 战”
中，仍 “
挥 洒 别 样 的 沉郁 与 雄浑 ” 。 两种
“
从洗碗机那ｌ
头 出 发 ／便 是 干 净 净 、热 乎
乎 的／重新开头” ； 《练 习盐 》写五旬老
者 在 餐 馆 打工 端 盘 的艰 辛 ，而 又怡 然 自得
于 自己不必去申请 失业 金的自立 自尊 ．…
东 方 的 闲适 固然 充满 诗 意 ． 但西 域 竞 争
重 压 下 的 生 活 电容 纳得 下 东方 的诗 意 ：
“餐 馆文 学 ” 的文 化诗 意 正越 来越 多
地 得 到 开 掘 ， 成 为 海 外 华 文 文 学 “尊根
性 ” 的 重 要方 面 。

２００
０年蟾 ｌ期